文案:
徐衍,演藝圈的天之驕子,一出道就挾帶著家族勢力與財力的護航,再加上自身的實力,聲勢如日中天。顏可,徐衍身邊的小助理,為了生活與理想而委曲求全待在演藝圈。 
在他人口中聽到顏可的悲傷過往,非但沒有激起徐衍任何的同情心,反將此事當作試探顏可脾氣底線的把柄。日益微妙的相處中,以"不抱期待,就不會受傷"來面對一切傷害的顏可,對徐衍,真的沒有任何期待嗎? 


 

 

第一章 
車子平穩地向前滑行,外面下著雨,雨點敲在車窗上的聲音聽著都覺得冷,倒也很催眠,徐衍閉眼靠在椅背上,在開足暖氣的車內有些昏昏欲睡。 
朦朧中有點焦躁地想,今天再拼一天,無論如何要把MV拍完,不然他真要熬不下去,得進醫院了。 
徐衍從作為新人站在舞臺上那天起,到現在已經四年了。他的成功,從第一步來說,相對而言是輕易的,比很多人的起點都要順利得多。 
這"順利",靠的倒不只是他自身的實力。他的家世足夠輝煌雄厚,父母兄長都寵著他,由著他選擇自己喜歡的事情來做,雖然不免嘮叨責備兩句,生怕當藝人太辛苦,但人脈和財力上都為他大開綠燈。 
所以公司一開始就小少爺一樣地伺候他,他不需要做任何的競爭和等待,也不必討好任何人,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努力受訓,精心準備,製作,宣傳,而後面對市場。 
草根階層出身的偶像們進入演藝圈時,吃的見不得人的苦頭,和領教的無法想像的黑暗,他都直接跳過了。 
從一起步,就是真正隨心所欲在做自己喜歡的音樂,自己喜歡的事情。仰慕他的青少年們稱他是他們的"理想狀態"。 
其實理想要順利實現,是需要某些比較現實的東西來支撐的。 
當然他不是用錢包裝出來的繡花枕頭。那些腦袋空空只有一張臉,只想著當明星很風光的少爺、小姐們,大多都是敷不上牆的稀泥,硬捧都捧不上去。沒日沒夜訓練學習吃的苦,不是抱著"玩玩"心態的人能吃得消的。 
他一進入市場便迅速被接受,受捧之餘,也不少人冷言冷語,預測他會像那些擁有英俊外表的花瓶人氣偶像一樣,風光個一年半載,就迅速黯淡下去。 
但現在他顯然正處於從未有過的高度,而且穩步上升,無論是人氣還是領悟力和創造力。音樂也越來越成熟。 
走紅很容易,要像這樣形成強大號召力,能磁場一般影響感染著別人的,屈指可數。顯而易見,他有出色的資質,也相當努力,更有運勢。 
第五張專輯,也是出道四年紀念。不需要擔心賣得好不好,而是要考慮到底該讓它賣得多好。策劃還沒出來,它就被寄託了今年唱片市場救世主般的希望,這次公司花了多少血本在製作,可想而知。 
他都不記得自己有幾個鐘頭是好好在床上度過的了。 
也有隱約的後悔。少年時代只想著往高處爬,站在被人看得見的地方。而真正達到了,才知道高處不勝寒。除了四面潮水一樣的壓力,還有那種喧囂之中的寂寞感。 
徐衍繼續閉緊眼睛靠著,借這段車上時間來補眠。朦朧間,耳朵裏除了其他人的呼吸聲之外,竟然還有些窸窸窣窣的動靜。 
越是想忽略就越覺得清晰,在耳朵裏盤旋著,揮之不去,磨得人牙都癢癢。 
雖然是非常輕微,但那點細小的動靜,對他那因為睡眠不足而壓力過大的神經而言,簡直就是魔音。 
"顏可!" 
坐在前排角落裏的男人嚇了一跳,忙往後探出頭,用待命的眼神望著他。 
"閉上你的嘴,吵死了!" 
男人把用來充饑的餅乾迅速收起來,吃了一半的那片也塞進去,不敢再動。 
徐衍厭惡地看了身為助理的男人畏縮的背影一眼,繼續朦朧入睡。 
車門一拉開,淩晨的冷空氣湧進來,徐衍未睜開眼,就皺起眉頭。 
從昨晚突然開始下雨,溫度又降了不少,一下超出能容忍的程度,只能慶倖露天的拍攝工作都已經完成了,但剩下的進度還是一樣要趕。 
從車裏出來,已經有人給他撐好傘,徐衍看了一下不太乾淨又濕漉漉的地面,鞋子也就算了,可以讓人擦乾淨,長過膝蓋的大衣卻是絕對不能弄髒的。 
"顏可。"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忙趕上來,彎腰幫他提起大衣的下擺,而後哈著腰緊跟他走了一路,一直到進拍攝場地。 
這個情景如果被媒體收入鏡頭,明天的小報一定又會罵他耍大牌。 
徐衍確實很大牌,他也有足夠資格耍大牌。 
無論怎麼抨擊他目中無人、脾氣差、奢侈,邀他亮相的節目、雜誌也不見得有所減少,接到的工作只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提到要打破今年唱片市場低迷氣氛的時候,大家還是頭一個就指望他。 
驕傲的人才,也好過謙遜的廢物,比如彎腰伺候他的那個。 
"早上好啊,徐衍。" 
有幾個工作人員跟他打招呼,他頭也不點就面無表情地走過去。 
他累得很,一個禮拜下來都睡不了幾個鐘頭,吃飯差點用各色藥丸代替了,脾氣無論如何好不起來,沒那個心思去跟誰客氣。 
再說,反正經紀人和一群助理都亦步亦趨緊跟在他身後,那些無聊的事情本來就是要丟給他們做。 
裏面的人正忙著調試設備,佈置場地,已然準備得差不多。MV的導演過來讓他又把劇本熟悉一遍,正在商量,一個工作人員跑過來,有些結巴地道:"暖氣壞了,溫度怎麼也升不上去。" 
"多久才能修好?" 
"這個不太清楚,已經去叫人了......" 
徐衍為這種含糊的說法一下子皺起眉頭。他的行程安排得滿滿地,還有首次參加的電影拍攝在等著他這個目前只懂音樂的人去拼命,雖然只是第二男主角,但背臺詞也夠他受的了,沒有多少時間可浪費。 
等了一會兒,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暖氣復活無望,徐衍皺著眉,"就這麼拍吧。" 
他脾氣差是差,但在工作方面的態度很專業。 
這一段拍攝的取景是個舊倉庫,原本空曠就顯得冷,沒有暖氣的情況下要脫掉身上厚重衣物,真是挑戰個人勇氣。 
"徐衍,今天冷,你忍著點。" 
燈光攝影都準備著,徐衍也把大衣脫了下來,等舞群們站好位置,大家練習了一遍,讓身體暖和一些。 
他上身只能穿個單薄的外衣,上面鏤空的刺繡不少,簡直都是洞,還赤腳。雖然貼了暖片在身上,還是夠嗆。 
不過一旦對著鏡頭,他無論心情多麼惡劣,都會迅速調整狀態,儘量消化種種高難度的要求。 
他跟舞群的妝都很繁雜,僅僅脖子和手臂上貼的、描的那些東西,光是卸掉都要許多程式和時間,自然不會有"明天再來"的打算,否則時間跟精力都耗不起。 
為了儘量在NO-NG的情況下完成,徐衍神經都繃得緊緊的,力求一遍PASS。可他的表現雖然準確無漏洞,後面一起入鏡的舞群卻因為冷而頻頻出錯。 
重複了兩次,他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更糟的是,在他散發的低氣壓之下,乾脆不止一個舞者出問題。 
徐衍氣得不輕,忍耐著沒罵,其實是不想浪費力氣開口大罵,也怕一張嘴,牙齒打架就控制不了。但他即便不吭聲臉色也足夠嚇人,不想死的都不敢再有半點分神。 
大家嚇得身上都冒汗,倒也暖和了不少,把出錯最多的那個舞者踢下去之後,導演又替徐衍把大家罵一頓再安撫一頓,再來的一次總算順利完成, 
幾個人四散去取暖喝水,徐衍還不能歇,又接著站立不動,拍了一系列單人的鏡頭,結束的時候嘴唇都凍紫了,工作人員趕緊第一時間給他裹上大衣,拿暖手爐給他捂手,補妝,整理他微亂的頭髮。各個都有些戰戰兢兢。 
大家忙中出錯,都漏了照顧他的腳。顏可也在一邊忙這忙那,見他往下望一眼,還皺了皺眉,就立刻搶在徐衍發飆之前蹲下去,給他套上備好的厚棉襪。 
徐衍總算不用破口大?,但還是"哼"了一聲。 
"水。" 
馬上有杯子送到眼前。徐衍接過顏可遞來的水,卻被燙得抖了一下,立刻順勢整杯用力摔在他面前,"你腦子裏裝的是X啊!想燙死我!" 
顏可忙重新倒了一杯,用兩個杯子,雙手輪流來回倒著,讓它迅速涼到可以入口又足夠熱的地步,再雙手遞過去。 
徐衍總算喝了半杯,而後手一伸,顏可就忙接過去,幫他拿著。 
"我腳要僵了。" 
顏可連猶豫的時間都不敢有,忙蹲下來,把他穿了棉襪仍然冰冷的腳揣在懷裏。 
徐衍嗤笑了一下,"拍馬屁的功夫還不錯。" 
其他人也司空見慣了,各自忙各自的,緊張於下一段拍攝前的準備工作。 
徐衍在鏡頭前是一等一的敬業和優秀,為了拍出最好的鏡頭,再苛刻的安排他也會合作。所以工作之外的時間再怎麼大牌壞脾氣,其他人也都會讓著他。 
大家都理解他壓力大,全公司有多少人的薪水和獎金是靠他這棵搖錢樹搖出來的,沒膽子要求一個這樣的人還平易近人,謙遜有禮。 
壓力總是要發洩的,不發洩,憋壞了徐衍,隨便來個憂鬱症或者精神分裂什麼的,就夠大家煩惱的,他們可捨不得。 
可到處亂發洩也不行,雖然公司只要花錢,基本上都能把那些記者的嘴堵住,把事情都擺平。但總有那麼一些人是得罪不起的,連續幾條負面新聞鬧出來,多少會影響到形象。 
上面把顏可安排給他當助理,其實更多的是有讓他多個出氣筒的意思。 
顏可在公司已經很多年了,一直沒得志過,到現在更加落得什麼都不是,自然沒有耍脾氣的資格。 
為人勤懇,識抬舉,手腳也比較靈活〈笨手笨腳的一天不到就會被徐衍踢回來〉,重要的是窩囊著沒脾氣,又吃苦耐勞。 
"忍"是幫徐衍挑助理的時候,甚至要優先於能力的考慮。 
叫顏可去照顧徐衍,一開始他不太願意,但給的報酬提高了,他也就沒再說什麼,收拾東西去默默跟著徐衍。他好像很看重錢。 
事實證明這個安排是對的,顏可天生具備當炮灰的體質,承受了徐衍大部分的火力攻擊,其他人差不多就能保全自己了。 
"簡直就是條狗。" 
被徐衍無數次當面這麼說,還能默默做事的人,實在也是不多見。 
"CUT!實在太好了!" 
"剛才的鏡頭真精彩。" 
"你果然有天賦!" 
雜七雜八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安慰鼓勵和讚揚聲中,徐衍滿腦子只想著睡覺。 
會有天賦才有鬼,拍一個內心掙扎的鏡頭NG了快二十次。他哪會知道該怎麼把那麼複雜的情緒只用臉部表情表達出來啊,又不能拿枝筆在臉上描。 
不過無論如何,漫長的煎熬終於快結束了,專輯錄製得差不多,他在電影中的戲分到此為止也全部拍攝完成了。 
總算可以休息......很短一段時間,也不知該是欣慰還是更加疲倦。 
到一邊坐下來,等下面幾個其他人的戲分趕完,大家便可以一起收工去吃飯。徐衍全身放鬆地靠在椅背上,朦朦朧朧的,覺得腰酸背痛。 
"顏可。" 
男人立刻應了一聲,過來給他捏肩膀。 
他忙的時候顏可也要忙,他閑的時候顏可更加不得閒。 
手機鈴聲響起,也是別人的手拿著給他遞到耳邊。 
"喂,小衍。" 
"哥,好久不見啊......嗯?等一下,"徐衍聽著他聲音有點不太對,"你現在人在哪里?" 
"哦,床上啊......"那邊的男人顯然是剛睡醒的聲音,"怎麼樣,拍戲還算順利吧。我剛回來,睡完一覺調時差,啊,好舒服......想起該打個電話給你探班。" 
"杜悠予!"想到這個時間居然還有人可以如此幸福懶散地在睡覺,徐衍一口氣出不來,恨不得兩槍擊斃那個人,"你很好命嘛!" 
對方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呵欠,"誰叫你要當偶像,不然也可以一樣好命的。" 
杜悠予是徐衍的表哥,入行已經多年了,是公司的金牌詞曲創作人,模樣很光輝體面,其實是個懶鬼,就只迷戀於睡覺,或者四處悠閒地旅遊。常常打著尋找靈感的幌子,床上一躺就是大半天,一天到晚不務正業。 
"那這次你有什麼收穫嗎?"徐衍咬牙切齒。 
"當然啊,沒收穫我就會多玩幾個地方了,一直玩到有收穫為止。" 
嫉妒得眼睛發綠的徐衍暗罵幾聲。 
"我也錄了不少好東西,相當有當地特色呢,還買到一些有趣的唱片,你有空要不要過來拿去聽聽。" 
徐衍總算有了點精神,跟當演員這種"不得不"的嘗試比起來,他對音樂的興趣是與生俱來的,頓時也忘記對自己表哥的妒恨,"那快出來,一起吃個飯吧,順便把東西帶給我。" 
徐衍讓司機開著保姆車引開外面守著的歌迷們,然後自己坐另外一輛不起眼的車,大搖大擺殺出重圍。 
當然他要忙著睡覺,才不會親自開車,握方向盤的人是那十項全能的保姆--顏可。 
旅行回來的杜悠予半點都沒曬黑,還是老樣子,皮膚仍然像瓷器般反著光,看得人發暈,很想動手打他。 
杜悠予的外表絲毫看不出是已經二十八歲,正向三十邁進的男人。他長得一派斯文,還有點羞澀,身上有著七七八八的外族血統,所以長得白晰高大。因為膚色極其白,雖然有著黑眉大眼,卻是無比溫柔秀氣的長相,甚至笑起來還有一對小虎牙。 
他的個性跟徐衍是兩回事,對不太熟的人也會客氣而禮貌。見顏可陪著徐衍進了餐廳包廂,又傭人一般替徐衍脫大衣,收墨鏡,杜悠予便微笑著招呼他:"顏可,一起過來坐吧。" 
徐衍立刻皺起眉頭,"不要,他算什麼人啊。我們聊那些東西,有這人在不是礙事嗎,讓他自己找個地方吃去。" 
顏可也沒想過要跟他們一桌吃飯,聽徐衍這麼說,沒什麼意外的表情,只點點頭告辭,就轉身要走。 
"你別老糟蹋他。"杜悠予微微皺眉,教訓自己被寵壞了的表弟,"他也是很有才的。" 
"奴才的才?"徐衍嗤笑一聲,絲毫不控制音量。走出包廂門口的顏可都聽得見,但沒做任何表示,只靜悄悄幫忙將包廂門帶上,而後走遠了。 
徐衍頓時覺得有些無趣,這人似乎是沒有神經的,怎麼戳都不會有反應,無論罵什麼也沒見過他發脾氣,讓人想挑戰他的極限。 
杜悠予在酒杯邊上警告地敲著筷子,"我說真的,你對顏可多少客氣點,按道理,連我都該叫他一聲前輩呢。" 
"你在公司都七、八年了吧。他資歷會比你還老嗎?" 
"嗯,比我早得多。" 
徐衍不置可否,"可也不是打雜打得久就算前輩吧?" 
杜悠予搖搖頭,"我進公司的時候,他就已經準備發片了。" 
"......"徐衍有些吃驚,"他?公司會給他發唱片?" 
"他那個時候還是公司打算力捧的呢。是跟他弟弟一起簽約,他那時候的形象比現在好多了,兄弟倆也都很有實力。" 
"但我從沒聽說過他這個人啊,組合是叫什麼名字?" 
杜悠予又搖了一下頭,"唱片沒發出去。專輯錄了一大半的時候他們出了車禍。是對方卡車司機酒後駕駛。" 
"運氣真差。"徐衍嘟噥著。 
"他弟弟死了。" 
徐衍始料未及,一口酒含在嘴裏沒咽下去,有些吃驚。 
"他被搶救過來,但腹部動了手術,之後唱歌就怎麼也用不上力氣,看醫生也沒用,只說需要時間恢復。" 
"......" 
"性命是保住了,但這麼一來,推出他的時機也錯過,"杜悠予喝了一點酒,他臉上倒沒有什麼刻意的憐憫表情,很平淡,"幾年裏演藝界的風向已經是變了又變,他的音樂風格不再適合市場,原本的年齡優勢也消失了。" 
"但也不至於落魄到這種地步啊......" 
"這是很顯然的事情,你能明白的吧。十八歲的實力派歌手還有些賣點,過了二十五歲的就毫不稀奇,等到他恢復得差不多,能好好唱幾句,早就有無數的新人湧入。這個圈子永遠不缺新人,也不等舊人。 
"越拖下去當然是越沒資本,他現在都三十出頭的人了,藝人最重要的階段已經浪費掉了,公司自然早就不把他當續約對象。要不是他還能做一些曲子,為人也勤快,而且識‘大體',會給那些交不出好作品的‘創作型'當紅偶像當槍手,恐怕連繼續留下來的機會都沒有。" 
徐衍的酒有些喝不下去,"他有毛病嗎?賴著幹嘛?趁早走掉算了,浪費這麼多年,隨便去做點別的不行嗎?" 
"他還是希望這輩子能出一次唱片吧。" 
徐衍嗤了一聲:"怎麼可能啊。" 
杜悠予一下子嚴厲地擰起眉頭,"那是別人的理想,你沒資格指手畫腳吧。" 
挨了教訓,沉默了一會兒,徐衍多少有些尷尬,"可是,你跟我說這些也沒用啊,他倒楣是倒楣,我也為他弟弟覺得很遺憾,但這些又不是我的錯。" 
"當然不是你的責任,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杜悠予微微皺眉,"我只是想告訴你,有些人並不只是你看到的那樣而已。他當初也許可能會成為跟你一樣出色的音樂人,只是缺了點運氣。人這一輩子,有多少變化是永遠也料想不到的,誰也說不準以後會發生什麼,你也不要太理所當然了。" 
"知道了......"徐衍嘀咕歸嘀咕,對這個大自己六歲的表哥,心裏其實十分敬畏。 
杜悠予雖然平時都是笑笑,一派悠閒的表情。真的惹火了他,你最好祈禱這輩子從來沒認識過他。 
徐衍從餐廳裏出來,跟杜悠予告了別,遮遮掩掩溜到停車場,見顏可果然在車裏等他,只不過呆呆望著車窗玻璃,好像很專心,又好像在走神,手邊放著袋吃了一半的麵包,那大概是他的晚飯。 
"喂!" 
顏可立刻回過神來,下車給他開了車門。 
"送我回家,不要上高架橋,開穩一點。" 
顏可"嗯"了一聲,也不問為什麼不上高架橋,反而要繞一大圈,便發動車子。 
他對徐衍的要求從來就僅僅是服從而已,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 
徐衍挑了個舒服些的姿勢靠著,打算爭分奪秒補眠。車子確實很平穩,封閉的空間裏也相當安靜,他卻意外地無法入睡。 
從後面看男人,只能看得見露出的後腦杓,還有後視鏡裏照出來的,專心開車的疲憊的臉。 
徐衍模模糊糊的,忍不住開始輕飄飄地想,這個男人果然運氣不好。 
相依為命的弟弟死了,這種事情......會很難接受吧。追求的事業也一塌糊塗,那個人現在這麼過著,生活一定很沒意思。 
但也只是輕微的同情而已,畢竟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時間應該能淡化一切。何況他從來不是會因為憐憫,而生出溫情來的人。 
雖然沒有溫情可言,但不知不覺就會多在意一些。 
徐衍以前從沒拿正眼瞧過顏可,現在一有時間,不自覺地就會眼光飄過去多看他幾眼。但也仍然只覺得這人話少,沒脾氣,缺乏存在感,甚至都不愛出風頭,根本不具備當明星的特質。 
難以想像這麼一個男人當年也構得上"力捧"的條件,徐衍覺得有點可笑。 

