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簡介:

  少年謝鐸銳撿了一個四歲的小屁孩,那小孩黏他黏到天怒人怨,於是謝大少愉悅地開始了養成系。

  看著弟弟一點點長大,一點點從小不點長成挺拔的少年,謝大少終於發現自己對他的占有欲並不正常。

  謝大少還在糾結自己的感情,就漸漸發現自己的寶貝弟弟好像不太對。

  ……

  等等,弟弟好像……哪裡都不太對?!


  注沉穩重度護犢子攻X軟萌腹黑重生受

  注娛樂圈,偽兄弟年上,慢熱,互寵,he,輕松向

  注此文為現代架空,非TC背景,請勿代入

 

第一章

  謝鐸銳是謝家長子,下面還有好幾個堂弟表弟,卻從來沒有起到長兄應有的模范帶頭作用,以頑劣之名著稱軍區大院,是打架斗毆的一把好手,這位90年代的問題少年做夢都沒想過,自己會在這樣花一樣的年紀出個門就喜當爹了。

  樹叢的角落裡躺著一個渾身烏漆墨黑的小孩,臉埋在膝蓋裡看不到樣子,但是從露出來的部分來看,剛才一場大雨除了把他淋得更加狼狽之外,一點也沒有起到水應有的清洗作用,由此可見,髒得十分徹底。

  自己的籃球正安慰地坐在這小孩的身邊。

  謝鐸銳看了那團破布一樣的小人一會,確認他不會因為自己的出現而抬起頭來,於是只好勉為其難地伸出手戳了戳,「喂,你躺在這兒干嘛?」

  然後那團破布就垮了。

  謝鐸銳:「……

  那髒兮兮的小孩露出一張更加髒兮兮的臉,由於臉上實在太黑,實在是男女莫辯,謝鐸銳只能看到他相對干淨的嘴唇,小孩的嘴唇慘白,意識全無,眉頭緊緊皺著,看上去應該是生病了,嘴裡咦咦嗚嗚不知道念叨著什麼。

  「喂,醒醒。」謝鐸銳猶豫,接著從兜裡掏出一張紙巾,隔著紙巾拍拍那孩子的臉,「快醒醒。」

  那孩子混混沌沌,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臉上輕拍,軟軟暖暖的,他餓極了,本能地側過頭舔了舔。

  不能吃?小孩子迷迷糊糊皺眉,小臉皺得更緊。

  謝鐸銳:「……

  盡管隔著紙巾,謝鐸銳還是感覺到了指尖那一瞬間濕潤滾燙的觸感,愛干淨到勉強陪兄弟打球都一定要穿長袖,就怕球碰到自己身上,還隨身帶紙巾手帕的謝大少,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小孩渾然未覺自己給人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傷害,因為他已經快要燒暈過去了。

  「謝鐸銳,你在這愣著干什麼?還打不?」身後快速跑過來一個高個子穿著藍色球服的少年,少年拍了拍謝鐸銳的肩,順著謝鐸銳的目光看到躺在地上的人,頓時驚奇道:「誒?這是什麼?」

  「……」謝鐸銳:「人。」

  簡尤:「……我知道,這誰?」

  謝鐸銳看他額頭上的汗一眼,掏出紙巾遞給他,再皺眉看著那小小的一團,「我怎麼知道?沒見過,簡二你見過嗎?這幅樣子怎麼混進來的?」

  「不是住這裡的小孩,大概是哪裡鑽進來的吧?看樣子像是沒人要的。」簡尤抱起籃球,「找人吧,這小孩看樣子是生病了,總不能就這樣放著。」

  「行,我回去叫人,你幫我看著,我很快就回來。」謝鐸銳又看了一眼蜷縮在地上的小孩。

  簡尤抱著球在指尖轉圈,點頭道:「行,你去吧,快點兒。」

  簡尤放目送謝鐸銳跑遠,放下籃球仔細看了看那小孩,那團孩子瘦骨嶙峋,露出的手臂又黑又細,小小的一丁點粗,一看就知道之前過的是怎樣的生活,簡尤驟然想起了自家胖嘟嘟的表妹,覺得有點心酸。

  沒過幾分鍾,謝鐸銳就帶著家裡的保姆過來了,保姆手裡還特意帶了一條雪白的大毛巾,在謝鐸銳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把地上的孩子抱了起來。

  保姆五十幾歲,家裡正好有個幾歲大的小孫女,看清那孩子的樣子立刻有些心疼,「好像是個男孩兒,這孩子怎麼搞成這樣?哎喲喂發燒了吧?這小臉兒給燙的,少爺,我這就去叫醫生。」

  「好,」謝鐸銳看了看被他臉一蹭,瞬間髒兮兮的毛巾,臉色有些難看,囑咐道:「張姨,在醫生來之前先給他好好洗洗,找身合適的衣服穿。」

  「好好好,我今天剛給我孫女做了套衣服,正好給他穿上。」張姨看著他細得嚇人的胳膊,又是一陣心疼。

  「好,麻煩張姨了,你先回去吧,我馬上就回來。」

  京城的三月春寒料峭,謝鐸銳看著那小煤球光禿禿的大腿,咬了咬牙,又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那小孩子蓋上了。

  ……大不了衣服扔了就是。

  雖然還是少年,但是從小在爺爺在鐵血教育和打架斗毆中長大,謝鐸銳身形在同齡人中已經相當高大,運動裝外套一蓋上去,那團煤球就只露出一個發頂一個小腳了。

  張姨抱著那團煤球剛走兩步,那小孩在鞋「吧唧」掉到了地上,保姆正打算想辦法撿,謝鐸銳看了看那雙看不出本色的鞋,臉色又黑了一點,控制不住地往後退了一步,「不要了,給他重新買吧。」

  張姨在謝家做了近十年,算得上是看著謝鐸銳長大的,自然知道謝大少的習慣,這位可是真一點髒東西都不會碰的主,她連忙抱著人回去了。

  簡尤拍了拍球,「謝大少,那我先回去了?」

  「嗯,我回去看看,」謝鐸銳拍拍簡尤的肩,正准備走,突然想到什麼,轉頭道:「晚一些讓翟行來我這的時候帶兩套三四歲小孩子穿的衣服鞋子。」

  「……」傳話筒簡尤無語,「你讓翟行去幫你買小孩子的衣服?」

  謝鐸銳一笑,「你就直接告訴他,他不帶老子揍死他。」

  簡尤:「……說正經的,你撿回去准備干嘛?」

  「病好了送警察局,要是流浪兒應該會被送去福利院吧,」謝鐸銳挑眉,「難不成還要我養起來啊?我爸說不定會以為是我的私生子。」

  「有個這麼大的私生子,你可真牛,」簡尤失笑,拳頭錘了錘謝鐸銳的胸口,「行,這麼著吧,我找人打聽一下最近有沒人家裡丟孩子了,說不定是跑丟了,也能給人送回去。」

  謝鐸銳到家的時候張姨正在給那個小孩洗澡,謝鐸銳實在是不想看到那團髒兮兮的煤球,等他洗完澡換了身衣服出來,樓下的浴室水還嘩啦啦響著。

  洗這麼久?那煤球得髒成什麼樣呀……謝鐸銳感慨著推開門,那團煤球躺在浴缸裡,張姨怕他掉下來,一手抱著他,另一手給他擦洗著,煤球臉洗過之後白淨了許多,雖然瘦的像只猴子,但是看起來終於有了幾分小孩子的樣子。

  謝鐸銳忍不住道:「這簡直就是掉色。」

  張姨聽到聲音,連忙回頭跟謝鐸銳打招呼,「之前也不知道多久沒洗澡了,剛才一進水水就黑了,看看,這洗一洗多好看。」

  謝鐸銳:「……」他覺得有些反胃,後退一步移開了視線。

  「少爺,已經給宋醫生打過電話了,估摸著這會兒就要到了。」

  「恩,現在怎麼樣?要不要給他找點吃的?」

  張姨歎氣,「還是先看過醫生吧,我待會給他熬粥,看樣子好久沒吃飽了,也不知道什麼東西能吃,唉,還是這麼小的孩子呢,這小臉可憐見的。」

  謝鐸銳於是就又去看了那……已經洗干淨了的小煤球的臉,那孩子眉頭皺得依舊很緊,洗干淨之後更能看出來他臉色有多難看,謝鐸銳道:「現在不是有張姨照顧嗎?以後就好了。」

  「唉,」張姨還是歎氣,念叨道:「長得這麼好看,漂漂亮亮一個小孩,一定得給他找個好人家。」

  謝鐸銳於是又看了他一眼,撇撇嘴,長得漂亮沒看出來,只看出來了是個皮包骨頭的小骷髏,跟他上次撿的那只癩皮狗有異曲同工之妙。

  張姨把小孩擦干淨裹在毛巾裡抱著放在了沙發上,又從廚房拿了個干淨的水杯給他倒了熱水放在一邊,這才道:「少爺,我去給他拿衣服穿,他這會兒燒得迷糊,您幫我看著點兒,我怕他從沙發上滾下去。」

  「好,麻煩張姨了。」

  謝鐸銳在沙發前蹲了下來,那只小骷髏不安分地裹在毛巾裡哼唧,露出來的胸膛部分全是排骨,整張臉都要皺成球,從哪個角落都看不出個漂亮來,再說這是個男孩兒吧?有用漂亮形容男孩兒的嗎?

  「嗯……」小孩兒突然翻了個身,謝鐸銳連忙把他扶回去,那小孩抱著毛巾,終於吐出了較為清晰的兩個字:「媽,我疼……

  「……」正准備幫他扯過一邊的毛毯蓋上的謝大少僵住了。

  謝鐸銳正尷尬著,那小孩居然突然就哭了起來,也沒睜開眼睛,看起來不像是清醒過來的樣子,哼哼唧唧地不斷念叨著什麼,黃豆大的眼淚從眼角掉出來,甚至還越哭越大聲,看起來像是難受到了極點。

  「喂,你別哭了,」從來沒有帶過小孩的越大少頓時有些手足無措,盯著那小孩哭花的臉很是犯愁,「不管大小也是男人,能這麼隨隨便便哭嗎?喂,我說你別哭了?」

  「嗚嗚嗚……

  「……我說你別哭了成嗎?」

  實在是拿他沒辦法,謝鐸銳恨不得自己少長十歲,好跟他一起哭,他朝後院看了看,估計張姨要出來了,發自內心地歎了一口氣,正准備給自己倒一杯水,突然發現那個哭哭啼啼的小骷髏睜開了眼睛,正瞪著一雙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看著自己。

  ……

  謝鐸銳:「……嗨。」

第二章

  謝鐸銳:「……嗨。」

  那小屁孩楞了幾秒,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樣,驚恐地往四處看,然後滿眼疑問地看著他,燒糊塗般半張著嘴,讓他看起來傻兮兮的。

  一雙大眼睛清澈盈亮,這小孩長得一般,眼睛倒是挺漂亮的。

  「我在花園裡看到你,你生病了,所以我把你帶回來看醫生。」

  張姨還沒回來,謝鐸銳只好勉強和他做溝通,卻沒想到那個看起來一丁點大的小孩居然聽懂了,還帶著奶氣的一張小臉面無表情,他輕輕「嗯」了一聲,然後用更輕的聲音說:「謝謝。」

  「……」謝鐸銳被他正經的語調搞得一愣,一時之間甚至沒反應過來對面是個小屁孩,回答道:「不用謝。」

  那小孩也不再說話,抿緊唇,一臉嚴肅地盯著謝鐸銳看。

  謝鐸銳被他認真的表情給逗笑了,把桌上已經涼下來的水遞給小孩,「稍微坐起來一些,對,靠在這個墊子上,行了,喝水吧。」

  小小的幾個動作,那小孩的額頭上就冒出一層虛汗,謝鐸銳幫他穩著,小孩雞爪子一樣大的手抱著水杯,咕嚕咕嚕快速喝完了一杯水,然後抱著杯子繼續看著謝鐸銳。

  「還要嗎?」謝鐸銳問他。

  那小孩輕輕搖了搖頭,似乎發現自己現在是光著的,有些不好意地皺著眉頭縮進毛巾裡,但是那雙大眼睛還是繞著謝鐸銳轉悠個不停,似乎不把人盯出個洞來死活不會罷休。

  謝鐸銳放下水杯,張姨正提著衣服袋子進來,看到小孩醒過來之後高興又緊張地加快了腳步,關切道:「怎麼樣?能說話嗎?告訴奶奶哪裡不舒服?」

  張姨太過熱情,謝鐸銳無奈地退後了一步,看著張姨小心翼翼地把小孩抱進懷裡給他簡單地套上衣服。

  小女孩的粉紅色衣服褲子,張姨怕他繼續受涼,甚至還給他戴上了一個嫩色的針織帽,那小孩反抗無能一臉菜色,也不知道是因為生病還是因為鮮艷可愛的衣服。

  不過……這麼大點的小屁孩,應該也不會去介意衣服是女式還是男式吧。

  還挺可愛的,謝鐸銳下面也有好些弟弟妹妹,但是都成天就知道哇哇大哭,腦袋都要被他們吵暈過去,這小孩病成這樣,除了將醒未醒的時候哭了一會,這回居然一聲不吭了,脾氣還挺強。

  不過強地倒是挺讓人喜歡,謝鐸銳摸了摸下巴。

  那小煤球似乎終於感覺到了謝鐸銳的目光,突然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十分怨念。

  ……

  謝鐸銳:「……噗。」

  謝鐸銳笑得不行,那小孩見他笑,眼神更加怨念,謝鐸銳坐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背,「穿上衣服挺好看的,張姨,宋醫生還沒到?」

  都過去半個多小時,謝鐸銳看了看牆上的掛鍾,再一看小孩那淒慘無比的臉色,眉頭忍不住皺起來。

  張姨滿意地看著小孩,聞言也看了一眼時間,然後朝外走,「看時間宋醫生差不多到了,我到門口去等等他。」

  張姨剛出門,謝鐸銳就感覺到自己的衣擺被扯了扯,他轉過頭一看,那小孩雞爪子一樣的小手正放在他衣服下擺上,見他看過來,小孩甚至還攥緊了不松手,抿緊了唇,一臉嚴肅。

  謝鐸銳神奇地讀懂了他的意思,一時之間只覺得詭異,他挑挑眉,以前堂弟們見到他從來都是繞著走,就怕有事惹著這個哥哥挨揍,謝鐸銳還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會招小孩子喜歡。

  「我想要你抱。」那小孩盯了他半天,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謝鐸銳正在喝水,差點沒被嗆到,詫異地轉過頭看那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小孩,「你說什麼?」

  短短四個字,謝大少差點沒破音。

  那小孩燒得眼裡滿是可憐兮兮的水汽,卻還是努力繃起一張嚴肅臉,字正腔圓道:「我想要你抱。」

  「……」謝鐸銳:「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就讓我抱?小心我把你抱去賣掉。」

  小孩認真地看著他,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滿是認真,「你帶我回來,讓奶奶給我洗澡,換干淨的衣服,還叫醫生,你是好人,我想要你抱。」

  ……

  這種理由太正經,謝鐸銳雖然這小孩對自己親暱的舉動莫名其妙,但面對著那樣一雙眼睛,實在是說不出拒絕的話,於是只好努力回想三姨抱自己兒子的姿勢,把那小孩撈進了自己懷裡。

  姿勢尷尬,身體僵硬,謝鐸銳簡直想仰天長嘯,輕飄飄地抱了抱,他正准備把人放下去,那小孩就突然抱住了他的脖子,低聲道:「謝謝哥哥。」

  聲音帶了些水汽,聽起來像是要哭,謝鐸銳苦逼地難以言喻,簡直要跟著小孩流下兩行熱淚,這種時候他還能直接弄開小孩的手讓他滾下去嗎?