第二章 
今天的工作是代言了三年的時尚服飾廣告,這種類型的工作徐衍接起來還是比較愜意,難度不大,拍攝時間短,因為熟練就更顯得輕鬆。 
選衣服,試穿,化妝,試拍了幾組效果都很好,一切順利。壓力小,徐衍表情便很放鬆,攝影棚裏也隨之氣氛大好。 
這次有一些衣服頗具挑戰性,設計師也很擔心,因為氣質平淡一點的人穿著都難以出色,但在徐衍身上,經典的格子設計, 
高純度紫色和黃色對撞,恰好襯托他清秀又棱角分明的臉,更顯得雙眼深邃,膚色白晰,唇線迷人。 
徐衍本來就長得貴氣,只要不開口罵人,就是風度翩翩的貴公子。現在配著這種生動的英國貴族風,自然王子風範十足。 
連化妝師都有些臉紅,給他修飾唇色的時候手抖了好幾次。 
徐衍想到拍完這個就可以回家睡覺,心情大好,看著鏡子裏自己的模樣也很滿意,對化妝師的出錯就不以為意,還有點小小的自得。他二十二歲生日還未到,一點點的小孩子心態是被允許的。 
即使習慣了眾人對他美貌的追捧,也仍然喜歡看別人被他電得暈頭轉向的樣子。 
從鏡子裏看周圍工作人員的反應,幾乎每個人都望著他看,大家雖然都見多了演藝圈的美人,還是無法不受他那強大氣質磁場的影響。 
不過有一個人心不在焉的,雖然臉朝著他這個方向,但看那放空的眼神,顯然早就不知神遊到哪里去了。 
徐衍過剩的自信心多少受到傷害,等定好妝,便起身直接走過去,推了一把那正似睡非睡的男人,"喂。" 
顏可忙抬頭,對準焦距。 
"我帥不帥?" 
顏可楞了楞,忙點點頭,表情是莫名其妙多過讚賞。這種明顯的敷衍讓徐衍一下子就沉下臉。 
徐衍最近的鬱悶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從他對顏可多加留意之後,便難以置信地發現,這個男人似乎,居然,簡直,時時刻刻都在忽略他。 
雖說無論他要什麼顏可都會順著他的意思,但顏可手上做歸做,儘管勤快又恭敬,卻不怎麼把他放在心上,做事的時候甚至不看他,眼神交流根本為零。語言交流也僅有命令跟應聲詞而已,除了必要的招呼之外,顏可從來不會主動跟他多說一句話。 
這真是對他自尊心意外的巨大打擊。明明是一直都在他腳下卑微地服侍他的人,竟然不將他放在眼裏,要不是多次逮到顏可心不在焉的走神,他還不敢相信。
真不知道這老男人有什麼資格敢不在意他,都潦倒成那樣了,還有什麼可驕傲的本錢,難道這傢伙自以為曾經比他帥,比他有才華? 
"喂!" 
顏可聽那口氣就知道是在叫他,便又抬起頭,投以詢問的眼光。冷不防徐衍一手伸來,食指勾住他下巴。 
顏可嚇了一跳,但沒什麼過度反應,只疑惑地任徐衍捏著他下巴不放。 
徐衍索性憤憤地把他拉近一點,仔細打量起來。近看顏可長得還挺清秀,皮膚很乾淨,五官也端正。但年紀不算小,而且因為挫折太多,眼角都有了勞苦的皺紋,也總是精神不太好,形容灰暗。 
演藝界這種充滿各種類型美麗男人、女人的地方,他這樣的自然就毫不出奇。何況又總站在角落裏,不吭聲,更加不起眼。 
頂多及格分數。 
雖然讓人看看不算什麼大事,但被同性這麼仔細端詳,未免莫名其妙,顏可被他盯了半天,很是疑惑,終於不自在了,往後縮了縮,躲開他的手指。 
徐衍也覺得自己有些無聊,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不自覺搓了搓,那男人臉上沒搽什麼東西,但觸感還不錯,一直殘留在指端,索性又示意他,"轉身。" 
顏可一臉困惑,習慣性無異議地服從。徐衍打量了他的身材半天,目測肩寬、腰圍、臀圍,又是摸他肩膀又是捏他胳膊,連大腿都摸了,擺弄了一會兒,沒覺得有什麼特別能加分的地方,才掃興揮揮手,"做你的事去吧。" 
顏可沒多問,他對於徐衍的異常舉動完全沒有好奇心,又轉身繼續幹活去了。 
徐衍正一臉納悶地靠在椅子上生悶氣,經紀人卻笑著靠過來,"怎麼,你有胃口了?" 
"什麼啊。"徐衍皺了一下眉。他的性向不公開,但對經紀人自然不隱瞞。 
"喜歡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嘴巴很嚴的。" 
"就他這種水準?"徐衍立刻露出看見剩飯剩菜的表情,"嘖嘖。還有,他不是直的嗎?" 
"直不直,這個根本不是問題啊,"經紀人笑著,"硬扳的你見過的還少?上面那些老頭,還專門喜歡挑直的新人下手呢。" 
徐衍看了一下那男人的背影,有點嫌棄,"還是算了吧,我對他可提不起興趣。" 
自然是沒興趣,有興趣的話,他多少都會憐香惜玉一點,哪會像對顏可那麼不客氣。 
接下來那半天他都不太高興,就對顏可惡言相向。聽得旁邊的人都心驚膽戰,顏可反倒不怎麼在乎,不聲不響的,脾氣好得驚人。 
徐衍更加心情鬱卒。顏可的好脾氣,擺明瞭是因為沒把他當一回事。豈有此理。 
罵到興起,徐衍光靠動嘴已經不能解恨了,手指癢癢的只想動手,在場的其他人也沒一個敢出聲阻止。氣急敗壞之下,徐衍就跟刁蠻大小姐沒什麼兩樣了,隨手抓起一本雜誌就朝顏可砸過去,狠狠打中他的額頭。 
男人挨了重重一下,顯然是覺得痛,本能捂住擦破了皮的地方,露出有些驚愕的神情。 
徐衍以為他終於被自己惹怒了,正有些心情舒暢,哪知道顏可只皺著眉,依舊沒什麼激烈反應,站了一會兒,歎口氣,然後把雜誌撿起來放回桌上,轉身出去找水洗傷口。 
反倒是徐衍被他臉上那種一如既往的疲乏表情氣得發暈,在原地打轉轉,直跳腳。 
"這條狗......" 
一群人沒一個顧著顏可的,都只怕把徐衍氣壞了,忙紛紛勸他:"別生氣,值得跟這麼個人認真麼,他算什麼呀。" 
"你要實在看不慣他,我讓他明天別來了,換個人。" 
洗完傷口的男人一聲不吭回來了,靜坐在一邊等著被使喚,他還不知道他好脾氣地勤懇工作了大半年的下場,是將要被解雇。 
徐衍鐵青著臉坐了半天,以他現在的情緒,幾乎無法拍攝,一想到被這個男人影響到自己的工作,更加覺得惱火。 
而那男人,無論被怎麼打擾刁難,都是沒脾氣,即使現在蹲在地上幫徐衍換鞋子,也還是安安靜靜的。 
徐衍仍然不甘心,他就不信這個人會沒有罩門。 
氣急敗壞之下,突然靈光一閃,雖說有點卑鄙,但他想到可以戳痛這個人的東西了。 
"顏可。" 
"嗯。" 
"聽說你以前也要出唱片的?" 
顏可動了一下,好像很吃驚,但沒說話。 
"怎麼後來不出了?" 
顏可手上的動作有點僵硬。 
"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徐衍也感覺出自己這麼一句話裏的惡毒,果然顏可手沒再動,額頭上的青筋漸漸浮起來。 
"怎麼,難道是我弄錯了?其實從來沒有過要出唱片的事情?" 
顏可猛地抬頭看他,嘴唇那點血色不見了,眼睛卻微微發紅,有些發怒了的樣子。 
徐衍反而心情愉悅起來,嗤笑一聲,"你沒能出道,真是大家的幸運。要是出了,那才是笑話,別人還以為只要是人就能唱歌呢。" 
顏可沒說話,把手裏的鞋子往下一扔,站起來轉身就走。 
旁邊幾個人被他的"如此大膽"嚇得不輕,只擔心徐衍會大發雷霆把攝影棚都拆了。 
但徐衍看著顏可開門出去,竟然也沒發怒,反而不再刁難任何人,以足夠令大家感激涕零的配合度,將拍攝工作順利完成了。 
顏可到最後收工的時候才回來,自然免不了挨其他人一通責備。他挨?的時候總低頭不出聲,絕對不還嘴,一般人都容易消氣,加上這回徐衍沒說什麼,顏可挨了一頓教訓,又被扣了獎金,這事情也就過去了。 
工作結束,把徐衍安全護送回家,陪同的幾個人便可以各自回去休息,偏偏徐衍不依,硬要顏可留下來伺候他,充當全職保姆的角色幫他把一切都打理好了才能走。 
顏可臉色一直發白,根本不再搭理他,只悶聲不響迅速地收拾房間,端茶送水照做,按摩也可以,但看也不看徐衍一眼, 
連"嗯"都懶得對他說了。 
"喂。" 
身後的人毫無反應。 
徐衍坐在矮沙發上,覺得很沒趣,被他捏著肩膀都覺得自己好像他手裏一塊木頭。 
"幹嘛不說話,你對我有意見?" 
"......"顏可只機械地替他捶肩膀,完全沒有接話的意思。 
"有意見就說吧。" 
顏可的沉默是冷淡的。 
"你啞巴啦?!" 
仍然沒有聲音,但徐衍從那動著的手指上,都能感覺得出男人對他的厭惡。 
不是憎恨,而是厭惡。被厭惡的物件,往往比被憎恨的要下等很多,徐衍明白這個道理。 
雖說人微則言輕,這個男人對自己的看法,根本就無足輕重,徐衍卻還是很不舒服。心裏發悶,好像堵著什麼東西。 
安靜地按摩了一會兒,徐衍不耐煩起來,"好了,我要睡覺,你出去。把我那些衣服熨好掛起來,就可以走了。" 
等顏可走開,他就關了燈,四仰八叉躺到床上,踢掉拖鞋,被子也懶得蓋,生著悶氣把枕頭翻起來蓋在臉上。 
過了一會兒,顏可應該是已經做完事情了,徐衍卻聽到輕微的腳步聲,顏可竟然又折回來。徐衍繼續裝睡,裝出逼真的平穩呼吸聲等著,要是顏可敢偷襲他這個柔道高手,他絕對要給這個男人點顏色瞧瞧。 
等了幾十秒鐘,顏可並沒有動手揍他,只好像歎了口氣。徐衍感覺到那兩隻手摸索著幫他把被子蓋好,還壓了壓被角,而後把壓在他臉上的枕頭拿下來,擺到一邊。 
黑暗的房間裏徐衍仍然不敢睜眼,只聽他又歎口氣,低聲說:"現在的小孩子,真是......" 
低低的聲音讓徐衍心臟迅速跳了一下。 
還是頭一回聽見顏可說話,平時都只是單音節而已。 
聲音......很美妙。讓人很舒服又有些心癢癢。 
徐衍直到確定男人離開並關上門了,才抿著嘴,在床上翻了個身。 
他其實早就覺得後悔了,取笑人家意外身亡的弟弟,還說那是"幸運",他也覺得自己很沒人性。 
他本來不是那麼惡毒的。 
只是熬了一晚上,對不起那三個字他還是說不出口。 
想著男人聲音裏面那種滄桑、疲憊,還有那點無奈的包容,他頭一回覺得很抱歉。 
第二天是化妝品的系列廣告拍攝,到了午餐時間,顏可替他端來餐盒,而後坐到離他有點遠的地方吃。 
拿來填肚子的東西,沒有貴賤之分,人人都差不多,徐衍對著大盒子裏一堆菜就覺得沒胃口。看離自己幾步遠的男人卻埋頭努力,吃得很香,讓人羡慕。 
顏可今天還是一樣不怎麼搭理他,徐衍獨自悶了一早上,也覺得無趣,不知道該怎麼"和解",就厚著臉皮,端起餐盒湊過去坐到他身邊。 
顏可有些意外,停了停,抬頭看徐衍兩眼,見徐衍沒有下達命令的意思,略微疑惑,但這並不干擾他繼續吃自己的飯。 
徐衍看了他一會兒,不高興於盒飯比自己的美貌更有魅力的事實,就開口:"我比較想吃辣子雞丁飯。" 
顏可"呃"了一聲,被他緊盯著,也只好遲疑地拿自己吃了一部分的盒飯跟他交換。 
徐衍吃了兩口,覺得味道還是很普通,便食欲缺缺,又放下筷子。但見顏可仍然吃得香甜,有些不甘心,"那個我要吃。" 
顏可只好把他指著的蝦夾給他。 
"茄子我也要。" 
"......" 
"炸牛蒡給我一點。" 
"......" 
"我不想吃雞肉了,你都拿走。" 
"......" 
"這個魚的骨頭怎麼這麼多。" 
顏可無可奈何的,但還是一一照辦,還得給他剔掉魚刺。 
徐衍邊吃邊讓他伺候,近距離看他無奈的臉,不知怎麼心情就很好,不知不覺把盒飯吃得差不多,顏可卻幾乎餓著。 
他就是很享受這種被顏可包容的感覺,雖然是厚臉皮要來的。 
把他喂飽了,顏可就低頭繼續奮鬥手裏的飯菜。徐衍又不甘心了,"喂,你說話吧。" 
"啊?" 
"隨便說兩句來我聽聽。" 
"......" 
"說啊!" 
"......說什麼?" 
聽他說了三個字,徐衍立刻覺得很興奮。想方設法要引誘他開口,多聽聽他的嗓音。 
"說什麼都好。" 
顏可有些不知所措,微張著嘴,卻很為難。 
"你覺得我怎麼樣?" 
"......"顏可看了他一會兒,"呃......" 
"嗯?" 
"有點像我弟弟。" 
"哦?"徐衍沒想過能得到這樣的評價,忙追問,"哪里像?" 
"臭脾氣。" 
"......" 
顏可沒注意他發綠的臉色,回想什麼似地,又說:"都很聰明。" 
徐衍臉色總算好看了點。 
"又驕傲。" 
"哦......"這個不算缺點吧。 
顏可有些出神,"沒有挫折過的年輕人都是這樣。" 
他有時候也會想,是不是也該高興顏文沒有受過挫折。 
直到車禍的前一秒,顏文那種擁有了一切的驕傲也絲毫未曾受損。 
顏文那樣的人,根本無法彎曲,如果過現在的日子,一定會受不了吧。可能在車禍裏死去,對顏文來說,反而會比較幸福。 
這樣想著,從悲哀裏也會生出點模糊的安慰來。 
"還有呢?對我的看法就只有這麼一點嗎?"徐衍窮追不捨。 
那邊已經在催大家幹活了,顏可忙低頭抓緊時間吃已經涼掉的飯,"嗯。" 
"太少了吧,"只換得一個應聲詞,徐衍更加不甘心,抓著他死纏爛打,"一點別的感想也沒有嗎?" 
顏可沒有交談的時間,只皺著眉頭努力搶在丟掉飯盒之前多吃幾口,免得等下餓肚子,邊含糊地說:"就是像我弟。" 
還沒見過誰敢這麼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敷衍,徐衍的大少爺脾氣上來,劈手奪走他的盒飯,一揚手就丟進垃圾筒裏,"喏,不跟我說話,你飯也別吃了。" 
顏可呆呆看著自己沒吃到一半的午飯,有些無可奈何,歎了口氣:"你們啊......都一個樣。非得全世界都聽你們的,所有人都愛你們,才甘心。" 
"......" 
這是好話還是壞話都無所謂,反正是個長句就夠了,徐衍心滿意足地走了。 
徐衍對交談的內容沒有很留心,他只注意聽顏可的聲音,巴不得句子說得越長越好。 
那種溫柔的,又不失男子氣的聲線。 
他是做音樂的,原本就對聲音很敏感,聽覺神經異常敏銳。顏可的嗓音就像放在他心口的一隻手,不重不輕,偶爾動一動,撓得他癢癢的。 
顏可莫名其妙地發現自己要幹的活越來越多。 
原本是分外的事情也漸漸都推到他頭上,最後連徐衍的日常生活起居都得由他來扛,他跟全職保姆加保鏢沒什麼兩樣。 
但這回,他對於增加的薪水,和留在徐衍家裏過夜的"殊榮"沒表現出多大興趣,只願意在原本那位"保姆"請假的時間裏暫時接手而已。 
不然光是叫徐衍起床這一項,就得耗掉他太多體力。 
鬧鐘響了又迅速被按掉,床上的男人過了半天還是一動不動。顏可邊想著下次是不是該去買那種到了時間就會滿屋子飛的鬧鐘,邊走過去搖晃那個男人,"時間到了,快起床。" 
徐衍屍體一般毫無動靜。等顏可用力想把他從床上拽下來,他就上了發條一般,拼命往被子裏鑽。 
顏可只好把被子掀起來,徐衍鑽了半天,無處藏身,就乾脆烏龜一樣翻過去,把臉埋在床單裏繼續睡。 
"快起來。" 
雖然知道徐衍的起床氣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但挨?也比耽誤工作來得好。 
可惜無論怎麼搖怎麼拉,徐衍都是不為所動。 
顏可歎口氣,只好抓住他的腳,撓他腳底心。 
徐衍一下子彈起來,又是惱火又是笑,胡亂掙扎著叫:"住手!"、"你想死嗎?!" 
顏可根本不怕他生氣,完成自己的分內工作才是最重要的,挨?什麼的無所謂,早就習慣了,現在最擔心的事情,莫過於松了手徐衍又會倒回去睡。 
被不停歇地撓了快一分鐘的癢癢,徐衍已經笑得要暈過去了,不得不投降,一邊含糊地罵罵咧咧,一邊還是乖乖爬起來。 
徐衍兩眼朦朧去洗漱,走著走著,在顏可喊出"小心"之前,臉已經重重撞在浴室門框上。 
"......" 
"沒事吧?" 
看他一聲不吭捂著臉滾倒在地,而後毫無動靜,顏可嚇了一跳,忙上前抱住他。 
原本是生怕撞傷了他的眼睛、腦袋或者毀容什麼的。哪知道徐衍一動不動的,竟然是又睡了過去。 
顏可呆呆蹲了一會兒,好氣又好笑,只好又拉又抱硬將他拖起來,塞一把牙刷進去替他刷牙,而後再拿濕毛巾給他擦臉。 
有人如此伺候,徐衍索性眼睛也不睜了,舒舒服服靠在他懷裏,重回一切由他人代勞的嬰兒時代。 
就是這"嬰兒"個頭未免太大了點。 
徐衍似乎一下子喜歡上這種被顏可照顧的感覺,一有休息時間,準備打瞌睡,就趕緊招手命令顏可過來,而後枕在他腿上睡。 
顯然有"枕頭",比靠在椅背上要舒服很多。 
其他的助理,甚至於經紀人,徐衍與他們之間熟悉歸熟悉,關係也親近,這種事卻是從來也做不出。而跟顏可,雖然關係不好,可以算是助理中交情最冷淡的一個,偏偏這樣撒嬌耍賴的事情,做起來卻很自然。 
而對於徐衍突如其來的依賴和親近,顏可有些微意外,但也沒有太受寵若驚。他原本就不是情緒激烈的人,態度往往溫吞平淡,但處事總是有來有往,徐衍對他好一些,他也就更關切一些來給予回報。 
這天深夜回到公寓,顏可幫他裏裏外外都收拾好了,伺候他大少爺上了床,就準備離開。 
"你回去需要多久?" 
"一個半鐘頭吧。" 
徐衍噘了一下嘴,"那麼遠?來回跑你不累的嗎?" 
"......還好。你睡吧。" 
徐衍囉哩囉嗦的,"幹嘛不在這裏住下?多方便。" 
"我回去還有事。" 
"什麼事?"徐衍繼續挖人隱私。 
"我......"顏可有點猶豫。 
"好吧好吧,你居然也會有個人空間,真奇怪......"徐衍嘟噥著,"我睡不著,你說說話吧。" 
"......說什麼?" 
"嗚......"徐衍一把揪住枕頭,他最恨顏可這麼反問了。難道跟他在一起,就連半個話題也找不到嗎? 
"好吧,比如說,你跟你弟弟感情怎麼樣?" 
談論到那個弟弟,顏可好歹會多說一些,好讓他飽耳福,過過癮。 
"很好。" 
才兩個字,徐衍不甘心,"有多好?" 
顏可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猶豫著,"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啊。" 
所以不管他要什麼,他都會給他。即使知道那樣寵著他不好,也仍然寵溺他。顏文有那些壞毛病,他都不覺得煩。 
"嗯?"徐衍很舒服地從被子裏露出一隻眼睛看他,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顏文才是他們二人樂隊的靈魂,張揚的才氣,勝過他許多的樣貌。被公司看中,大部分也是因為顏文的奪目光彩。 
從小他就習慣於把最好的都留給弟弟,儘管顏文一直不太喜歡他,嫌他累贅。 
兩人從街頭表演開始,錄製磁帶來賣,參加各種各樣的比賽,一直到進公司,到真正錄製自己的專輯。只有才華是不夠的,他們太窮了。 
顏文有壓力要發洩在他身上,也沒什麼,雖然他根本不是同性戀。 
那是他唯一的弟弟,如此優秀,值得擁有一切。他怎麼能挫他的傲氣,他是做哥哥的,他要一直撐著他。 
可是他小心翼翼呵護著長大的顏文,卻突然就那樣死了。死的時候只叫了他一聲"哥哥"。 
顏可說著說著,漸漸有些停不下來,模糊裏想著自己弟弟的臉,十七歲少年英氣勃勃的面孔,帶著不耐煩的傲氣,總喜歡跟他說未來,各種各樣的理想。 
可誰知道沒有未來。 
靜謐裏,只有熟睡時平穩的呼吸聲和他輕淡的聲音,他突然很感激徐衍肯這樣給他一個大膽訴說的機會。無論什麼樣的人,都是需要傾訴的。 
顏可歎了口氣,小聲說:"我想把他沒機會完成的夢想......實現。" 
轉頭看徐衍,那男人很早就已經睡著了,呼吸甜蜜的,應該是很香甜的夢境。 
跟他回憶裏的那些窘迫、窮困、疲憊、悲哀都沒有關係。 
顏可獨自發了一會兒呆,給他蓋好被子,起身悄悄開門出去。 

第三章 
對徐衍來說,在顏可身邊睡覺的感覺著實令他著迷,又香又沉,還美夢不斷。 
休息時間在專用的化妝間裏,他就又抓過顏可當靠枕,爭分奪秒打瞌睡。 
經紀人推門進來,一眼看見兩人的親密姿勢,以為自己撞見什麼不該看的,嚇得忙要退出去。 
等定睛看清楚了徐衍確實只是枕在顏可大腿上熟睡而已,才放下心來,對顏可換上指使的口氣:"叫他起來吧,清醒清醒,等下就要錄節目了。你也出去一下。" 
總算得以解放,顏可搖醒了身上的男人,等徐衍不甘不願爬起來,他就趕緊脫身,出門去活動自己麻痹了的雙腿。 
經紀人在徐衍身邊坐下,笑容可掬的,"你對顏可,最近還真不錯啊。" 
徐衍睡眼朦朧,皺著眉懶得答話。經紀人在他出道之前就是他的老友了,精明能幹,又是異性戀,但有時候真的比最C的GAY還要三八,"怎麼樣?對他有興趣的話,不必不好意思開口。" 
"你想太多了。你是拉皮條的啊?"徐衍揉著眼睛,有點受不了這種提議。他不是滿腦子精蟲的那群人,不會隨便就控制不住下半身,對顏可更沒有什麼帶色的想法。 
經紀人那張和氣生財的胖臉上有些委屈,"我是怕你壓抑得太過分。你總有需求的吧?" 
"拜託,"徐衍不太高興,"我很挑食的好不好。" 
"誰知道你的口味。不想吃大餐,搞不好也會想吃點鹹菜開胃啊。你好幾個月都沒那個過了吧?這是不正常的!" 
"這麼擔心我,你乾脆獻身啊,我看你白白胖胖的也不錯。" 
經紀人有些驚恐,"我有老婆孩子了!" 
"快滾吧你,"徐衍懶得陪他在那裏神經兮兮,拿過杯子喝水,"你也知道怕?那顏可就不怕了?不厚道。" 
"這又沒什麼,"經紀人擦了把汗,"我哪會跟他一樣。聽說啊,他為了能再出唱片,也陪了不少男人上床呢。" 
徐衍噴了一口茶,咳嗽兩聲,表情複雜,"他,他不是直人嗎?" 
"都說了這點根本不是問題了。" 
"......" 
"當然那也是幾年前的事了,現在誰還看得上他啊。你要有興趣,想試一試也沒什麼難,我幫你搞定。不過要我猜,他水準可能就一般吧,真要有什麼天賦異稟,我看也不會拖到現在都沒混出頭來。" 
徐衍鐵青著臉,"......我沒興趣。" 
這事情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但徐衍就是覺得心眼裏像卡了根刺,非常不舒服。 
被刺卡著的不適感覺一直持續到節目錄了一大半,也絲毫沒有減輕些。朝顏可亂發脾氣只有火上澆油的效果,罵著罵著只會更火大,徐衍看著男人那張溫順的臉,都覺得心煩,而且骯髒。 
顏可送潤喉的藥茶過來,徐衍板著臉坐下,喝了兩口茶,故意把手裏的節目劇本落在地上。 
"顏可。" 
顏可應聲蹲下去,在他腳邊忙了一陣,把四處散落的紙張撿起來弄整齊再交給他。 
徐衍又"失手"掉了幾次。如此反復,羞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顏可漸漸也有點不安,不時抬眼看徐衍。 
徐衍輕蔑地,"看什麼看,覺得不服氣?" 
顏可略微尷尬,忙把眼光掉開。 
徐衍神態傲慢,"我怎麼使喚你都是正常的,我才是你的前輩,你雖然入行比我早,但你連出道都沒有吧?" 
顏可"嗯"了一聲。對徐衍的喜怒無常,他有些訝異,但仍然是溫和包容的態度,畢竟兩人關係最近緩和了不少,他對徐衍已經有了些好感。 
見徐衍臉色不善,他也只是困惑地笑笑,走得遠了些,讓徐衍眼不見心不煩。 
節目錄到淩晨才結束,護送徐衍回家,再替徐衍把一切都收拾好,顏可也困倦地準備離開,突然聽見徐衍在背後叫了聲: 
"喂。" 
顏可忙轉頭,用詢問的眼光看那半躺在床上的男人。 
"你很想出唱片,是不是?" 
顏可"咦"了一聲,頓時有些僵硬,臉上立刻就發紅了。 
徐衍覺得他的局促很可笑似地,"老實說,以你現在的條件,完全沒希望。" 
顏可有些尷尬,笑了一下,不知該說什麼,只朝他點了一下頭,表示該告辭了,就轉身要走。 
才走兩步,就又聽見徐衍懶洋洋的聲音:"不過呢,這件事情,我也不是不能幫你。" 
顏可猛地收住腳步,回過頭望著他。 
徐衍不緊不慢地享受自己的優越感,"我插手的話,這就會容易得很,你明白吧?" 
顏可"嗯"了一聲,臉上難得有種掩飾不住的急切。 
"當然,沒有天下掉餡餅這樣的好事,你總得給點什麼回報吧,"徐衍口氣輕佻,"不過我也不為難你,你只要做以前常做的那些事情就行了。" 
顏可有些茫然,看了他一會兒,"你是說錢嗎?" 
徐衍那種厭惡的感覺越發強烈,嗤笑一聲,"誰希罕你那點錢。" 
顏可臉更紅了,尷尬地笑笑,緩解一下緊張,惴惴不安地等著他把話說明白。 
"實話告訴你吧,"徐衍看著他,"我喜歡男人。" 
顏可好像嚇了一跳,後退一步,一時不知所措。 
"你明白了吧?再不明白,難道還要我教你?" 
顏可不再臉紅了,臉色發白的,沒吭聲,表情看起來有些瑟縮。 
徐衍突然失去耐心,"你自己看著辦。要麼脫光了走過來,要麼就給我出去。" 
顏可僵硬地站著,顯然在害怕,徐衍也不再說話,看男人發白的臉,暗暗期待男人能拿出上次摔他鞋子的氣魄來,直接轉身摔門出去。 
但顏可手微微發著抖,竟然真的把扣子解開了。 
徐衍立刻血液往頭上沖,一時不知道是吃驚還是惱火,還是其他的什麼,太陽穴突突跳了一會兒,咬牙切齒的,"笑死人了,你還當真啊!" 
顏可裸著上身,有些發呆,等反應過來明白徐衍的意思,立刻就滿臉通紅,整個人都僵了。 
"像你這樣的,算了吧,怎麼可能對你有興趣!" 
顏可沒吭聲,低著頭迅速把衣服穿回去,手上忙亂,扣子都扣錯了。 
徐衍看著他因為受到羞辱而發紅的臉頰,輕佻地笑一聲,"賤人。" 
顏可臉紅得快出血了,一秒鐘也不多待,趕緊拿了自己的東西,轉身開門出去。 
徐衍在床上翻了半天也睡不著,胸口像憋著一團火,說不清是氣顏可竟然那麼低賤,還是氣他這麼一個萬人迷怎麼會向那種老男人提肉體要求,或者是氣自己真的起了激烈反應的下半身。 
心煩意亂的,徐衍也顧不得現在是半夜幾點鐘,爬起來打電話給杜悠予。 
"你知道顏可的事嗎?聽說他為了出唱片,陪很多男人上床......" 
"大半夜吵我,就是為了這個啊......"杜悠予在電話那邊呵欠連天。 
"什麼叫‘就為了這個',"徐衍氣衝衝的,恨對方體會不到他現在的焦躁心情,"你來說說,那個男人是不是很賤?!" 
聽筒裏隱約傳來呼嚕聲,過了會兒對方好像又清醒過來,終於說話了:"哦,要我說啊,嗯,第一,這種事情圈子裏多的是,你又不是沒見過,為什麼要大驚小怪。 
"第二,‘聽說'的事,不是隨便就能信的。這個圈子裏老鼠都傳成大象,還有人說我讓女星懷孕呢,你說要不要信?你又不是第一天進娛樂圈。" 
徐衍氣急敗壞,"但是,我剛對他提了肉體交易的要求,他居然答應了!他怎麼能真的那麼做!" 
"啊?"杜悠予哭笑不得,"你也好意思說?先提要求的人才比較低級吧?" 
徐衍語塞,"我只是試探......" 
"這種試探也不是什麼高尚的行為啊。" 
徐衍有點抓狂:"我不管!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要那麼賤呢?不就是出唱片嗎?" 
杜悠予打呵欠打得發出顫抖的歎息,"哎喲,對你來說無足輕重的東西,對另一個人而言可能是一輩子最大的追求。不要拿你的價值觀來衡量一切吧。" 
"可難道身體就不重要嗎?隨便就跟人上床,算什麼啊。" 
"啊......"杜悠予笑了一聲,"別說得好像你自己從來沒濫交過似地。" 
"......"徐衍被堵得說不出話,只能不甘心地,"但是、但是......濫交也比肉體交易高級。反正我就是看他那樣不順眼......" 
"我倒覺得沒什麼,"杜悠予又打了個呵欠,"可能是圈子裏這樣的太多了吧。而且,身體當真有那麼重要嗎?" 
"怎麼不重要!" 
"哦......多重要?一定要誓死抵抗維護貞潔才算英雄喲?不就是上床嗎,多大事啊,人品優劣難道就看貞潔不貞潔嗎。那你人品也很差......" 
徐衍根本聽不進他的唧唧歪歪,"不管怎麼說,他居然為了要出唱片答應跟我肉體交易,這個就是太下賤了!" 
"下賤......"杜悠予聲音有點像夢話了,"忍得了一時之辱的人,我倒覺得沒那麼糟。他折損自己來換自己想要的東西,有什麼不對嗎?我覺得他還挺強的呢。" 
"胡說八道!" 
徐衍還是滿心的煩躁,待要再開口,那邊杜悠予已經打了兩個呵欠。 
"好了,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你自己慢慢思考,我要尋找靈感去了。" 
"......喂喂喂!睡覺比兄弟還重要嗎?" 
話沒說完,電話就被掛了。 
杜悠予事不關己,永遠都是這麼不鹹不淡的一派鎮定,瞌睡連連,徐衍真想以後出現個什麼人,讓他也嘗嘗關心則亂的味道。 
徐衍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臉上灰暗又滿眼血絲,直想找顏可的茬,好好修理那個下賤的男人一頓。 
但顏可已經不再跟他說話了。 
其實他也知道找杜悠予訴苦沒有用。因為杜悠予事實上是非常嘴巴壞的,這人的大道理不少,不過用嘴說出來的方式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以前也有人看他做的詞如此透徹如此深刻,還去找他做傾訴請他開解,結果被開解得差點要從樓上跳下去。 
再看見顏可的臉,還是覺得心煩。 
就算杜悠予說得有道理,那老男人是在為自己的夢想而努力,成天老黃牛似地,什麼低聲下氣的都做,不爭不辯,可徐衍就是受不了他這樣的落魄。 
徐衍也不希罕顏可跟他說話。他這樣的人,不必討好別人,自會有一堆人巴上來討好他。顏可那種落魄的老男人,算什麼東西,就算跟他反目成仇了,只要別朝他杯子裏下毒,就沒什麼好在意的。 
徐衍自由自在,去享受了一次期盼已久的,不太短的假期。 
他即使身在異國,脫去超級偶像的光環,也照樣有男男女女對他青眼相加。徐衍很不客氣地放縱了一把,處處風流。 
可惜還是覺得不那麼愉快。 
明明沉醉在溫柔鄉里,卻時不時會殺風景地想,不知道那個老男人此時正在幹什麼。 
顏可那傢伙多半是在努力討生活,自然觀賞不到甲板上的漫天星光,也沒有坐私人飛機環島的命。 
但正享受著這些的他,其實也沒什麼好得意的。 
在私人島嶼上王公貴族般的假日,真的不見得有多好玩。他比較懷念在顏可腿上睡覺的感覺,醒過來就可以看見上方男人困倦而溫和的臉,多麼舒服。 
悠閒愜意的假日裏,徐衍心情卻一直鬱悶,沉靜不下來,無法好好創作出什麼東西。地中海的陽光讓人覺得煩躁,在遊艇上也感覺不到一絲清涼。 
徐衍極其空虛地結束度假,出人意外地,沒帶回任何滿意的創作。公司正為他策劃的那張迷你專輯就擱淺了。 
原本有杜悠予在,不怕湊不出好歌來撐門面,但是徐衍自己不甘心整張專輯裏都是別人的東西,他的創作實力從未衰退過,並不是腦子發空,而是塞著許多東西,雜而亂,理不清頭緒,自己也有些焦躁。 
最後暫時接了杜悠予兩首歌,又從之前冠軍曲裏挑了兩首REMIX,勉強錄製著,心煩意亂,徐衍是不愛抽煙的人,心氣浮躁之下,也顧不得影響嗓子,抽了半根來解悶。 
經紀人推開休息室的門,臉上的笑容是小心翼翼地討好,遞給徐衍兩張紙,"累了嗎?狀態不好我們改天再錄也行。話說,這個你看看,覺得怎麼樣?" 
徐衍翻了翻,很完整的一首歌。以他挑剔的眼光來看,及格是及格了,但不到八十分的水準,稍稍沉重了些,旋律在低處轉得有些乾澀。 
但就是那種粗糙的傷心的感覺,不知怎麼的就很讓人心動,徐衍第一眼還不太留心,反復看了兩、三遍,心裏漸漸就癢癢起來了。 
"這是誰寫的?" 
不是杜悠予的風格,他那表哥太商業了,一向極其流暢細膩。連猜了幾個創作人,卻也都不是。 
"是顏可的。" 
徐衍立刻毫無形象地張大嘴。 
"看起來還不壞吧?"經紀人很會察言觀色,"這個如果要用,乾脆就打上你的名字,你最近也都沒寫出什麼詞,專輯裏自己創作的比例少了點......" 
徐衍沒吭聲,只皺著眉。 
這種弄虛作假的事情他也見得不少了,所謂的創作型歌手們,不是真的每個都能按時交上那麼多好作品,總得有那麼些槍手存在。 
像顏可這種沒任何地位可言的小角色,詞曲稿子如果有別的歌手願意用,將創作人位置上他的名字塗掉是很容易的,多給些報酬就好了。 
"顏可呢?" 
經紀人看得出來徐衍有興趣,便分外饒舌:"他啊,難得能交出好東西,只有這個好一些,其他的我都打了回票。估計你看不上眼。要不,你要有時間,我叫他都拿來給你瞧瞧?" 
顏可很快就來了,胳膊底下夾著東西,點頭哈腰的,有些唯唯諾諾。徐衍就是看不慣他這種樣子,乾脆懶得跟他說話,都交給經紀人開口了。 
一迭詞曲稿子遞到徐衍手裏,他邊翻著看,邊聽經紀人在跟顏可說話。經紀人對他總是笑臉相迎,伺候自己的老子一般小心翼翼,對著顏可就換了高高在上的架式,擺足了教訓人的架子。 
"反正你的名字弄上去也沒什麼用,對吧。徐衍能看上你的東西,是你的福氣。好處也少不了你的,就按老規矩辦,怎麼樣。" 
徐衍一聲不吭地抿著嘴巴看那些稿子,抬眼望了眼站在一邊的顏可。顏可還是那一貫有些呆滯的沒精打采的表情,經紀人問他是否有意見,他自然是搖搖頭。他早就習慣了。 
徐衍手上拿稿子的姿勢變了變,顏可不自覺地眼光就跟著他的動作走,無意識地,微微張著嘴,有些關心,看著的卻不是徐衍,而是那迭紙,用的是賣兒女般的眼神。 
徐衍心裏一亂,不知怎麼的就有些怒氣。 
"不用了。" 
顏可嚇了一跳,看徐衍把稿子放下,頓時不知所措,不知道為什麼他的作品不被採用。經紀人也很驚訝,"怎麼了?有順眼的你就拿著,不用擔心,他口風很緊的。" 
"說不用就是不用。"徐衍硬邦邦的,沒有一點轉圜餘地,站起來就走,把那兩個楞楞的人丟在後面。 
儘管是這麼不給別人面子,徐衍仍然覺得自己算是做了件好事──總比真搶了別人的心血來得好吧。 
他原本以為顏可會感謝他,結果接下去幾天顏可仍然不搭理他,休息時間也只是坐在他後面,默默低頭吃著飯。 
"喂。" 
顏可停下咀嚼的動作,抬頭看他。 
"那個,"徐衍儘量不要讓自己邀功的意思太明顯,"那天的事情,你覺得我做得怎麼樣?" 
顏可略微疑惑地望著他。 
"就是你那些歌啊。" 
"哦......" 
"哦什麼,"徐衍生氣了,"要不是我好心,那些曲子可就要姓徐了啊。" 
顏可微微皺眉看了他一會兒,無奈地搖搖頭。 
"有什麼差別嗎,"顏可把碗裏的飯粒都吃得乾淨,"你只是讓我的報酬少了一點。" 
徐衍覺得這傢伙真是不識好歹,"喂,難道你喜歡看自己做出來的東西頂著別人的名字嗎?" 
"是誰的名字都沒什麼關係......" 
"露個名字多少對你有幫助吧?長期積累人氣,十年八年以後,公司說不定哪天又肯給你出唱片了呢。"徐衍倒也是好心,只不過說出來的話怎麼聽也不像鼓勵。 
顏可猶豫了一下才說:"不可能的......" 
徐衍"哼"了一聲,"少裝了,你自己明明就抱著希望的吧。" 
"我沒有......" 
"你敢發誓你不想出唱片?"徐衍的質問帶著點惡意。 
顏可想起那晚的事,臉一下子漲紅了,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尷尬和難為情,忙合上飯盒蓋子,起身就走開了。 
顏可在公司大樓的走廊上小心翼翼地前行,邊走邊夾緊胳膊底下的袋子,裏面是自己錄製好的DEMO帶。 
他花了不少積蓄來打通關系,總算獲得在公司這次BALLAD合輯裏唱一首歌的機會。他根本不算出道過的藝人,這種機會就變得偷偷摸摸的,不敢張揚。 
但合輯製作的時間都差不多了,聯繫上的那個人也沒有通知他做任何工作,弄得他漸漸坐不住。 
顏可邊仔細辨認辦公室門上掛著的牌子,邊不太確定地走著,突然身後一間辦公室的門開了,走出一個男人,"顏可。" 
顏可轉過頭,忙掛上笑容,朝男人迎過去,"季哥。" 
季哥今天的表情還算和藹可親,"你是來找我的吧?我剛好也有事要跟你說。" 
"啊?"顏可有些受寵若驚,"您說吧。" 
男人托了托鼻樑上的平光鏡,咳嗽一聲,"是這樣的,我本來說過,要選一首你錄的歌收在合輯裏。"接下來的語氣變得十分為難,"但是現在不行了。" 
顏可吃了一驚,明白過來其中的貓膩,臉色瞬間發白,"但是,但是您已經答應過了......" 
"我知道,所以說對不起,"對方道了歉,似乎道歉就能解決所有問題似地,"你知道的,我也作不了主,現在做什麼都是要資金......" 
"我也給了......" 
"那個不夠。" 
顏可沒再說話,只發著呆。 
"這樣吧,你也不用執著,非得搞這麼正式。像這樣要重點推出的合輯,多難擠啊。你大可以多湊點錢,自己給自己錄上一張,我幫你找點地方托著賣,這樣也算是出了張唱片......" 
顏可眼睛有些泛紅,胸口大幅度起伏著,但終究沒再說什麼。 
在這層樓的洗手間裏待了一會兒,在洗手台前用水沖著臉,感覺到有人走到身邊,顏可邊抹臉,邊讓了讓。 
對方倒沒伸手用水,反而遞給他一個東西,"給。" 
顏可抬眼,看清楚徐衍和徐衍手裏的手帕。 
"......"顏可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來,擦了兩下臉上的水滴,低聲道了謝。 
"剛才老季跟你說話,我聽見了。" 
聽徐衍這麼理直氣壯地承認偷聽,顏可反而有些尷尬,"嗯"了一聲,把手帕捏成一團,還給他。 
"你也太沒脾氣了吧,事情這樣就完了?你傻的啊,換我早就揍他了!" 
顏可無奈地笑了,為眼前這個男人的孩子氣,"這......動手以後又怎麼樣呢?什麼也改變不了。為什麼要花那種力氣,還惹麻煩......" 
"想那麼多幹嘛,先替自己出氣再說啊。" 
顏可搖搖頭,他再怎麼說,徐衍也不會明白,很多人是沒辦法活得那麼隨心所欲的。 
"那種承諾就跟放屁一樣的人真的很欠揍......"徐衍還在氣頭上,"你怎麼就能咽得下這口氣呢?他擺明是拿你當傻子嘛!" 
顏可鼻子突然有些發酸,"那也沒辦法。" 
主動應允他的卻不兌現,這種事情他已經遇到過太多。 
有許多人都是喜歡隨口承諾,換得他的感恩和信賴,而後就拋在腦後。 
顏文總是說,對哥哥做這種事,滿足了生理需要,在外面就絕對不亂來了。卻也仍然常常跟別的男女廝混。 
其實,也許這些算不得是撒謊吧。 
人是喜歡許諾的動物,往往也是帶著好意,只是記性真的都太差了。 
"不抱希望就好了。不要有什麼期待,就好了。" 
這樣就再也沒有什麼失望、受傷這種東西。 