  ……他可是個好人啊。

  謝鐸銳眼巴巴地看著門口,從來沒有這麼期待過一個醫生。

  小孩抱著謝鐸銳的肩膀,一張小臉幾乎都埋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越抱越緊,似乎是想要確定這個人是真實的,終於,他咬緊了唇,眼淚「刷拉」掉了下來。

  謝鐸銳感覺到自己肩膀濕了起來,頗為無力地摸了摸小孩的腦袋,「別哭了,沒事兒了,等你病好了之後我會給你找疼愛你的家人。」

  他話音剛落,還沒來得及被自己感動,就感覺到肩膀上濕地更厲害了。

  ……這難不成還無意中戳了小孩的傷口嗎?

  謝鐸銳默默閉嘴了,只好更加沉重地望著大門,幸好宋醫生拯救了他,在他肩膀滴水之前進門了,謝鐸銳連忙像是燙手山芋一樣將懷裡的人扔給了張姨,所幸那小孩倒也沒有再繼續纏著他,聽話地配合宋醫生檢查去了。

  謝鐸銳終於安穩地喝了一口水,深感帶孩子不容易,下次三姨再想把小堂弟扔給自己……一定要跑得更快一些。

  張姨怕小孩餓著,在宋醫生的指導下熬滋補的粥去了,檢查很快做完,謝鐸銳看宋醫生松了口氣,知道沒什麼大問題,於是安慰似地拍了拍小孩的腦袋,「怎麼樣?」

  「沒什麼大問題,太久沒吃飯了,加上淋了一場雨,身體太虛了,吃完藥好好補補就行了,我先開個西藥,等到退燒之後再去拿中藥,」宋醫生一邊說一邊收拾藥箱,「補身體不能著急,一口氣是吃不回去的,中藥調養著,再配合膳食滋補,藥方我都寫好了,待會我給張姨。」

  宋醫生說完之後,突然反應過來什麼,看了一眼緊挨著謝大少坐著的小孩,猶豫道:「可是……這可能需要點時間,不過只要退燒就好了,如果不方便,我就直接開西藥,西藥見效快。」

  謝鐸銳低下頭看了看眼巴巴瞅著自己的小孩,算了,既然這小孩都說自己是個好人了,那就好人做到底吧,謝鐸銳道:「就按照之前的方子開吧,吃些什麼好也麻煩宋醫生告訴張姨,好讓張姨准備。」

  這話就是應下他在補好身體之前留下來了,小孩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精神頓時好了很多,就連一直嚴肅抿著的嘴角也揚了起來。

  謝鐸銳看得好笑,摸了摸他洗干淨之後滑溜溜的頭發,站起來送宋醫生,「麻煩宋醫生了,時間不早了,我送宋醫生出門。」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行了,不敢勞煩謝少爺。」

  謝鐸銳見他這麼說,也不勉強,笑道:「也好,這小孩在我也不敢走開,這樣吧,我叫司機送你。」

  宋醫生不再推辭,點頭應了下來,「好,謝謝。」

  送走宋醫生,張姨讓小孩先喝了一碗早上剩下的粥,然後吃了退燒藥,這才繼續進廚房忙活去了。

  謝鐸銳翹著腿坐在沙發上,先前在看書,見張姨進去了,他放下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會精神頭好了不少的小孩,那小孩坐在沙發上,小小的一團縮著,也正在好奇地打量他。

  既然要暫時留下來,那總該知道叫什麼,謝鐸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突然低下頭,過了一會才輕聲道:「沒有名字,我沒有名字。」

  謝鐸銳愣了愣。

  小孩腳步虛浮地走到謝鐸銳身邊,輕輕拉住他的衣擺,然後抬頭看著他,「哥哥,謝謝你救了我,還好心收留我,你能給我取名字嗎?我從小就沒有名字,我想像其他人一樣,有個名字。」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第三章

  那小孩臉色蒼白,聲音平靜,眼神濕漉漉的,小樣子可憐地不行。

  按照宋醫生的治療方法,少說他也要在這裡住上半個月,謝鐸銳想了想,把他抱起來放到自己身邊,道:「名字很重要,等我什麼時候帶你去我爺爺家,我讓我爺爺幫你取個有好意頭的名字,好不好?」

  小孩抿緊唇觀察他的表情,似乎在確定他是否是認真的,半晌之後,小孩笑起來,嚴肅地看著謝鐸銳,道:「恩,哥哥和我說好的,不能騙我。」

  「誰會騙你一個小屁孩。」謝鐸銳失笑。

  「那哥哥,你叫什麼?」小孩精神漸漸好了起來,拉住了謝鐸銳的衣擺。

  謝鐸銳看得好笑,他不過就是把他帶回家了而已,任誰看到一個小孩那種模樣躺在那裡都狠不下心,這小孩怎麼就跟剛破殼的小雞仔一樣,最先見到誰就黏著誰。

  「我叫謝鐸銳,跟你說了你也不知道是什麼字,就叫我哥哥就行了。」

  小孩的眼睛閃了閃,抓著謝鐸銳衣角的手指更緊了些。

  謝宏聞和宋瑞琴回到家就愣住了,幾乎覺得自己忙了一天忙恍惚了,自己那個頑劣成性的兒子這個時間點不旦在家,還在和一個幾歲的小孩子說說笑笑。

  甚至連他們進來都沒發現,整個客廳都是那個不知道哪裡來的小孩的笑聲,謝宏聞咳了兩聲,在兒子和那小孩的目光注視下到沙發上坐下,看了那瘦巴巴的小孩幾眼,問謝鐸銳:「這小孩是誰家的?」

  謝鐸銳跟他媽打了個招呼,怕小孩害怕,讓他坐到自己身邊,回道:「我撿的。」

  小孩看了看謝宏聞,又看了看宋瑞琴,害怕般更加貼緊了謝鐸銳,點頭怯生生地道:「嗯,哥哥撿回來的。」

  謝鐸銳笑出聲,揉了揉他的頭發。

  「胡鬧!」謝宏聞皺眉,厲聲呵斥道:「平時任由你鬧也就算了,小孩子是能鬧著玩兒的嗎?!現在都什麼點了,誰家的小孩,趕快給人送回去!」

  小孩像是被嚇到了,直接縮進了謝鐸銳懷裡,謝鐸銳被呵斥地臉色也不好看了起來,眼看著也要跟著上火,宋瑞琴無奈地看著這說不了三句話就犯沖的父子,給謝宏聞倒了杯茶遞過去,「老謝,別總是跟小銳發火,我們兒子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雖然是有點調皮了,但是心地是好的,分得清輕重。」

  謝宏聞喝了口水也平靜了下來,謝鐸銳被他媽幾句話說得眼看就要起別扭,宋瑞琴見狀,坐到謝鐸銳身邊,溫和地看著小孩,摸了摸他的頭發安撫,道:「到底怎麼回事?」

  謝鐸銳撇撇嘴,沒說話,謝宏聞看著臉色又難看起來,「啪」一聲將茶杯砸在桌子上,小孩被嚇得渾身一顫,臉都白了,謝鐸銳把人抱進懷裡,安撫地拍他的背,「火氣大就喝菊花茶降火去。」

  謝宏聞氣得恨不得把杯子砸到他兒子的臉上去。

  宋瑞琴頭疼,幸好張姨正好從廚房出來,一看客廳這場景就知道發現了什麼,連忙將下午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謝鐸銳雖然很不想搭理他老爸,但是小孩要在家裡住下來,他們總是要知道的,也就沒說話,看小孩一臉害怕地縮在懷裡,捏了捏他的臉,輕聲道:「別害怕,把他當成一根發火的白蘿卜就行。」

  小孩:「……」

  ……雖然很小聲,但是誰都能聽清,謝宏聞登時就怒了,宋瑞琴也黑了臉,斥道:「小銳!怎麼跟爸爸說話呢!」

  謝鐸銳聳聳肩,也不理會他媽沖他眨眼睛,直白道:「反正他暫時就住在這裡了,簡尤在查有沒有人丟過孩子,要是查不出來,等病好了我給他找個合適的家庭,不勞煩您操這份心。」

  謝宏聞:「……」他到底是怎麼才能生出這樣的兒子來?謝宏聞從政三十幾年,一直執行鐵血手腕,近年來更是說一不二,他兒子是唯一一個敢這麼跟他說話的人,偏偏還拿他沒辦法。

  好在謝鐸銳雖然說話氣人,但是兩父子早就習慣了這樣的交流方式,謝宏聞氣了一會也就緩過來了,等他冷靜下來,發現自己的夫人已經跟那小孩說了不少話了。

  徐瑞琴為人溫和,又向來喜歡小孩子,對這小孩倒是挺有好感,一直在逗他說話,可惜那小孩一直縮在謝鐸銳的懷裡,她想要抱一抱都不讓。

  她看著難得耐心地抱著小孩子的自己兒子,一時之間心情復雜。

  那小骷髏一樣的孩子全身都瘦巴巴,也就臉上還剩下點肉,謝鐸銳捏了捏,覺得手感不錯,於是干脆捏著玩兒,看著他扒拉在自己身上任自己老媽怎麼哄也不肯下去,也覺得心情復雜。

  謝宏聞看了一會,突然問道:「這男孩兒女孩兒?」

  小孩:「……」

  謝鐸銳:「噗……」

  「……」宋瑞琴無奈道:「雖然穿著女孩兒的衣服,但是一看就是個男孩兒,你是老眼昏花了嗎?」

  謝宏聞:「……」

  謝鐸銳忍笑。

  宋瑞琴一直希望家裡能多一個小孩,好熱鬧一些,但是國家政策不允許,謝鐸銳一直不太喜歡小孩子,侄子侄女也就不愛來自己家玩,所以對於突然出現的能跟謝鐸銳親近的小孩,她即是好奇也挺喜歡。

  尤其那小孩長得還挺可愛,張姨端來了特意給小孩熬的粥,宋瑞琴接過手來想親自喂他,「來,阿姨喂你。」

  小孩看了看宋瑞琴,又看了看謝鐸銳,緊張地朝謝鐸銳懷裡縮了縮,怯生生道:「我想要哥哥喂。」

  謝鐸銳有些頭疼:「我不會喂,讓阿姨喂你吧。」

  小孩於是用委屈的眼神望著他,謝鐸銳被折騰得渾身無力,舉手投降,「這個我是真不會,你這小屁孩怎麼這麼纏人。」

  小孩盯著他看了一會,確定他真的不會喂之後,抱過大碗自力更生了,他偷偷瞅著宋瑞琴,小聲道:「謝謝您。」

  宋瑞琴頓時樂了,「真懂禮貌,你叫什麼?」

  小孩吃飯的動作一頓,謝鐸銳怕他又露出可憐兮兮的眼神,連忙道:「記不得了,我准備周末去爺爺家,讓爺爺給取個名字。」

  一直被忽視的謝宏聞終於找到了插話的由頭,道:「你爺爺最近身體不太好,這點小事就別去打擾了。」

  宋瑞琴也道:「最近你爺爺忙著呢,不如就老謝你來取?」

  謝宏聞看了看兒子,見他沒有反對,心裡順下了一口氣,問道:「姓什麼?」

  小孩沒說話,一張小臉幾乎要埋進碗裡了,謝鐸銳道:「姓謝。」

  謝宏聞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倒也沒對這個姓氏有什麼意見,想了想,道:「謝如安,如何?」

  謝鐸銳看了看懷裡的小孩,輕聲道:「謝如安,如意安康,也挺好聽的,小屁孩,你覺得怎麼樣?」

  小孩抱著跟他腦袋差不多大的碗,「哥哥覺得好就好。」

  宋瑞琴驚奇道:「誒,這小孩怎麼這麼聽你的話?」

  謝鐸銳失笑,捏了捏他的臉,沖謝宏聞道:「謝謝爸。」

  謝宏聞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他萬萬沒想到,一直跟對頭冤家一樣的兒子,居然為了個剛撿回家的小孩跟他道謝。

  謝家剛吃完飯,提著一袋衣服的翟行就來敲了門,謝鐸銳把人直接堵在了門口,毫不客氣地接過翟行手裡的東西,「買好了?鞋子買了嗎?」

  翟行嘴角抽抽,無奈道:「我說大少爺,你倒是告訴我你撿的那娃穿多大的鞋啊。」

  謝鐸銳糾正道:「他現在叫謝如安。」

  翟行不如簡尤穩重,平時就咋咋呼呼,這一聽,立馬就好奇起來,也顧不上計較謝鐸銳把自己當成跑腿的,探著腦袋就往裡面看,「跟了你家姓?快把小孩叫出來給我瞅瞅,長成啥樣,是多生了一個鼻子嗎?」

  ……

  謝鐸銳一掌把翟行打出了門。

  謝鐸銳和翟行簡尤,以及另外兩個人是從小一起打到大的交情,揍過彼此,一起揍過外人,翟行當然不會介意謝鐸銳的舉動,只覺得這人居然開始護犢子了,明兒一定要找時間過來瞅瞅那個什麼謝如安到底長什麼樣。

  宋瑞琴在謝鐸銳房間旁邊給謝如安收拾了一間客房,小孩子睡覺早,加上謝如安還在生病,所以很早就讓他去休息了。

  半夜,謝鐸銳正准備睡覺,就發現自己的房門被人輕輕地轉動著。

  謝鐸銳心裡一動,挑了挑眉,半躺在床上等著開門。

  房門「吱呀呀」響了一聲,探進來一個小腦袋,那只小腦袋的主人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正好看到謝鐸銳正笑瞇瞇地望著自己。

  「半夜不睡覺,在干什麼?不累嗎?」

  謝如安抱著只比他小一點的大枕頭,小心翼翼道:「哥哥,我害怕,我想和你一起睡。」

  ……

  他甚至還可憐兮兮地眨了眨眼睛。

  「晚上洗澡了嗎?」

  「張奶奶走之前給我洗了,哥哥?」

  謝鐸銳:「……進來吧。」

 

第四章

  謝鐸銳有很嚴重的潔癖,從三歲之後再也沒和誰睡在一張床上過,直到他在花園裡一不小心撿到了一個小屁孩。

  那小屁孩活脫脫就是個粘人精,一直黏在他身上不說,晚上睡覺居然也要來湊熱鬧,第二天早上,謝鐸銳是活生生被壓醒的。

  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來,就像是一塊大石頭死死地壓在胸口上,脖子被兩條小蛇死死地纏住,甩也甩不開,謝鐸銳眉頭越皺越緊,呼吸越來越急促,在直接把身上那塊大石頭扔開之前睜開了眼睛。

  初春,謝鐸銳在床上出了一身熱汗。

  罪魁禍首大石頭正趴在他胸口上呼嚕呼嚕睡得舒坦。

  謝鐸銳:「……」

  謝如安比謝鐸銳小了好幾號,現在整個人都趴到了謝鐸銳的身上,腦袋貼在他的胸口上,手臂緊緊摟著他的脖子。謝鐸銳無語了幾秒,把人小心翼翼地弄下來放到一邊,謝如安最近都沒怎麼睡好,被他這麼折騰也沒醒過來,反身抱住被子繼續睡去了。

  謝鐸銳活動了一下僵硬的筋骨,這才覺得舒坦了一些。

  可是身體剛舒坦過來,謝鐸銳就感覺到一身膩膩的汗,頓時渾身不自在起來,他看了眼床和床上的小鬼頭,一邊去洗澡,一邊打算著待會醒過來就把床單被套和小鬼頭一起洗一遍。

  今天是周末,謝宏聞和宋瑞琴很早就去上班了,謝鐸銳換上簡單輕便的運動裝,草草吃完早飯就出去跑步去了。

  謝家居住的環境綠化非常好,面積大人卻不多,謝鐸銳從小到大習慣了晨練,小時候住在爺爺家的時候,爺爺每天早上都會被自己從床上拖起來跑步去部隊鍛煉,現在距離遠了不方便,但是他依然會每天早起鍛煉。

  當然,今天格外的早,因為起床方式與眾不同。

  因為小區住戶的原因,早起晨練的人非常多,一路上不斷地遇見人打招呼,謝鐸銳慢跑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迎面撞到了簡尤,兩個人打了個招呼,簡尤倒轉了方向和他一起跑。

  「昨晚翟行給我打電話,說你們家給那小孩取了名字?還跟謝家姓?」

  謝鐸銳想到早上那一幕,由衷地歎了一口氣,應道:「恩,他說自己沒有名字,叫謝如安,我爸取的。」

  微微的涼風吹過來,簡尤有些驚訝,簡直懷疑他是說冷笑話,「謝伯父?」

  「恩,他身體太弱了,在我家調養一段時間再送走。」謝鐸銳扯過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昨兒我讓你幫忙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這半年所有報了失蹤案的我都查過了,根據年齡和特征上看沒有對應的,」簡尤腳步慢下來,「下午我來找你,帶個人給你們家那小孩拍張照,他今年多大?不會連這個都不記得了吧?」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謝鐸銳停下腳步,仔細擦干淨身上的汗,應道:「說是四歲,其他信息基本上都不記得了,他昨天一直發燒,我也沒仔細問,等身體好過來再說。」

  簡尤想了想,點頭,「也是,反正要在你家裡住著,我待會把照片洗出來再讓人去問,這兩天你還能在家裡守著他,明天都去學校了怎麼辦?讓他在家裡張姨看著?」

  這倒是個問題,謝鐸銳沒帶過小孩,完全沒想過這件事,謝鐸銳搖了搖頭,道:「張姨年紀大了,家裡還有個孫子有個孫女,我在學校的時候她也就是晚上過來而已,不能再麻煩她了。」

  「那你准備怎麼辦?」簡尤陪著他慢慢朝回走,「總不能放著不管吧?」

  「送去我家老太爺那?」

  簡尤失笑,「你們家老太爺那脾氣做派,你確定那小孩不會被嚇到?」

  他說完,還沒等謝鐸銳回答,突然就想到一件事,道:「要不這樣吧,送去翟行家,翟行堂妹一直住在他家,家裡有保姆帶著,本來送去我家也可以,但是我家小表妹那嬌慣脾氣,不知道要怎麼欺負那小孩。」

  這倒也是個辦法,翟行的寶貝堂妹他也見過不少次,翟愛琳是翟家最小的孩子,雖然是翟家的掌上明珠,但是活潑可愛也不驕縱,如果能送去翟家幫忙照看著當然好,自己下完學再去翟家接他就行。

  「行,我晚上帶著他去翟家走一趟。」

  「一起吧,好久沒去翟家了,我也有點兒想小鈴鐺了,」簡尤想起自家妹妹就頭疼,「要是我家小南能像小鈴鐺那樣聽話就好了。」

  謝鐸銳失笑,拍了拍簡尤的肩,「行了,小南總比我家那幾個弟弟好,回去吧,下午你帶著人過來就行,我在家等你。」

  簡尤揶揄道:「男孩兒嘛,總是會更皮一點,我家的玻璃都不知道被你砸碎過多少次,就別嫌棄你們家那幾個弟弟了。」

  也不是所有男孩兒都調皮搗蛋的,至少自己剛撿回來的這個就聽話得很。

  謝大少完全把自己剔除出了調皮搗蛋的隊伍。

  謝鐸銳回到家的時候那小孩兒還在睡,整個人都縮在被子裡,看起來像個小花卷,醫生說他應該多休息,謝鐸銳倒也沒有叫醒他,輕手輕腳地拿了衣服去洗澡,結果水流聲還是把人給吵醒了,謝鐸銳洗完澡一打開門,就看到了站在浴室門口的小孩。

  謝鐸銳嚇了一跳,「醒了?站在這裡干什麼?」

  浴室裡還霧氣蒸騰著,謝鐸銳衣服都還沒穿好。

  謝如安手裡拿著翟行送來的衣服,昨晚張姨走之前已經把衣服都洗過一遍,現在都干了,他費力地抬起頭看謝鐸銳,還有些困頓地搓了搓眼睛,道:「洗澡,哥哥早上洗澡,我早上也要洗澡。」

  謝鐸銳被他的樣子逗樂了,逗他,「為什麼我洗澡你就要洗澡?」

  「干淨,干淨哥哥才會喜歡。」謝如安把衣服抱得更緊了,一臉認真嚴肅,裝小大人的樣子讓他看起來挺可愛。

  「小屁孩,這麼小就會討人歡心?」謝鐸銳從他手裡拿過衣服放到浴室,剛想說那你自己洗,突然想這人這個小豆丁只有一點大,恐怕不能自己洗,於是道:「你等兩分鍾,我讓張姨來給你洗澡,張姨早上特意去給你買了新的牙刷和毛巾,待會記得謝謝張姨。」

  「恩,我聽哥哥的,」謝如安低下頭,「我不想讓張姨給我洗。」

  「恩?」謝鐸銳沒聽清,干脆蹲下來看著他,「你說什麼?」

  「我說我可以自己洗,我以前一直都自己洗澡,沒有人給我洗澡,我會把自己洗干淨的,」謝如安睡得一身都是汗,知道謝鐸銳潔癖到什麼地步,也不敢去碰他,抬頭看了看浴室,補充道:「哥哥跟我說怎麼用就行了。」

  以前都是自己洗澡的,謝如安這話說得十分自然,似乎並不覺得哪裡不對,謝鐸銳聽了心裡卻不怎麼舒服,別人家小孩子他不知道,自己家那幾個弟弟可是到了五六歲還在讓家裡人給喂飯的。

  謝鐸銳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但又不想讓謝如安知道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盡管他估計以這孩子的經歷不一定不知道,他把所有步驟和東西都跟謝如安仔細說了一遍,站在浴室門口還是不太放心,再次問道:「你確定你可以自己洗?你還小,讓張姨幫忙洗澡沒關系的。」

  「哥哥放心,我能自己洗。」感受到他的關心,謝如安難得笑出來,露出白白的一排小牙齒。

  「那好吧,有事兒你就叫我。」

  「恩,謝謝哥哥。」謝如安笑得更燦爛,眼睛都彎了起來,看起來就像是一朵漂亮的向日葵。

  謝鐸銳自己也覺得挺奇怪的,他從來不喜歡小孩子,以前就算撿些受傷的流浪貓流浪狗,也是直接送去醫院,不過這個小孩不管是行為還是性格都意外地討人喜歡。

  之後給他挑選家庭說不定可以找一個近一些的,以後也好時不時去看看他。

  把謝如安的洗漱用品拿上樓之後,謝鐸銳就去了書房看上周留下的數學題,由於謝家老爺子自己是個知識分子,所以也希望自家的小輩都能有文化,就連謝宏聞家的書房都是分為了兩份,特意從中間用書櫃隔開,兩父子各占一隅,互不干擾。

  謝鐸銳有個很多人都知道的癖好,他喜歡收集各種各樣的筆,在謝鐸銳占有的那半個書房,其中有三分之一特意空出來給謝大少放他收藏的筆。

  從昂貴的國外大牌到一毛一支的中性筆應有盡有,各種型號和款式,謝如安把自己洗得干干淨淨到書房來找他的時候,謝大少正站在那一堆筆面前沉思。

  他已經在筆架面前站了快十分鍾了。

  除了朋友都知道的癖好之外,他還有個只有自己知道的毛病,每當在買東西的時候,若兩樣東西質量和價錢都差不多,他就會很難做出選擇,以至於去買衣服的時候經常將試穿的兩三件一起帶回家。

  也怨不得謝宏聞總是說他浪費,不懂得節約的美德。

  而筆同理。

  謝如安在門口站了足足有兩分鍾,可能是他的眼神過於溫柔沒有侵略性,以至於謝鐸銳一直都沒有發現,可他剛朝裡面走兩步,謝鐸銳就敏銳地看了過去,看到是他,謝鐸銳的眼神柔和了下來,招呼他過來,「洗完了?」

  頭發還濕漉漉的,謝鐸銳揉了揉。

  謝如安看了看筆架,因為見識過更為壯觀的,倒也沒有因為半個牆壁的筆驚訝,明知故問道:「哥哥,你在干嘛?」

  ……

  謝鐸銳有點尷尬,當然,他也不知道他在對著一個四歲的小屁孩尷尬什麼,「咳,沒什麼。」

  「哥哥是在挑筆嗎?」謝如安歪著頭,大眼睛裡閃閃發光,崇拜地看著謝鐸銳,「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筆!哥哥你真棒!」

  「……」謝鐸銳看著他的眼睛和天真的表情,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

  謝如安眨眨眼,朝筆架走近了兩步,看了幾秒,直接抽出了一支鋼筆遞給謝鐸銳,「這支筆好漂亮,哥哥能用這支筆寫字給我看嗎?」

  「……」糾結了很久的問題似乎就這麼被解決了,謝鐸銳接過筆看了看,是自己最喜歡的幾只之一,只是筆太多,買回來之後還沒用過,謝鐸銳笑著拍了拍謝如安的腦袋,「好,你學過寫字嗎?」

  「還沒有……」

  「來,我教你。」

  謝如安乖巧地坐在謝鐸銳身邊,用一只鉛筆在謝鐸銳不用的廢紙上畫畫,謝鐸銳轉了轉鋼筆,看著他忍不住笑了,就說這小孩果然很討人喜歡啊……

 

第五章

  本身翟行就對謝如安好奇得很,再經過簡尤那邊一說,翟行更是抓心撓肝,恨不得立刻就見見那個傳說中的謝如安到底長什麼樣,吃完午飯就拖著簡尤去了謝家。

  翟行和簡尤到的時候謝鐸銳和謝如安剛吃完飯,兩個人正坐在沙發上吃水果,張姨剛一打開門,翟行就竄了進來,手裡還拎著一大袋自家小鈴鐺最愛吃的零食。

  「謝大少,吃完飯啦?」翟行一邊偷偷瞅著埋頭用小口啃蘋果的謝如安,一邊假惺惺地和謝鐸銳寒暄。

  謝鐸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吃過了,不好意思,你沒蹭著飯,下次想再蹭飯,記得踩著飯點來。」

  簡尤慢悠悠地跟上來,「我可不是來蹭飯的。」

  翟行注意力都在謝如安身上,完全不搭理他們的調侃,趴在沙發上把手裡的零食試探著遞給謝如安,笑得嘴角都要揚到耳朵邊上去了,「嗨,你好,我是這個哥哥的兄弟。」

  謝如安咽下去一口蘋果,看見翟行燦爛的笑容,朝謝鐸銳靠了靠,怯生生地接過翟行接過來的東西,小聲道:「謝謝哥哥。」

  謝鐸銳忍不住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這小孩雖然說沒爹沒媽,但是比自家好些弟弟都要聽話懂禮貌得多。

  這事兒就是不能有對比,謝鐸銳原本對自家的那幾個堂弟表弟只有些不耐煩,有了謝如安作為對比之後,真是越比越失望。

  黏糊糊的聲音聽得翟行一樂,從大袋子裡掏出一包巧克力塞進他手裡,「嘗嘗這個,這個好吃。」

  「嗯,」謝如安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巧克力,似乎不太知道這是什麼,沖著翟行露出一個笑容,「謝謝哥哥。」

  翟行本質上是個馬大哈,完全沒注意到謝如安微妙的表情,慫恿道:「你拆開嘗嘗看?」

  謝如安看謝鐸銳,謝鐸銳沖他點頭了,他才小心翼翼地將袋子拆開,將第一個掏出來給了謝鐸銳,「哥哥先吃。」

  謝鐸銳看著他亮晶晶的大眼睛一愣,片刻後搖頭笑了笑,把巧克力的糖紙扔掉塞進謝如安的嘴裡,「哥哥不喜歡吃這個,你吃就好。」

  謝如安瞇起眼睛,顯然很喜歡巧克力的甜味。

  他們自己沒有什麼感覺,簡尤和翟行在旁邊看著卻是看得眼睛發直——什麼時候潔癖在外面吃飯都嫌棄不衛生的謝大少,會用自己的手握住糖,塞進一個小孩的嘴裡。

  要不是親眼看到,有人跟他們說這事兒,他們一定會覺得那人是扯淡。

  一顆巧克力還沒吃完,謝如安仿佛突然注意到了一旁驚訝地看著他們的謝如安,他想了想,又從袋子裡掏出兩顆巧克力分別方進他們掌心裡。

  「哥哥們也吃。」

  「……」簡尤看著他干淨的眼睛,心情復雜:「謝謝。」

  這孩子難不成覺得自己和翟行是在眼饞?

  翟行倒是什麼感覺也沒有,非常開心地摸了摸謝如安的腦袋,「謝謝,真懂禮貌,我媽一定會特別喜歡你。」

  這話什麼意思?謝如安坐回謝鐸銳身邊,仰起頭看謝鐸銳。

  謝鐸銳看他吃完了,又給他剝了一顆巧克力放進嘴裡,解釋道:「哥哥除了周末之外都是要上學的,你知道上學是什麼意思嗎?」

  「知道!」謝如安嚴肅地點頭,含著巧克力含含糊糊道:「我以前看到過,就是把人都抓進一個小房子裡關起來!」

  「哥哥,你也要去被關起來了嗎?!」

  ……

  …………

  謝鐸銳:「……」不得不說,他的說法還真沒錯。

  簡尤和翟行在不約而同地安靜了幾秒之後齊齊笑出了聲,簡尤笑道:「這小孩還真挺有意思的。」

  有個讓人心疼的身世,長相也挺可愛,聰明懂事有禮貌,怎麼看也不像是沒有爹娘教養的孩子,而且連吃巧克力這種事情都要先想著謝鐸銳,怪不得謝鐸銳對他不一般,比對自己那幾個親弟弟好上了數百倍。

  「恩,好吧,」謝鐸銳聳聳肩,繼續道:「哥哥每個星期只有兩天能在家裡,其他時候都要去……關起來,所以你不能一個人在家,平時我送你去送你巧克力的哥哥家裡住好不好?等我被放出來了再來接你。」

  毫無預兆地,謝如安眼睛「刷拉」就紅了,十分快速,然後頂著還閃著淚光的眼睛可憐巴巴看謝鐸銳。

  謝鐸銳「……」說哭就哭,這小孩的眼睛是水龍頭嗎?