第四章 
男人發紅的眼角和微微顫抖的嘴唇,這大概是他在外人面前最失控的樣子了。說著"不要有期待"這樣堅忍的話的老男人,不知怎麼讓徐衍心口猛然跳了兩下。 
徐衍正在臉紅心跳,顏可卻已經低著頭從他身邊走開了,沒什麼要跟他多對話的意願。 
徐衍這才想起自己似乎也是耍弄過對方的爛人之一,應該早被列入"無期待值"的範圍內了,頓時有點訕訕的,而後忍不住又生起悶氣來了。 
他很想向顏可證明一下他不是壞人,想要顏可用感激或者欣賞的眼神看他。最起碼,看他跟看別人的眼神,好歹得有點不同吧。 
在錄音室裏的時候徐衍還在想這件事,正要錄的歌是顏可作的那首。大概是心情浮躁的緣故,試唱了幾遍仍然感覺不對,幾個地方換氣有點急,生硬了些。分段唱錄,合軌之後也仍然達不到他想要的水準。 
折騰來折騰去,突然意識到,雖然這個作出來是單人演唱的曲子,但事實上更適合兩個人唱也說不定。 
越琢磨越覺得是這樣,徐衍邊休息邊喝水,心情一下子好起來,轉頭就對製作人招手:"叫顏可進來,我要他來對唱。" 
製作人有點傻眼,"這、這個,雖然說無論用誰,都影響不到銷量,但是讓女歌手來配合比較好吧?一定要男的,也有好幾個打算推出的新人,你可以考慮看看......" 
徐衍皺著眉,不耐煩地,"我只要顏可。" 
顏可被拉過來的時候還懵懵懂懂的,等弄清楚是徐衍一時興起,要給他一個開口唱歌的機會,他整個人都僵了。 
"自己寫的歌,應該很熟吧,先試唱一遍看看。" 
顏可連緩衝的時間都沒有,就已經茫然失措站在主錄音室裏了,手指都不太靈活了,耳機還是徐衍幫他才戴上的,全身都微微顫抖。 
"開始吧。" 
顏可張了張嘴,沒有絲毫準備的他顯然極其緊張。即使剛剛讓他"熱嗓"過了,一開口,聲音仍然放不開,嗓子都顯得幹。 
控制室裏的錄音師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但徐衍尚且在耐心聽著,其他人也不敢先出聲。 
顏可不停深呼吸,臉色通紅地努力調整。漸漸地,那種僵直的緊張情緒似乎被其他東西壓過去了,聲音變得清晰自然了許多。 
他唱得很費力,額頭青筋都微微突出來,但並不是力不從心的費力,而是把所有感情和能量都耗費掉的那種投入。 
仍然算不得完美,可是從他聲音裏清晰浮現出來的孤單感覺,讓錄音室裏的氣壓都降下去了,悲哀也成了種力量似地,徐衍聽得心口微微發抖,背上有些寒毛倒豎。 
顏可的演唱技巧自然贏不了徐衍,但他好像比徐衍更加懂得一些東西,那是用時間和挫折換來的。 
等他唱完最後一個音,把嘴巴閉上,露出忐忑的神情,徐衍看著他,"好了,現在正式點來一遍吧。" 
顏可露出一個緊張又受寵若驚的笑容,把耳機取下又戴上,又調整了一下站立的姿勢,謹慎地,生怕出任何紕漏似地。 
徐衍目不轉睛望著他,覺得很奇怪,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就變得好看起來了。 
明明臉還是那張臉,但現在眼珠烏黑發亮,深得能把人吸進去一般,臉上也有了光采,臉色沒那麼灰暗了,連顏色黯淡的嘴唇似乎都鮮豔了一些。 
徐衍有點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個人沒有化妝修飾,卻也可以一下子鮮活生動這麼多,心裏暗暗地納悶。 
不過讓徐衍高興的是,這個短時間內好看了很多的男人〈那種瞬間美貌的效果猶如灰姑娘的南瓜車一般,只維持了幾個小時〉,在錄音結束以後特地拉住他,對他說:"謝謝你。" 
男人的表情是真心誠意的,顯然很感激他。 
雖然關於之前那次羞辱,道歉的話徐衍仍然說不出口,但顏可因為這次的感恩,已經完全原諒他了。

 

工作結束,大家收拾著東西,顏可走近他身邊,有點局促地再次道了謝:"你有時間的話,我請你吃飯吧。" 
徐衍心裏動了一下,"也好,等下到你家去,你做給我吃?" 
顏可有些訝異,"這個......你不必替我省錢的。"他雖然節儉,但待人並不吝嗇。 
"沒關係,我想吃家常菜。" 
吃什麼無所謂,徐衍是想趁機去他家裏看看。 
顏可連他家刮胡刀是什麼牌子、浴巾是什麼顏色都一清二楚,他卻連顏可住什麼樣的房子都不知道,瞭解程度幾乎為零,突然覺得很吃虧。 
真正到了顏可住的地方,不出他所料,這男人住的公寓樓看起來老舊又陰暗。沿著樓梯走上來,牆上不甚美觀地貼著七七八八的廣告紙,零散的還有些小孩子的塗鴉和意義不明的電話號碼。 
但開了兩道門進去,徐衍跟著顏可一腳踏入,頓時有點吃驚。房子外部簡陋破舊,但裏面卻很像一個創作人的工作室,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必要的器材設備都添置了,連隔音吸音都以DIY的方式下了大功夫。 
顏可努力賺錢,節儉得連瓶水都捨不得買,原來錢大多是花在這些東西上面。 
但縱使他如此拼命,夢想跟現實的距離還是非常遙遠,想到這麼殘酷的一點,徐衍不禁有些同情他了。 
顏可見他一直盯著那些器材看,不太好意思,便窘迫地微笑了一下,"那個,只是......自己的興趣。" 
顏可把剛剛從超市買回來的菜提進廚房裏,徐衍邊跟著往裏走,邊四處打量。除了音樂器材之外,傢俱倒也都簡單,沒什麼擺設。牆上有些畫框,權當是裝飾,那張揚的畫面很是吸引眼球,但不像是顏可會欣賞的風格,湊近過去看,每個上面都有落款,誇張得看不出是什麼字,顯然是同一個人畫的。 
茶几上也沒有花瓶之類的東西,只有一個相框,木頭框架的顏色陳舊,卻乾淨得發亮,應該是經常被人拿在手裏。 
徐衍好奇地歪著頭看了看,又拿起來仔細端詳。 
照片上左邊的人應該是顏可,青春勃發,面容相當清秀俊朗,眼睛烏溜溜的,臉頰的線條甚至都能看得出那種粉嫩的感覺,跟現在差得有點多,僅僅輪廓還在,讓他忍不住要感慨一個人怎麼可以老得這麼快。 
右邊則是陌生的面孔,那人比照片上的顏可高一些,膚色暗一點,眉眼非常地英俊,也非常囂張。 
"那是我和我弟弟。" 
徐衍抬頭,看顏可正在廚房門口,手裏拿著剛洗過的洋蔥,向他解釋:"十幾年前的,跟現在很不一樣吧。我自己看著都快認不出來了。" 
"嗯......" 
"你吃洋蔥嗎?吃的話我就拿它炒個蛋。" 
"好啊。" 
徐衍放下相框,跟著進了廚房。廚房也收拾得很乾淨,兩個儲物架子像是自己釘上去的,上面整整齊齊擺著碗筷、油鹽醬醋和大蒜、蔥頭之類的東西,如此生活氣息,跟徐衍素來習慣的世界有點微妙的錯開感。 
"客廳裏那些畫也是你弟弟畫的嗎?" 
"是啊,"顏可很讚賞,"簽名那麼草,你也看得出來。" 
"畫得不錯。" 
"是啊,顏文很有天賦,"顏可熟練地打了四顆雞蛋,他好像並不避諱提起死去的弟弟,至今說起來,仍然是一位自豪著的哥哥的口氣,"他從小就特別聰明,學什麼都很快,比我強太多了。" 
"哦。" 
"我本來以為他想當畫家的,不然也會去讀個博士什麼的,他書念得那麼好,我要是那時候能賺錢,就想供他一直一直讀下去,弄不好他也會變成科學家,他以前的理想是當數學家,連做高年級的數學卷子都是一百分......" 
徐衍聽他忘情地講一個陌生人的事,還津津樂道,突然有些不舒服,便打斷他:"那你小時候的理想呢?" 
顏可猶豫了一下,閉上嘴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老實地,聲音裏有些羞愧的意味,"當最厲害的歌手......" 
"那現在呢?" 
顏可又不吭聲了,繼續熟練地賣力攪動雞蛋,然後去剝洋蔥。 
"現在呢?"徐衍緊追不捨。他不喜歡這個男人對他有所隱瞞的感覺。 
"現在啊......"話到嘴邊,顏可似乎還是猶豫了,挺難為情的樣子,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說。 
"人的理想就跟這個一樣,長大一點,就會少掉一層,"顏可一層層地剝著洋蔥,"一開始是這麼大這麼大的,幾年以後就只剩下這些,再過幾年,剩下這些......到最後......"他頓了一下,不說話了,剝到了洋蔥中心,被嗆得掉眼淚。 
看顏可咳嗽著,抹掉被洋蔥刺激出來的眼淚,一邊不太好意思地笑。徐衍不知怎麼的就很想親他。 
菜很快就燒好了,碗碟不精緻,但很乾淨,即使邊上磕破了一點,或者顏色脫落,擺在一起,看起來也算舒服。 
顏可是很仔細的人,雖然一個人過日子,境遇也潦倒,卻還是在最大限度裏好好生活。 
徐衍嘗了一口,是普通材料加上熟練技巧所能燒得出來的,質樸的美味。 
"嗯,好吃。" 
顏可被誇獎就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笑了笑,而後幫徐衍夾菜。 
徐衍無法控制地,一直盯著他的嘴唇看。顏可的嘴唇薄薄的,軟軟的,顏色偏淡,大多時間都閉著,偶爾微微張開的時候,露出一點白而小的牙齒。 
弄得徐衍忍不住滿腦子都是下流的念頭。 
很想把男人壓倒,堵住嘴唇,而後舌頭探進去,把那兩排小心翼翼張合著的牙齒撬開,到深處粗暴地肆虐一番。 
莫名其妙被自己這些想法激得全身發熱,徐衍也覺得很鬱悶,今天又不是月圓之夜,他幹嘛突然狼性大發如此饑渴啊。 
徐衍內心沸騰,卻又不能發作,只好強作鎮定,賴著不肯走,吃完晚飯還要吃水果,吃完水果又要吃點心。 
顏可本來以為這位驕縱的大少爺,在這種地方坐不了一會兒就該急著走了,見他似乎挺願意待著,倒有些受寵若驚。現成的點心是沒有的,就動手給徐衍包湯圓。 
徐衍靠在廚房門框上,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話,邊端詳他清秀的側臉,還有忙碌著的、沾了一層白色粉末的手指。那些手指磨出一些繭,有點粗糙,但仍然修長得很好看。 
顏可現在有點年紀了,人又顯得憔悴。一個人的精神狀態太重要了,而他整日都疲乏,全身灰濛濛的,根本顯不出光彩來。 
其實細看之下,儘管五官算不上完美,但放在一起讓人看著就很舒服,是很溫和俊秀的長相。 
顏可平日臉色蒼白又黯淡,徐衍要等湊這麼近了,才察覺他皮膚其實乾淨光潔,也很白晰,比起那些總為化妝品做廣告的藝人們卸妝以後的樣子,反而還好不少。 
當年公司會簽他,看來也不是沒道理。 
胡思亂想著,徐衍連吃湯圓的時候都走神,不知不覺都算不清自己究竟吃了幾個,連顏可的分量都被他吃下去了。 
大胃王的某人有點尷尬,但仍然不甘心就這麼回家去,便拿過一把吉他,信手彈了兩下。這吉他保養得很不錯,多年前的款式,當時應該是比較昂貴的東西,不知道顏可是花了多少積蓄才買下的。 
"彈一段給我聽聽?" 
顏可忙連連擺手,為難地笑,"我彈得不好。這以前是我弟弟用的,他是很好的吉他手......" 
其實顏可的水準不差,但在徐衍面前就太班門弄斧了。徐衍被稱為"神技",雖然多少有媒體吹捧的成分,無論如何技巧也是相當出色的了。 
徐衍輕鬆地就用簡單的藍調音階彈出堪稱完美的SOLO,顏可端坐在一邊聽著,露出些許羡慕的表情。徐衍感覺得到他讚賞的眼光,胸口不知怎麼地一熱,更加大秀他自傲的光速指法,彈得更快,簡直在挑戰自己的最高速度。 
徐衍邊賣弄技巧,邊分神用眼角餘光去看顏可的表情,顏可果然非常認真地在聽,張大了眼睛,他的眼珠漆黑發亮,專注地看著人的時候,還真讓人心頭一動。 
徐衍立刻手滑,彈錯了一個音。 
"......" 
不知道顏可聽出來沒有,徐衍頓時有些臉紅,咳嗽一聲,匆匆收尾,把吉他放下來,轉移話題:"那個,你還有以前的照片嗎?我想看。" 
顏可雖然還是不愛多說話,但今天明顯心情非常地好,對徐衍的招待也很熱情,所以儘管有所猶豫,還是轉身從櫃子裏搬出一本相冊。 
相冊和屋子裏許多東西一樣,都很舊,也都保存得很好。翻開來,裏面不少照片都有十年以上歷史了,難免發黃,那時攝影技術也不如今日,不過照片上的人很賞心悅目,多年前新鮮粉嫩的少年,那是徐衍最愛的類型,看得口水都要滴出來了。 
可惜顏可單人的照片比較少,大多是合照,最多的是他弟弟的,各種各樣姿勢,隨意自然,舉手投足都是隱隱的囂張,跟顏可恰好全然相反。 
徐衍看了好幾張,漸漸覺得這個叫顏文的死去的男人,真的正如顏可說的那樣,跟他很像。 
並非面貌相似,但長相、氣勢與他都是同一種類型,就連在顏可身邊那種不屑一顧的輕蔑神態都很雷同。 
徐衍忍不住開口:"你弟弟,跟我還挺像的嘛。" 
"是嗎?我也這麼覺得。"顏可挺高興地笑了。他嘴唇顏色偏淡,但形狀很好,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上還有一邊很淺的酒窩。 
那麼一個俏皮的東西,在他那神情滄桑的臉上,原本多少會不合適。但他開懷的笑容本來就不多,偶爾真的快活地那麼一笑,略微可愛的表情倒一點都不會突兀。 
徐衍覺得心臟又"撲通撲通"亂跳起來,一瞬間差點控制不住把男人撲倒在沙發上,一把撕開衣服的衝動。 
還好今天穿的長褲比較寬鬆,痞痞的頹廢風格。下半身有反應,彎著腰也不會太明顯,不然當著顏可的面支起帳篷,那他以後還怎麼跩得起來。 
不過再這樣下去,連瞎子也看得出他情欲高漲了,徐衍為了自己可憐的自尊心,只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站起來,迅速背對著顏可,"我先回去了!" 
"咦?" 
顏可還來不及禮貌地送客,就只能茫然地看著徐衍,像被鬼追殺一般奪門而出的背影了。 
徐衍很苦惱,最近總被那種奇怪的想法糾纏,走神的時候,不知不覺就會想像把那男人剝光以後肆意侵犯的場景,還想像得十分投入,大起反應。自己竟然無聊到這種地步。 
其實,發生肉體關係是很普通的事,顏可當然也不是什麼不可侵犯的對象。但他大少爺心高氣傲,家世好,人長得帥,又受萬人追捧,完全用不著去勉強誰。那些跟他有過關係的人,都是明顯對他有意思,他也恰好有興趣,而後才一拍即合,乾柴烈火。而顏可分明是個絕緣體。 
沒電到對方,自己就已經夠沒面子了,還要硬把對方按倒,露出一副精蟲上腦的餓狼相,太損傷自尊心了。 
他可沒法說服自己去做那種掉身價的事。寧可獨自默默地在深夜饑渴,也絕對不讓別人知道他饑渴。 
而這段時間以來,顏可跟他卻非常親近,常會把"像弟弟"這種說法掛在嘴邊。 
他弟弟是他最重要的親人,他這麼說徐衍,雖然未必是誇獎,但肯定是一種示好和親密。 
休息時間顏可也十分願意跟他坐在一起吃點心,氣氛融洽,有時候還會把徐衍比較喜歡的點心挑出來給他吃,或者幫他切塊。 
面對男人這樣盡棄前嫌的友好和照顧,徐衍也忍不住開始自我反省,"不好意思啊,我以前對你脾氣太差了。" 
"我,我其實,"顏可聽到他道歉,立刻漲紅了臉,非常愧疚地坦白,"有的時候,也會報復你。" 
"嗯嗯,比如說?" 
"我,我往你杯子裏吐過口水。"顏可連耳朵都紅了,羞愧到極點的表情。 
徐衍絲毫不覺得噁心,反而忍不住肉麻兮兮地想,你多吐一點才好呢!顏可因為歉意而發紅的臉,看在他眼裏都覺得挑逗,很想堵住男人的嘴唇,把他壓倒在身下。 
這樣年長的男人的滋味,光想像就讓人全身發熱。 

第五章 
"困......"徐衍打著呵欠,邊調整在鏡頭前笑到發僵的面部表情,邊揉著眼睛進了休息室。 
"徐衍,"正要出門跑腿的顏可見他進來,急匆匆地叫住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這個給你。" 
徐衍接過來一看,是個佩戴在手上的小掛飾,細看是玉石雕出來的四不像小獸,做工倒也精細。 
"這是什麼東西?" 
"馬來貘,它會吃惡夢的。" 
"惡夢?"徐衍張大嘴巴,尷尬一笑。 
之前因為春夢連連,導致白天精神頹廢,黑眼圈用粉底都蓋不住。面對眾人的關心詢問,只好敷衍說是一直作惡夢。其實哪里惡了,他爽都來不及。 
"謝謝你啊,"想不到顏可會這麼有心,徐衍有點受寵若驚,"特意買這個給我。" 
"不是新買的,"顏可也不太好意思,解釋道:"我弟弟以前也睡得不好,就戴這個。舊了點,不過是請高僧開過光的東西,應該挺有用。你不嫌棄的話......" 
徐衍忙搖頭,"不嫌棄不嫌棄。" 
再昂貴的珠寶首飾他都不知道收過多少,手裏拿著這麼個不太值錢的小玉器,感覺卻有點奇妙。可能因為這還是他頭一次從顏可那裏收到禮物。 
顏可生性儉省,又很內向,不太主動跟人說話,更不會隨便送東送西。 
他突然對徐衍這麼體貼,徐衍有點揣摩不透他的用意。 
徐衍把那只小小的馬來貘捏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這傳說中的食夢獸,長得挺笨,但也蠻可愛。正在看得發呆,聽見耳邊有人說:"顏可是在討好你呢。" 
徐衍揚起眉毛,斜眼望著站在旁邊的經紀人,"討好?" 
顏可最近"得寵",讓經紀人很是吃味。經紀人說起來也就是"高級助理",同是"助理",同行相忌,難免有危機感。他人長得胖大,心眼卻是一點都不大,忍不住就要在背後嚼幾句:"你讓他嘗到甜頭,知道跟著你有好處可拿,他當然拍你馬屁都來不及。你小心被他纏住,甩都甩不開啊。" 
徐衍皺皺眉,"就算纏著我也沒用,我能有什麼好處給他。" 
"我的大少爺啊,你讓他在你專輯裏露個臉,那還不叫好處?你拔根寒毛都比他的大腿粗,隨便給一點他都賺了。再說,只要跟你關係好,自然就沾光了,不用你給他好處,也有好處會自動找上他,這點道理誰不懂啊。" 
徐衍哼了一聲。 
"我不多嘴了,免得你又嫌我嘴碎,不過啊,你看他最近對你多殷勤,也太明顯了吧,我看著都起雞皮疙瘩,嘖嘖。" 
徐衍皺著眉,"什麼東西,聽著都討厭。做你的事去吧。" 
但經紀人說得也沒錯,顏可最近確實對他親熱了許多,跟他打招呼都會帶點微笑。以前顏可都是悶悶的,表情匱乏,一天都說不了兩句話,要他逼著催著才會開口發出幾個單音節。 
現在除了會笑,還會主動向徐衍搭話。雖然無非是"累不累"、"很辛苦吧"之類的,還是讓徐衍一時適應不過來。 
明明幾天前他剛把顏可得罪得不輕,兩人還是那種僵持的冷淡關係,但自從他順手幫了顏可一個忙之後,顏可對他的態度簡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甚至算得上"關愛有加"。 
像這回他隨口說作惡夢,顏可第一時間就送個馬來貘來替他"吃惡夢",連拍馬屁一把手的經紀人都沒能想那麼仔細,遲了一步敗下陣來。 
他也說不清,顏可到底是太容易原諒別人呢,還是太會諂媚。 
顏可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個大袋子,臉上頗有些高興的神情。 
徐衍好奇地抬抬眉,"那是什麼?" 
"AMY的歌迷送她的禮物,她不要了。" 
拉開袋子口,裏面裝的是玩具熊之類小女生式的東西,徐衍挑了挑眉,"你喜歡這些啊?" 
"不是,"顏可笑了,"可以賣掉......" 
看徐衍露出疑惑的眼神,他又解釋,"這些舊的可以賣給二手店,新的賣給比較熟的精品店,價格低他們都會收的。" 
"這種錢你也賺?"雖然不偷不搶,但也不是什麼體面的事情,顏可還這麼老實都說給他聽。 
"多少都是錢......"顏可說了一半,對上徐衍不以為然的表情,就閉上嘴巴。 
"你要的話,我有一堆打算扔的,還有不想拿的,你都收走吧。" 
"真的嗎?"顏可很是欣喜,"謝謝啊。" 
"你還真愛錢。" 
顏可沒反駁,笑笑算是默認了。 
過兩天徐衍整理了幾個大袋子的零碎東西,顏可也真的都搬走了。不知道那些能換幾個錢,但顏可看樣子十分開心。這樣徐衍又有點看不起他了。 
明知道經紀人很三八,除了工作上比較嚴謹,閒時八卦簡直滿嘴跑火車,說一百句只能挑兩、三句聽。但徐衍自己也暗暗的不確信,顏可對他親近,到底是真心的友好,還是另有所圖。 
他覺得顏可是很俗的那種男人,愛財,一心要出唱片,很想紅,會出賣肉體,也會用錢打通關系。跟那種清高正直的形象差了十萬八千里,反正挺賤的。 
聽說顏可以前有為了賺紅包去陪富商的經歷,徐衍也不覺得奇怪了,顏可在他看來就是那種人。 
對這種人有欲望,感覺都有點髒兮兮的,顯然不能拿到臺面上來談。他都覺得丟臉,但又克制不住。 
晚上顏可送他回家,照例又替他收拾了一番,甚至幫他放了大半浴缸的水,試好了溫度,還加了精油香氛劑。 
真的是體貼得有點過頭。徐衍暗暗想著,試探地開口:"幫我洗頭吧。" 
要給一個赤裸著坐在浴缸裏的同性戀男人洗頭,多少都會尷尬。但顏可楞了楞,還是笑著答應了,"好。你們啊......" 
徐衍心裏已經有些確定了。等到洗過之後顏可又殷勤地替他吹幹了頭髮,塗上各種護髮用品,體貼得不象話,徐衍更加對自己的想法確信無疑。 
討好得太明顯了。 
就算不是挑逗,起碼也在暗示可以提供更多的服務。 
穿著浴袍靠在床上,燈光昏暗,看顏可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徐衍有點口乾舌燥,"你過來。" 
顏可應了一聲坐過去,覺得他身上有點燙,"你不舒服?" 
抬手碰碰他額頭,果然是異樣地發著熱,顏可有點擔心,剛想去拿個體溫計來,卻突然被一把用力抓住胳膊。 
眼前一晃,嘴唇就被熾熱的東西堵住了。顏可大腦根本反應不過來,呆呆坐著,被撬開牙關,熱烈地吻了半天,要透不過氣來了,才猛然哆嗦了一下,總算意識到是怎麼一回事。 
吃驚地開始掙扎,徐衍卻根本沒打算輕易放手,順勢就把他壓倒在床上。兩人糾纏了好一會兒,吻得都快窒息了,徐衍才從他口腔裏退出來,重重喘著氣,親吻他的脖子,單手按緊他,一臉情欲地脫他的衣服。 
這種突發狀況把顏可嚇得呆了,更多的是困惑,忙緊緊抓著皮帶不敢鬆手,但搞不清楚狀況,又不敢太激烈反抗。 
"你,你這是......" 
"不要裝了,你上次不是也同意了嗎?" 
"......"顏可腦子轉不過來。 
"但你不要誤會,這回上床了,我也不會幫你說情出唱片的。" 
顏可呆了一會兒,終於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猛然瞪圓眼睛,用力掙脫他的手,"我,我不是同性戀。" 
"我知道,"徐衍喘息著,緊壓著他,肆意揉捏他胸口,一手探進他褲子裏,"我會給錢的。" 
顏可傻了一般,直勾勾看著他。 
"錢包就在桌子上,你等下可以自己拿。" 
"......" 
"你記得自己的價碼吧。" 
顏可僵硬著,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不及做什麼抵抗,就被剝掉長褲。 
他明白徐衍的意有所指。顏文死了以後,最缺錢的時候,他陪過愛對男藝人指名的有斷袖之癖的富商。 
他其實也算不上藝人,只是當時還算青春秀麗,可以魚目混珠。剛好有人看上,價錢不算差,聽說比陪富婆的要高很多,他實在急需錢,也就咬咬牙做了。 
車禍之前他和顏文兩人都沒買保險,肇事司機又是個赤條條的單身漢,也在車禍裏死了,賠償什麼的根本拿不到。 
公司的合約毀了,那張出不了的唱片已經投了不少錢進去,他需要賠償損失,還要還顏文之前花天酒地欠下的債,高額醫藥費要付清,又要吃藥。 
生活迫到那種命都快沒有的地步,誰還能嬌氣地想著什麼自尊。 
娛樂圈裏出賣身體算不上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物件和交換的東西大家各自不同罷了。看得多了自然就麻木了,又窮得厲害, 
那種時候不會覺得肉體有多麼要緊,所以也沒覺得有多羞恥。 
但是作為異性戀,去做同性的皮肉生意,確實很可怕,過程也非常地受折磨。 
一次就夠了,心理都有了陰影。 
何況他都根本沒任何名氣,床上也很僵硬,也沒幾個人會恰巧有興趣來問他的價碼。 
只能拼命打工賺錢,每一毛都努力節省。 
每天都怕下一頓吃不飽,怕追債的人半夜來踢門,永遠不知道自己能撐到哪一天。那段時間的生活,他到現在也沒勇氣回過頭面對。 
直到後來自己作的曲子跟歌詞開始賣得出去了,日子才擺脫無法溫飽的困境,但他已經有恐懼感了,仍舊非常節儉,拿到錢就趕快存起來,然後拿一點點出來買必須的東西。 
有人送他些不要的東西,他便會很高興地收下。FANS送給偶像的禮物,被扔掉的或者隨意轉送的,他也會去回收起來,拿去熟識的店裏低價轉賣。 
其他人都不屑花力氣賺這種小錢,他倒是不嫌錢少,能賺的都去賺,跑腿什麼的也無妨。 
人家叫他錢鼠。 
無論是笑貧不笑娼,還是笑娼不笑貧,都可以取笑他。他心裏隱約也知道很多人看不起他。 
包括眼前這個他想好好相處的男人。 
顏可根本沒有順從的意思,拼了命掙扎,簡直是用盡全身的力氣。 
徐衍也被他意料之外的反抗激怒了,兩人在床上扭打,下手都不留情。顏可好像重重打中了徐衍的臉,自己也挨了打。男人動起拳頭來,腦子就不管用了,只剩下手腳上的蠻勁。 
一場混戰之後,兩人都氣喘吁吁地,顏可沒徐衍那樣的體格和體力,手腳都已經用不上勁,被徐衍壓著,只能喘個不停。 
徐衍把他的腿分開,高高抬起來,他沒力氣掙扎,只能小聲地重複說:"我不是同性戀。" 
但徐衍沒有理會,折騰了一會兒,粗暴地挺了進去。 
顏可立刻僵直了背,條件反射地顫抖著反抗,但沒有絲毫作用。漸漸地他乾脆不動了,只是閉緊嘴巴。 
徐衍醒過來的一瞬間是有一絲後悔的。 
身邊的顏可也醒了,但是靜悄悄地,他聽得見顏可起身摸索著穿衣服的聲音,穿了很久,而後有些細小的動靜,磨蹭了相當長的時間。 
他在猜顏可是不是打算動手宰了他的時候,卻聽到關門聲。 
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感覺非常地糟。他想自己昨晚真的是被精蟲洗腦了,強暴這種行徑實在太垃圾,他自己都覺得顏面無存。 
他根本沒打算用強的,他只是打算......嫖妓而已。 
他原本以為顏可應該是掙扎兩下,做做樣子就算了,畢竟他錢包裏特意裝了厚厚一迭現金,合都合不上,顏可如果嫌不夠,他也不介意開支票。就算顏可不打算討好他,對著那些錢也不可能不動心。 
想不到,顏可會真的那麼激烈地反抗。 
欲火中燒、箭在弦上的,當時他也顧不了那麼多,越遭遇抵抗就越是熱血沸騰,看那個男人衣裳不整地躺在自己身下,根本就控制不住。 
說真的,過程中感覺還算很美妙,不然也不會徹底失控。但感官刺激只是一時的,現在快感消退了,就只剩下滿心懊惱。 
爬起身來,看著床上激戰過後的現場,徐衍心裏也有些不安。自己下巴還在隱隱作痛,可能是有瘀青,昨晚的鬥毆跟之後的性事差不多激烈,也不知道顏可現在怎麼樣。 
錢包攤在桌子上,被動過了。徐衍拿過來,清點了一下,知道顏可拿走了三千塊。 
這就是那男人的價格,三千塊,十年前還算過得去,現在就太賤了。 
當然了,顏可總是一副卑下的樣子,當不上明星,連床上技巧都平平。以一個普通男妓來講,三千塊當然不算少,報紙上說過,有些在廁所裏解決的才一百塊都不到。 
但那男人不是男妓,是......好吧,那男人確實也什麼都不是。 
他其實是暗暗盼望著顏可有點骨氣,打他耳光或者把錢全撕了燒了之類的,結果沒有,顏可還真的照實收了數目。 
如他所願的,把這場不光彩的強暴變成了互不相欠的肉體交易。 
想著那人真的一聲不吭點走這些錢,徐衍覺得可笑,又格外惱怒,隨手就把錢包甩在地上,在飄灑出來的紙幣上狠狠踏了幾腳。 
因為下巴上的傷,還有心裏的煩躁,徐衍把下面幾天的通告全部都推掉了。直到瘀青的顏色用化妝可以掩蓋了,他才重新開始工作,也再次見到顏可。 
顏可比他想像的要安靜,見了他並沒有什麼激動的反應,照樣給他遞水,拿大衣,偶爾補一下淡妝,跑前跑後的。 
但就是不吭聲。嘴唇閉著,好像撬都撬不開。 
他一直看著男人清瘦的臉和黯淡的眼睛,而整個工作過程中,顏可都沒有主動看他一眼,徐衍心裏不是滋味,等到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他就開口發問:"喂,要不要再做?" 
顏可聞聲看了他一眼,沒什麼特別的表情,無精打采地搖了搖頭。 
"你可以多拿十倍的錢。" 
顏可還是搖搖頭,而後轉身走開。 
徐衍自覺無趣,也就不再問了。 
錄影結束,大家收拾東西離場,顏可走在他前面,默默幫他提著箱子。 
徐衍從背後看那因為疲乏而微微駝著背的男人,走路有點一瘸一拐,了無生氣的樣子。 
顏可沒報復他,也不像心懷仇恨。只是那些對他的關切與親昵全都死掉了。 
無論那是諂媚還是友好,反正都消失了。 
徐衍心裏也明白,顏可已經收回了對他有過的期待。沒有期待,自然也沒有失望的感覺。 
事情就這樣輕鬆擺平了。 
顏可看起來就是個好說話的,沒骨氣,又算不得清高。被生活所迫的人是最容易擺佈的,隨便用錢用勢,再糟的爛攤子都能收拾得穩妥。 
顏可就是軟骨頭之一,拿了錢就不吭聲了,大概也是怕徐衍家的權勢,罵都沒罵過他一句。 
但徐衍卻清楚地知道顏可離他一下子遠了。 
什麼都易得,人心難得。別看顏可那麼服服貼貼的,好像是被鈔票堵了嘴,其實人家心裏現在根本沒有他。 
徐衍莫名其妙地,滿心都是不舒服的感覺,那種情緒認真分辨起來,竟然好像是傷心。 
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但本意卻也不是那麼壞的。 
他想靠近那個男人,一把將那男人抓在手裏,做點更深入、更進一步的事情。但找不到冠冕堂皇的動機。 
從來只有別人眼巴巴想靠近他,沒有他要靠近誰,行動起來總覺得彆扭。 
一連幾天徐衍都眉頭緊鎖,吃不下飯,睡覺也睡不好,白天看著顏可在自己眼前忙碌,又不好主動湊上去說話,只能板著臉,晚上想的還是那個男人。時常發呆歎氣,搞得像害了相思病一樣。 
實在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去找杜悠予。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好辦法,杜悠予人長得溫柔,大道理不少,不過張嘴說出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果然杜悠予聽到"強暴"兩個字,立刻把打了一半的呵欠咽了回去,神色也變得嚴厲,等徐衍把事情老老實實的都說完, 
杜悠予把捏在手裏的茶杯一放,聲響不大,卻是嚇了徐衍一跳。 
"做出這種事來,還記不記得我們是怎麼教你的?你這樣,跟那些下流人有什麼兩樣?"算不上疾言厲色,但從杜悠予嘴裏說出來,這話的分量就很重了。 
"我本來沒那麼打算,我都說了會給錢,"很少見杜悠予皺眉頭,徐衍覺得委屈,"而且最後他也真的拿了三千塊,你看,他不就是個賣的嘛。" 
"這是什麼話,像你這樣逼人家當男妓,然後又嫌他賤,不是毛病是什麼?" 
杜悠予真的惱火起來,徐衍就不敢吭聲。 
"快去,找個機會,好好去賠禮道歉。" 
徐衍低著頭,一臉的彆扭,動也不肯動,"道什麼歉,他本來就是那種人,再說,錢都給了,我又沒占他便宜。" 
杜悠予微笑,"看你還嘴硬,真的這麼想,你這麼早〈其實已經快中午了〉不睡覺,來找我做什麼。先不說這個,你後來居然還敢要去嫖第二次,就不怕人家打得你滿地找牙?我真是佩服你膽量。" 
徐衍一下子咬住嘴唇,"他第一次都肯了,我怎麼知道後面的生意他不肯做?" 
"難道......你覺得受傷了?"杜悠予好笑地看著他。 
徐衍賭氣地把手裏剛剪開的雪茄剪得七零八落。 
"喂,遇到這種事情,要受傷,也該是那個被你強行嫖了的人吧?" 
"但他拿了錢......" 
杜悠予歎了口氣,"拿錢有什麼不應該?被車撞了還要領醫藥費補償呢。三千塊會很多嗎,你覺得他會很高興做成這筆生意?他都說不是同性戀了,你還要硬上。他又不能宰了你,除了拿點錢,還能怎麼樣?你還好意思來訴苦......" 
"他就不能有點骨氣嗎?" 
杜悠予看了他一眼,"我覺得他是有骨氣,不過不願意用在你身上吧。" 
徐衍頓時如受重擊,臉都漲紅了,張口結舌地,"為、為什麼?" 
"因為你傷了他的心,他已經對你失望了,"杜悠予看著自己表弟又氣又急的臉,搖搖頭,"你都這麼大人了,不是小孩子,做事有點分寸吧。" 
聽到"他已經對你失望了"這麼句話,徐衍感覺比聽說自己過氣了、專輯賣不出去了還要糟,憋著一肚子難受和委屈,推開椅子就悶頭悶腦走了出去。 
顏可在椅子上靠著,打著瞌睡,頭不時往下滑,睡得很辛苦。臉色蠟黃的,嘴唇乾裂,這兩天似乎在生病,但也沒能請假休息。徐衍扣著他的假期。 
顏可逆來順受,非常沒骨氣,但又好像怎麼都折不斷。雖然是那種無精打采的樣子,但無論發生什麼事,也不會有多一分的痛苦在他臉上。 
他給人的感覺是發黃的,接近枯萎的。但卻就那麼蔫蔫地撐著,不會真的死去,掉下來。 
徐衍拿了罐冰茶,碰碰他的臉。 
顏可驚醒過來,睜大眼睛,等認出是他,就垂下眼皮,把臉別開。 
"給你。" 
顏可猶豫了一下,明顯受那清涼液體的吸引,但還是搖了一下頭。 
徐衍厚著臉皮,把罐子打開,硬塞在他手裏。顏可只好勉強拿著,道了聲謝。見徐衍在他身邊坐下,顏可在長凳上挪了挪,兩人拉開一點距離。 
"上次的事情,對不起。" 
顏可有些吃驚,不知所措地看了徐衍一眼,"嗯"一聲,就繼續握緊手裏的易開罐。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面對這樣無賴的追問,顏可歎口氣,"沒有。" 
徐衍得寸進尺,"那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吃飯吧。" 
顏可立刻搖搖頭。 
"真的不一起去嗎?你想吃什麼都可以。" 
顏可果斷地搖頭。 
徐衍哪里是那麼容易死心的人,越是被拒絕就越不肯甘休,纏了他一整個下午。 
顏可毫無辦法,躲到哪里都擺脫不了這個,據說是當選了年度最有氣質男藝人的男人團團轉的糾纏,很是為難。旁邊的人都已經在用責備的眼光看他了。 
"我們一起吃飯吧!"徐衍任性得有點心虛,脫去霸氣,就全無虎狼之姿,只像條搖尾巴的大狗。 
顏可看著他,"......這種飯,算什麼呢。" 
那種事情,用一頓飯來賠償,就無恥得有點過了。徐衍忙解釋:"我沒別的意思,就只是想跟你吃飯。你不會是怕我吧?" 
顏可總不能說自己怕了眼前這個小了他近十歲的男人,只好點頭答應。 
到了餐廳,訂了可以兩人獨處的奢靡空間,雖然是明月閒庭、小橋流水的風雅佈置,令人安神靜氣,顏可坐在那不知道何時會露出爪牙傷人的男人對面,仍是一臉的僵硬。 
"你會不會太熱了?把外套脫下來吧。" 
顏可忙躲開他伸來的手,搖搖頭,拉緊了前襟,隱隱戒備著。 
徐衍見他連普通的肢體接觸都有心裏陰影,越發苦悶,卻也恨不得把這個神情畏縮的男人推倒在地上。 
顏可身體不舒服,食欲缺缺,只縮在陰影裏喝熱茶,徐衍又滿肚子心事,一桌盛宴,根本沒吃下去幾口。席間氣氛尷尬,徐衍乾脆放下筷子,站起身來,長腿一邁就走到對面男人身邊,而後緊挨著那神情瞬間緊張的男人坐下。 
"為什麼不報復我?" 
"......"顏可苦笑了一下。 
徐衍膽子更大了些,"你是怕惹事呢,還是在喜歡我?" 
顏可立刻皺眉看著他。 
"你沒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顏可猶豫了一下,終於張嘴,"把馬來貘還給我。" 
徐衍差點氣死,忙把那小小的玉獸攥在手心裏,死活不肯。顏可伸手來奪,見他死皮賴臉地不肯放,也生氣了。 
"那是我的東西,還給我。" 
"不行,你已經送我了!" 
"那是我弟弟的東西。" 
"不管,反正現在是我的!" 
兩人都不肯鬆手,爭得臉上發紅,就差沒扭打在一起。 
爭搶中顏可看了他一眼,有些責備又有些無奈的眼神讓徐衍一下子臉紅起來。 
徐衍腦子發熱,湊過去,在他來得及做出反應之前,迅速吻了他。 
顏可吃了一驚,立刻鬆手往後退,但又被徐衍一把抱住,硬把嘴唇貼了上去。 
掙扎讓親吻變得激烈,嘴唇摩擦吮吸的間隙,徐衍用力撬開他牙關,把舌頭探進去,侵犯著他的口腔。 
顏可在這樣突襲的熱吻之下不斷掙扎,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抵抗也混亂起來,兩人唇舌交纏著喘息,不管是不是強迫,這都是一次激烈火熱的深吻。 
徐衍都有點忘乎所以了。 
分開的時候兩人都急促喘著氣,嘴唇濕潤,身上也發燙。顏可臉漲得通紅,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其他的什麼,僵硬了一會兒,掙扎著站起來,轉身就走。 
"顏可。" 
顏可頭也不回,急急開門出去,下了樓梯。 
"你逃也沒有用的。" 
唇舌交纏的感覺還留在口腔裏,徐衍全身依舊是無法抑止的興奮狀態。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把這個男人怎麼樣。 
要將顏可抓回來是很容易,像上次那樣按倒了肆意侵犯,顏可也不會心存怨恨,雖然很不情願,但事後反應不會太過激,很簡單就能擺平。 
這種不帶報復的抵抗,只會讓人更加欲望高漲而已。 
但不夠。想要的不僅僅是這些,除了享用男人的身體,聽他呻吟之外,還有很多想要的。 