  「就白天待在那裡,那裡也有個和你一樣大的小朋友,你見到了肯定會喜歡,」謝鐸銳一見他委屈的樣子就頭疼,「你們可以一起玩,你要是天天跟著我也不好玩對不對?」

  謝鐸銳感覺自己把前十四年缺少的耐心都用到了謝如安身上。

  謝如安的黃豆大的眼淚直接落了下來,哭也就哭了,小孩子哪裡有不哭的,偏偏這位一邊哭,一邊還慘兮兮地點頭,「哥哥讓我去我就去。」

  ……

  謝鐸銳恨不得仰天長嘯,怎麼是這幅活生生是自己欺負了他的樣子……

  翟行見謝鐸銳略崩潰,而且一副不知道把他怎麼辦的樣子,又從大袋子裡掏出一袋小零食塞進謝如安手裡,哄道:「你哥哥白天要上學,你一個人在家裡不好玩,我妹妹可以和你一起玩,我那還有玩具和吃不完的零食,好不好?」

  謝如安這次沒肯接零食,往後縮了縮,靠在了謝鐸銳身上,眼淚掉得更厲害了,「哥哥讓我去我就去。」

  「……」謝鐸銳無奈地把他抱進懷裡,用紙巾擦掉他的眼淚,「別哭了,我總不能帶你去學校一起關起來吧?我保證,我放出來就立刻來接你。」

  謝如安看了看他的表情確定了一下他現在的心情,然後小心翼翼地抱住他的脖子,輕聲道:「好,我都聽哥哥的。」

  謝鐸銳拍了拍他的背,看向簡尤和翟行,「下午去翟家走一趟吧,我親自和翟伯母說,謝……小安雖然年紀小,但是不是調皮搗蛋的性格,不會添什麼麻煩。」

  謝鐸銳本來想說謝如安,可是看著懷裡小小的黏著自己不放的身體,還是改了個更為親暱的稱呼。

  謝鐸銳從未喜歡過小孩子,也沒有小孩子喜歡過他,陡然間遇到個這麼黏他的,他雖然覺得奇怪,但是感覺卻是很不錯。

  當然,最大的可能是這個小孩每個方面都很招他喜歡。

  翟行原本正在吃香蕉,一聽這話立刻皺眉道:「我們之間還需要說添麻煩這種話嗎?怎麼搞得倒是生分了,我媽最喜歡小孩子,小安這麼聽話可愛,我媽一定會很喜歡,指不定之後你來接的時候還不想讓你接走呢。」

  「行,我也不跟你客氣了,那待會就過去吧,翟伯母下午在家嗎?」

  「在,」翟行扔掉垃圾,「現在就可以走,我出門之前跟我媽提過,我媽在家裡等著呢。」

  「行,」謝鐸銳直接把小孩抱著站起來,「我帶他上樓去換身衣服,你們等我一會兒。」

  謝鐸銳一大早就讓人買了好些小男孩穿的衣服送過來,正好抱著上去換身好看些的衣服,謝鐸銳實在是很嫌棄翟行對於童裝的審美觀,還有……順便想辦法哄哄。

  當然,謝大少其實也沒有哄人的經驗。

  好在謝如安根本不用哄,上樓進了房間只有兩個人的時候,謝如安乖乖地坐在床上看著謝鐸銳選衣服,試探著道:「哥哥,你以後每天都會來接我對嗎?」

  「那當然了,」謝鐸銳挑著衣服也沒有回頭,笑道:「我媽那麼喜歡你,我要是不去接你估計她都不樂意。」

  謝如安吸了一口氣,醞釀了一下情緒,接著眼睛再一次紅了起來,帶著鼻音顫聲道:「那等我走了之後,哥哥還是會經常看我嗎?」

  ……

  謝鐸銳呼吸一頓,連忙轉過身,果然見到那小屁孩有一副要立刻就要哭出來的樣子。謝鐸銳也覺得這事兒挺魔性的,他從來不喜歡一個男孩子總是哭,無論年紀多大,他自己從記事起就再也沒有哭過了,但是他看著謝如安哭卻從來不會不耐煩,反而每次都會有些心疼。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謝鐸銳蹲在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腦袋,「放心,以後我也每天去看你?行嗎?好了,來,咱們先換衣服,待會去見翟阿姨。」

  謝如安抿緊唇,「恩,我聽哥哥的。」

  這句話也讓人很頭疼……謝鐸銳忍不住歎氣。

  謝鐸銳和謝如安在樓上換衣服,簡尤看了好幾次樓上,終於忍不住拍了拍那個一直在吃東西的翟行的肩膀,壓低聲音道:「你覺不覺得謝鐸銳對那個小孩兒有點不一般。」

  「有嗎?」翟行疑惑,簡尤指了指剛才兩人坐過的沙發,翟行想了想,恍然道:「謝鐸銳好像對他特別好,還沒見過他這麼耐心地對過誰。」

  「不過也還好吧,那小孩兒是挺招人喜歡的。」翟行顯然很喜歡謝如安。

  簡尤笑了笑,也沒再和這個不愛動腦子的人說話,他蹭了蹭鼻子,輕聲嘀咕道:「就怕到時候要送出去的時候謝大少捨不得,那可就好玩兒了。」

  換完衣服之後,謝鐸銳就帶著謝如安和翟行簡尤一起去了翟家,小孩兒雖然多少有些不太高興,但是還是很懂禮貌,穿著乖巧漂亮,又懂禮貌,見著就喊人,給東西就說謝謝,翟家太太翟瑋果然也很喜歡謝如安,一口就應下了謝鐸銳拜托的事。

  翟家的小鈴鐺翟愛琳難得見過和自己同齡的人,更是一直拉著謝如安讓他陪自己玩兒。謝如安多少有些局促,一直黏在謝鐸銳身邊不肯走,但是翟愛琳過來跟他說話他也會回答,還會跟她說說笑笑,倒是逗得翟愛琳挺開心。

  謝鐸銳唯一哭笑不得的就是,謝如安這個小屁孩連在翟家,有人給他什麼東西,他也要第一時間交給謝鐸銳,一切以這個哥哥為第一。

  第二天,謝鐸銳和謝如安一起起床,謝鐸銳出門去學校的時候,就順便將謝如安送去了翟家。

  當然,前一天晚上,謝如安依舊和謝鐸銳睡在一張床上。

 

第六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遺傳了謝家老爺子的火爆脾氣,謝宏聞在外面對著手下和同事脾氣尚能克制,回到家面對調皮搗蛋的兒子就一點都收不住了,偏偏謝鐸銳也是個脾氣硬的,被罵了就還嘴,挨揍就跑。

  時間一長,謝宏聞和謝鐸銳的父子關系越來越水深火熱,碰著了三句話不出就要吵架,後來等謝鐸銳長大了,基本上就不在家裡待了,晚上能回來睡覺還是因為謝家老爺子定下了門禁。

  所以在謝宏聞連續一個星期回家,不是看到自己兒子在客廳裡陪著那小孩玩,就是在書房和那小孩一起看書的時候,他的心情十分酸爽。

  感情自己這個老子還比不上這個幾歲大的小孩子……

  謝鐸銳沒有養過小孩,甚至都沒有陪自家弟弟們玩兒過,對於怎麼帶小孩,他的意識裡就只有吃飽穿暖不生病,直到翟行給謝如安買了積木和小汽車,他才反應過來……原來小屁孩是要玩玩具的。

  謝如安太過於聽話懂事,什麼事情都要他點頭才去做,他一搖頭他立刻就放手,雖然謝鐸銳很暗爽,但是他總覺得這孩子這麼聽話是因為沒有安全感,怕自己做的不好會被趕出去,小孩子的天性都被壓抑了。

  謝鐸銳還隱隱記得他在謝如安這個年紀是怎麼皮的上天下地的。

  這以前得過的怎麼樣的生活才能壓抑成這樣,謝鐸銳每次想起來的時候都覺得有些難受。

  謝如安本來在客廳和謝鐸銳一起玩兒遙控汽車,見到謝宏聞和宋瑞琴進來連忙收手,規規矩矩地站起來叫人,「叔叔阿姨好。」

  在謝宏聞和宋瑞琴點頭之後立刻縮進謝鐸銳懷裡抱住他的脖子,謝鐸銳抱著人站起來,「爸,媽。」

  「嗯,」宋瑞琴笑瞇瞇地放下東西,「小安吶,今天在翟阿姨那裡玩得開心嗎?」

  謝如安點頭,這個星期被養胖了一些的臉蛋浮上些紅暈,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翟阿姨人很好,鈴鐺姐姐也很好,我還見到翟叔叔了,翟叔叔也很好。」

  宋瑞琴被他一連串的很好逗得發笑,謝鐸銳也捏了捏他的臉,抱著人在沙發上坐下來,隨手給他拆了一袋餅干,「多吃點,再長胖點兒。」

  張姨的飯已經快做好了,晚餐前吃零食,正餐就吃不了多少,自己昨天特意囑咐張姨給謝如安熬了藥膳,宋瑞琴還沒來得及阻止,就看到謝如安拿出一塊餅干要喂給謝鐸銳,「哥哥先吃。」

  謝鐸銳笑笑,順著他的手就吃掉了。

  宋瑞琴眼睜睜看著自己潔癖的兒子直接用嘴吃掉了謝如安親手遞過去的餅干,默默地閉了嘴,於是宋瑞琴的心裡也有點酸澀——自己兒子對自己還沒對一個小孩親暱,現在她要想再喂謝鐸銳吃東西,謝鐸銳可再也沒有吃過了。

  ……當然,宋瑞琴也沒想過,自己十幾歲的兒子怎麼還會願意讓母親喂自己。

  不過總歸有人這麼把自家兒子放在第一位,作為母親還是開心的,尤其這個孩子性格乖巧聽話,長得也招人喜歡,更是因為這個孩子才讓自己叛逆的兒子聽話了。

  謝如安看著謝鐸銳吃掉,頓時笑出了一口小白牙,眼睛像月牙般彎起來,謝如安從謝鐸銳懷裡跳下來,也給了宋瑞琴和謝宏聞幾塊。

  宋瑞琴自然是樂意,謝宏聞不愛吃甜食,更不愛吃這些雜七雜八的小東西,本來想拒絕,可是抬眼就看到自己兒子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他嘴角抽抽,莫名其妙就接到了手裡。

  給就給了吧,吃不吃總是自己的事,偏偏那小孩還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自己,眼裡閃爍著期待,謝宏聞在自己老婆兒子的雙重壓力下吃掉了那塊餅干。

  謝如安笑地更甜,試探著拉住了謝宏聞的褲腿,「叔叔,好吃嗎?」

  「……」謝宏聞:「恩,好吃。」

  他話一說完,就感覺到自己兒子看自己的眼神溫和了不少,謝宏聞頓時百般滋味湧上心頭,覺得自己提前替宋瑞琴體會到了娶了媳婦忘了娘的感受。

  得到滿意的答案,又和謝宏聞之間多少親近了一些,謝如安彎著眼睛又爬回了謝鐸銳懷裡,一邊乖乖吃餅干聽他們說話,一邊時不時朝謝鐸銳嘴裡喂一個。

  謝鐸銳的飯量向來很大,過去每次他們出去吃飯的時候都會點至少三人份,謝鐸銳現在正處於成長期,只會更能吃,應該也不會因為自己幾個餅干影響了胃口。

  這段時間除了每天早中晚喝宋醫生那裡抓的中藥之外,張姨還按照宋醫生的建議每天給謝如安熬滋補的湯,謝鐸銳更是買了不少少見的療養的好東西送去翟家,一部分是送給翟家的禮物,一部分給了保姆,讓她每天中午給謝如安燉一些。

  謝如安在翟家很快就跟小鈴鐺混成了一團,小鈴鐺平時不是在家裡自己一個人和玩具好,就是被保姆帶著出門溜達幾圈,現在終於有了個不會跟她吵架,吃零食也會讓著她的同齡人,連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要念叨幾句安安弟弟,於是最後作為禮物的那一部分也是進了謝如安的肚子。

  在這樣的滋補下,謝如安很快臉色就紅潤起來,謝鐸銳看著他嫩嫩的臉蛋,幾乎都要想不起來剛撿回來的時候小骷髏一樣的模樣了。

  晚飯謝如安除了吃飯之外,還有宋瑞琴吩咐准備的藥膳,既然是藥,再怎麼好吃也就是那樣而已,但是謝如安也不知道是最近喝藥喝習慣了什麼的,拿著看了看就乖乖往嘴裡送,吃了苦的也只是皺了皺小眉毛。

  在張姨說了一句是太太吩咐的之後,謝鐸銳還沒來得及說話,謝如安就正經地看著宋瑞琴道:「謝謝阿姨。」

  宋瑞琴笑容擴大,看謝如安吃得乖巧,忍不住打趣道:「你這次怎麼不先讓哥哥吃了?」

  謝如安一不小心吃到了一大口苦兮兮的藥材,把一張臉皺成了帶褶的包子,「這個苦,不好吃,哥哥不吃這個,好吃的才給哥哥,這個是生病的人才吃的。」

  全家人都是一愣,知道這個孩子護著謝鐸銳,卻沒想到能這麼貼心。

  謝鐸銳感覺自己心底被人扔進了一團溫暖的火球,他心情復雜地揉了揉謝如安細滑的頭發,輕聲道:「乖,吃了快一些養好身體,咱們以後都吃好吃的。」

  「嗯,我都聽哥哥的。」謝如安吐了吐舌頭,喝了一大口糖水。

  這句話簡直成了謝如安的口頭禪,什麼都聽哥哥的,謝鐸銳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以後要是說把他送走,可能他最多也只是哭著說都聽哥哥的。

  ……這麼想想怎麼覺得心裡頭不太舒坦。

  謝鐸銳一邊大口吃飯,一邊悄悄看謝如安,這個問題……確實是讓人很是不舒坦啊。

  吃完飯之後,謝鐸銳就帶著謝如安去洗澡了,除了剛帶來暈倒的那一次,謝如安都是自己洗澡,謝鐸銳有時候怕他洗不好,也會進去看著他。

  原本張姨在謝鐸銳的旁邊給他收拾了房間,但是謝鐸銳在連續三天臨睡前被人敲開門,可憐兮兮地說自己害怕之後,也就懂了,這孩子根本就不是害怕,他就是想黏著自己睡覺而已,謝鐸銳認命地讓謝如安住進了自己房間。

  大不了就是早上起來洗澡而已,反正他原本也就是要洗的。

  睡了一個星期之後,謝鐸銳連每天早晨固定之間被人壓醒都習慣了。

  說起來也奇怪,謝如安似乎特別喜歡和他黏在一塊,能抱著絕對不自己坐著,尤其是晚上,睡前要抱著胳膊,睡著了之後更是全身都都黏到了一塊,謝鐸銳原本以為他是習慣了晚上抱著東西睡覺,於是特意去給他買了個布偶讓他晚上抱著,結果睡前還聽話地抱著玩偶,一大早起來玩偶孤零零地栽倒在地上,謝如安又在他身上了。

  最後依舊是謝鐸銳屈服了,反而這小孩這麼聽話,也就這麼一個都不能被稱之為毛病的小毛病。

  謝鐸銳看著在自己身上睡得「呼哧呼哧」的小鬼,歎了一口氣,扯過被子把人蓋好,閉眼睡覺了。

  ……習慣果真是種可怕的東西。

  自從謝大少撿到謝如安之後,每天的路線就被固定了下來,早上起床送謝如安去翟家,再和翟行簡尤一起去學校,下午放學再去翟家接謝如安,接著回家。

  謝鐸銳突然之間太過反常,沒出幾天那一幫子兄弟朋友就發現了他不對,卻連他的一根毛都沒抓著,謝宏聞威名在外,謝鐸銳的那群朋友向來除了簡尤和翟行之外沒人敢去謝家,問簡尤和翟行只能得到兩個曖昧不清的笑容。

  那群人終於按捺不住好奇之心,讓簡尤給謝鐸銳帶話,說是讓謝鐸銳一定要找個時間帶著那個寶貝疙瘩給他們瞅瞅。

  那群朋友多數都是父輩在官場上朋友的兒子,雖然名聲在外面很是頑劣,但是重義氣,又都是家裡頭的寶貝,謝鐸銳也有心想帶著謝如安去跟他們認識認識,以後只要還在京城,無論將謝如安送到誰家,要是有自己照看不周的時候,也有人幫忙告訴一聲。

  謝如安不記得自己之前的事情,對家究竟在哪裡更是迷迷糊糊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人那麼小肯定也不能記得,謝鐸銳倒也沒有再繼續問他。簡尤查過了兩年內的失蹤人口,都沒有和謝如安相符的,小道消息那邊也沒聽人說有哪家丟了孩子,想要找到謝如安原本的家人是不太可能了。

  簡尤前兩天還問他,以後准備怎麼打算,這種事情不是馬虎就能過下去的,想要送去誰家,心裡頭有個計量,也該盤算著挑挑了,生不出孩子想要孩子的不少,可是想必能讓謝大少看上的不多,再者就算選好了人家,也要觀察一段時間,總不能貿貿然就把人給送過去。