第六章 
徐衍開始用露骨的眼光看顏可,就差沒在臉上寫"我對他有性趣"。貼身大大小小的事都讓顏可做,抓到機會就上下其手, 
連在車上偷摸人家大腿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他這樣簡直就像一朵鮮花追著跑著要去插一坨牛糞。旁觀者們有的猜疑,有的迷惑,有的嫉妒,就是沒人豔羨。 
誰都知道徐衍一向隨心所欲,翻臉比翻書還快,之前還對顏可又打又罵,現在會突然性致大發,也不過是三分鐘熱度,還不知道熱度過去以後會怎麼樣呢。有些人都已經在等著看顏可的笑話了。 
欲望高漲的時候,身上的荷爾蒙就加倍散發,總用捕獵眼光追隨著某人的徐衍,自己也顯得越發性感,周身都是誘惑的磁場,看人的眼神能讓人兩腿發軟。 
被這種男人突然襲擊,粗暴地壓在牆上親吻,應該是很多人的性幻想,不過對顏可來說,這只是一種苦惱。所以他的本能反應是一把推開對方,手裏替徐衍拿著的棍棒式舞臺道具"啪"地用力打在襲擊者臉上。 
"......" 
徐衍捂著臉蹲在地上,萬分委屈。前一刻在鏡頭前魅力張揚的蠱惑氣息都不見了,裹著皮草的肩膀微微聳起來,可憐得很。 
被襲擊者看了他一會兒,遲疑著,也只好向襲擊者道歉:"對不起。"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挨打的人氣偶像低聲控訴。 
"你......你做那種事......" 
"為什麼不讓我親?" 
"......我又不是同性戀。" 
"親兩口又不會怎樣。"徐衍說得輕鬆。 
顏可見過各種各樣的人,卻沒見過這樣的,霸道的時候會是蠻不講理的暴君,也會是個要不到糖果吃的小孩,不知道該怎麼應付才好。但顏可自然不能陪他玩,那是年輕人專有的任性。 
年紀輕所以什麼火都旺盛,恣意為所欲為,不必替人考慮。 
意外被徐衍"垂青",這種"豔遇"其實讓顏可分外難堪。 
他若是個美少年,有桃色事件,眾人會覺得還算順理成章,而這種老男人竟然也有以色侍人的本錢,那就是笑話了,只是讓人尋開心的。 
大家看他的眼光變得複雜,但這和看那些以色相攀高枝的人不一樣。在"賣"的圈子裏也是等級森嚴,沒有本錢還要出賣色相,當然更低級一點。活該被比他高級的人們取笑。 
誰都不知道徐衍對他的性趣從何而來,這個話題就成了私下津津樂道的談資,內容自然是各種難登大雅之堂的猜測,厚道不到哪里去。 
顏可原本就是卑躬屈膝的低人一等,現在更多了層猥瑣的色彩。 
傾慕徐衍的人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徐衍的對頭也一樣不待見他,主人他們是惹不起,那朝狗下手總不會有錯。 
顏可這天被叫去幫徐衍拿衣服,往徐衍的公寓跑了一趟,總算趕在最後時限前回到公司,手裏小心抱著替徐衍拿來的昂貴外套和鞋子,正往徐衍的化妝間急走,突然被人叫住。 
"喂,來得剛好,替我們去買兩杯熱可哥。" 
說話的是公司一個跟徐衍水火不容的男偶像的兩位助理,一邊被人使喚,一邊也熱衷於使喚別人,言下之意又要讓他跑腿。 
顏可平時能幫就幫,現在沒那個閒工夫,"抱歉,徐衍急著等我過去。" 
那人立刻臉上一變,"靠,神氣什麼!" 
顏可楞了楞。 
"才兩天就大牌起來了,賣屁股也不過讓你唱上兩句,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別以為這樣就算攀上高枝,你離當明星還遠著呢。" 
旁邊另一個助理嘻嘻一笑,"徐衍沒那麼好巴結的,屁眼變松之前多賣幾次換點好處吧,不然就沒機會了。" 
"切,搞不好已經松了。" 
這種話,背後說的人也不少,但這樣囂張地當面羞辱,還是頭一回碰見。顏可不知所措,臉上有點紅,額頭上的青筋鼓了起來。 
見他臉色難看,兩人都笑了,一個做出怕怕的樣子,"好啦,別說了,他要是向徐衍告狀,那我們不是要倒楣。" 
另一個嗤笑一聲,"你還真怕他啊,你以為他好日子能有幾天?徐衍搞幾次就該膩了,又不是瞎子。" 
顏可顯然被激怒了,漲紅了臉,嘴唇微微發抖,"你們說話不要太過分。" 
"怎麼,要耍狠?想打架就來,我怕你啊。" 
"你這麼有種?有種就把那首歌撤下來啊。" 
另一人也跟著噓他,"對,你讓徐衍把歌拿下來,那就是我們看走了眼,我們跟你道歉,怎麼樣?" 
顏可滿臉通紅地站了一會兒,還是抱著衣服,急急轉身走了。身後是隱約的笑聲,"我就說嘛......" 
進了化妝間,發覺化妝師不在,徐衍已經上好妝了,頭髮也打理過,就等著換鞋子和外套。 
顏可默默把袋子遞過去,徐衍順勢就抓住他手腕,意圖明顯地要往自己懷里拉。顏可立刻抽回來,徐衍撅著嘴兩手都抓住,顏可絲毫不肯假以詞色,抿著嘴唇用力反抗,退了兩步拉開距離。 
"喂喂,你也太小氣了吧!" 
不管徐衍在背後賭氣地大喊大叫,顏可疲乏地推門出去,正好撞上經紀人。 
白胖的經紀人也皺著眉用不太欣賞的眼光看他,大幅度搖搖頭,開了門打算進去,卻又忍無可忍一般,複又將門關上,示意顏可跟著他往邊上走了幾步,見周圍沒什麼人了,便停下來,聲色俱厲。 
"你剛才那是在裏面鬧什麼?" 
顏可以為是在怪他跟徐衍靠得太近,忙解釋:"我沒跟徐衍做什麼,剛進去就出來了。" 
經紀人不耐煩地,"我就是要提醒你,少拿點架子,誰不知道你幹過什麼啊。徐衍要是喜歡,你就順著他,又不是沒幹過,裝什麼正經。" 
顏可有些僵硬。 
"別以為裝腔作勢就能給自己抬身價,這一套行不通了。徐衍可沒什麼耐性,趁現在他有興趣,能撈什麼好處你就趕緊撈吧。花招你就少玩點吧,省得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唱片還沒發出去呢,徐衍要是把那首歌拿下來,你可就白忙一場了。" 
"......" 
"好了,快回去,難道要讓徐衍自己換鞋子嗎?" 
顏可回到化妝間,不管他臉色有多黯淡,徐衍只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一副非得逞不可的樣子,硬抓著他就要親。 
顏可躲不開,也只好忍耐著閉緊嘴巴任他擺弄。 
徐衍覺得自己好像在強吻一塊木頭,憤憤地移開嘴唇,瞪著眼前這個不解風情的接吻物件。卻看見男人紅著眼角,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什麼,表情竟是有些傷心。 
徐衍身上一下子就涼下來。無趣地放開顏可,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 
虧他還特意把其他人支出去,結果完全是白搭。接吻而已,這個男人居然還紅眼圈,跟他親熱的反應簡直跟被施暴的良家婦女沒兩樣,極其掃興。 
坐了一會兒,屋子裏暫時又沒人敢進來,兩人對峙著,越發無趣,徐衍悶悶地,"上次的事情你還是記恨對不對?這樣吧,想要什麼補償,你就說吧。" 
顏可沒說話。 
"直接說出來吧,不用扭扭捏捏的。我知道你缺的東西多。" 
"......" 
"有想要的就說啊,裝什麼。" 
顏可好像被刺了一下,微張著嘴僵了一會兒,終於開口:"我想參加TVS的歌唱比賽,但是,他們年齡上限是三十歲,我想,你能不能幫我改一下年齡記錄?" 
他一開口就是這種弄虛作假的事情,徐衍生平最恨,想也不想就把手裏杯子劈頭砸了過去。 
瓷杯擦過男人茫然的臉,在他背後的牆上撞得粉碎,碎屑四濺。 
"參加那種東西?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年紀,還要不要臉啊你?"徐衍一口惡氣出不來,厭惡地看著那個表情呆板的男人。 
"給我收拾乾淨,然後出去。" 
有時候徐衍也會想著杜悠予責備過他的,又要作踐顏可,又要嫌顏可賤。自己確實也太矛盾了。 
但真的不知道自己對那個男人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不完全是厭惡,欣賞又根本不可能,有莫名其妙的生理欲望,在他身邊一般來說心情都會很好,但又會因為奇怪的理由而被他激怒。 
不管是什麼感情,反正就是非常地在意。 
顏可是不記恨的人,即使被他那樣對待,也不會擺出"你欠了我"的臉,依舊默默工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似地。 
但徐衍自己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裏卻一直記得杯子碎屑,在男人臉上劃出的細小傷口,還有男人臉上吃驚和黯淡的表情。 
迷你專輯過一段時間才會正式發售,主打曲已經在各種媒體上宣傳造勢了。徐衍的MV一向欣賞性十足,為曲子充分加分, 
各大電視臺播了幾天,專輯的預購量就拼命往上飆。 
專輯發表前,他在幾個大音樂節目裏預先live show,自然是人家節目的重頭戲,舞臺都是大手筆佈置,還沒開始就氣勢滿滿,身影剛出現,台下便沒頭沒腦地尖叫成一片,等表演到高潮處,現場簡直瘋了。 
雖然自己確實也下了功夫,但得到的與付出的相比,仍然覺得是輕而易舉地成功。 
這種時候,突然就想起那個一把年紀,還要想方設法去參加前途渺茫的歌唱比賽的男人,清理碎屑的佝僂背影。 
徐衍一直心神不寧。 
他其實沒覺得自己做錯了,對顏可鄙夷的感覺仍然在。 
但一直想著顏可,滿腦子都是那個男人相關的事情。男人在他腦子裏的影子非但沒有被那個狠狠砸出去的杯子打掉,反而變得更深了。 
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時候只會鬱悶地想著,真是很久沒見顏可笑過了,而上一次還是那回幫他擦頭髮的時候。 
那時候顏可似乎很開心,所以他自己心情也很好。 
而現在想著顏可缺乏光彩的卑微的臉,那個男人的悲哀也會影響到他的心情似地,甚至讓他也覺得痛。 
明明是那個男人自己的人生,完全與他無關,他卻漸漸連情緒也受那個傢伙左右。顏可高興的時候他也高興,顏可難受的時候他每天都睡不好。 
這種莫名其妙的感同身受,他只能理解為鬼上身。 
搞不好是顏可在背後偷偷釘紙人詛咒他也說不定,或者是下蠱之類。不然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症狀。 
為了緩解這種病症,跟顏可合唱的那首歌,原本只是普通收錄曲,徐衍現在決定拿來做後續曲。而且要以不輸給TITLETHEME的待遇來宣傳造勢。 
就讓那個男人高興高興好了。 
"後續曲?宣傳?拍MV?我?"顏可臉"刷"地就發白,這個資訊的分量太重了,立刻讓他大腦轉不動,"現,現在?" 
"沒錯。"徐衍雙手搭在身前,坐在顏可對面,斜斜靠著寬大椅子的扶手,懶洋洋的,"這樣的話,這段宣傳期你就會跟我一起去趕通告,高興了吧?" 
顏可腦子一脹,頓時結巴了,連連擺手,"不,不用的,我,我唱歌就好了,其他的我都不會......" 
他沒指望過可以這麼快走到鏡頭前,這比他期待的要多太多了。一下子覺得不真實,也不可信。 
"怕什麼,鏡頭大多會在我身上,你又不是主角,能有兩個正面就不錯了。又有我帶著你,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徐衍站起來,靠得近了點,顏可就微微往後挪。 
對於徐衍偶爾心血來潮的厚待,他現在不太敢信任。這個男人的喜怒變化是不需要理由的,前一秒剛給顆糖吃,後一秒突然就甩個耳光,他雖然已經不怎麼會痛了,但對於那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揮過來的耳光,仍然微微覺得怕。 
"怎麼樣?要還是不要,你自己說。"徐衍雙手插在口袋裏,站在他面前,神態跟口氣都帶著對答案很篤定的驕傲。 
顏可猶豫了一下,即使知道會挨耳光,但這顆糖他真的很想吃。從徐衍的瞳孔裏他都能看得見自己臉上的渴望。 
"想好了沒有?" 
"那,謝謝你......" 
雖然拼命對自己說不要抱太大期待,仍然無法控制地聽到自己心跳的急切聲音,連血液都因為這樣突如其來的運氣而滾燙了。 
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好運。 
顏可一下子覺得就算過後要挨很重的耳光,他也不怕了,他怕的是徐衍不過想吊吊他的胃口,看看他饑餓時候的醜態而已,並不會真的給他這顆糖吃,就像之前的那幾次一樣。 
然而這次卻好像是真的。他們甚至重新把那首歌修改潤色,再精心錄了一遍。他也被安排去接受短時間的訓練,讓他知道該怎麼記住在臺上的方位,該怎麼站,怎麼走,眼睛該看哪里,該擺什麼樣的姿勢。 
這些他其實曾經很熟悉的,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份記憶也不知道被丟在哪里,連同很多以前擁有過的東西一起,從他身上流失了。 
顏可很努力,抓著自己的命一般抓緊每一秒鐘和每一個指令。但他對著鏡頭仍然太僵硬,讓他做一套動作,反復練習的結果也比機器人好不了多少,還走著走著就到鏡頭外邊去了。跟徐衍相比,差的不是一點半點,簡直就是個傻瓜。 
越心急他就越顯得笨。大家都不耐煩了,畢竟他跟徐衍不一樣,他什麼都不是。最後乾脆砍掉他一切肢體語言,只讓他坐在椅子裏,儘量擺了一個比較瀟灑的坐姿。 
在攝影鏡頭裏看顏可一本正經地唱著歌,滿臉認真的表情,徐衍覺得很可笑。 
但剪輯出來的效果卻意外地好。跟舉止優雅俐落,單手打破玻璃都打得很漂亮的自己對比,那男人靜靜坐著的畫面倒也別有風味。 
徐衍甚至覺得,也許顏可演繹出來的感覺比他更恰當也說不定。他自己當然演得很好,十分逼真。但是顏可沒在演。 
那個笨拙的男人根本沒有餘力去管理自己的表情,面孔都有些僵硬,卻奇怪的悲哀得很真實。 
拍攝的全記錄徐衍在家裏獨自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時定格,倒退。徐衍心想可能他確實經歷得不夠,所以無法明白。 
舉行這首曲子第一場live show的音樂節目,是同類節目中最有地位和資歷的一個,已經辦了快二十年。顏可對它並不完全陌生,他當年差一點點就可以上了,還和顏文一起跟主持人製作人吃過飯。 
但現在已經都是陌生的面孔和佈置,節目環節和規則也變了,連場地都換了。唯一沒換的是那個當時正值壯年的男主持,不過十來年後的今天,他早就不記得顏可是誰。 
顏可坐下去時,腿就不由自主地發抖。 
時間好像被從中間折起來,兩個端點重迭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身邊還坐著一個人,那個人驕傲,自信,壞脾氣,才華橫溢,寄託了他全部的期待和感情,然後,突然一切都落空了。 
顏可不自覺就往徐衍身邊湊,緊緊挨著徐衍。 
TALK部分都是由徐衍來應付,他只有點恍惚地坐著。 
"我今天太美了,所以讓你緊張嗎?" 
顏可受驚了一下,"我第、第一次上節目......" 
淳樸的回答引起一些笑聲。顏可繃緊的連笑容都很難做出來的臉,看在徐衍眼裏卻很可愛。相當自然地,徐衍摟了一下他的肩膀,沖著喜歡搞怪的女主持,"顏可是很靦腆的人。今天我是來護航的,不許欺負他啊。" 
"這次兩人合作有什麼契機嗎?" 
"這是我的提議。顏可是我的助理,更是一個有才華的音樂人,我欣賞他的聲音,也想讓更多的人聽到。" 
顏可吃驚地扭頭看了他一眼。 
徐衍心想,顏可那個眼神很可能意思是"明星在公眾面前該有多虛偽啊"。 
的確,雖然那段話並不假,但竟然是從他的嘴巴裏說出來,簡直就像鬼上身一樣。 
他從來都不討好別人,即使心軟了,嘴巴也還是硬。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竟要替顏可爭取。 
等那個少女組合的新歌發表結束,下面壓軸的便是他們了。這段等待的時間是最考驗人神經的,顏可眼睛張得很大,臉色發白,嘴角都有些抽搐。 
徐衍在被衣服擋住的攝影機死角裏把手伸出去,握住顏可的手掌。男人非常緊張,撈到救命稻草一般,本能緊抓住他的手指。 
顏可的手還是頭一次落在他手心裏,冰涼又發抖,指腹粗糙,連手背的觸感也談不上美妙,握著都有點可憐的感覺。 
徐衍卻有些捨不得放手,很有一把揣進自己口袋裏的衝動,甚至覺得這傢伙等下就算走音忘詞,連累他出醜都沒關係,他不會沖他咆哮、發火、摔東西的。 
然而顏可表演的時候倒是很快進入狀態,沒丟徐衍的臉。 
他好像就一心只等著唱歌,只為了唱歌。前面真真假假的宣傳採訪部分他有如在夢遊,渾渾噩噩地;但音樂一響起,對著麥克風的時候他就表情滿足,臉上也有了光采,似乎覺得很幸福。 
聲音隨著電波傳出去,顏可在他身邊漸漸露出像作夢的表情,弄得徐衍也有點似夢非夢。 
舞臺上的顏可在他身邊是自在又充滿默契的,顏可似乎很習慣,也很安心於這樣兩個人的表演方式,那麼地熟練。這首歌,也許原本就是寫給兩個人唱的。有那麼幾秒鐘徐衍簡直覺得自己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個人。 
新歌的迴響很好,至少半路殺出一個陌生面孔這種事,並沒有降低大家對徐衍作品的接受度。 
顏可臉上也多了點希望的影子,音樂節目的邀請照例排得滿滿,他沒有扯徐衍的後腿,這段時間就可以跟著徐衍,多多的唱歌。 
宣傳期忙起來是連睡覺時間都沒有的,徐衍可以耍大牌,工作之外的任何事都有人代勞。而顏可的地位仍然是個助理,跟著登臺演出只是臨時的,福利自然也停留在助理的階段,比徐衍更要累得多。 
但即使這樣,他的精神反倒是比以前好,臉上有了光采,眼睛也變得亮。 
合作日益親密,但兩人還是不太說話,反而更加客氣又生疏。顏可對徐衍是加倍的小心翼翼和恭敬,誠惶誠恐的,生怕徐衍突然翻臉就不再讓他唱歌了。 
他知道這個任性的男人心眼不壞,但是喜怒無常,偶爾的溫柔和善跟耐心一樣,都是脆弱的,一碰就破。就算他什麼都沒做錯,也一樣。 
好不容易才能短暫擁有的東西,他很怕太快又要被收回去。 
綜藝節目竟然也邀請了顏可,一來是沾徐衍的光,這麼一個默默無聞的人物突然橫空出世,在徐衍身邊插上一腳,多少都是個看點,二來顏可確實表現得不錯,接受度和詢問度出人意外地高。 
大概是太多同一模式年輕偶像充斥市場的今天,突然有他這樣的面孔和嗓音出現,反而新鮮,讓人印象深刻。 
徐衍很少接受這種邀請,他沒那麼多時間,錄一個這種節目耗費的精力夠他趕許多別的通告了,何況做遊戲在他看來簡直幼稚。 
但若他不帶著,顏可又能有幾次機會上鏡頭? 
顏可有點退縮,一聽說不是可以唱歌的,他就很失望。 
而且他顯然不可能勝任那種充滿搞怪遊戲環節的娛樂節目,年紀過於大了,跟不上流行節奏,不知道人家節目玩的是什麼,很多用語聽著都像天書,他也不具備娛樂精神。 
"少那麼死心眼了,只會唱歌有什麼用?"徐衍訓斥他,"想出頭,那就多上鏡頭啊,你不混個臉熟,積累點人氣,就靠唱那兩句,怎麼可能有機會出唱片?!" 
被這麼一說,顏可立刻一聲都不吭,就跟著去了。 
"出唱片"這三個字,簡直比孫悟空的緊箍咒還好用。 
而錄製一開始,徐衍也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失策。讓顏可上這種節目是太為難了,他根本搞不懂狀況,雖然努力想進入狀態,但依舊顯得笨。 
比如那個玩數字遊戲的環節,純粹是考驗反應速度,而顏可明顯是最遲鈍的,一直出錯挨打。最後大家幾乎不用集中精神玩了,因為一到顏可這裏必然就出錯卡住,而後便是對旁觀者來講最輕鬆的懲罰時間。 
挨打的次數是隨著回合不斷翻倍,兩次,四次,八次,十六次...... 
見過笨的,沒見過顏可這麼笨的。 
充氣的槌子敲在頭上會發出滑稽的聲音,顏可挨了打以後發蒙的表情更滑稽,大家都看熱鬧,嘻嘻哈哈,笑得前俯後仰。 
他不是人氣偶像,自然就歸在搞笑丑角那一類。 
徐衍卻知道他那可笑的表情不是裝出來的,是真的被打得太厲害了。 
不知怎麼地,就有點想揍人。 
"我來代替他。" 
眾人都發出意外的驚歎聲音,一起看向臭著張臉開口的徐衍,女星們更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沒有過這種代人受罰的先例,但有製造收視率賣點的機會一定要抓住,就算被徐衍的歌迷踩爛官方留言板也沒關係了。主持人忙使了個眼色,答應下來。 
對徐衍他們是不敢真的用力打,但樣子自然必須做得十分像,不能太假。幾十下打下來,是人都會覺得頭痛了。徐衍想到這些本來是要打在顏可頭上,只會把那個男人打得更笨,不由得狠狠瞪了那呆呆站在一邊望著他看的男人一眼。 
等徐衍挨完充氣槌子的打,全體立刻很捧場地歡呼鼓掌,幾個女孩子明顯是為他的"男子漢氣概"折服,有點臉紅紅,眼汪汪瞧著他。 
徐衍可沒有半分作秀的意思,對著鏡頭依舊不耐煩地臭著臉。他只是想做才做而已,根本無所謂別人怎麼看他。 
"謝謝你。" 
好吧,當然,顏可望著他的眼光會讓他很介意。 
錄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之後,還剩下最後的情侶遊戲。邀請來節目的嘉賓,素來都男多女少,以保證會有兩對不得已的男男情侶誕生。 
這種配對遊戲,徐衍每次都為到底選哪個女星而發愁,雖然節目之前會有大致的劇本給他們,提醒他大概該選誰。但那各色美女他真的一個都不想選。 
他又不喜歡女人,借遊戲之名摟摟抱抱也沒什麼樂趣可言,反而會被大吃豆腐。 
打破慣例,主動去選男人,他更不要,他才不要對方自作多情以為他有企圖。 
而這回可就省事多了,男女雙方指名一開始,徐衍就以在別人看來是自動放棄競爭權的方式,堅決地選了顏可做他的搭檔。 
至於顏可,徐衍肯帶他一把,他感激都來不及,敢不回應徐衍那才怪。 
於是第一對"情侶"光速定出,還一副十分"恩愛"、"不離不棄"的模樣,周圍立刻尖叫成一片。 
這種選擇當然是最好,以徐衍現在的人氣,即使這是假得不能再假的遊戲,但因為玩得實在逼真,選擇任何一個女星,歌迷都會強烈反彈,其他女星也多少會爭風吃醋。 
而沒有比顏可,更能讓在場每個人都滿意的搭檔物件了。 
只有沒女星選的人才會跟同性搭檔。比起他們賞心悅目的這一對,另外一對就完全是搞笑藝人。多個鏡頭一直緊跟他們,顏可更加緊張,只能笨手笨腳,緊緊跟著徐衍。 
徐衍終於頭一次,覺得這男人的笨實在是笨得太好了。因為顏可的笨,這個遊戲裏他抱了顏可少說也有七、八次,手牽了無數回,還借摔跤王挑戰機會〈情侶內部互相挑戰也是節目破例第一回,反正主持人為他們大開綠燈就對了〉狠狠壓倒了一次。 
很久沒有玩遊戲玩得這麼心曠神怡了。以前只覺得這個環節堪稱無聊之最,早就該刪了。 
而今天光明正大地,把顏可翻來覆去地抓著吃豆腐,才總算體會到製作單位為了男女來賓能產生曖昧擦出火花〈作為賣點〉,是下了多大的功夫。忍不住要改口讚美這遊戲是整個節目的精華。 
遊戲最後是以"奔跑吧親愛的"這樣被徐衍唾棄過無數次的幼稚環節作為終結。女星們要穿得美美的,在混亂中搶到氣球,穿越重重製造笑果的障礙,然後奮力朝搭檔那邊跑,從高臺往下跳,落進搭檔懷裏。 
徐衍以前每次都是無聊到幾乎要打瞌睡,伸手去接都心不甘情不願的。而這回從一開始就精神抖擻,滿懷期待地在等。 
幾個女星先後穩穩落在伸出手臂等著接的男星懷裏,"碰"地擠破氣球,尖叫一聲被安慰地摟得緊緊的,氣氛曖昧指數瞬間上升。 
徐衍等得心急如焚,知道顏可那個白癡一定是在這種時間,發揚他那"女士優先"的紳士精神,所以才遲遲還不到。連那對搞笑藝人都順利完成跳和接的動作,雖然其中一個幾乎被壓死。 
那男人居然讓他等到最後......徐衍心裏咒?不休,手心發癢。 
顏可到了在臺子邊沿居然還遲疑了一下,把徐衍氣得半死。顏可也臉色發白,他懼高,雖然台的高度很有限。 
但無論如何要盡力表現得好才可以。顏可僵硬了一秒鐘,還是跳下去,徐衍立刻伸手一把穩穩抱住他。 
這也是他們頭一次擁抱,兩人都本能地因為氣球爆裂的聲音而猛地閉眼一顫,再睜眼的時候剛好對準視線。 
徐衍眼裏,就只有顏可黑白分明的,帶一點殘餘的驚惶的眼睛。 
如果不是因為在錄節目,徐衍一瞬間真的很想狠狠給他親上去。 
這男人的笨,他的遲鈍,他的死腦筋,他老黃牛般拼命的傻勁,雖然沒一樣好的,可是卻讓徐衍很想很想親他。 
什麼也不想管,那就是接吻的氣氛。 
徐衍向來想到做到,錄完節目,他就把顏可堵在更衣室裏。 
顏可現在對於他的襲擊,已經是無奈多過驚訝,一邊掙扎一邊又氣又無可奈何地,"你這個人......" 
話沒說完自然就被堵回去了,口腔迅速被侵入,整個人被壓在牆上,抱得牢牢的。 
他沒比徐衍矮多少,但力氣就輸得多了,被徐衍撬開牙關,反復用力吮吸舌尖,就只能哆嗦著在對方懷裏勉強抗拒,卻沒法推開。 
激烈而深入的長吻之後,兩人嘴唇分開的時候還有點粘連的感覺,顏可不知道是生氣還是怎麼地,臉上通紅,嘴唇微微顫抖著,卻沒說話。 
那種有點忍耐的表情讓徐衍很想再吻一次。等真的再次粗暴地含住顏可的嘴唇,卻怎樣熱烈地親吻都覺得不夠。這種無法滿足的感覺弄得他自己都心慌意亂了。 
更衣室外有人試探著敲門的時候,徐衍剛戀戀不捨從顏可的口腔裏退出來,在顏可因為幾乎窒息而微微張開的嘴唇上咬了兩下,結束這個漫長的強迫的親吻。
心臟"怦怦"亂跳,對著顏可的眼睛,居然覺得很緊張。很怕被任何人發覺他的失態,徐衍迅速直起身,冷淡地用力擦了擦嘴,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擺著鎮定自若的花花公子面孔推門而去。 
顏可被一個人晾在裏面,反應不過來,還在神情恍惚地發怔。更衣室有別的人進來,用詫異的眼光打量他,他才清醒過來,忙整了一下衣服,羞愧得滿臉通紅地低頭出去了。 

第七章 
後續曲的密集宣傳漸漸接近尾聲了,徐衍又有許多別的工作要排進日程,不再帶著顏可趕通告,顏可又變得沒事可幹。 
剩下一些小排場的表演邀請,徐衍根本不屑接,而顏可有時間,就乾脆丟他一個人去演出。反正名氣再小的節目也是聊勝於無,有機會唱歌他就很高興。 
少了徐衍壓陣讓他很緊張,硬著頭皮上場,令他驚奇的是,沒有徐衍在,台下居然也有許多尖叫聲。寫著他名字的橫幅、小扇子、海報都有,他想這是因為徐衍的歌迷都認得他了,愛屋及烏,才來幫忙捧場。 
顏可高高興興下了台,回到簡陋的化妝間,剛才遍尋不著的化妝師LISA卻回來了,見了他,就立刻誇張地掩住紅唇,發出驚奇的笑聲,"幹嘛打扮得像個人妖。" 
顏可猛地一窘,那點快樂表情一下子就被滿臉的紅色淹沒了。 
"呀,你很介意嗎?我開玩笑的。不過這衣服不適合你,太裝嫩了,鞋子又顯老。還有,妝是你自己化的嗎?也太誇張了。" 
顏可越發羞得滿臉通紅。他知道自己缺乏時尚感,從來就都穿得簡簡單單的,沒想過除了整體乾淨之外還要怎麼收拾自己,也忙得沒那個閒錢和心思。 
但自從沾了徐衍的光,可以上臺表演,就不能成天那麼白襯衫、黑褲子地穿了。 
按道理他的衣著是該比以前有品味,因為他最近算是有"助手"了。他一窮二白,兩手空空,所有配備都為零,徐衍就很恩賜地從自己專用的化妝師和造型師裏,挑了兩個"借"給他用。 
但事實上,那些什麼世面都見識過的人,又怎麼會真把顏可放在眼裏。態度看似客氣,其實什麼實質的事情都懶得替他做。 
每次上通告之前都會有人隨便塞一套衣服給他,然後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急忙換上,即使不是很好看也沒辦法,他自己又不懂得該怎麼挑。 
等到要上臺了,出太多汗,舞臺妝花了,竟然都找不到可以幫忙補妝的人,只能自己摸索著用那些工具擦兩下,再撲兩下。 
看著鏡子都覺得臉上怪模怪樣的。 
那些衣服確實比他自己衣櫥裏的要好很多,可是因為並不合適,穿在身上總給人莫名其妙的感覺,素顏上臺是不行的,但化了妝卻更古怪。 
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像個什麼東西。 
除了握著麥克風,唱歌的時候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之外,其他時間他只變得更自卑。 
徐衍也責備他土裏土氣,三番兩次告誡他歌手不能只有聲音,形象也很重要。顏可顧得了這個顧不了那個,一頭汗地團團轉。越是想努力把自己的收拾得像樣一點,越是被人嘲笑:"醜人多作怪。" 
漸漸地他都有些動搖了。 
藝人們對他這種限時的半路出家很不屑,助理們又為他這來源曖昧的台台機會而排擠他,徐衍對他也是輕蔑的施捨。他們眼裏他只是個瞎折騰的小丑。 
不過也沒什麼,他只要能唱歌就好,對著麥克風就忘記一切壓力了。其他那些什麼,都沒關係。 
外出表演,接送的車也是徐衍安排給他用的,但回公司的路上,LISA他們幾個人又說有別的地方要去,司機也照舊"照顧大多數人",顏可就得自己下車去搭地鐵。 
等回到公司,發現徐衍已經在休息室坐著了,顏可畢恭畢敬跟他打了招呼,見他暫時沒什麼需要自己伺候的,就找個地方坐下。 
徐衍在看計畫書,他也翻出自己的行程表來仔細看,上面的演出安排只剩下寥寥無幾的數行,想到再過幾天就又沒歌可唱,有點寥落。 
"今天的節目怎麼樣?" 
顏可聽得聲音就在耳側,嚇了一跳,扭頭看見徐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到他身邊來。 
"嗯......挺好的。" 
徐衍斜靠在沙發上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行程表。比起顏可快要終結了的"舞臺生涯",他最近的事業運卻是一直在攀高,官方留言板快要被對他大表花癡的留言淹沒。 
前兩周播出的,那個和顏可一同參加的綜藝節目,顯然為他營造了出道以來最溫情的形象,雖然螢幕上的臉還是一樣臭。 
人要是紅,真是擋都擋不住。不像某些人。 
"喂,你來看看這個。" 
徐衍撈過自己那份計畫書,丟到顏可面前的桌面上。 
很快他的新寫真集就要開始拍攝了,他這回打算讓顏可小小露一下臉。雖然沒什麼單獨入鏡的機會,大多是在他身後或者身邊當當背景,但也會儘量讓顏可顯眼一些。 
顏可認真看了一會兒,搖搖頭,"我不要。" 
原本等著看他感激涕零,徐衍一下子意外地瞪圓眼睛,"再說一遍?" 
"我不去拍你的寫真。" 
"喂,這個機會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 
"我知道......" 
"那你怎麼還不珍惜?" 
"......"顏可也奇怪自己居然會說出拒絕的話。再細小的機會他都視若珍寶,但是來自這個人高高在上的賞賜,他已經不想要了。 
早就消失了的自尊心,現在卻會在面對徐衍的時候跑出來。 
"或者,你是覺得鏡頭太少了?"徐衍微微揚起下巴,斜眼看著他,"這也不是不能商量。" 
徐衍確實長得好,只是那雙漂亮眼睛看人的時候太輕蔑了些。 
顏可對於別人的眼光總是木然無反應,現在在那種眼神下卻會有些無所適從,只好笑笑,"不不。是我不合適,長得難看。" 
徐衍雖然一天到晚罵他醜,聽他這麼說,反倒一楞,咳嗽了一聲:"沒事,經過包裝,上了鏡頭就會不一樣。" 
"包裝不來的。我不會挑衣服,也不會化妝。" 
"這些又不用你來動手,你以為LISA她們是吃閒飯的?"徐衍皺著眉。 
顏可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開口:"其實我覺得以後還是不用派人給我了,我一個人可以做得來。" 
徐衍一楞,想了想,續而挑起眉毛,了然地笑笑,"怎麼,這是在嫌她們不好?你還挺挑剔嘛。" 
顏可大為窘迫,"不不,只是她們也不是特別適合我。" 
徐衍笑了笑,"你這人就是心思多。要我給你換更好的就直接說。拐彎抹角做什麼。" 
"......"顏可臉都紅了。 
徐衍有點不耐煩,"快說吧,你想要哪個造型師?" 
"我不用。" 
"什麼?" 
"那些人手我一個都不用,你收回去吧。我不麻煩你。" 
屋子裏的氣氛有些僵硬。徐衍甩下計畫書,"你到底要怎麼樣?給你派人派車,還是不滿意。現在又鬧什麼彆扭啊,你未免太貪了點。" 
"謝謝你的大方,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看顏可站起來朝他鞠個躬,而後轉身出去,徐衍臉都氣僵了,罵了串髒話,一腳踹翻桌子。 
徐衍發了半天的大少爺脾氣,把屋子裏能踹能砸的都弄爛了,再叫人進來收拾。 
反正這裏數他最大,他可不僅是公司的搖錢樹,還是股東,就算他一把火將公司燒了,其他人也只會連聲奉承說"燒得好,正想裝修呢"。 
"怎麼了,誰又惹你生氣?"這回來勸慰的是LISA一干人等,她們剛回來,還帶點豐盛晚餐之後的酒氣。 
徐衍咬牙切齒,"還能有誰。" 
"又是顏可?那人也太不識相了吧。枉你對他那麼好!" 
幾個人都笑著附和,"是啊,別氣了,為他氣壞身子多不值得。我們剛在城東吃了頓晚飯,觀唐樓的螃蟹今天又大又新鮮,給你帶了兩個蒸的回來......" 
徐衍意興闌珊地"嗯"了一聲,"跑那麼遠吃飯?" 
"不遠,CBS離那邊才半個小時的車程。" 
徐衍接過盒子的手停了一下,抬眼看她們,"收工了從電視臺直接去的?那顏可怎麼沒跟著你們?"

 

"讓他先走了。他那個人不聲不響的,跟我們又合不來......" 
徐衍眉毛一挑,"你們就那樣把他一個人丟下?" 
"是的,但他可以自己搭車回來,所以......" 
"有人領便當給他吃嗎?" 
"沒有......" 
見徐衍臉色不善,旁人忙幫腔:"他自己可以去買,反正也很方便。" 
徐衍冷著臉,二話不說,把盒子往地上一摔。 
"你們是不是要告訴我,他臉上的妝也是自己化的?" 
幾個人不敢說話了。 
"還是說,LISA你手藝倒退到那麼爛的地步?真那麼糟,我以後也用不著你了。" 
LISA有些慌神,忙解釋:"......反正他自己也做得來,不是什麼大事。" 
"他當然有手有腳,什麼都能自己做,"徐衍笑了,"那我還要你們這群吃閒飯的飯桶幹什麼用?" 
"......" 
"反正你們也沒什麼事做,明天不用來了。" 
顏可正在外頭臺階上坐著,埋頭吃簡單的盒飯,感覺到面前有陰影,便抬起頭。 
"青菜跟鹵蛋?" 
顏可疑惑地"嗯"了一聲。 
"連雞腿都沒有嗎?" 
顏可聽著徐衍的口氣似乎還有點開玩笑的意思,便微微困惑。 
徐衍在他身邊坐下,"你現在也算是半個明星了,幹嘛要吃得這麼窮。" 
"我?"顏可立刻窘迫了,繼續吃著飯粒,"我哪里算啊。" 
"LISA她們明天晚上要請你去臥龍居吃飯,你覺得怎麼樣?" 
顏可楞了楞:"為什麼?" 
"因為她們要討好你啊。如果你這段時間不肯用她們,她們就接不到任何工作。再小再小的CASE也輪不到她們。" 
顏可吃了一驚,忙放下飯盒,"你別開玩笑了。" 
徐衍想著剛才那群人爭先為自己開脫的時候,唧唧喳喳吵的那一堆,雖然互相推卸責任的吵鬧很不順耳,但好歹讓他聽見了一些平時聽不到的話,突然就領悟過來。 
那些人其實都是跟著他的眼色行事,他怎麼對顏可,他們也一窩蜂地跟著怎麼做。她們會欺負顏可,仗的還不就是他的勢。 
無論他心裏多麼在意顏可,也始終沒把這個男人當平等的物件來看。人前人後,哪怕一句客氣話都沒說過,只偶爾丟根肉骨頭,用的也是高高在上的施捨態度。 
那些人最會的就是察言觀色,這樣對顏可哪里還殷勤得起來。 
顏可自然也不會抱怨,這男人多半是覺得開口抱怨太不識抬舉,反正那些是徐衍才能使喚的人,他只沾點光。原本就不抱期待,再怎麼受冷落,除了感激之外的話他都不會說。 
揣測著顏可對他疏遠的心情,徐衍不知怎麼地有點隱隱的懊惱,突然覺得自己該對這傢伙好一點,起碼好得明顯一點。看著男人表情躲閃的側面,忍不住就把口氣放軟了,"喂。" 
顏可聽到聲音,轉過頭看他。 
兩人臉靠得很近,徐衍心口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傾,就吻住他。 
顏可沒等他深入就慌忙用力,一把將他推開,連盒飯都弄灑了。 
顏可臉皮薄,情緒一激動很容易就發紅。莫名其妙地被這樣輕佻對待,立刻漲紅了臉,有些憤怒。 
"我,我不是同性戀。" 
徐衍看他發怒的臉,卻自顧自厚臉皮地有點溫情脈脈的感覺。 
"我知道。" 
"......" 
"好啦,我知道你是直的。那麼,直男先生,過兩天你搬過來跟我一起住。" 
襲擊過後還厚顏無恥說出這種話,得到的反應,自然是顏可拒絕的表情和警惕的眼神。 
"你放心,我不是想對你做什麼。"徐衍做著不太可靠的許諾。 
顏可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低頭收拾飯盒和剩菜,半晌才說:"那又為什麼......" 
徐衍根本說不出"這是讓你身分有保障"之類的肉麻話,只好說:"我是為你的工作考慮,你懂不懂什麼叫炒作啊。" 
"......那個跟這個有什麼關係......" 
徐衍快掰不下去了,就耍跩道:"總之對你出唱片有好處。要不要搬,你自己選擇。" 
"但我......" 
"我知道,你不是同性戀。你是Straight guy,大直男,對吧。我不會對你怎麼樣,可以了吧。" 
出唱片的緊箍咒一用出來,怎麼可能不見效。顏可雖然半信半疑,也很不安,但最終還是收拾了大包小包的東西搬過去。 
顏可去跟徐衍"同居",這件事在知情人的小圈子裏頗是轟動了一下。徐衍這種有精神潔癖的人,根本沒有分享精神。臥榻之側居然容得下顏可酣睡,這說明什麼,還有什麼說明不了的? 
大家都開始努力反省,自己之前是不是太小瞧顏可了。 
事實上,當然不是眾人想像的那種一派春光的同居生活。 
顏可像個小丫鬟似地,抱著被子跟行李睡在另一間,除了在鐘點工負責的時間之外打掃收拾,沒有徐衍同意,房子裏的東西他都不會亂動。 
房子的隔音效果一等一,只要房門關上,兩人生活就互不干擾,就算在房間裏練習打鼓都沒關係。樓下便是徐衍自己的工作室,設備比顏可家裏的那些要齊全並且好得多,對於做音樂的人來說真是莫大的誘惑。 
所以徐衍給他樓下鑰匙的時候顏可簡直受寵若驚,但又無法抗拒,只好千恩萬謝。 
專輯的宣傳期正式結束,徐衍清閒了一些,但工作還是多,顏可也重新變回貼身小助理,跟著忙前忙後,跑得團團轉。 
不過,這天徐衍臨時取消了一個通告,收工特別早。八、九點就能回去休息,顏可在車裏坐著還覺得難以置信。 
半路的時候徐衍讓司機停車,去甜品店買回一個小蛋糕。 
不用拆開就已經聞得到那種香滑的氣息,這家的甜食享有盛譽,不少女星都抗拒不了誘惑,寧可前來吃掉兩份慕斯,然後回家跑一個小時的跑步機。不過顏可一直以為徐衍對這種甜膩的東西不會有興趣。 
徐衍回到家,脫了外套,就把蛋糕盒子打開。即使不吃甜食的人看到那個色澤也有些難以抗拒,顏可也餓了,被弄得食欲上來,只好惦記著自己存在冰箱裏的半條麵包。 
"過來。"徐衍對他招招手。 
"呃?" 
"今天是你生日。" 
顏可呆了呆,短促地"啊啊"兩聲,臉立刻紅了。似乎很高興。受寵若驚地,又有些不知所措,"謝,謝謝你......" 
"不客氣。我也是下午才想起來。" 
顏可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但還是很拘謹。 
"喏,你今天有什麼計畫麼?" 
顏可尷尬地,"沒,我都忘了這回事......" 
徐衍瞪著他,"你難道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生的嗎?" 
"記得是記得,"男人搓了一下手,挺不好意思,"只是沒什麼好過的,又不是大人物......" 
"傻瓜,"徐衍托著下巴,斜眼看他,"小人物也有過生日的福利啊。你不會是十幾年都沒慶生了吧?" 
說中了。一個人哪會花心思給自己過什麼生日。顏可也不是會自傷自憐的人。 
插好蠟燭,逐一點燃了,徐衍看了一眼數目,暗暗想著男人的年齡。關了燈,微小的燭光裏,男人臉上有些發紅。 
在吹蠟燭之前,顏可突然說:"我弟弟的生日也是今天。" 
徐衍頗意外,"是嗎?" 
"嗯,所以以前都是一起過,一個人吃一碗面......" 
"許個願吧。" 
顏可也配合地做了合掌的手勢,默念兩下,然後兩人一起吹滅蠟燭。 
感覺像小孩子家家酒,有點幼稚有點傻氣,但滿屋子都是格外軟綿綿的情緒,氣氛額外地好,好到讓徐衍覺得很想再給顏可一點什麼,比蛋糕更多的東西。 
"你剛才許什麼願?" 
顏可呵呵傻笑了一下。 
徐衍斜斜撐著下巴,"不要怕說出來會實現不了,我會幫你實現的。" 
顏可只是笑。 
"是想要什麼禮物?我買給你吧。" 
顏可忙擺擺手,"不用了,這個蛋糕就很好......" 
"沒關係,我能做到的,你儘管開口。今晚我有求必應。要不然,你現在不說,過期就作廢了喲。" 
顏可沉默了一會兒,開口的時候很不好意思,"我,我想要顏文回來。" 
徐衍微微一愣。 
"你......你今晚當我弟弟吧。" 
"......"徐衍立刻一頭黑線。但自己剛誇下海口,又被男人用那種期待的眼神望著,他竟然說不出"不"字。 
顏可似乎很開心,起勁地去下了兩份長壽麵,還分別打了一個蛋。徐衍有點黑線地吃著自己最討厭的面線,幸好只有分量很小的一碗。 
象徵性地吃過面,又兩人手把手一起切了蛋糕,徐衍怎麼都覺得像婚禮上切結婚蛋糕的情景。一切徐衍都覺得很幼稚,但顏可一臉幸福又滿足的神情,好像這個簡單的二人聚會是場了不起的盛宴。 
"來點酒吧。"為了不那麼寒酸,能對得起如此良宵,徐衍起身去打開酒櫃。 
完全不管這麼晚進食會不會影響身材,明天還有工作也顧不得了,徐衍跟顏可並排坐在沙發裏喝酒聊天。紅酒配甜點,味道只算勉強,不過身邊坐著個手感、"口感"都不錯的男人,徐衍想著等下可以拿他下酒,倒也很盡興。 
顏可酒量一般,也不懂酒,呆呆地拿紅酒當啤酒喝。難得興致高,多喝了一些,很快就如徐衍所願地醉倒了。 
幸而他酒品好,完全不吵鬧,只乖乖軟倒在沙發裏,臉上發紅。 
顏可雖然高,但是瘦,以徐衍的力氣,打橫抱起根本不是難事。徐衍把他抱回房間,放在床上,看他意識模糊地蜷著的樣子,就很想順勢壓下去, 
替他拿掉拖鞋,扒了外套跟長褲,男人一點也不抗拒,徐衍在想要不要索性把他剝光了,一口吃下肚去。 
脫毛衣的過程中男人仍然很溫順,徐衍便動手解他襯衫的扣子。 
顏可被冷醒了,半睜開眼,朦朧地看著徐衍,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又驚又喜地,一把抓住徐衍的手腕。 
徐衍有些吃驚,停了下來,任他拉著自己。 
顏可緊緊抓著他的手,用發紅的眼睛望著他,另一隻手也伸過去,把徐衍雙手都包在手裏,極其疼惜一般捧得牢牢的。 
"阿文,阿文,你都這麼大了。" 
徐衍一楞,明白過來,待要將手抽回,顏可緊抓著他的手,怎麼也捨不得放,居然哭起來。 
"阿文,哥哥很想你。" 
眼淚淌下來的樣子不太好看,徐衍卻不敢動了。 
"哥哥很多話要跟你說......"顏可摸索著要抱住他,哆哆嗦嗦地,用力摟住他,摸著他的背,邊哭邊說:"哥哥很想你......你都長這麼大了......" 
徐衍這下沒吭聲,顏可那樣地傷心,讓他突然都有點痛的感覺。 
顏可抱著他,哭著反復摸他的頭和背,想要看"阿文"究竟是不是長大了。徐衍也不反抗。 
他沒見過顏可難過的樣子,之前還一直以為這男人是不會痛的。現在感覺得到顏可抱著他的手有多用力,眼淚都把他的肩頭浸濕了。聽顏可叨叨絮絮在哭著說些瑣碎的事,就反手用力抱緊懷裏男人瘦弱的背。 
第二天起來,顏可眼睛腫得跟桃子一樣,自己照鏡子都嚇一跳。 
徐衍今天難得比他早起,已經在客廳裏吃早飯了,見他出來,便微微斜眼看他。 
"我昨晚夢見我弟弟了,"顏可眼睛都快睜不開,說話的時候倒挺高興,"好多年沒夢見他了......" 
"哦?" 
"是啊,我還以為再也夢不著了呢,"顏可說著說著,似乎很是欣慰,"我們說了好多話。他大概也是要投胎了吧,才會托夢給我......" 
徐衍不吭聲,喝了口果汁,難得地沒揭穿男人的迷信,他也知道這只是一種慰藉。 
兩人坐一起吃著簡單早餐,徐衍不用轉頭也知道顏可正在偷眼看他。 
"徐衍......" 
"嗯?" 
"你真像我弟弟。" 
對於男人小心翼翼的口氣,徐衍給予的回應是斜了他一眼。 
"我可不是你弟投胎的。" 

第八章 
一行人遠赴以自然原生態聞名的Z地,為徐衍的新寫真拍外景,卻在飛機上冤家路窄地遇見CANY ENTERCOM的人馬。 
CANY公司跟徐衍所在的娛樂公司是對頭,以各自盛產的男偶像分別搶佔市場半壁江山,各不相讓。CANY的安志洛和徐衍有段時間常被拿來相提並論,雙方歌迷唇槍舌戰,甚至大打出手,種種鬧劇養活了大批娛樂記者。 
但自從安志洛和徐佐正這兩個CANY的王牌,大大方方各自去跟男人結婚之後,CANY多少有些底氣不足,也逐漸培養些少女偶像。推出後最受歡迎的就是SISERA。這小女生在徐衍那次演出的電影裏跟他合作過,螢幕上兩人形象很相稱,一時超越主角成為最登對銀幕情侶。 
SISERA的工作是拍一個香水廣告,跟徐衍取景地點竟然相同。事出湊巧,大家也不好說什麼,幸好工作內容不衝突。反正製造一點安全範圍內的若有若無的小曖昧,炒炒新聞,也是CANY公司的新人宣傳策略之一。 
SISERA長得確實漂亮,巴掌臉,鼻子小嘴巴小,眼睛卻大得出奇,很是惹人憐愛,活脫脫一個漫畫美少女,身材也好,大冬天的穿著短裙,兩條長腿晃得人眼花。 
徐衍對女性完全沒興趣,無論她多美,都麻木不仁。倒是顏可被她一雙電眼看著,未開口就先臉紅,令徐衍很是惱火。 
當地景觀天然,開發得不太厲害,好的旅館很有限。兩方人彼此客套了一陣,便入住了同一家旅館,為了避免被當地追隨的歌迷和媒體打擾,一行人將旅館整層都包下來。房間明明夠用,徐衍卻拉緊顏可,"我們合一個房間好了。" 
理由很正當,他睡眠太輕,半夜需要人照顧。 
其實他是怕顏可單身這麼多年,突然有了跟美女同層起居的機會,萬一按捺不住跑去獻殷勤,或者做出什麼讓他戴綠帽子的事來,那會把他活活氣死。 
為了取到令人滿意的夜景,這晚的拍攝一直進行到深夜。現場沒有顏可什麼事,他被徐衍拖著忙了一整天,也太累了。徐衍雖然擔心SISERA也在酒店,萬一兩人有火花擦出來就不好了,但看顏可這麼累,即使有心也無力,就放他先回酒店休息。 
等拍攝工作終於結束,一行人駕車回去,已是淩晨兩、三點。車離酒店還有段距離,卻聽得一些嘈雜,徐衍隱約覺得不對。 
果然到了門口,就看見一群人正在紛紛在往外逃竄,旅館保全也在外面忙著。這個時間段,眾人都是被從夢中驚醒,表情驚惶又茫然,穿什麼的都有。 
徐衍一行人看得目瞪口呆,忙抓住一個上身毛衣下身短褲的人,"怎麼回事?" 
對方驚惶失措,"好像著火了,我聽到疏散廣播......" 
聽見"著火"兩字,幾個人立刻"轟"的一聲倒退,作鳥獸散。徐衍心裏大急,推開保全,反而擠進大堂,看准值班經理模樣的人,就忙過去一把抓住。 
那經理資歷尚淺,突遇這種事情,臉色已經發青,慌亂解釋道:"火勢我們控制不住,已經報了火警,人員也緊急疏散了,請您也儘快撤離......"邊說邊要往外跑。 
徐衍要聽的哪里是這些廢話,正好看見經紀人張惶失措推開人群擠進門,匆匆朝他跑來,穿得倒整齊,應該是最早一批警覺而後逃出去的。 
徐衍忙一把揪住他,"顏可呢?" 
經紀人直跳腳,"大少爺啊,大家都往外面逃,你反倒跑進來了!是要急死我啊,快走快走。" 
"我問你,顏可呢?" 
"誰知道,他剛才已經跟我一起下來了啊。" 
徐衍青筋暴跳,"那怎麼會看不到他人?" 
心急如焚地四處張望,眼光迅速掃了一圈,徐衍突然意識到SISERA也不在。 
"那個白癡!" 
徐衍簡直氣急敗壞,見經紀人手上還未雨綢繆地,抓了塊準備用來捂鼻子的濕答答的毛巾,劈手就奪過來,在被攔住之前逕自往大廳深處跑,而後一腳踹開安全樓梯的門闖進去。 
"徐衍,你瘋了!" 
只聽得經紀人在後面亂叫,卻沒看見人影跟上來,料那個愛命的胖子也沒膽量。 
火勢是往上蔓延,下面幾層暫時沒著火,爬了一段樓梯還好,但再往上就覺得濃煙重了,徐衍趕緊掩緊口鼻處的毛巾,更加壓低姿勢潛行。 
爬到了又一層安全門入口的位置,那門剛好開著,一股熱浪頓時撲面而來,徐衍瞬間就聞到一股焦味,整個人只覺得火辣辣地,驚駭之下忙就地滾開,所幸身上沒怎麼燒著,一點小火苗迅速就滅了。 
沿樓梯摸索著往另一側轉彎,繼續往上。邊爬邊小心摸索,心裏又驚又怕,這個樓層已經著火了,到這裏如果還沒碰到顏可,那他就是被困在上面。 
而自己該做的是趕緊轉身下去逃生,也沒有任何辦法救他。 
心裏絕望,卻無論如何都不肯死心,還是往上爬,過程中苦不堪言,覺得自己的處境都不太妙了。正在心涼的時候,濃煙裏突然踢到什麼東西。 
想到有常識的被困者往往會靠牆躲著,忙伸手去摸,對方也有了回應,緊緊抓住他。雖然視野不甚清晰,徐衍還是立刻明白這就是他要找的人。 
顏可懷裏還摟著SISERA,負重要往前爬,一時動彈不得,徐衍用力搖她,發現已經沒了反應。顏可斷斷續續在困難地喘,精疲力竭的,顯然受了傷,爬到這裏已經不容易,何況還要帶一個人。 
唯一能指望的人就是他了,徐衍簡直把他這輩子的拼勁都一次全用上了,咬牙卯足了力氣,在火勢大到阻斷去路之前,拖拖拉拉的總算又下了幾個樓層。 
快撐不住的時候終於等到前來營救的消防人員,徐衍提著的那口氣一旦松下去,就覺得身上都軟了,瞬間沒了力氣。但手指還是死死扣在顏可胳膊上,由於太過緊張的緣故,早已僵住了,一時掰都掰不開,只好跟顏可兩人一起被接出去。 
SISERA吸了太多濃煙,昏迷不醒,立刻就被送上救護車。顏可也滿臉的汗和灰,掌心燙傷了,身上也不少燒傷,只是幸好無性命之虞。 
徐衍是最完整無損的,清算一下損失也不過是焦了些頭髮。但經紀人魂都嚇掉了一半,一口一個"我的大少爺",看樣子都快哭出來了。 
外面早就圍了一堆記者,徐衍這麼灰頭土臉的,還橫著出來,簡直比旅館失火還要轟動,現場極度混亂。好容易才在無數閃光燈和詢問聲中困難地上了急救車,將晃來晃去的攝影機鏡頭關在車門外面。 
病房跟起火現場幾乎是兩個世界,感覺一切都平息下來,周圍乾淨又安靜,令人安心。顏可傷口都包紮好了,躺在病床上,打著點滴,一臉不安,訥訥地,應該是覺得痛,但被徐衍瞪著,又不敢吭聲。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徐衍的臉已經洗乾淨了,但在顏可眼裏,那臉色依舊黑得像鍋底。 
顏可有些害怕,緊張地解釋:"SISERA一直失眠,吃安眠藥才睡得著,今天可能劑量太大,一開始火警她沒聽到,沒跟我們逃下去。後來知道著火了,出來又急著亂跑。我上去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快暈倒了。幸好找了條被子浸透了水,蓋在身上, 
才......" 
"誰讓你說這些啊!" 
顏可嚇了一跳。 
"你這個笨蛋!" 
尾隨而來的娛樂記者正要搶新聞,採訪沖進火裏救人的英雄主角,卻聽見徐衍在裏面咆哮:"要逞英雄也要看看有沒有那個本事啊,誰叫你跑回去救的?她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 
經紀人臉色發白,忙連連說著"我們不接受採訪",把一群目瞪口呆的人趕出去。 
"笨死了!" 
"但是......" 
"你就算自己不要命,也要替我想想啊。" 
顏可有些茫然,但見徐衍情緒激動,想到他那麼灰頭土臉的來救自己,也覺得感激又內疚,只能囁嚅著:"對不起。" 
"你是想嚇死我嗎?難道這是在報復我嗎?" 
面對這種怒火中燒的質問,顏可只好低聲不停道歉。 
"真是氣死我了,你這種白癡......" 
徐衍咒?不休,突然就一把抓住他肩膀,壓上去狠狠堵住那只會說著無意義的"對不起"的嘴唇。 
顏可嘴正微張著,兩人嘴唇相貼,一下子就唇舌交纏了。顏可吃了一驚,待要掙扎,卻被徐衍抱得緊緊地。 
簡直是要吃人一般的親吻,好像整個會被他咬碎了吞下去。舌尖被吮吸得都快麻木了,親吻卻不斷加深。高大男人的重量壓在身上,快要透不過氣來,口腔深處的翻攪激烈得讓人心亂,怎麼退縮都躲不過。變換角度的濃密親吻讓顏可只覺得臉上越來越熱,越來越熱。 
等徐衍喘息著放開他的嘴唇,顏可還有點對不准焦距,嘴唇發腫,臉都快出血了,紅得跟番茄一樣,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里看,只好偏著頭。 
這種害羞的感覺,弄得徐衍也有點臉紅。 
兩人僵硬地沉默了一會兒,只剩下滿屋子曖昧的粗重呼吸聲,聽著反而更讓人面紅耳赤。 
還是顏可先小聲地打破尷尬,"你的頭髮......不要緊吧?" 
徐衍也知道自己的髮型是毀了,不過那又怎麼樣。 
"沒關係,我剛好想換造型。" 
"但好像燒了很多......" 
"大不了全剃掉,我這麼帥,怕什麼。" 
徐衍當然不可能真的剃成光頭,只是把頭髮剪短了。 
不是每個人都有剪那麼短的頭髮的本錢,臉上那些不夠完美的地方都靠髮型遮掩、調整。但露出漂亮額頭的徐衍反而顯得很精神,打扮得像陽光少年,眯起眼睛的時候眉眼卻清朗得有點媚,少了兩分頭髮,倒多了三分味道。 
換了髮型之後徐衍不急著工作,甩開尾隨的記者跟歌迷,排除萬難跑去醫院看顏可,想讓顏可看他有多帥。令他發惱的是,顏可手邊居然有一堆要讓他簽名的紙張、本子和CD海報,都是護士跟其他病人託付給顏可的。 
"你也太愛做好人了吧?我手可是會酸的!你愛幫他們忙,那你簽好了!" 
"但也有很多給你的禮物......" 
"我才不希罕。" 
顏可一臉懇求的神色,"但她們是真的很喜歡你啊,有個小女孩推輪椅來這裏拜託了我五次,就是想要你一個簽名......" 
徐衍哼了一聲,臭著臉,但還是拿起筆,"刷刷刷"開始簽。 
"謝謝你,"顏可遲疑一下,又補了一句:"你剪這個頭髮很好看。" 
徐衍背上莫名地顫抖了一下,突然覺得臉上有點燙,便驕傲地"哼"了一聲,"怎麼,迷上我了嗎?那也給你簽一張吧。" 
顏可的回應是笑著看他。 
他來醫院還給顏可帶了寫真的樣本,便抽出來在照片背後龍飛鳳舞地落了款。 
那是拍出來感覺最好的一張,他斜坐在單人沙發扶手上,伸長了腿,一手搭住沙發背,顏可正襟危坐地兩手交握放在並緊的膝蓋上,因為他的言語騷擾而低頭靦腆地笑。 
他喜歡顏可這種有點困擾的笑容。 
徐衍也說不清自己這樣到底是怎麼回事,隱約覺得有點糟糕。為顏可做的越來越多,而且都是心甘情願的,這是非常不好的現象。 
他怎麼可能軟弱,怎麼可能節節敗退,他才不是那種做事不求回報的濫好人呢。 
不過那想英雄救美反而被他救了的老男人身上還裹著層層紗布,慘兮兮地,他還是等等再領回自己應得的報酬好了。 
但在連本帶利收回報酬之前,他又忍不住,給了顏可一個本該屬於自己的工作機會,為一部連續劇作插曲和配樂。 
顏可熬了這麼多年,總算可以真的在音樂人的道路上緩慢起步了,而不再是日復一日毫無前途可言的小助理。傷沒全好,他就沒日沒夜地泡在徐衍的工作室裏,當自己是無敵鐵金剛一般不要命,徐衍都詫異他那樣瘦削的身體裏哪來的精力。 
大概是出於知恩圖報的心態,顏可對徐衍的日常起居也很照顧。雖然一開始很緊張拘束,到現在,他似乎已經非常適應兩人的生活。 
徐衍自己一時之間都還不太能習慣房子裏有另一人的存在,清早起床半夢半醒地發現客廳裏有人,依舊會嚇一大跳;而顏可則相當習以為常,點心做兩份,碗筷擺兩副,路邊買個手扒雞回來會記得拿兩隻手套,早起洗漱完畢會幫另一個人擠好牙膏, 
洗完澡也會替下一個人放好溫水。 
似乎兩人世界比單身的日子更讓他自在。 
徐衍這天趕完通告已經是深夜,回家還要背新電影的臺詞。躺在沙發上困乏地翻著那迭劇本,屋子裏暖和又安靜,燈光柔和,那個男人在幫他鋪床和放洗澡水,發出細小的聲響,徐衍看著看著就沉沉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覺到有人在身邊而迅速清醒過來。一睡著他就忘記屋裏還有別人存在,有動靜自然是即刻驚醒。睜眼看去,卻是顏可在輕手輕腳給他蓋毯子。 
徐衍松了口氣,對於顏可如此的照顧大感愜意,懶洋洋地眯著漂亮眼睛,一副挑逗姿態,"你不會是偷偷愛上我了吧?" 
顏可的薄臉皮立刻就充血了,一把將剛替他蓋上的毯子掀開。 
"哇,好冷......" 
顏可又給他蓋回去,歎口氣,"還是洗了澡再回床上睡吧,這樣容易著涼。" 
徐衍沒出聲,只盯著他的臉看。顏可被弄得窘迫,只好站起來走開。 
徐衍沖著他的脊背,"喂,大直男,你搞清楚了,我可不是你弟弟。" 
顏可被揭穿了一般滿臉通紅,忙進了自己房間。 