  要將謝如安送去哪裡,更是一個難題,謝鐸銳想著是不是該找個什麼時間去爺爺家,讓爺爺幫自己看看。

  謝家老爺子知道的肯定比自己是多多了,再者說這孩子在家裡住了這麼長時間,又跟著謝家姓了,不去給爺爺看看也不好。

  謝鐸銳怎麼著也算是為謝如安的以後操了不少心,但是他卻不知道,那個看起來無憂無慮乖巧聽話,一切都聽哥哥話的謝如安,正在絞盡腦汁盤算著,怎麼樣才能讓謝家主動留下自己。

  上一輩子他經歷了那麼多,卻在最後關頭失去了一切,失去了謝鐸銳,這一輩子,他再也不會離開他一步。

  謝鐸銳計劃的挺好,周末先去爺爺家,讓爺爺見見謝如安,找家庭的事情也不用著急,慢慢選著,總能有合適的。

  但是計劃不如變化,簡尤突然一個電話打過來,說很有可能找到了謝如安原本的家庭。

 

第七章

  簡尤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給謝鐸銳打了電話,簡尤還在外面,回來至少還需要一個多小時。

  簡尤得到的消息其實也並不能直接肯定他們找到的那對夫婦就是謝如安的父母,但是那對夫婦在一年前丟了個三歲的孩子,各項特征也和謝如安對得上,就連謝如安的照片也覺得像,一口一個那就是他們找了一年多的兒子。

  謝鐸銳接到電話之後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表態,只說等兩個人碰了面再細談。

  簡尤一聽他這麼說就忍不住笑了,他和謝鐸銳十幾年的交情了,一起玩兒到大,謝鐸銳這段時間的表現太明顯了,簡尤在謝鐸銳沉默的那段時間裡,意識到謝如安這小孩兒可能是送不出去了。

  周末原本一直是謝鐸銳陪著謝如安,而且他們說好了周末要一起出去玩,結果謝鐸銳突然接到簡尤的電話,決定先出去見簡尤。

  「這次是我不對,可是哥哥真的有急事兒,下次我保證陪你出去玩兒一天,」謝鐸銳抱著撇嘴的謝如安哄,有些心不在焉,「哥哥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我不喜歡吃東西,」謝如安抱住他的脖子,委屈道:「我想要哥哥陪著我。」

  那我能陪你多久?不管是送給別人還是還給你真正的父母,總歸還是要送走的,而且有血緣關系的才是真的親人,現在跟自己再親,再黏著自己,恐怕也是因為只有自己而已,暈過去了都還要叫著媽媽的小孩子,見到親生媽媽肯定會很高興。

  謝鐸銳心裡不太舒坦,拍了拍謝如安的背,這段時間謝如安長胖了些,身上有肉了,抱起來也舒服了很多,謝鐸銳摸著他身上長起來的肉就心疼,「你乖乖聽話,哥哥回來的時候給你個大驚喜。」

  如果能確認那真的是他的父母,這確實是個天大的驚喜。

  「什麼驚喜?」謝如安發現謝鐸銳的情緒不太對勁,覺得有些不安,試探著問道。

  謝鐸銳扯了扯嘴角,實在是笑不出來,於是拍了拍他的腦袋,「哥哥回來再告訴你,好了,再不走哥哥就要遲到了,你今天在家裡和張奶奶玩兒。」

  謝鐸銳脾氣硬,吃軟不吃硬,不想說的事情誰也不會開口,謝如安上輩子跟他關系最好的時候,謝鐸銳也從來不會告訴他自己不想說的事情,逼急了反而還會生氣,謝如安不想惹他反感,只好讓自己更軟一些。

  「那哥哥你要早點回來。」謝如安松開他的脖子,坐在他懷裡看著他,小模樣看起來還是極不樂意,眼睛都紅了,但是卻聽話的沒有再說什麼。

  謝鐸銳果然被他的表情打敗了,捏了捏他的臉,「行了,剛來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多小脾氣,那時候可聽話了,我說什麼就是什麼,這才過多久,就開始跟我耍小性子了。」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謝鐸銳心裡卻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意思,反而越來越喜歡這個小屁孩,剛開始戰戰兢兢,連多喝一口水都害怕,現在滿屋子亂轉,敢掛在自己身上不下來,謝鐸銳其實很欣慰也很高興。

  小家伙聽他這麼說,立刻擦擦眼睛,笑出一口小白牙,討好道:「我最喜歡哥哥了!」

  雖然他討好的樣子做的毫不掩飾,但是謝鐸銳還是被他治愈了,忍不住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把他抱下來放到沙發上,「好了,再等下去簡哥哥要著急了,你自己好好在家裡玩,等會兒哥哥就回來。」

  直到謝鐸銳走了,謝如安還沒回過神來,過了足足一分鍾,謝如安突然捂住臉把自己埋進了沙發裡。

  親吻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但是似乎又是一樣的,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都不曾改變,謝如安想哭。

  謝鐸銳和簡尤約在了簡尤家裡見面,簡尤知道謝鐸銳的心情,也就沒再廢話,直接把人帶到了書房裡,將之前的調查結果遞給了謝鐸銳。

  「你自己看吧,」簡尤坐在他的對面,道:「今天上午我已經見過那對夫婦了,年紀不大,說實話,看起來不像是多忠厚的人,你說你家弟弟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一對名字都不肯給兒子正經叫的父母,你得好好考慮,如果他們真的是他的親生父母,將謝如安送回去不一定是好事。」

  謝鐸銳沒有說話,仔細看著手上那疊資料,面色陰沉。

  簡尤做事嚴密周瑾,在接觸到那對父母之後,就派人將他們的事情調查的一清二楚。這對夫婦名叫林昌平和劉惠蓉,不是京城人,五年前到京城找工作,住在一條小胡同裡,中途生下了一個男孩,給男孩取了個名字,叫林小平。

  因為沒有文化也沒有手藝,所以林昌平夫婦只能打點零工,平時生活條件很不好。據林昌平夫婦的鄰居講,他們倆對那個孩子並不好,平時白天去工作就把孩子鎖在房間裡,也不知道給沒給吃的,鄰居經常聽到小孩子哭,而且夫婦兩人脾氣都不好,經常打罵孩子,那孩子餓得皮包骨頭,身上都是青青紫紫的傷,鄰居看不下去,經常趁他們不注意偷偷給孩子塞吃的,好歹讓孩子抱住了一條命。

  一年前,有一次林昌平夫婦出去工作沒把門鎖牢靠,那孩子可能是因為餓極了,所以摸出去找吃的,結果就這麼丟了。

  那時候那孩子才三歲,一個三歲的小孩子這麼走丟了,不是被人販子拐走,就是餓死在街邊,所有人都以為那孩子已經死了,直到簡尤的人找上門。

  謝鐸銳身上的氣壓越來越低,紙上的那些字就像是跳動了起來,在他身邊形成了動畫,剛撿到謝如安的時候,謝如安又黑又瘦,渾身髒成了一個煤球,他知道謝如安過去肯定生活得很不好,看到這些,仿佛就看到了過去那個謝如安。

  他突然知道了現在這個白白嫩嫩的,會跟他撒嬌的謝如安有多麼的珍貴。

  謝鐸銳在心底吸了一口氣,將情緒收斂了一些,收起資料,「我要親自走一趟,去見見他們。」

  「應該的,」簡尤點頭,「不管怎麼樣,至少先去見見他們,不過謝鐸銳,如果他們真的是謝如安的父母怎麼辦?」

  送回去還是不送?讓不讓謝如安去認,如何……讓謝如安去認。

  如果是因為貧窮所以導致謝如安之前生活得不好,那麼謝鐸銳有的是辦法讓他們的生活慢慢好起來,讓謝如安能夠過上好的生活,但是如果是因為人品不好,無論怎麼做都只會害了謝如安。

  謝鐸銳沉默了一會,緩緩道:「他們是小安的父母?誰說的?」

  簡尤默然,那你還去見他們?

  謝鐸銳站起身,「先去見見他們吧,見過之後再說。」

  「好,我和你一起,給你提個醒,那對夫婦……有點不一般。」

  林昌平和劉惠蓉在一家酒店打工,一個在後廚幫忙洗菜,一個做搬運工,謝鐸銳到了之後也懶得找,直接叫經理把兩人找了過來,經理看謝鐸銳表情不是很好看,機靈地給謝大少安排了一個包間。

  謝鐸銳脾氣不好,可是很少真正動怒,簡尤已經少說一年沒見過他氣成這幅樣子了。

  就看看過去的資料就心疼成這樣,還想把人送出去……簡尤暗暗搖頭,這還沒確定林昌平夫婦就是謝如安的生父生母呢,這要是確定了可怎麼得了。

  林昌平夫婦原本也就沒想找回那個兒子,他們現在還年輕,兒子沒了一個以後還能生,反正現在養著也心煩,要不是當年懷上了不敢去打,根本就不會有那個小拖油瓶,但是簡尤親自找上了門。

  林昌平夫婦在一個四星級酒店待了好幾年,雖然只是在後面打打零工,但是有錢人還是看了不少,這個什麼簡少爺的做派看起來就像是有錢的,而且能親自來問,肯定是對這件事很重視,如果那個小拖油瓶還活著,指不定可以從這個簡少爺撈到不少錢。

  謝鐸銳和簡尤在包間裡沒等多久,林昌平夫婦就來了,剛一推開包廂門,人還沒露頭,就帶進來了一股子後廚的油煙味,簡尤雖然也不太舒服,但是好歹還能忍下來,謝鐸銳的眉頭已經皺緊了,臉色難看,怎麼看怎麼像是下一秒就要吐出來了。

  林昌平夫婦穿著很簡單的兩件衣服,謝鐸銳朝兩人看一眼,就看到他們油膩膩的臉和滿是油漬的衣服。之前沒人告訴他們來的是誰,他們本以為還是那個簡少爺,沒想到這次還多了一個人,朝那人看了好幾眼,這才笑容殷勤地跟簡尤說話,「簡少爺。」

  進了包廂味道更是難聞,簡尤正准備讓這兩人先回去清理一下,謝鐸銳就已經皺著眉頭開口了,「你們一年前丟了個小孩?」

  「恩恩!是!」林昌平快速地辨認出這位才是正主,點頭哈腰道:「您有他的消息嗎?我們可找了他好久了!」

  林昌平話一說完,劉惠蓉也跟著點了眼睛,對著謝鐸銳就開始哭:「要不是沒有錢,我們肯定早就到處去找他了!我的寶寶啊!這一年多沒有媽媽在身邊肯定吃了好多苦!那麼小可怎麼過下去的!您有他的消息嗎?您是有他的消息嗎?」

  那份調查結果上白紙黑字寫得很明白,在那個小孩丟的頭一個星期,林昌平夫婦還找了一會,後來時間稍長些,他們就再也沒有找過了。

  謝鐸銳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這樣的也不是沒遇上過,但是還是第一次這麼惡心,他懶得理會他們虛假的眼淚,直接問道:「你們的孩子身上有什麼胎記嗎?比如腰上?」

  林昌平夫婦聞言都是一愣,連簡尤都看了謝鐸銳一眼,謝鐸銳卻只是看著林昌平夫婦。

  林昌平和劉惠蓉臉色微變,對視了好幾眼,劉惠蓉突然道:「有!有一個圓形的胎記,不是很大。」

  謝鐸銳頓時笑了,「你肯定?」

  劉惠蓉一見他笑,以為自己蒙對了,眼睛都亮了起來,十分肯定地點頭,「沒錯,那肯定是我們的寶貝兒子!」

  謝鐸銳在心底冷笑,再也沒有工夫去理會這兩個人,「行了,找錯人了,你們滾吧。」

  林昌平夫婦愣住了,簡尤先反應過來,直接讓人進來把他們帶走了。

  能為了錢連兒子都能亂認,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為人父母,謝鐸銳揉了揉眉心,確確實實是松了好大一口氣,雖然這話說起來不太好,但是謝鐸銳十分慶幸小安沒有這樣的父母,慶幸那些經歷……不屬於謝如安。

  簡尤把人打發走了再進去的時候,就看到謝鐸銳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簡尤笑了笑,問他,「還要繼續嗎?」

  謝鐸銳沉默了一會,道:「不用了,讓你手底下的人收工吧,之前謝謝你了。」

  簡尤不出所料,聳聳肩,叫服務生上了一壺茶。

  「那以後呢?」簡尤問道:「他已經在你們家住了小半個月了,身體也應該養得差不多了,你之前說要給他找個好的家庭,我也就幫你留意了,你知道周老頭家的老二嗎?」

  謝鐸銳抬眸看他,目光深沉。

  簡尤笑笑,繼續道:「那家人一直沒有孩子,據說是生不了,一直想要領養一個合適的孩子,周老頭是你家老爺子的老朋友了,不管是因為什麼,對謝如安都不會差,你也能時不時去看看他,當然,如果真是給了他們家,你以後也就不能隨意去看了,得給人家一家人相處的空間。」

  謝鐸銳的表情愈加難看。

  「周老二夫婦性格都敦厚,雖然在官場沒什麼大前途,但是有周老爺子坐鎮,一輩子和和樂樂過下去也不是問題,我覺得挺適合謝如安的。你考慮看看?」簡尤給他倒了一杯茶。

  小小的茶葉在滾燙的茶水中翻滾,謝鐸銳盯著看了半天,突然道:「不用了。」

  「什麼?」

  謝鐸銳沒有回答,滿腦子都是謝如安討好地看著他,說「我最喜歡哥哥了」時候的笑容。

 

第八章

  謝鐸銳見過林昌平夫婦之後,整個回去的路上都沉著臉一言不發,簡尤之前在酒店裡在他骨頭上戳了好幾針,這時候也沒有說話,笑瞇瞇地坐在一邊看著他糾結。

  經過這麼一件事,謝鐸銳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現在根本捨不得把謝如安那個小屁孩送給別人家。

  謝鐸銳覺得這事兒挺奇怪的,雖然謝如安來家裡的時間不算短了,但是也不過就是小兩個星期,半個月不到的時間,能建立多深厚的感情?