第九章 
被顏可不厭其煩地用充滿兄長關愛的眼神看著,徐衍也不知道究竟是舒服還是鬱悶。 
他可是有親大哥的,長得一副王者派頭,不用開口就可以用氣場嚇退一群人,跟這瘦瘦幹幹的男人哪有相似之處。 
其實比起當哥哥的,顏可更像當爹的。 
為他跑前跑後,比往日更殷勤,對他也更親熱得多。他吃顆葡萄要顏可喂,連葡萄籽都可以吐在顏可手心裏。大大小小的事都給顏可做了,他只需要躺在沙發上架起長腿就好。他躺在顏可腿上看電視,顏可就小心翼翼摸他的頭,好像很滿足。 
"喂,我肩膀有點酸。" 
顏可正在幫徐衍分裝每天外出服用的各種維生素和藥片,聽徐衍這麼一說,就忙回應"等下我幫你揉揉",而後開櫃子找藥油。 
"被人使喚還這麼高興......"徐衍看著顏可變得樂顛顛的身影,嘟噥了一聲。 
其實,他也不是不明白顏可的心情。 
顏文是顏可的心傷。人死不能複生,心裏開了個癒合不了的大洞,雖然不說,但年復一年都在痛。 
顏可把他當成顏文來關愛,就把它填滿了。 
"舒服一點沒有?"顏可頂著兩個黑眼圈,還在賣力地幫徐衍捏肩膀。 
"嗯......" 
"那好好睡吧。我給你點個安神的香精。有什麼事就叫我。" 
被那種"弟弟乖"的眼光看著,徐衍真想撲上去在男人脖子上狠狠咬一口。 
熏衣草香氛一點用都沒有,徐衍睡得輾轉反側,越來越清醒焦躁。索性翻身下床,赤著腳開門出去。 
他要讓顏可明白,他可不是顏文,不是什麼弟弟,對"兄弟之情"這種東西不感興趣。 
顏可的臥室裏沒有燈光,顯然是已經睡了。徐衍抓住門把手,轉了一下,果然就順利打開。 
現在顏可對他已經不再戒備,粗心大意到睡覺都忘記反鎖房門的地步。 
徐衍赤腳大步走在厚厚的地毯上,就算腳步很重,也沒有什麼聲息。借著視窗進來的光線,看得見床上被子鼓起一塊。顏可最近實在太累了,碰著枕頭就毫無知覺地熟睡,很難被吵醒。 
徐衍把他身上的被子掀開,他也全無覺察,保持著蜷起來的姿勢,胳膊還抱著膝蓋。 
徐衍不自覺露出微笑,長腿跨上床,雙手撐在沉睡的男人身體兩側。湊過去端詳了一會兒,忍不住輕輕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見他沒醒,就加重力道吻了一會兒。男人呼吸香甜,嘴唇溫暖柔軟,徐衍變本加厲地撬開他牙關,舌頭探進去深吻。 
睡夢中的男人有了點動靜,不知道是夢到什麼,居然沒有拒絕,還有點臉紅,迷糊地接受深入的親吻。受到徐衍的引導,甚至遲鈍地開始配合。 
徐衍還沒有這樣跟他接吻過,確切說是從來沒有像這樣得到過顏可的回應,一時全身火熱,把顏可摟在懷裏,緊緊壓著他瘦削的背。 
兩人熱烈地相吻了一會兒,顏可終於從夢裏驚醒了,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看著徐衍,仍然在持續半夢半醒的接吻。等終於清醒過來,注視了徐衍幾秒鐘,迅速就瞪圓眼睛。 
"......!" 
顏可顯然受驚不小,趕快撐著床半坐起來。這種時候問"你要幹什麼"、"你怎麼進來的"都是多餘的廢話,顏可只滿臉通紅,驚慌地跟上身赤裸的徐衍拉開距離。 
徐衍進門的時候本來沒打算做到底,只是想偷親罷了。但是看他迷糊又慌亂的臉,小腹瞬間就滾燙了,一把將他扯過來,壓在床上。 
顏可被他壓得一口氣喘不過來,感覺到睡褲裏有手探進來就慌了,在他身下拼命掙扎。 
"我不是同性戀......" 
徐衍更重地吻著他:"我知道。" 
力量懸殊之下顏可動彈不得,被摸得驚惶失措,努力想從徐衍身下爬出來,"呼哧呼哧"直喘氣,臉都因為使勁而憋紅了。 
他倒也不尖叫不怒?,只把每一分力氣都用在抵抗上。 
折騰了半天,顏可實在是掙扎得沒力氣了,氣喘吁吁地看徐衍解開他的皮帶,突然用不大的聲音,"我,我也不賣的。" 
徐衍心裏驀然一熱,不知怎麼地的喉嚨發緊,小聲回答他:"我知道。"而後更用力堵住他的嘴唇。 
步步深入的熱吻中,顏可拼命抓著褲子,死守防線,但最終還是硬被扯下來。出於男性本能,顏可立刻伸手護住的是前方,徐衍的手就輕易探到他臀間。等顏可受驚地要並緊雙腿,已經來不及了,徐衍的手指早就長驅直入。 
被侵入的感覺讓顏可不停掙扎著扭動,但徒勞無功,徐衍想摸想碰的地方照樣一處都不漏。把顏可的腿撐開,肆意玩弄,前後夾擊著愛撫了一陣子,性經驗貧乏的顏可很快就被弄得失去抵抗能力,大腿都哆嗦了。 
徐衍邊摸他大腿內側,邊在他後方入口的周圍手法高超地按壓,弄得顏可無助地一陣陣呻吟。等硬挺的性器碰到入口時,顏可臉都紅了,眼角濕潤,不知道該看哪里。 
徐衍無法壓抑地挺腰,將蓄勢已久的性器深埋了進去。 
顏可在那火熱東西的深入下立刻發出驚慌的聲音,徐衍進得越深,他的聲音就越沙啞。等徐衍終於暫時停住,顏可的表情幾近驚恐,無法相信自己容納了那種尺寸可怖的東西似地,氣喘吁吁地瞪大了眼睛。 
徐衍不等他緩過氣,便肆意律動起來,重重頂著他。顏可因為這種撞擊忍不住叫了幾聲,臉更紅了。律動越發加快,他越來越不安,呼吸急促地呻吟,一臉的不知所措。 
徐衍在盡情地享受,而顏可的表現根本亂七八糟,好像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似的,都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胡亂抓著床單。徐衍托住他的臀部,貼緊了更強勁地頂動的時候,他都快暈過去了,驚惶地喘息著,胡亂扭動,眼角都紅了。 
激烈的歡愛之下高潮將近,徐衍幾乎要被快感淹沒的時候,卻見顏可抓住枕頭,在混亂中拼命蓋在自己臉上。 
徐衍最後一次沉重地插入到底,狠狠深埋了一會兒,甚至感覺得到男人身體的痙攣,才緩緩從他體內退出來。顏可仍然維持著同樣的姿勢,緊按著枕頭,不肯露臉,只有手微微發抖。 
徐衍把枕頭硬扯下來,要吻他嘴唇。他一直退縮,被含住了也還是閉緊嘴巴,被撬開了肆意深吻。 
顏可被吻得一直哆嗦。 
接吻了三、四次,欲望又強烈起來,小腹滾燙,就著方才的濕潤,不理會顏可的抵抗,徐衍沒費什麼力氣就埋了進去。 
邊接吻邊抽動,連接的地方異樣地發熱,而身下的男人竭力忍著聲音,逃避似地閉著眼睛,怎麼也不肯跟徐衍對視。 
躲閃的樣子看起來卻也吸引人,徐衍雙手在他背後扣緊他的腰,在他臀間頂動著,聽他壓抑地發出呻吟,這樣的性事讓徐衍全身都激動得發燙。 
不能說顏可有什麼特殊的情色體質,其實姿色跟柔韌度都一般,尤其是被強迫,技巧更是為零分,沒倒扣就好了。 
但就是讓他情不自禁,達到前所未有的高潮,每一次深入摩擦都有身在仙境般的感覺。他也開始相信性感有可能只是一種氣質,但除他以外,也不見得有人覺得顏可長得性感,因此他又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 
這種心理作用還真是奇怪。 
之後又意猶未盡地把顏可翻過身去,從背後侵入。顏可脊背顫抖個不停,把臉埋在枕頭裏,發出模糊不清的呻吟。四肢無力地任他擺成他要的角度,像是快被他玩壞了。 
徐衍在慵懶的滿足感裏醒來,睜眼往旁邊望望,顏可已經不見了。 
早就預料到這傢伙一定會逃跑,但還是有種失落的感覺。 
一時忍不住又用了強的,現在後悔也沒用。想著顏可的反應,只好自我安慰說,雙方都得到快感的,多少可以歸類為和奸,應該不嚴重。 
胡思亂想著,卻頭一次覺得不自信。 
徐衍唯一怕的就是顏可對他失望。一旦顏可對他不抱任何期待了,他的百般任性胡鬧都像拳頭打在棉花裏一般,使不出力來。 
到了公司,放眼四處張望,才遠遠看見顏可。徐衍若無其事地抬手打招呼,這回顏可倒不是恭敬地鞠躬,而是受驚一般,立刻把臉轉過去,用背對著他。聽見他走過來,就趕緊找藉口急急離開,一下子就逃得連影子都見不著了。 
這種兔子遇到大灰狼般的反應,弄得徐衍都不知道是喜是悲。 
晚上回到家,兩人之間沒什麼對話,顏可在去忙自己的工作之前,照例去廚房給徐衍熱好牛奶,又把藥片、膠囊都準備好。 
"顏可。" 
男人站住了,低頭等著他吩咐。 
徐衍一走近他,他臉立刻就變紅了,手上也加快動作,急著要把事情做完。 
他這種反應,只會讓徐衍的一點擔心和愧疚立刻變成獸性,心裏像有小爪子在撓一般,癢癢地,伸手就把顏可從背後抱住。 
顏可忙用手肘用力頂著徐衍的胸口,要拉開距離,"我不是同性戀。" 
這幾天顏可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句,徐衍心裏又癢又酸,一口用力咬住他耳朵,壓低聲音,"我知道。不過,你以為,不是同性戀就能跑得掉嗎?" 
顏可"刷"地一下連脖子都憋紅了。 
徐衍要半抱半拖將他帶出廚房,顏可拼命掙扎,只到客廳徐衍就忍不住了,把他按在桌子上。 
過程中充滿無聲的努力反抗。但好玩的是,顏可只會使勁掰開他的手指,嘴巴閉得緊緊地不讓他得逞,或者死命拉著褲腰,卻沒有拳打腳踹之類的暴烈動作。
對徐衍來說,這種性質的抵抗,只算是戀人之間的情趣遊戲而已。顏可已經被壓得牢牢的動彈不得了,徐衍一手包住男人的前端,揉搓愛撫,聽他急促地喘息,越發用力地在他背上一路往下親吻,弄得他沿著脊椎到臀間都一片紅色。 
顏可褲子被褪到膝蓋,趴在桌子上被從背後親吻著腿間,雙腿抖得都快抽筋了。等徐衍吻夠了,他早就腰都軟了,又無奈又害怕,邊喘氣邊軟弱無力地反復說"不行"。徐衍下身緊緊抵著他的臀部,壓緊他,把他整個人都圈在懷裏,而後緩緩連根沒入。 
顏可很快就忍不住聲音了,在徐衍身下隨著律動斷斷續續地喘息,他那種音質的呻吟簡直讓人脊背酥麻,徐衍越發衝動,更用力挺著腰,在男人濕潤的臀間撞擊著。 
在最激烈的時候用胳膊勾住男人的腿彎,把他雙腿架起來,大大分開,更深的侵入中立刻聽到男人無法抑止的高亢驚喘。 
一番為時不短的狂亂之後,兩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小腹粘濕,顏可的腳才終於又碰到地板。徐衍緩緩抽出,還在不滿足地反復摸他大腿內側,親吻他耳朵。 
顏可臉紅得都快出血了,半天才爬得起來,一胳膊就將徐衍頂開。徐衍這下也不再勉強,索性放手,看他背對著自己,哆嗦著把下身擦乾淨,拉好褲子。走路姿勢不太自然地急急逃進房間。 
徐衍聽到房門關上的聲音,也說不清心裏到底是什麼滋味。隱約只覺得又甜又酸。雖然還是受到抵抗,但感覺並不糟。 
明明是強迫的性愛,但好像也不是那麼壞的事。家裏一層濃濃的桃紅情色氣息,顏可在他面前連耳朵都是紅的,話也不怎麼跟他說了,做完事情就趕快回房間,把門關上。徐衍覺得他像住在狼窩裏只求自保的一隻兔子。 
若不是要借工作室用,恐怕他已經逃回家去了。 
徐衍承認自己是大灰狼,還時時藏不住尾巴,一閑下來就把顏可一爪子按住,拆吃入腹。 
但是,儘管強迫也不會影響整場性愛的品質,徐衍還是有些不滿足。他不僅想吃肉,還要連皮帶骨。他比較喜歡讓顏可熱烈地迎合他,還要能在做完以後抱著那個男人入睡,而不是一覺醒來連背影都瞧不著。 
在徐衍日復一日的騷擾裏,顏可仍然以難以想像的毅力完成了工作。電視劇很快就要播了,等待評價的感覺很忐忑,也很怕在這之後再也不會有新的工作機會。 
拿到一定數目的報酬,但顏可仍然一毛都不捨得亂用,褲腿的線腳脫了,扔掉還覺得太可惜,便打算縫縫再穿。 
正坐著低頭縫他的褲子,冷不防眼前一晃,剛察覺到是徐衍湊過來,嘴唇就碰到一片溫暖。 
顏可嚇得一針就戳進徐衍胳膊裏。 
徐衍插著針也毫不退縮,又要再親,顏可忙又躲又擋,整個人恨不得鑽到沙發底下去,像只不太擅長用角自我防衛的綿羊,但還是被得逞了。 
徐衍親了一會兒才移開嘴唇,緊緊壓著身下正努力要往外爬的男人。 
"別擔心,我也不想總是強暴你了。" 
顏可楞了楞,鬆口氣。 
徐衍把他散在額前的頭髮撥開,親著他逐漸發紅的臉,用親密的耳語般的聲音道:"喂,換你主動一點好不好?" 
"......"顏可臉漲得通紅,額頭上都出了點汗。 
徐衍看他那個樣子覺得很可愛,"做個交易吧。跟我上床的話,你有什麼條件?" 
顏可很意外似地"呃?"了一聲,呆著半天沒說話,好容易才吭吭哧哧的:"我,我不是同性戀。" 
徐衍笑了笑,"別再拿這個來打發我了。說吧,有什麼條件?這回你不論說什麼,我都會答應你。" 
出唱片的事他甚至都已經幫顏可準備好了,等待的只是合適的時機,如果顏可還有其他想要的,比如錢、房子、車,什麼都可以,他墮落到居然想不出自己的底線在哪。 
顏可尷尬地笑,搖搖頭。 
"你陪我的話,我會讓你出唱片。" 
顏可沒吭聲。 
徐衍有些心急,加重口氣:"力捧你也不是做不到。怎麼樣?" 
顏可沒看他,臉上也沒有太欣喜的反應。 
徐衍有種自己徹底墮落的感覺。只要能把那男人抓過來,退一步讓他野心得逞,糟糕到讓他利用,也無所謂了。 
"我保證你的宣傳費用不會低於一千萬,嗯?製作的資金也一定是讓你滿意的位數,不行的話還可以再商量。如何?" 
"......" 
"怎麼樣?"徐衍漸漸按捺不住,"覺得不夠?你隨便換個人試看看,看能不能賣到這麼多?" 
"......" 
"願意交易的話,就自己脫。" 
話是這麼說,他手已經急不可耐地放在顏可胸口了。男人清瘦的胸膛的觸感是肋骨分明,清晰感覺得到心臟在手心下"怦怦"地跳得很快。 
徐衍心急如焚地等著顏可主動解扣子,沉默的男人卻突然小聲說:"我不賣的。" 
徐衍瞪大眼睛:"什麼?" 
"對不起。" 
"......"沮喪的感覺比怒氣來得更強烈。用出唱片這樣的事情來誘惑顏可,居然會被拒絕,徐衍連想都沒想過。 
顏可是會為音樂理想付出一切的人,何況也不是什麼貞潔處子,早已沒必要扭捏矜持了。徐衍無法理解他居然會退縮。 
幾天過去了,徐衍仍然在為這件事胸悶,安慰自己說顏可就算不答應他也可以照強暴不誤,但仍然覺得很不舒服,有點傷心的感覺。 
不知道顏可是在為什麼人守身。演藝圈的人都知道,這種對身體的無謂堅持有多可笑。顏可經歷得也不少了,早過了傻楞楞的清高的年紀。他也該知道,拒絕徐衍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 
到底是誰,會讓顏可這麼懂得現實的人也變得傻氣? 
閑來去杜悠予家裏喝茶解悶,在花園裏散步看星星,徐衍懶懶地邊走邊用手指撥著欄杆,顏可老老實實跟在他身邊。 
"顏可。" 
顏可"嗯?"了一聲,抬眼看他。 
"你現在有了喜歡的人吧?" 
顏可一楞,想說什麼,臉卻先紅了,緊張得有點發僵。 
"是誰?我認識的吧?" 
顏可窘迫地一直微微傻笑。 
"這有什麼好害羞的。" 
顏可沒出聲,只是笑。 
徐衍恨不得抓住他脖子用力搖,把答案從他那閉得跟河蚌一樣的嘴巴裏搖出來。但一想到搖出來的會是某個女人的名字,又有點想堵住耳朵。 
"真小氣。這樣好了,我比你大方,我先告訴你我喜歡的人是誰,怎麼樣?" 
顏可有些吃驚,抬起眼睛看他。 
"我喜歡的那個人很有才華,脾氣好,對我也很照顧,把我當弟弟一樣看待......" 
顏可僵硬著,臉紅了起來。 
徐衍覺得好玩,便繼續逗他,"我說的是杜悠予啦。" 
顏可臉更紅了,"哦"了一下,又表示明白地"嗯"了一聲。 
"輪到你了,快說吧。" 
顏可忙搖頭,"我沒有喜歡的人。" 
"騙人,明明就有!" 
"沒有......" 
"說出來又不會怎樣。而且,搞不好我還可以幫你點忙。你一直憋在心裏,要是永遠都實現不了那怎麼辦,豈不是很難受?" 
顏可猶豫了一下,還是那句護身符一般的老話:"所以不要抱期待就好了。不指望什麼,就不會傷心了。" 
徐衍不留情地戳穿他,"騙人,怎麼可能沒期待。像你說對出唱片不抱期待,其實還不是一樣哈得要死。" 
顏可臉一下子紅了,"......想,想歸想,但總是......可以忍耐的。" 
徐衍看他那臉紅的忍耐模樣,就忍不住想招惹他,趁他不防備,便湊過去偷了一個吻,弄得顏可發了半天的楞。滿天星光下男人發紅的臉在他眼裏無比地可愛。一個簡單的吻變得不夠,只想再強要多一點,而後再多一點。 
想逼問的答案在濃密的親吻中也變得不重要了。顏可喜歡的人是誰,這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顏可無論如何都是他的。 
他越來越喜歡喜歡逗顏可,有機會就逮著磨鼻子,親耳朵,捏下巴,種種小動作都覺得上癮,顏可卻越來越躲著他,也漸漸不肯讓他碰,連拉手都會避開。 
的確,最近那個電視劇已經播出了,收視率出乎意料地高,顏可的OST〈原聲帶〉也大受好評。 
顏可算得上開始紅了,不再需要像從前那樣對他曲意逢迎。 
徐衍有些不舒服。說"過河拆橋",可能難聽了些,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給顏可發一張專輯?"徐衍握著聽筒,手指轉著桌子上的玉石擺設,斟酌了一下:"再等等吧。" 
公司凡是有什麼動作,即使與他無關,多少也要知會他一聲。他若是有意見,那一時半會兒是無法通過了。 
公司現在有意向趁熱打鐵為顏可製作一張大碟,投石問路。運氣好的話,這種風格能獨闢蹊徑,殺出另一片市場也說不定。 
顏可有才華,不張揚,又比任何人都肯拼命。嗓音和低調勤懇的模樣正對了大家的胃口。出鏡的機會雖然不多,然而跟著徐衍一起占了幾次整版面的新聞,足夠醒目,在徐衍身邊卻又是和諧不刺眼的存在,贏得不少女孩子的喜歡。 
但徐衍說"不",那自然就先壓下來,反正要等著發片的歌手還很多。 
徐衍也知道自己這樣不好。顏可一直都那麼不容易。 
可是他覺得不安,顏可已經大不如以前溫順了。他有點怕顏可走得太快,會從他手心裏溜掉,然後就再也抓不住。 
"SISERA又要來了?"聽一邊的男人接電話,徐衍皺著眉,"麻煩她把後面跟著的那些車甩掉再上來好不好?" 
顏可停了一下,捂住話筒,朝著徐衍,"可是你又說我跟她出去見面不太好......" 
徐衍不喜歡SISERA。她倒不是不討人喜歡,而恰恰是似乎很討顏可喜歡。 
顏可救過她以後,SISERA待顏可就不同他人,時而會來徐衍家裏找顏可,聊聊天,再送一些小東西。而後樓下就一堆狗仔記者的車在等新聞。 
徐衍跟SISERA的緋聞一直傳得厲害,受到莫名其妙的關注。但這兩人事實上頂多只到出去吃飯的交情。 
徐衍那邊自然不必說,以SISERA大大咧咧的性格,對他這種類型也不太來電。上門做客,她坐著徐衍的沙發,吃著徐衍的點心,喝著徐衍的茶,還直爽地對顏可說:"徐衍哪里好了?他就只有一張臉而已。男人光長得帥有什麼用,膚淺的人才會被他吸引。" 
徐衍勃然大怒,但對方是女生,不可以動手武力解決,便磨磨牙,假裝沒聽見,擠出一點笑容坐過去,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還要再喝一點茶麼?" 
聲音很磁性,說話的時候微微壓低臉,看人的眼光深了些,笑得也格外迷人。 
SISERA漸漸就臉紅了。 
徐衍很享受這種虜獲人心的感覺,一旦有誰對他的魅力無動於衷,他那種孩子氣的好勝心就出來了。 
SISERA告辭的時候還有點暈暈乎乎的。等關上門,徐衍得意洋洋地在顏可面前轉來轉去,"我很有魅力吧。" 
顏可低頭洗著杯子,"你就是想要大家都愛你。" 
徐衍揚了揚眉毛,承認自己那點無聊心態被他看穿了。 
"做藝人的,沒人愛不就糟了?" 
顏可笑笑,叮叮噹當洗一池子的茶杯。 
"對了,SISERA來找你做什麼?不會又只是八卦而已吧?" 
"也沒什麼......"顏可有些遲疑。 
徐衍明瞭地挑高眉毛,"哦,她不讓你說,那就算了。" 
"......" 
"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沉默裏顏可繼續沖那些杯子,突然下定決心,"她說CANY ENTERCOM想跟我聯繫。" 
"嗯?" 
說到這個,顏可臉上便有了笑容,些微的不好意思,但很興奮,"也不是很確定,但他們可能打算跟我簽唱片的合同......" 
徐衍心裏突然一沉,口氣反倒就輕浮了,"哦。那豈不是要恭喜你?" 
顏可笑容收斂一些:"謝謝。" 
"那你怎麼想?" 
"我的合約快到期了。公司也對我沒什麼興趣,如果CANY真的肯簽我,我想,過去做事也不錯......" 
徐衍看著男人瘦削的,正對著他的背,強烈地覺得自己的玩具要被人奪走了,頭頂都因為嫉恨而發麻,想也不想地,從背後一把將顏可狠狠摟在懷裏。 
顏可嚇一跳,明白過來徐衍是想做什麼,就拼命掙扎著要逃跑,但被徐衍抱緊了,索性還打橫抱起來。 
這種姿勢讓有了點年紀的男人很難堪,在徐衍手裏不斷掙扎,生氣又無奈地責?:"你這人怎麼這樣......" 
徐衍不予理會。不管他多生氣,徐衍都覺得他其實一點也不討厭自己。將顏可抱回房間裏,就往床上一丟,而後壓上去,越發大膽地強行親吻他,把手硬伸進他褲子裏。 
顏可抵抗個不停,但照樣被扯掉褲子,上衣卷到胸口,面對面地被徐衍強行進入。 
徐衍制住他的掙扎,用力地深深頂著身下的男人,顏可抑制不住的聲音讓他下腹部越發滾燙,動作之大,連床都輕微搖晃起來。 
顏可一直在抵抗,但那種程度的抵抗只讓歡愛變得更激烈而已。徐衍覺得那種拒絕跟真正的拒絕不太一樣。顏可多少是該有些喜歡他的,就像在與他歡愛的時候,無論多不情願也無法避免快感一樣。 
聽著顏可失去控制的呻吟,脊背就一陣麻痹,想讓他再失控一些,就更狂野地對他,逼他發出平時根本不可能有的聲音,弄得好像是在你情我願地歡愛一樣。
顏可在床上是很容易操縱的,因為缺乏經驗,輕易就會被逼到誠實反應的地步。 
如果也能讓他也說出一些自己很想聽的話來,那就好了。 
火熱的交合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徐衍終於退出來,兩人喘息著,顏可雙腿還在發抖,躺了一會兒,費力地翻身背對著他。 
"顏可......"徐衍硬是抱住顏可,要逼他轉過來。 
顏可一臉的尷尬和不情願。 
徐衍隱約有些失望。過程中顏可也一樣勃起,高潮了。顯然並不會厭惡他。他對於自己的魅力一向有信心,現在卻有點挫敗。這男人雖然容易讓人得逞,但其實很固執。 
那點隱隱的堅持,如果他自己不放棄,徐衍根本拿他沒辦法。 
"顏可......"徐衍聲音有點可憐兮兮地,好像被強迫的人反而是他。 
顏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顏可,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顏可有些猶豫,遲疑了一會兒,才說:"也沒有......" 
徐衍一下子得意起來,"那是不是喜歡我?" 
顏可無可奈何地扭過頭去睡覺,不搭理他。 
徐衍還在不依不饒,"你一定會愛上我的。" 
顏可沒出聲。 
"就算你不是同性戀,也一樣會愛上我。" 
顏可歎了口氣,沒說話。 
徐衍就跟顏文一樣,快要贏得天下的氣勢。什麼都想要,任何人都該愛他,可是他們要到了那麼多的愛,又只是隨手扔掉。 
小孩子心性。顏可也只能當他是小孩子,什麼都不能跟他較真。 