  可是……

  他每天把謝如安送到翟家的時候,謝如安會抱著他的大腿蹭半天才放他要,還要依依不捨的門口看著他的背影走遠了才會進去。下午去翟家接他,他距離翟家還有好些距離,謝如安就會邁著小短腿顛顛地沖出來,然後就抱著他不撒手,說來也奇怪,徐瑞琴對謝如安也很好,謝如安會願意陪著宋瑞琴說話玩游戲,但是就是不讓宋瑞琴抱他。

  翟家給他的零食玩具也好,或者是家裡給他買的,無論是什麼第一都要給謝鐸銳,走哪都在你屁股後面跟著轉悠,看到他就笑得小臉開花,都不用逗,好像只要看到謝鐸銳這個人就很開心,這讓謝鐸銳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滿足感。

  ……當然,有時候謝鐸銳也懷疑是不是那破孩子把他當媽了。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謝如安在昏迷中迷迷糊糊叫的那聲媽,給謝大少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簡家的司機直接把謝鐸銳送回了家,謝如安正在花園外面自個蕩秋千玩兒,看到他從簡尤的車上下來,簡尤還意味深長地透過車窗看了自己一眼,謝如安心裡猛地一跳,頓時十分不安。

  他原本以為謝鐸銳只是和他那幫兄弟出去玩兒了,現在看來恐怕自己想錯了。

  謝如安收了收自己忐忑的心情,露出好看的笑容,扔下手裡的玩具就跌跌撞撞地朝著謝鐸銳跑了過去,「哥哥!」

  謝鐸銳正在和簡尤說話,一聽見他的聲音,眼神頓時柔和起來,給簡尤使了個眼神,轉身快走幾步把謝如安抱進懷裡,「怎麼跑這麼快?」

  謝如安抱住他的脖子,笑嘻嘻道:「想哥哥了,等了哥哥好久。」

  「就你嘴甜。」謝鐸銳笑起來,捏了捏他的臉,話雖是這麼說,心底顯然還是十分受用的。

  簡尤在心底嘖嘖了好幾聲,轉過頭,謝如安正沖他打招呼,「簡二哥好。」

  簡尤其實也挺喜歡他,這個小孩子的到來,讓謝鐸銳暴躁的脾氣好了許多,不然簡尤也不會在謝鐸銳面前說那些話,他學著謝鐸銳捏了捏那孩子的臉,還沒來得及說話,謝鐸銳就抱著人後退了一步,顯然十分不樂意別人碰謝如安。

  簡尤:「……」連他捏一捏都不樂意,這要真是送去別人家,看著別人抱來抱去還不能說什麼,謝大少不知道要暗地裡嘔出多少口血來。

  謝鐸銳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激了,於是干巴巴解釋道:「你沒輕沒重,萬一捏疼了怎麼辦。」

  「……」我沒輕沒重?真是有了弟弟忘了朋友,簡二少覺得自己要提前替他嘔出一口血了,「你這也太護著了,這麼大的男孩兒,哪裡有這麼脆弱?」

  謝鐸銳理直氣壯,「他現在身體不好,當然不能跟你那時候比了。」

  「……」簡尤懶得跟謝鐸銳說話,轉過頭逗笑得更加開心的謝如安,「小安,我下午把你哥哥拐出去了,你生簡二哥的氣嗎?」

  這下連謝鐸銳都看謝如安了,謝如安把謝鐸銳抱得更緊,歪著腦袋想了半天,眉頭都皺了起來,看看簡尤又看看謝鐸銳,最後萬分糾結道:「簡二哥找哥哥出去肯定是有正事兒,我不能打擾你們。」

  謝鐸銳忍不住笑起來,簡尤也被逗樂了,笑道:「你還知道正事兒啊?懂的不少嘛,我找你哥哥出去玩兒的,沒正事兒。」

  謝如安被簡尤說得一愣一愣的,茫然又受傷地轉頭看謝鐸銳,那小眼神給委屈的,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滿眼都是控訴——跟簡二哥出去玩都不帶我去!還騙我說是有事兒!

  「……」謝鐸銳無語地看了眼幸災樂禍的簡尤,解釋道:「真是有正事兒,你是信哥哥的還是信他的?」

  謝如安頓時毫不猶豫,「信哥哥!」

  接著就用看騙子的眼神看著簡尤,這下輪到謝鐸銳幸災樂禍了,簡二少被看得無語,沖謝如安說了句「哥哥明天來給你買糖吃」,然後轉身就走了。

  關上車門,還聽到謝鐸銳對謝如安說:「以後簡二哥說的話別隨便信,有事兒先問哥哥,哥哥不會騙你。」

  簡尤:「……」

  無言以對,簡二少看著那一大一小的兩人就頭疼,沖司機道:「回去吧。」

  雖然最後證實林昌平夫婦並不是謝如安的親生父母,但是看謝如安剛到謝家時候的樣子,也知道他過去的生活或許沒有那個孩子那麼可憐,也絕對好不到哪裡去。

  謝鐸銳想想就覺得心疼。

  上周學校布置的作業還沒有做完,謝鐸銳和謝如安玩了一會,把人徹底哄高興了之後才進了書房,讓謝如安自己在客廳玩兒。謝家老爺子戎馬一生,不期望自家的後輩能繼承自己,對小輩的頑皮也很能理解,唯獨對他們的文化課成績要求很高,尤其是謝鐸銳這個謝家長子,更是每次老爺子抽查的重點。

  謝如安花費了半輩子的時間去研究謝鐸銳的喜好性情,對謝家的事情更是了若指掌,尤其是謝老爺子,謝鐸銳進了書房,謝如安也沒有去打擾他,盡管樓上樓下距離不短,而且書房的隔音效果也很好,但是他還是自覺壓低了聲音。

  在謝如安被張姨灌下了兩碗湯之後,謝鐸銳終於推開了書房的門,謝如安登時眼睛一亮,趁著張姨繼續盛湯的時候拔腿就跑,「蹬蹬蹬」跑上樓,謝鐸銳被他的架勢和嚴肅的小臉唬得一愣,連忙接住他抱起來。

  「怎麼了又是,跑得一身汗。」謝鐸銳掏出紙巾幫他擦干淨額頭上的細細密密的汗珠。

  「不是跑出來的,」謝如安可憐巴巴看謝鐸銳,「是喝出來的!」

  謝鐸銳一愣,「什麼喝出來的?」

  樓下傳來張姨叫他的聲音,謝如安默默把謝鐸銳的另一只手擱到了自己圓滾滾的肚皮上,順便打了個小飽嗝。

  「……」謝鐸銳:「張姨是為你好,想讓你長好些。」

  謝如安伸出兩根指頭,瞪大眼睛驚恐道:「哥哥,我已經喝了兩大碗了!張奶奶還讓我喝,肚子都要爆掉了。」

  謝鐸銳失笑,揉了揉他軟乎乎的肚子,果真是脹了一肚子的湯,把人抱著往樓下走,「好好好,我跟張奶奶說,不過晚飯你要多吃一些,不然張奶奶念叨哥哥怎麼辦?」

  還吃,這簡直是在當成豬來養,謝如安想到上輩子張姨見到他就黑臉的樣子,只覺得……身份不一樣果然待遇就是不同啊。

  謝如安歎了一口氣,「好吧,為了哥哥,我一定會加油吃的。」

  四歲的小屁孩,臉蛋還是嫩嫩的小朋友,謝鐸銳一只手就能把他拎起來,居然這麼深沉的歎氣,真是怎麼看怎麼喜感,謝鐸銳笑道:「不是為了哥哥,你要為了你的身體,多吃點長胖一些,早點養好身體。」

  「……」謝如安突然不說話了,把腦袋擱在謝鐸銳的肩膀上,謝鐸銳疑惑地想看他,他還不讓看,腦袋使勁朝謝鐸銳懷裡鑽,等謝鐸銳准備采取強硬措施把人弄出來了,謝如安才軟聲道:「我不要長胖,也不要養好身體。」

  謝鐸銳被他說得一愣,把人挖出懷裡,皺眉問道:「恩?為什麼?」

  謝如安簡直就是泫泫欲泣了,「哥哥說了,只要我身體養好了,長胖了,就要把我送走了。」

  謝鐸銳:「……」他以前是說過沒錯,還說了不少次,可是他以為這孩子年紀小,能記住什麼話,沒什麼他不但記住了,還放在心裡了,就說最近怎麼都不太樂意吃東西,他還當著那些都吃厭了,正准備給他鼓搗些新奇營養的玩意兒回來,沒想到這麼大點的小屁孩,居然在琢磨這個呢。

  「我不想走,我想和哥哥在一起,你要是把我送走了,以後就再也不會去看我了,」謝如安緊緊握住謝鐸銳的手,眼淚不要錢似得往下撒,委屈地哽咽道:「可是哥哥已經對我夠好了,我不能賴在哥哥家不走。」

  張姨端著湯在廚房門口站了一會,歎口氣,搖了搖頭又回去了。

  謝鐸銳:「……」

  這哭得都快喘不上氣了,話也說不出來一句囫圇的,還讓人說什麼好,不說原本就不打算送走他了,就是真想要送走他,稍微有些惻隱之心的都被他給哭回去了。

  小孩子都是這麼能哭的嗎?前一秒還笑瞇瞇地跟你說話,下一秒眼淚就像是水龍頭的開關一樣,被打開了就止不住。

  謝鐸銳歎了口氣,輕巧地拍著他的背,他已經想象到之後真把人留下來了,兩個人的相處模式。

  雖然謝如安是十分聽他的話,只要是他不同意的,也沒有再多做過什麼糾纏,但是在這種原則問題上,這小屁孩一向就是哭,這是瞅准了他看不得他哭嗎?

  「行了,別哭了,你看你把哥哥的衣服哭成了什麼樣。」謝鐸銳無奈又心疼,扯過紙巾把他的臉仔細擦干淨。

  謝如安倒是聽話,說不哭就不哭,可是那緊繃憋著的一張小臉,打嗝著顫動的小身體,反而讓人更心疼,謝鐸銳終於下定了決心,拍了拍他的背,「行了,哥哥什麼時候說要送走你了?恩?」

  謝如安默默看著他,明明說了無數次,以為人小就可以翻臉不認嗎?

  「我錯了,」謝鐸銳舉白旗投降,「哥哥也捨不得送你走,別哭了,喝口水,以後再也不准這麼哭了,有事兒你就直接跟我哭,光是哭算是怎麼回事?別人不知道的看到了,還當是我欺負你呢。」

  再管用的招,使多了都沒用,謝如安自然是知道這個道理的,於是默默收了眼淚,只是眼神更加可憐。

  「好了,不准再哭了,哥哥不會送走你,我保證好不好?」

  謝如安的眼睛猛地亮起來,喜悅怎麼也藏不住,剎那間幾乎要裝不出兒童的透亮無邪,連忙抱住謝鐸銳的脖子,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露出一個笑容。

  真好,真好。

  晚飯的時候,謝鐸銳給謝如安夾了一塊子菜,等到他媽跟謝如安說完話,才道:「這個周末我想帶小安去爺爺家,讓爺爺見見小安。」

  要收養一個孩子不是小事,必須要謝老爺子那邊點頭才行。

  話音剛落,全家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氣氛一時間十分微妙。

  謝宏聞和宋瑞琴這段時間眼看著兒子和謝如安的感情越來越好,自己也越來越喜歡這個孩子,他們對簡尤和謝鐸銳兩個孩子私下在調查的事情很清楚,謝鐸銳之前也透露過要幫他選個好的家庭的事情,但是知子莫若父,謝宏聞和宋瑞琴也早就對謝鐸銳今天會做出的決定有了預感。

  不過提前有感覺是一回事,驟然一聽到,兩個人還是有些猶豫,謝如安緊張地都快要呼吸不過來了,眼巴巴地看著宋瑞琴。

  宋瑞琴看了謝如安一會,終於還是心軟,歎了口氣,道:「去吧,到時候讓司機送你,不過爺爺身體不好,你說話做事注意分寸。」

  謝如安松了一大口氣,謝鐸銳拍了拍他的腦袋,沖謝宏聞和宋瑞琴道:「謝謝你們。」

 

第九章

  自己的兒子是個什麼脾氣,宋瑞琴還是很清楚的,恐怕就算老爺子在當頭上沒有答應下來,謝鐸銳也不會就這麼算了,最後磨也要磨到老爺子點頭,所以在謝鐸銳正式提出這件事之後,宋瑞琴就已經開始著手給謝如安布置房間。

  真要是留下來了,那就是自己的兒子了,以後可是要叫自己媽媽的。

  宋瑞琴自己好幾個兄弟姐妹,自然也不會只想要謝鐸銳一個兒子,他一直還想要給謝鐸銳生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但是國家政策不允許,他們更是不能知法犯法。尤其是謝鐸銳長大了以後,宋瑞琴就更想再要個小孩了,宋瑞琴喜歡孩子,自己沒有,於是就經常接自己的小侄子侄女來家裡玩,偏偏謝鐸銳還很不喜歡他們。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一個,性格討人喜歡,還和謝鐸銳很合得來,宋瑞琴雖然不說,但是心底其實是高興的。

  謝如安喜歡黏著謝鐸銳,之前晚上都是一起睡覺的,住在一個房間短期內是沒問題,但是顯然不能長期,孩子總是要長大的,而且真以後要是在謝家的戶頭上,那在家裡沒有一個房子怎麼說得過去。

  原本宋瑞琴想把剩下的客房中最大的那一間改成臥室給謝如安住,但是謝如安偏偏喜歡挨著謝鐸銳的那間,謝鐸銳對這種事情自然是喜聞樂見,宋瑞琴看著謝如安抱著謝鐸銳脖子眼巴巴瞅著自己的樣子,感覺自己一片好心活生生變成了棒打鴛鴦的惡婆婆。

  宋瑞琴找人將房間重新裝修了一遍,准備抽時間帶著謝如安一起去買家具,結果在家裡一說,人員就變成了謝鐸銳和謝如安。

  謝鐸銳喜歡親手裝扮謝如安,無論是穿的衣服也好,還是房間也好。

  謝如安對於房間的事情倒是一點都不著急,房間沒裝好,他可以理直氣壯地住在謝鐸銳的房間裡,不過……即使是裝修好了,他也還是會想方設法住在謝鐸銳房間裡。

  小孩子的頭發都是天然,發質都很好,謝如安剛到謝家的時候頭發雖然亂糟糟,但也是很柔順,時間一長,營養跟上了,頭發就像是臉上的肉一樣長得快,很快劉海都快蓋到眉毛上了,吃飯的時候時不時就需要撩開,謝鐸銳准備買東西之前先帶著他去理發。

  謝如安這幾天心裡最緊要的那根弦放松了,胃口也好了起來,身體越長越好,不止是臉上,身上也開始柔軟起來,渾身軟綿綿,作為經常被要求抱抱的人,謝鐸銳還是挺滿意的。

  謝大少養小孩養出了成就感。

  「待會出去之後別亂走,一定要跟緊哥哥,」謝鐸銳給他套衣服,叮囑道:「在商場要是找不到哥哥了,你就隨便找一家賣衣服的店,說你是謝鐸銳的弟弟,讓他們來找我,聽明白了嗎?」

  衣服穿好,謝如安蹦躂了幾下讓衣服理順,笑瞇瞇地點頭,「恩,我知道了。」

  「那就好,」前幾天,翟愛琳買衣服,看著合適就給謝如安也買了不少,謝鐸銳理了理謝如安的衣服,很是滿意地摸摸他的頭發,「待會順便再給你買幾件衣服,再買兩頂帽子,剪了頭發這段時間你早晚會覺得冷,免得著涼。」

  謝如安被他說得心裡化成了水,完全克制不住笑意,抱住謝鐸銳的大腿,「哥哥,已經有好多衣服了。」

  「有很多嗎?」謝鐸銳把人抱起來往外走,「我怎麼不記得。」

  謝如安於是就只是笑,盯著謝鐸銳看了一會,忍不住捧住他的臉狠狠地親了一口,然後嘿嘿傻笑著抱住他的脖子。

  「小笨蛋。」謝鐸銳單手抱住他,摸了摸臉,失笑。

  就在那一刻,謝如安突然覺得之前所有經歷的一切都值得了。

  謝家的司機很快就將兄弟二人送到了謝鐸銳指定的理發店,然後停好車等著他們理完發之後再把他們倆送到百貨商場。

  謝鐸銳抱著謝如安一走進去,接待小姐立刻笑顏如花地迎了上來,「謝大少這次比以往提前了不少了,是剪發還是理發?我還是去叫小顏來幫您嗎?」

  期間那小姐還偷偷看了好幾眼謝如安。

  「恩,去叫小顏出來,順便幫他洗頭發,這次是給他剪。」謝鐸銳把謝如安放下來,拍了拍謝如安的腦袋。

  那小姐似乎有些驚訝,但是立刻就又道:「哎呀,以前怎麼沒見過這麼可愛的小孩,我記得簡二少和翟少家裡都是妹妹?這是哪家的小少爺?」

  謝如安抱住謝鐸銳的大腿,似乎面對理發店這麼多人有些害怕,謝鐸銳笑道:「這是我弟弟,好了,帶他去洗頭發吧,我們待會還有事兒,麻煩了。」

  接待小姐以為他說的是他那些堂弟表弟中的一個,想牽住謝如安的手帶他去後面洗頭發,結果謝如安癟著嘴朝謝鐸銳背後一閃,躲開了接待小姐伸出來的手。

  接待小姐一愣,謝鐸銳沖她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小孩子有些認生,我先跟她說說,你要不然先忙著去?」

  接待小姐自然不可能真的去忙別的,只是站開了幾步。

  「怎麼了?」謝鐸銳蹲下來,把人拉進自己懷裡,「這裡可不能再自己洗頭發了,沒事兒,哥哥在外面等你。」

  謝如安拉住他的手指,膩歪道:「哥哥在裡面看著我好不好?」

  謝鐸銳失笑,原來是捨不得他,這孩子是准備黏在他身上嗎?他點頭應了下來,站起身跟接待小姐說了幾句,這不是什麼大事,接待小姐自然應承了下來。

  最後謝鐸銳在裡面看著謝如安洗完了頭發。

  他們一票人都經常在這個理發店,而謝鐸銳的頭發幾乎都是理發師阿顏理的,和謝鐸銳幾人的關系也不錯,他一出來看到腦袋上包著毛巾的小孩就忍不住笑,看了謝如安好幾眼,笑道:「這就是你撿到的那個小孩子?長得白白嫩嫩的,挺可愛的嘛。」

  謝鐸銳翹著腿坐在一邊,聞言笑道:「現在是我弟弟,謝如安。」

  阿顏之前聽翟行講過,但是想到謝大少的脾性,一直將信將疑,此時聞言著實吃了一驚,一邊將謝如安腦袋上的毛巾取下來,一邊問道:「入謝家的戶口?上在你爸的名下?」

  「恩,」謝鐸銳看著鏡子裡的謝如安,眼神柔和,「以後是我的親弟弟,小安脾氣弱,又不太喜歡說話,以後要是你聽說有人欺負他,知道該怎麼做吧?」

  理發店和古代時候的茶館妓院在探聽消息的方面異曲同工,阿顏忍不住笑,「知道知道,你謝大少的弟弟,誰敢欺負?」

  謝鐸銳眼睛一轉,想到了什麼,笑意更深,意味深長地點點頭,「我會讓所有人都知道謝如安是謝宏聞的二兒子,是我謝鐸銳的弟弟,誒,你看著點剪,別只顧著聽我說話,剪得不好看小心我把你腦袋也給剪掉。」

  謝如安僵著腦袋不敢動,聞言笑出了聲。

  「……」阿顏無語地朝謝鐸銳翻了個白眼,終於明白了前幾天簡尤和翟行來的時候,說謝鐸銳現在護短的樣子了。

  可真是護短地很,阿顏看了看鏡子裡那個可愛的小孩,能遇到謝鐸銳,這孩子運氣也真是好。

  阿顏很快給謝如安剪完,將頭發吹干之後,鏡子裡出現了一個可愛的小孩,阿顏再把頭發弄了弄,最後滿意地吹了聲口哨,將謝如安放下去。

  謝如安邁著小短腿跑到謝鐸銳面前,十分忐忑地昂著頭看他,「哥哥,我剪完了。」

  剪個頭發就像是換了個人似得,果然發型很重要啊,謝如安原本的頭發是毫無規則地鋪在腦袋上,現在剪了個格外清涼的發型,看起來干淨清爽又可愛,讓整個人都顯得比之前可愛得多,謝鐸銳摸了摸他的臉蛋,「恩。」

  「那……」謝如安見他不說話,更加忐忑了,「好看嗎?是不是不好看?哥哥你怎麼不說話?」

  謝鐸銳失笑,把人抱進懷裡站起來,親了親他的臉蛋,「好看,我家小安怎麼樣都很可愛。」

  謝如安這才笑出來。

  「記在我賬上吧,」謝鐸銳道:「我們還要去買東西,就先走了。」

  阿顏搖了搖頭,沖著謝如安笑著道:「不用了,第一次見小安,我也沒什麼好送的,就當成是見面禮了,小安不嫌棄就行。」

  謝鐸銳點點頭,謝如安繃著小臉正經道:「謝謝阿顏哥哥。」

  「喲呵,」阿顏:「這孩子真有禮貌,真是你撿回來的?不是你去哪家給偷回來的?」

  「……」謝鐸銳無語。

  謝如安現在的房間有間床,有個衣櫃,宋瑞琴原本都准備將這些東西換掉,重新定做新的,但是被謝鐸銳攔下來了,謝大少有很深的預感,就算是有了房間,恐怕這個小屁孩還是會每天晚上黏著自己睡覺。

  而且自己也都習慣了他像個石頭一樣壓在自己身上,驟然一消失,恐怕還會不習慣。

  最後他們在百貨商場給謝如安買了整套的床上用品,畫風可愛的床單和枕頭,清爽的窗簾,還有一個可愛漂亮的書架和寫字台,謝鐸銳甚至還給他買了好些啟蒙的畫冊,直接讓店員送去了謝家,讓謝如安又是覺得溫馨,又覺得囧囧有神。

  他撒嬌扮嫩,努力裝作一個符合他年齡的小孩,是為了想要親近謝鐸銳,他樂意,但是想到之後要被謝鐸銳教拼音,和一群真正的,鼻涕眼淚糊一身的小孩子一起上幼兒園,謝如安又覺得實在是有些生不如死。

  「要吃東西嗎?」謝鐸銳抱著謝如安,百貨公司裡有個賣冰激凌的店,外面排了很長的隊,其中多數都是帶著孩子的家長,顯然很受孩子的喜歡,謝鐸銳已經看見謝如安朝那邊看了好幾眼了。

  「……」謝如安早就已經過了喜歡吃這些東西的時候,他頂著一張四歲小屁孩的臉,認真道:「不要吃,哥哥,我們走吧。」

  「真的不要?想吃就直接跟哥哥講,哥哥去給你買。」

  謝如安又看了幾眼,咽了咽口水,輕聲道:「不要了,現在人好多,要排好長的,我們可以等人少的時候再來。」

  謝鐸銳失笑,「好,那就等人少的時候再來。」

  「哥哥把我放下來吧,我牽著哥哥走,我現在好重了,哥哥抱著手會酸的。」

  豆丁大點的小屁孩倒是體貼,謝鐸銳依言將他放下來,「好,咱們現在去給你買衣服,這個周末哥哥帶你去見爺爺,得買一身正式好看的衣服。」

  「恩,我都聽哥哥的。」

  謝鐸銳一邊牽著謝如安朝店裡走,一邊轉過頭沖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司機示意,讓司機去排隊買冰激凌。

  他不想知道謝如安之前受了多少苦,但是以後,普通小孩子有的,沒有的,謝如安都會有。

  他是謝鐸銳的弟弟。

 

第十章

  謝如安的房間被布置的十分童趣,可愛的深藍色星星床上用品,衣櫃上貼上了時下正流行的動畫片貼紙,書櫃上放著無數的小人書和漫畫,地上還擺了個翟行家翟愛琳友情贈送的木馬,櫃子裡整整齊齊地放著謝鐸銳買給他的玩具車,衣櫃裡掛滿了謝鐸銳給謝如安買的衣服。

  宋瑞琴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一碰上和謝如安的事情就化身老媽子,只覺得哭笑不得。

  為了不辜負謝家人的好意,謝如安在房間裝好之後,形式一般在裡面睡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又繼續鑽進了謝鐸銳的房間。

  那房間時不時住一晚上就當是消遣,住久了……簡直是要做噩夢啊。

  謝家突然多了這麼一個小孩的消息外人不可能不知道,加之謝家也沒有避諱,現在又大張旗鼓地往家裡添置小孩子的東西,外面早就傳開了,不過大多數人也知道那個孩子是謝鐸銳好心從路邊撿回去的,多數的人都只是對那個孩子十分好奇,在謝家那邊還沒有消息之前,倒是沒有人直接問謝家人。

  而謝老爺子就像是從沒聽過這件事一樣,盡管所有人都知道他勢必比其他人都要清楚。

  謝家老爺子名叫謝秦,太太葉卿文為他產下了兩子兩女,謝宏聞是老大,底下有個二弟,三妹和四妹,四妹不在京城,二弟謝宏瑞和三妹謝瑩秀和謝宏聞家人的關系都不錯,尤其是謝瑩秀,謝鐸銳的三姨。

  在聽到消息之後,謝瑩秀就給謝宏聞打過電話了,確認下來之後,很是殷切地想要見謝如安一面,被宋瑞琴拒絕了,想著等到見過老爺子之後,將謝如安正式介紹給謝家人。

  在謝如安到謝家三個星期後,謝鐸銳終於和謝老爺子約好了時間,周六帶著謝如安回謝家老宅。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謝老爺子都是謝如安在謝家最尊重也是最害怕的人,上輩子他曾經在無意中見過謝老爺子一次,謝老爺子不知道他和謝鐸銳的關系,對他還算是和睦,謝如安卻因為謝老爺子的眼神暗自出了一身冷汗。

  一眼掃過去,就像是將你所有的秘密都看光了一般的眼神,讓謝如安記憶猶新。

  「哥哥,」謝鐸銳上車之後就一直沒說話,謝如安心裡有點慌,爬到他腿上坐下,「爺爺家有多遠?」

  謝鐸銳從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他爺爺謝秦,這次的事情實在是不小,雖然他覺得謝老爺子應該不會拒絕,但是心裡還是有些忐忑。

  聽到謝如安跟他說話,謝鐸銳才回神,看到謝如安就忍不住揚起嘴角,蹭了蹭他的臉頰,「就快了,怎麼的,又要跟哥哥撒嬌?」

  最近撒嬌確實撒得有些多,謝如安有點欲罷不能,聞言有些不好意思,老老實實道:「哥哥,我有點害怕,爺爺是什麼樣的?凶嗎?」

  這個還真不好回答,經過之前的事情,謝鐸銳已經完全了解謝如安那顆敏感的小心髒了,這不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心裡肯定比他還緊張,謝鐸銳笑道:「你乖乖聽爺爺的話,爺爺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謝如安抱住謝鐸銳的肩膀,乖巧地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謝如安歎了一口氣,希望這個時候的謝秦能夠性格好一些吧。

  謝家老爺子住在城郊,是個小棟別墅,自從謝老太太葉卿文去世之後,謝老爺子就一直和保姆住在一起。一個多小時之後,謝鐸銳的車抵擋了謝老爺子家。

  謝老爺子家布置的十分古色古香,客廳裡點著清目養身的檀香,牆上還掛著古畫和古玩,就光看著這樣的家,恐怕很難讓人想到主人會是個一生鐵血崢嶸的軍人。

  謝鐸銳帶著謝如安剛一走進去,保姆就迎了上來,她好奇地看了謝如安好幾眼,對謝鐸銳道:「大少爺,老爺在書房裡,讓您來了之後先自己上去找他。」

  「自己?」謝鐸銳朝樓上看了一眼,眉頭皺了起來。

  「恩,」保姆道:「我准備了小餅干和孩子喜歡吃的水果,您先上去找老爺吧,將孩子交給我就好。」

  謝鐸銳有些猶豫,到一個全新的環境裡,也不知道謝如安會不會不安,結果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謝如安就很是乖巧地掙脫他的手,走過去拉住保姆的圍裙裙擺,昂著看著謝鐸銳道:「哥哥,你先去看爺爺吧,我跟著阿姨在這裡等你。」

  他倒還真是懂事,謝鐸銳彎腰捏了捏他的臉,「好,你自己好好待著,哥哥待會就下來找你,別亂跑。」

  「恩,哥哥,我知道,」謝如安擔心道:「宋阿姨說爺爺最近身體不太好,你不要跟爺爺吵架,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喲,小屁孩,你還不理我?」謝鐸銳失笑,忍不住抱住他親了一口,「哥哥知道,是不是媽媽讓你這麼跟我說的?」

  謝如安眼神躲閃,默默紅了臉。

  「行了,我先上去了,」謝鐸銳沖保姆笑了笑,「麻煩你了,他很好帶,你給他吃的就行了,然後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不用一直守著他。」

  保姆的孩子才一歲多,正是喜歡孩子的時候,看到謝如安這麼聽話懂事,而且穿得十分乖巧,就像是個精致的洋娃娃,笑道:「不麻煩,今天上午時間來不及,不然我就親自給小少爺做了。」

  謝鐸銳笑意更深,端著保姆准備好的茶具上了樓。

  謝秦今年已經近七十歲了,還沒有從位置上退下來,過年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便請了半年的假調養身體。謝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固執己見,老了倒是開明了許多,沒工作的時候就在家裡看看書寫寫字,天氣好了就跟老朋友出去釣釣魚,日子倒是過得十分愜意。

  謝鐸銳敲開謝秦的門的時候,謝秦正在寫字,謝老爺子穿著中山裝,站姿依然硬朗,單手背在身後,手中的毛筆流暢地在宣紙上滑動著,謝鐸銳放輕腳步走進去,在桌上放下茶具,站到謝秦的身邊,認真地看著謝秦一口氣寫完了一幅字,才歎道:「爺爺的字寫得越來越好看了,我覺得一點都不比那些名家差。」

  這話雖然有誇大的成分,但也不是純粹的恭維,都說字如其人,見字如見人,謝家老爺子的書法,筆風硬朗流暢,字跡瀟灑,端得是一手好字。

  謝秦看了他一眼,擱在毛筆,道:「那你倒是說說,這字好在哪裡?」

  「……」謝鐸銳對書法毫無研究,可以說是一竅不通,當年謝秦想要教他書法,可是到最後也沒能成功地讓謝鐸銳對毛筆有興趣,他沉默了兩秒,然後笑瞇瞇地扯淡:「爺爺知道我不懂字,我就亂說幾句,您看這個『鎏』字,三點水……」

  「行了行了,」謝秦忍不住笑,也不再為難他,到籐椅上坐下,「聽不下去,這麼多個孫子孫女,居然就沒有一個人對書法感興趣,唉……」

  謝鐸銳給謝秦倒了一杯茶,端到謝秦手裡,認真道:「是孫子們不孝,現在看來弟弟們也只知道玩兒了,所以我又給您找了個孫子,說不定這個孫子能得到您的真傳呢?」

  謝秦不說話了,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水。

  謝秦不喜歡拐彎抹角,謝鐸銳站在謝老爺子身邊,直白道:「我也不瞞著爺爺,月初的時候我在花園裡撿到一個孩子,那孩子發燒燒得暈過去了,瘦得不成人形,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我把人帶回家養病,想著等到病好了,給他選一戶合適的家庭送出去,後來我跟這孩子相處得越來越好,他很黏著我,也跟我爸媽相處得很好,我就動了心思,想把人留下來。」

  謝秦沒說話。

  謝鐸銳蹲在了謝秦腳邊,認真道:「我爸給他取了個名字,叫謝如安,取自如意安康的意思,那是個很乖巧聽話的孩子,很是聰明,我上樓前還囑咐我讓我跟您好好說話,爺爺,您見到他也會很喜歡的。」

  謝秦看了他一眼,道:「究竟是什麼孩子,能讓你這麼誇?」

  謝鐸銳想到謝如安就忍不住笑了,「他真的很可愛,很討人喜歡,我白天去上課,把他送去翟家,跟翟伯母和小鈴鐺都很玩得好,布置房間的時候小鈴鐺還送了不少東西呢。」

  「養孩子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謝秦道:「那不是一只小貓小狗,養得不喜歡了還可以送人,那是個活生生的人,你既然說他以前過得很辛苦,就不能再由你傷害他,你怎麼確定自己不是一時興起?」

  這話就是有譜了,謝鐸銳松了一口氣,「爺爺,我是您一手養大的,我什麼脾氣別人不知道,您還不知道嗎?我什麼時候一時興起過?」

  就是因為知道你的脾氣所以才會這麼好說話,謝秦問道:「你爸媽怎麼看?也同意你的做法?」

  「我爸沒什麼意見,我媽一直很喜歡孩子。」

  謝鐸銳說完之後,謝秦面無表情地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忐忑地等到謝秦一句話,「去把你那孩子領上來給我看看。」