第十章 
天氣逐漸熱起來,正是開始夏日游泳池畔泳衣PARTY的好時候。有朋友得到一批不錯的酒,便在家裏開小型聚會,邀請的都是些圈內相熟的人。徐衍帶上顏可,杜悠予和SISERA也都應邀而去。總共才十來個人,散落坐著,在游泳池邊的遮陽傘底下喝酒,笑笑鬧鬧。 
杜悠予脫了衣服就是白花花的一片,陽光底下幾乎會反光,躺在那裏,半夢半醒地曬他那永遠也曬不黑的皮膚。 
徐衍戴著太陽鏡,赤裸上半身在躺椅上日光浴。顏可只肯穿最保守的寬大沙灘短褲,徐衍便跟他穿了同款式的。反正寬鬆也一樣可以性感,又不是只有靠緊和露才能迷倒別人。 
SISERA穿得很漂亮,相當清涼,好身材一覽無遺,嘴裏跟顏可說著話,眼睛總忍不住往徐衍那裏飄。 
過了一會兒終於走到徐衍身邊,口氣是刻意地落落大方:"喂,我們互相擦防曬油好不好?" 
徐衍懶洋洋地,"我讓顏可幫我擦就行了。" 
SISERA有點沒趣,撅撅嘴,"哼,誰希罕你,我也讓顏可替我擦。顏可......" 
顏可正要接過那流金小瓶子,卻被徐衍劈手奪走。 
"真是大小姐,我來伺候你吧。" 
SISERA高高興興地趴在那裏,徐衍仔仔細細幫她把整個美背都塗了一遍,連大腿也塗了,還誇了一句:"身材不錯嘛。" 
SISERA翻身坐起來的時候臉上有點紅,"我去拿杯酒。" 
徐衍坐回躺椅上,伸個懶腰,"幫我也帶一杯吧。" 
"要什麼樣的?" 
徐衍朝她眨眨眼睛,"跟你一樣的就行。" 
杜悠予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看SISERA走遠,又笑著看自己的表弟,"你這是幹什麼?難道現在對女人也有興趣了?" 
徐衍笑道:"我只是在散播愛而已。" 
"不喜歡就不要招惹喲,萬一人家愛上你了那怎麼辦?"杜悠予考慮問題很實在,"你又硬不起來。" 
"我也沒做什麼啊,"徐衍開玩笑,"太有魅力又不是我的錯。" 
"你這樣四處勾引人,又傷人的心,有什麼好驕傲的?" 
兩人都吃了一驚,一齊看向說話的那個人,卻是顏可。 
"要這麼多人愛上你幹什麼?你已經擁有足夠的愛了。明明根本不想回報,卻故意把人心搶過來。又不是小孩子,為什麼要這麼幼稚!" 
徐衍料不到顏可會這麼嚴厲地跟他說話,一時張口結舌,連生氣都忘記了。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指著顏可,"這些話是你能說的嗎?你真以為我是你弟弟啊?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 
顏可一時衝動,話已出口,也為自己的失態而漲紅了臉,連聲訥訥說著"抱歉",而後起身走開了。 
即使顏可已經跟他道了歉,徐衍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他腦子燒了嗎?他最近沒什麼不對吧?居然敢那麼對我說話!" 
杜悠予微笑,"他多半是喜歡上什麼人了。" 
徐衍立刻轉頭盯著杜悠予,"你從哪看出來的?" 
"我聞到有人為情所困的味道了。" 
徐衍還在嘴硬,"我不這麼覺得......" 
"要不是自己有心事,反應怎麼會這麼大。" 
徐衍立刻眼皮一跳,看拿著兩個高腳酒杯的SISERA從食物區回來,杜悠予也說中他最擔憂的事情:"莫非他喜歡SISERA?" 
徐衍連酒也不喝了,跳起來就去追顏可。 
"顏可!" 
男人托著盤子,盤上是胡亂擺放著的食物,似乎是在忙著弄吃的。 
徐衍貼近他站著,摸了一把他瘦削的光背,"你今天反應很過度呢。" 
顏可低頭擺盤子裏的沙拉,臉上還是有些發紅,"抱歉......" 
"我猜得沒錯的話,你是在吃醋,對吧。" 
顏可吃了一驚,忙辯解:"沒有那回事。" 
"不要裝了,"徐衍半真半假地挑高眉毛,"我連你喜歡的是誰都知道。" 
顏可臉迅速地漲紅了,僵著不知道怎麼辦,只連連擺手,"沒,沒有那回事......" 
"從旅館失火那件事開始,我就知道了。" 
顏可瞬間連耳朵都紅了,驚慌失措的,想轉身走,但又不敢動。 
徐衍伸手過去摟住他肩膀,把他拖過來,對著他驚惶的眼睛,靠近了一點,壓低聲音:"實話對你說,根本不會有可能的。" 
顏可表情僵住,想緩解窘迫地笑笑,但笑不出來。 
"你這樣根本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啊。" 
"......" 
"你要知道,你們地位差太遠了,像你這樣的,人家怎麼可能真的看上你。" 
顏可被訓得低著頭,"吭吭哧哧"地說不出話。 
徐衍摟著他的手臂加大力度,惡狠狠地,"就算她跟你好,最多也只是玩玩而已,你不會傻到要當真吧?" 
顏可滿臉通紅,終於開口:"......我知道。" 
徐衍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就好,以後還是保持點距離吧。別怪我說話不好聽,我是為你好。" 
顏可應了兩聲,趕緊端著盤子轉身走了。 
"顏可要辭了,他要轉去CANY公司。" 
隔天就從經紀人嘴裏聽到整個消息,徐衍差點一口茶噴出來:"什麼?!" 
"他在這裏沒什麼前途,那邊又拿唱片合約來挖他,他怎麼可能不去。所以得幫你再選一個助理,你有什麼詳細的要求,先提出來,我幫你看看。" 
徐衍臉色都變了,但居然沒發火,也不說話,只是一直冷笑。 
顏可剛好也從門外進來,像是有話要跟他說,見了他的臉色,便有些遲疑,猶豫了一會兒,才走近一些,"徐衍,我等這邊合約到期以後,就要去CANY做事了......" 
徐衍看都不看他,"是麼?恭喜你。" 
"以後,那個,我們多聯繫......如果人手不太夠,有什麼活還是可以讓我做......" 
"不必了,"徐衍怒極反笑,"我們這裏沒有吃回頭草那回事,我也不缺人,你儘管去。好走不送。" 
顏可有些尷尬,低頭只是笑。 
顏可的合約正式到期之前,還是要在公司裏做些瑣碎的工作,也繼續住在徐衍家裏。徐衍對他很是冷淡,愛理不理的,本以為他會儘快搬出去,但看他的樣子,竟然是厚著臉皮,暫時沒有主動搬離的意思。 
等顏可和CANY簽完約了,卻又說那邊要過段時間才會替他安排宿舍,搬家很麻煩,便希望能在徐衍這裏再借住幾天。 
徐衍對此不置可否,只想看看真有宿舍住的時候,顏可是不是還能掰出別的藉口來賴著不走。 
然而在顏可安定下來之前,SISERA就先出事了。 
她得罪了人,隨後一大堆似是而非的,她和不同男人親熱的照片影像便被公佈出來,有一部分算得上不堪入目。 
她走的是清純如天使的未成年偶像路線,那些照片令輿論譁然,一時間一片混亂。所有跟她扯得上關係的男人都被捲進這趟渾水,連徐衍跟顏可都被牽連了。
徐衍的後臺不是一般藝人可以相比的,因此很快便澄清那部分謠言,置身於事外。 
沒人去拉顏可一把,他就全然陷進去了。 
他進CANY正是因為SISERA的穿針引線,平素交情甚好也是事實,加上旅館失火事件裏他救出的是身穿浴衣的SISERA,兩人關係作為曝光"內幕"的一部分,被添油加醋傳得不堪入耳。 
各類流言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公司決定丟卒保車,堅稱SISERA未成年,在一切事情上都不曾具備主動權,維護她的清白立場。 
輿論搞臭一個人的能力是驚人的。短短幾天,顏可從英雄變成心懷不軌的疑犯,溫文本分的形象已經被塗掉了,剩下的是一個猥瑣、奸惡、利用和覬覦未成年小女生的中年男人。 
顏可出門開始需要戴著遮住半張臉的太陽眼鏡了,不是時尚和明星的低調,而是過街老鼠一般的倉皇。 
徐衍跟他正是冷戰期間。顏可在家也不對此抱怨什麼,只默默地。兩人便依舊冷淡。不管顏可的名聲被攪得多臭,徐衍照樣忙於他參演的新戲。 
這天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不足的緣故,徐衍一直覺得眼皮跳。然而剛拍完早上的戲分,突然就聽到顏可出事的消息。 
顏可走在路上的時候,被暴怒的歌迷扔過來的玻璃瓶砸碎了眼鏡。碎片紮進眼睛裏。 
徐衍丟下整個劇組去了醫院,耍大牌或者耽誤進程之類的責備他都不當一回事。那些算什麼,拍攝期還有好幾個月,而顏可只有兩隻眼睛。 
從病房門上的玻璃看進去,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一動不動,像是在熟睡。 
徐衍看了半天,才推門進屋,坐在床邊近一些看著顏可。男人臉上沒有表情,真的好像睡著了一樣。 
"顏可。" 
沒得到回應,徐衍伸手摸摸他的臉,"我這幾天都沒工作,可以陪你。" 
"......" 
"你好一點了嗎?餓不餓?" 
顏可還是閉著眼睛。徐衍知道他在裝睡,不肯醒過來。 
徐衍不再叫他,只握住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男人的手心冰涼的,輕微地顫抖。 
離開的時候外面還有不少記者圍著。徐衍隱約聽見那些人的竊竊私語。 
"也實在太倒楣了。" 
"是啊......" 
無論是遭遇什麼,顏可落在別人嘴裏最多也不過是"倒楣"二字。他辛苦半輩子,只落得這兩個字。 
醫院對他的眼睛沒辦法,顏可便自己要求提前出院。 
徐衍去接他,顏可只是蒼白消瘦,神態沒什麼異常,坐進車裏的時候還記得跟徐衍說謝謝。他是很堅韌的人,像永遠也不會被打倒打死似地。 
回到家,顏可也儘量要做得跟以前沒什麼兩樣,但一隻眼睛上還蓋著紗布,不習慣這樣的視力,就顯得笨拙。拿東西有些遲疑,做事也總是往左偏。 
徐衍站在他右邊的時候他察覺不到,聽見徐衍在身邊說話的聲音,要整個人轉過去才能看著徐衍。 
一次之後,徐衍便只站在他左邊了。他感激徐衍這樣難得的細心和體貼。 
吃過晚飯他還洗了碗,而後才收收弄弄去睡覺。這天晚上要早些睡,因為第二天他就要搬回去了。 
顏可閉上眼睛等著入睡。大的行李已經收拾好了放在牆邊。關了燈,房間裏就很安靜,只有床頭的鬧鐘"滴答滴答"走動的聲音。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充滿期待。 
徐衍怎麼也睡不著。安慰的話太廉價了,從始至終他沒對顏可說過半句,也不想表現得太憐憫,更不想用"你真倒楣啊" 
的眼光看著顏可。 
想起今天從醫院回家以後,顏可說過自己接下去準備換個工作。 
CANY已經和他解了約,現在這個樣子,也不會有任何一家娛樂公司願意要他。他的打算是去小一點的地方當音樂教師之類。 
男人這麼快就盤算好後路,令徐衍有些意外。但也知道顏可是現實理智的人,即使總是那麼半死不活的,其實卻很堅強。 
哭哭啼啼從此活不下去的,反而不像他了。 
顏可已有自己的人生計畫,徐衍自然也不會阻攔。再怎麼任性,這個時候他心裏也清楚,顏可不是他的所有物,更不是他的玩具。 
這個拼命的永遠也不走運的老男人,"理想"、"追求"這樣的字眼用在他身上雖然很可笑,徐衍卻不忍心再取笑他。 
就讓顏可去過他自己的人生好了。顏可的眼睛很可能從此就只能這樣了,獨眼的男人一點美色也稱不上,徐衍想,自己應該不會再對他有欲望了吧。 
自己跟他只是偶遇的短暫交集而已,從沒想過真的要發生什麼,是吧。 
自以為已經想得透徹,翻了個身,卻還是無法入睡。滿腦子都是顏可微微駝著的背影,他只想把顏可抱在懷裏。 
顏可房間的門依舊沒有反鎖的習慣,徐衍輕輕扭動把手,便能推門進去。借著黯淡的光線,看得見床上被子隆起的那一塊。 
沒有聲音,但卻微微發抖。 
"顏可。" 
床上的人沒有回應。徐衍坐到床邊,把被子拉了一點下來,只看得見男人的後腦杓和肩膀,徐衍把手放上去,感覺到的顫抖讓他都覺得心疼了。 
顏可終於快要承受不起了。再怎麼樣打不死,他也是會痛的。 
徐衍掀起被子,鑽進去。顏可的手腳都冰涼,徐衍把他摟進懷裏,反復摸他的胳膊和背,暖著他。親了親他的臉頰,他也沒反抗。 
"你冷嗎?" 
顏可看著他,只有一隻眼睛裏充滿淚水。 
"冷是嗎?" 
"......" 
"沒關係,有我在。" 
徐衍抱住顏可,親他僅有的一隻完整的眼睛,而後自然而然地,就壓住那半開的乾裂的嘴唇。長時間溫柔的親吻,想舔平男人傷口的那種吻。 
吻了一會兒,驚訝地發現顏可竟然在回應他。 
絕望的男人也把他抱得緊緊的,抓住救命草一樣,喉嚨裏有點嘶嘶的聲音。徐衍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只是將他摟得更緊。 
這次兩人自然而然地就做了。徐衍第一次有這樣的性愛,很激烈,但不是為了快感,也沒那麼肉欲。只想把懷裏瘦巴巴的男人用力揉進身體裏,好好疼愛他,讓他暖和一點。 
過程中顏可好像很痛,但始終抱著徐衍的背。徐衍用力咬他嘴唇,把他翻來覆去折騰,他也沒反抗過。 
頭一回把顏可面對面地抱在懷裏入睡。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顏可也仍然在他懷裏沒動。徐衍忍不住親了親男人的額頭,而後又親了親臉頰。屋子裏的光線很好,視野清晰,腦子裏卻亂糟糟的,他都不想去片場了,就算違約他也認了。 
但顏可被弄醒了,睜眼懵懂了一會兒,舔舔乾裂的嘴唇,看看天花板,又看看徐衍,小聲說:"你今天不用工作嗎?" 
徐衍一直盯著他,"下午才有我的戲分。" 
顏可轉頭想看鐘,但意識到右邊的視力已經消失了,只好動作遲緩地轉過身,而後小聲地道:"啊,已經是中午了。" 
"嗯。" 
"你也該去工作了吧。" 
"嗯。" 
"我叫了搬家公司的車,等下就走。" 
"嗯。" 
"再見。" 
"嗯。" 
徐衍腦子裏依舊亂著,坐著不動。電話響了,是經紀人打到家裏來催他的,他機械答應著,連跟顏可道別都忘了,起身回房換衣服,而後下樓開車。 
車子在路上高速前行,徐衍手搭在方向盤上,卻只覺得魂不守舍。想到今天等收工回家,再看不到那個男人了,心裏就尖銳地痛了一下,痛得整個人都亂了。他心疼顏可。不管那個是男人受傷,還是要離開,他心裏都像被剜掉一塊。 
半路打電話給經紀人,說他去不了了,不管電話那頭的呼天搶地,就把手機關了,而後找個地方掉頭開回去。 
回去正看見搬家公司的小運貨車在樓下停著,徐衍來不及把車停到車位,便下車大步過去,敲了敲駕駛室的玻璃,朝裏面那轉頭看他的司機道:"你們不用等了,顏先生今天不搬了。" 
"啊?但是剛剛還打電話叫我們來......" 
徐衍抽出幾張鈔票遞過去,"不好意思耽誤你們。費用照樣付,你們現在就可以走了。" 
上了樓,公寓的門開著,顏可聽見腳步聲,邊低頭往懷裏塞什麼東西,邊說:"行李在牆邊上,一共就那些......" 
抬頭看見是徐衍氣喘吁吁站在面前,顏可一下子楞了,呆呆對視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忙要把手裏的東西塞進去,越急卻越裝不進口袋,只好倉卒地抽出來,藏到背後。略微尷尬地打著招呼:"你回來了?" 
"嗯,"徐衍看著他,心裏又酸又軟的,一時竟不知道該開口跟他說什麼,只好隨口道:"你拿的是什麼?" 
顏可卻緊張起來了,"沒什麼,我自己的東西。" 
"嗯?"徐衍有些狐疑,微微側頭想看他背後,卻被他躲開,便伸出手,"什麼寶貝,讓我看看吧。" 
顏可僵硬著,臉都紅了,半天才說:"我沒偷你東西。" 
"我知道,"徐衍放軟口氣,卻還是伸著手,"給我看看。" 
顏可怎麼也不肯,徐衍看他那窘迫的樣子,即使自己正心慌意亂,也仍覺得可愛,索性上前,迎面將他一把抱住,在他背後扣住他的手腕,硬要把那信封抓到手。 
顏可拼命掙扎,慌張地躲閃,被抓住了也死都不肯鬆手。徐衍懷裏摟著他,對那信封裏的東西反倒全無興趣了,看顏可一臉緊張地掙扎來掙扎去,情不自禁地,一低頭就吻住他。 
顏可只來得及倒吸一口涼氣,就被撬開牙關,吮住舌尖。突如其來的深吻弄得他整個人都呆了,被徐衍緊抱著,溫柔又熱烈地輾轉反復親吻,吻得腦子都一片空白。 
"啪嗒。" 
聲響不大,兩人卻停住了。那個信封從顏可手裏掉下來,落在地板上,開口沒有封上,裏面的東西全滑了出來。 
地上散開的是五顏六色的一小把,徐衍低頭定眼去瞧,一時沒看出那是什麼,彎腰想去撿,顏可已經尷尬得滿臉通紅,張惶失措蹲下去要搶,但視力受了影響,動作稍微遲緩,便被徐衍搶先了。 
徐衍抓到了才看清那是些燒剩的蠟燭,用在生日蛋糕上的那種;還有一張背面朝上的照片,不用翻過來徐衍就知道那是什麼了,背面上落款的正是他自己的筆跡。 
他想起來這些是顏可僅有的,從他那裏得來的東西。 
徐衍吃驚得都呆了。他從沒往那方面想過。 
平時對顏可說什麼"你在喜歡我吧",那純粹是臉皮厚。 
他覺得顏可對他的感情,最多也就是達到"感激"的地步,或者說"你像我弟弟",甚至不如他的胖子經紀人對他的感情深。 
沒想過顏可會這麼這麼地在意他。 
顏可像被人揭了瘡疤一樣,臉因為羞恥而漲紅,也不抬頭看徐衍,就那麼僵硬地蹲著。感覺到徐衍在看他,便伸手擋住自己的臉。 
徐衍叫了他一聲:"顏可。" 
男人沒吭聲。徐衍便在他面前蹲下,想跟他面對面。顏可忙捂住自己傷殘的臉。 
徐衍想把他的手拉下來,卻遭到劇烈的反抗,好容易才把那兩隻手都握在自己手心裏,男人露出來的臉上只有一行眼淚。 
"顏可......" 
男人低下頭,背也彎著,像被什麼東西壓著似地。 
"顏可......" 
徐衍竟然也"吭吭哧哧"說不出話來,只抓著顏可的手,跟他面對面蹲著。 
"你今天不用搬了,搬家公司的車已經走了。" 
"......" 
"你就住我這裏吧。" 
"......" 
"工作的事情不用擔心,有我在。" 
"......" 
"我會帶你去看更好的醫生。" 
"......" 
屋子裏重新陷入一片尷尬的沉默。 
徐衍抓緊男人汗津津的手,自己都覺得喉頭發幹,聲音很難出得來,"我喜歡你。"用光了所有廢話之後,真正該說的那句終於說出來了。 
他緊張地注視著顏可,顏可也用僅有的眼睛望著他,變得比平時更呆,好像都已經傻了。 
"我愛你。" 
徐衍湊過去吻住顏可嘴唇的時候顏可都還是僵硬的,微張著嘴唇任他親吻,一點反應也做不出來。 
徐衍這個時候也沒有任何吻技可言了,甚至還撞到他的牙齒。兩人半蹲半跪在地板上,手拉著手接吻,中學生一般的純情青澀感覺,徐衍自己的臉都紅了。 
嘴唇分開的時候,顏可鼻子眼睛都是紅的,見徐衍還在盯著他看,慌張無措,不知道要怎麼遮擋自己的狼狽。 
"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顏可低著頭,過了一會兒,有些結巴地道:"謝謝你。" 
"我不是說這個!"徐衍捏緊了他的手指,"你不是不喜歡男人嗎?" 
"......" 
"那你喜歡我嗎?" 
"......" 
"還是只把我當弟弟?" 
顏可從耳朵到脖子全紅了,額頭上都有了汗,抬眼望著徐衍,"我,我想......跟你在一起。" 
有點答非所問的答案。徐衍安靜了一下,而後一把將他抱了起來。 
"對不起。"幾個小時以後,徐衍有些內疚地向身下精疲力竭的男人道歉。滿床狼藉,顏可氣息奄奄地趴著,一身的汗,動彈不得。 
"還很痛嗎?" 
顏可猶豫了一下,才小聲說:"剛才......扭到腰了......" 
徐衍想起那個姿勢的激烈,一下子有些臉紅,忙找來藥油,手法笨拙地替顏可揉腰。 
真奇怪,現在很容易就會覺得羞澀。 
顏可忍著痛,一聲不吭地讓他按摩。等皮膚變得發熱,徐衍停下手,將藥油的蓋子擰回去了,顏可忽然說:"跟我在一起的人,運氣都會變差的。" 
徐衍知道他的意思。 
"沒關係,就算你是倒楣鬼,我的運勢可是強得很,不怕你。你跟我在一起,運氣只會變好。" 
"是嗎......" 
"你被我這種好男人愛上,這就是開始轉運的證明啊。" 
顏可被逗得呵呵笑了,是真的那種開心。 
顏可在床上趴著,不太能動得了。徐衍便下床替他收拾東西,把行李箱裏裝的都一樣樣重新清理出來。 
整理的時候翻出一張包得很小心的CD,上面卻沒有任何歌手的名字。 
"這個什麼?"徐衍問完之後便了然了,"你的DEMO麼?" 
顏可不太好意思地"嗯"了一聲。 
徐衍看著這張夭折了的專輯,心裏一動,"可以放出來聽聽嗎?" 
顏可又"嗯"了一聲,便拉高被子,把頭蓋住。 
那種不安的樣子讓徐衍覺得很好玩,硬把蒙在他頭上的被子剝掉,"難聽我也不會嫌棄你的啦。" 
音響打開,開頭卻是一段口琴,很古老的童謠,帶點陳舊氣息的樸實演奏之後,是短暫的讓人懷舊的空白,而後流暢的吉他聲便"嘩啦啦"流淌出來。 
徐衍沒再動,站著把整張DEMO都聽完了。 
感覺並不陰鬱,甚至很多是輕快的旋律,他卻聽得幾乎要落下眼淚。他明白顏可,並不是只有大放悲聲才是悲傷的表示。 
那些迷茫又堅強的東西,讓他都覺得難過。 
"徐衍?" 
音響裏最後一個音符消失後,就沒再聽到聲音,顏可從被子裏探出頭,有些擔憂。 
"我會讓你出唱片的,"徐衍轉頭看著他,"我也不會讓你只有一隻眼睛。" 
顏可怔了怔,露出感激的神情,有了些微笑,但並沒有多麼欣喜。 
徐衍知道他已經不敢有期待了了。 
他習慣於忍耐,受苦什麼的都無所謂。讓他害怕的是希望,希望太傷人了。 
像那個時候對顏文,像那個時候對以後的人生。 
那些那麼大的期待,然後都落空了。 
想到他有過的那些帶來巨大失望的希望,徐衍心頭不由得一軟,過去一把摟住他。 
顏可的嘴唇帶點輕微的涼意,卻終於還是在兩人的親吻中漸漸熱起來。 
徐衍在接吻的間隙裏小聲說:"你放心。" 
顏可無聲地望著他。 
徐衍抵住他的額頭,對著男人發紅的眼睛,"我不會再讓你失望的。" 
他要讓這個男人相信,跟他在一起會有好運。雖然聽起來像童話,但是厄運總有用完的一天,終歸會有順利的時候,最後一定會幸福。 
他想讓男人知道,雖然有時候會帶來傷害,但希望其實是個好的東西。 
就像他一樣,雖然不溫柔,孩子氣,耍任性,大少爺脾氣,有過許多這樣、那樣的不好,但是,最後一定會讓這個男人幸福的。 
"真的,你可以對我有期待。" 
在男人開口回答之前,徐衍抱緊他,吻了他流淚的那只眼睛,而後堵住他微微顫抖的嘴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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