  謝鐸銳大喜,「爺爺,您同意了?」

  謝秦喝了一口茶,「先讓我看看那孩子。」

  「好,沒問題,」謝鐸銳笑起來,「不過爺爺,小安膽子不大,來的路上一直在害怕,您要是有什麼不滿意,之後沖我怎麼樣都行,您別嚇到他了。」

  「……」謝秦怒道:「小兔崽子,你還怕我去欺負一個四歲的小孩子?」

  「哪裡,爺爺,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這就去叫他,你就把他當成我,隨便怎麼訓都成。」

  謝秦哭笑不得,看著謝鐸銳出門下樓,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第十一章

  謝鐸銳剛一下樓,謝如安就像是個炮彈一樣飛進了謝鐸銳的懷裡,謝鐸銳穩穩地接住他抱起來,揉了揉他的腦袋,幫他擦掉嘴角的蛋糕,「吃蛋糕了?糊了滿嘴。」

  「阿姨自己做的蛋糕,特別好吃,」謝如安手上還有些蛋糕,不敢碰他,只好支稜著一雙手,「哥哥要不要嘗嘗看?」

  「不用了,喜歡吃待會就帶回去。」謝鐸銳抱著人放在沙發上,知道爺爺不可能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麼,但還是免不了擔心,他捏了捏謝如安的臉,「爺爺說他要見你,我待會帶你去見爺爺好不好?」

  和謝秦的見面不可避免,謝如安很久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備,但是想到謝老爺子現在就在樓上等著自己,謝如安還是有些腿軟。

  他偽裝地再怎麼好,他也不是個四歲的小孩子,這個身體裡裝著一個二十六歲男人的靈魂,騙騙現在尚且年輕,又對他格外包容的謝鐸銳不在話下,面對謝秦,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演技。

  「爺爺說什麼了嗎?」謝如安扯住謝鐸銳的小指頭,真心實意地慌張,「爺爺是不是不喜歡我?」

  「沒有,你這小屁孩怎麼成天想這麼多,」謝鐸銳哭笑不得,接過保姆遞過來的濕毛巾將謝如安的手仔細擦干淨,「爺爺待會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不管怎麼樣不是還有哥哥在嗎?別害怕。」

  謝如安被擦干淨了手,這才抱住謝鐸銳的肩膀,苦著一張臉嚴肅道:「我相信哥哥,我都聽哥哥的。」

  謝鐸銳拍拍他的背以作安慰,抱著人上了樓。

  謝鐸銳在謝秦的書房門前將謝如安放了下來,又把謝如安的衣服和頭發整理了一下,這才敲了門。

  謝如安上一輩子見到謝秦的時候,謝秦比現在老了許多,卻依然氣勢驚人,現在還在位,一眼眼神掃過來,謝如安登時就是腿一軟,要不是深知謝秦不喜歡軟弱的人,謝如安簡直想逃跑。

  真是萬萬沒想到,這輩子還有這樣面對謝秦的時候。

  「爺爺,這就是謝如安。」謝鐸銳將謝如安往前面帶了帶。

  謝如安緊張地笑起來,小心翼翼地瞅著不動聲色喝茶的謝秦,叫道:「爺爺好。」

  雖然對於孫子的莽撞有些不滿,但是謝秦畢竟不是一個能面對小孩子凶臉的人,而且年紀大了,對於小孩子本能地喜歡,聽到謝如安怯生生的聲音,他抬眼看了他幾眼,那小孩明顯很害怕他,但是卻依然勉強自己和他對視,謝秦沖他招招手,「你過來。」

  謝如安仰起頭看了眼謝鐸銳,慢慢地朝著謝秦走了過去,謝鐸銳原本也想跟過去,被謝秦攔了下來,「你先去下面坐著,讓我跟這孩子聊聊。」

  謝鐸銳看著謝如安微微顫動的瞳孔,看著他向謝秦走過去,總有一種狼入虎口的感覺,終究還是不放心,「爺爺,小安還太小了,也不懂什麼事,有什麼事情您還是得問我才能說清楚。」

  謝秦輕飄飄看他一眼,冷哼道:「你不是說這個孩子天資聰慧嗎?行了,你先下去吧,我保證會把你這寶貝兒原封不動還給我,一根頭發都不會少。」

  謝如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出了聲,謝鐸銳被謝秦調侃地哭笑不得,又看了謝如安幾眼,謝如安悄悄地沖他點點頭,示意他沒問題,謝鐸銳也只好依言出去了。

  謝鐸銳一走,謝秦的目光轉移到謝如安身上,謝如安頓時覺得呼吸不暢,他規規矩矩地站在謝秦的面前,站姿十分小學生,見謝秦一直不說話打量自己,忍不住輕聲叫道:「爺爺?我是謝如安……」

  「恩,」謝秦沒想過要為難他,自己的孫子善良總是件好事,尤其是對比起那些老朋友家裡總是犯事兒的,謝秦就對謝鐸銳更是滿意,他只是想看看,能讓自己孫子那樣護著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孩子,謝秦笑了笑,溫和道:「別害怕,爺爺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就怕您問問題我沒答好不找您喜歡啊……謝如安用力點點頭,抬頭用濕漉漉的眼神看謝秦,「您是哥哥的爺爺,我不怕您。」

  謝秦點點頭,讓他到自己身邊的凳子上坐下,問道:「你今年多少歲了?」

  謝如安的坐姿更是乖巧,老老實實回答道:「我今年應該是四歲了。」

  「應該?」

  謝如安低下頭,低聲道:「我也不記得了,哥哥說我今年應該是四歲,那就應該是四歲了。」

  「你還記得自己以前什麼?」

  謝鐸銳從來沒有問過他這個問題,謝如安埋著頭想了很久,才輕聲道:「記得媽媽打我,可是媽媽還會給我做好吃的饅頭,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媽媽爸爸都不見了,我就一個人了,還被一只大狗狗追過,因為我搶了大狗狗的包子。」

  謝如安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睛,雖說是在演戲,但是也有真情。

  前世今生兩輩子,他都沒有享受過親情的滋味,上輩子他被父母拋棄,後來去了孤兒院,被領養之後倒是過了一段時間的好日子,可是領養他的那戶人家很快有了親生的小孩,就將他退還給了孤兒院,這輩子他先拋棄了父母,所幸,他真的找到了謝鐸銳。

  謝秦歎了一口氣,心軟地摸了摸謝如安的發頂,「你喜歡宋阿姨和謝叔叔嗎?就是你哥哥的爸爸和媽媽?」

  謝如安紅著眼睛道:「宋媽媽會讓張奶奶給我做好吃的粥和餅干,我病了讓張奶奶給我熬藥,還會給我買糖球,宋媽媽還給我買了好多好多的書,架子上都堆不下了,宋媽媽對我特別特別好,嘿嘿,謝叔叔……恩……謝叔叔、謝叔叔給我買了特別特別可愛的小鴨子枕頭!還有上次、上次哥哥下學有事兒,還是謝叔叔特意來接我的呢!他們都很好,我很喜歡他們,他們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

  謝如安笑著撓撓臉,嘀嘀咕咕地說出了好些宋瑞琴和謝宏聞對他的好,能看得出來這孩子是個懂得感恩的人,宋瑞琴和謝宏聞對他的一點點好他都默默記在心裡,是個真正吃過苦的小孩,謝秦問他,「你喜歡哥哥?不覺得哥哥凶?」

  謝如安登時露出大大的笑臉,眼睛亮起來,似乎說到謝鐸銳,就讓謝如安的恐懼少了許多,他喜悅道:「哥哥不凶,哥哥是世界上最溫柔最好的人!我最喜歡哥哥了!」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似乎光是語言不足以表達謝鐸銳有多好,謝秦想到那幾個每次面對謝鐸銳比面對自己父母還緊張害怕的孫子,有些哭笑不得,他問道:「哥哥哪裡好?好多小朋友可都不喜歡哥哥。」

  謝如安吃驚地瞪大眼,幾乎從凳子上跳下去,他不可置信道:「誰會不喜歡哥哥!哥哥那麼好!」

  這個小孩似乎對於有人會不喜歡謝鐸銳這件事很難以相信,不過想到謝鐸銳剛才對這小孩的態度,大概也能想到平時他是怎麼對他好的,謝秦笑道:「就那麼喜歡哥哥?」

  「哥哥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謝如安稚嫩的小臉上寫滿了認真,「是哥哥把我撿回家,哥哥不會和我生氣,哥哥也不嫌棄我髒,哥哥會給我買好吃的東西,是哥哥在照顧我,哥哥明明不喜歡和別人一起睡覺,可是還是會和我一起睡,我知道哥哥對我很好很好,我會永遠喜歡哥哥!」

  謝秦沒說話,謝如安跳下來,小心翼翼地拉住謝秦的手,怯生生又堅定地看著謝秦,道:「爺爺,您別生哥哥的氣,要生氣就打我好了,哥哥都是因為我,爺爺,您讓我留下來,好不好?」

  謝秦看著面前一臉懇求的小臉,想到了剛才謝鐸銳說的話,自己那個一向讓全家人頭疼的孫子,在自己面前說:「您要是有什麼不滿意,之後沖我怎麼樣都行,您別嚇到他了。」

  這兩個人……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倒是真的有幾分像親兄弟。

 

第十二章

  謝宏聞早年是住在謝家老宅的,和謝老爺子住在一起,後來有了謝鐸銳分家之後,謝宏聞和宋瑞琴才搬去現在所住的地方,但是謝鐸銳卻沒有一起跟過去,在上小學之前,謝鐸銳一直都是謝老爺子親手帶著的。

  雖然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孫子,但是親手養大的長孫,感情畢竟還是不一樣的,謝鐸銳和謝老爺子的關系是在幾個孫子中最好的。

  謝老爺子雖然為人嚴厲,在謝鐸銳還小的時候,也算是把謝鐸銳揍到大的,但是謝鐸銳長大以後,他對待孫子的態度也發生了變化。謝鐸銳雖然脾氣不好,總是惹禍,隔三差五就能看到他打架的消息,但是他也是最聰明能干的一個,謝秦總體來講對這個孫子還是很滿意的。

  謝如安在謝家待了沒幾天,謝秦就知道了這件事,但是他一直沒說話,當成是不知道,直到謝鐸銳帶著這個孩子來見他,想要他承認這孩子謝家孫子的身份。

  「我為什麼要罵你哥哥?」

  謝如安心髒砰砰跳,咬了咬下唇,「因為哥哥想讓我留下來,鈴鐺姐姐說這件事很嚴重,她有一次偷偷帶一只小貓回家養,被翟阿姨發現之後就挨罵了,哥哥一定也會挨罵的,爺爺,您別罵哥哥好不好?」

  謝秦沒說話,謝如安晃了晃他的手,明顯有些慌了神,眼眶漸漸紅起來,「爺爺,我想跟哥哥在一起,我捨不得哥哥。」

  謝秦想了很久,拍了拍謝如安的肩膀,「你出去把你哥哥叫進來,爺爺有話跟你哥哥說。」

  「恩……」謝如安依言放開謝秦的手,一步步朝外面走,走到門口了,十分不放心地回頭確認道:「爺爺,您不會罵哥哥吧?」

  謝秦被他嚴肅認真的小樣兒,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沖他揮揮手,「小鬼頭,出去吧,小小年紀,倒是知道護著你哥哥。」

  謝如安歪著頭想了想,似乎是明白了謝秦的話,臉上露出個大大的笑容,沖著謝秦大大的彎了個腰,接著便打開門出去了。

  謝鐸銳不放心,一直在樓梯口等著,此時見謝如安出來,立刻迎上去把人抱進懷裡,揉了揉謝如安的臉,還沒來得及問話,就看到謝如安拍了拍自己的小胸口,大大地松了口氣,甚至還鼓了鼓臉。

  謝如安吐了吐舌頭,看謝鐸銳一臉高深莫測,又拍了拍他的胸口,安慰道:「哥哥放心,爺爺好像沒有怎麼生氣,你別擔心,他不會罵你的。」

  「……」謝鐸銳:「我又不害怕爺爺,爺爺怎麼跟你說的?」

  謝如安歪著頭想了想,老老實實答道:「爺爺問我今年多少歲,問我還記不記得以前的事情,還有我喜不喜歡宋媽媽和謝叔叔,還有……我為什麼會喜歡哥哥。」

  說完之後他還有點不好意思,小耳朵都紅了起來,謝鐸銳失笑,問道:「那你怎麼回答的?」

  「我今年四歲,宋媽媽和謝叔叔對我都很好,他們都是大好人。」謝如安抱住謝鐸銳的肩膀蹭了蹭。

  「哦?」謝鐸銳挑眉,「那你喜歡哥哥什麼?」

  謝如安嘿嘿笑起來,不好意思地把腦袋擱在他脖子邊,謝鐸銳怎麼問都只是笑,笑過了突然想到之前謝秦的事情,連忙道:「哥哥,剛才爺爺叫你進去!」

  謝鐸銳揉揉他的腦袋,把他放下去,「你去樓下吃蛋糕,哥哥待會下來找你。」

  「好,哥哥快去吧,別讓爺爺等急了。」

  謝鐸銳失笑,這小屁孩兒。

  謝鐸銳推開門,謝秦正站在窗口邊,他走到謝秦身邊,「爺爺,不好意思,讓您等了一會兒。」

  「嗯,先坐下吧,剛才聽到那小孩的笑聲了。」

  「……」

  謝秦點坐回了籐椅上,動作不緊不慢,謝鐸銳顯然沒有謝秦那麼好的心態,謝秦半天不說話,謝鐸銳動了動,終於有些坐不住了。

  謝秦就看了他一眼,道:「謝如安?名字取得倒是不錯,看得出來謝宏聞上心了。」

  「是,」謝鐸銳點頭,「爸也挺喜歡他的。」

  「這孩子長得不錯,干淨,人也聰明,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雖說看起來有些怕我,但我也沒怎麼覺得他真就怕我,恐怕會對我這樣,全是因為我是你爺爺的緣故,」謝秦瞇了瞇眼,喝了口茶,「這孩子記得你的好。」

  「爺爺,您別這麼說,小安也很喜歡您,剛才還跟我說您好呢。」謝鐸銳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剛才謝如安跟謝秦說了些什麼,能讓老爺子意味深長地說出這麼些話來。

  謝秦笑笑,不置可否,「那孩子聰明是聰明,可聰明得不像是個四歲的小孩子。」

  「他之前過得很不容易,多少會比嬌生慣養長大的小孩不同些,可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更加懂事。」謝鐸銳說起這件事就有些心疼。

  謝秦搖搖頭,「那孩子倒像是個好家教養出來的,那孩子以前的事情你們調查清楚了嗎?簡家那個小孩兒查了那麼久,查出什麼花樣了?」

  謝鐸銳沉默了一會,道:「我讓簡尤不用繼續往下查了。」

  「什麼?」謝秦皺眉,轉過頭看著謝鐸銳。

  謝鐸銳把林昌平夫婦的事情大致講了一遍,最後道:「爺爺,跟別人我不會坦白講,但是我覺得和您之間,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別說林昌平夫婦不是小安的父母,就算是小安的親生父母,我也不會把小安還給他們,之後再能找出什麼來?再找出一對和林昌平夫婦一樣的人,說是小安的親生父母嗎?」

  謝秦皺著眉,看了謝鐸銳好一會,謝鐸銳坦然地看著謝秦,道:「爺爺,我很喜歡小安,想把人留下來,今天來跟你講,就是想讓您也接受小安成為您的孫子,以後小安就是謝如安,是謝家謝宏聞的兒子,和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系了。」

  「如果以後謝如安的父母找上門來呢?」謝秦問道。

  謝鐸銳眸色深沉,他笑了笑,重復道:「謝如安是謝家的兒子,跟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系,這件事兒您也不吃虧,不過就是多一個孫子孝順您而已,您放心,我以後會帶著小安常回來看您的。」

  以前都沒見著常過來看看,現在有了這個小孩,居然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了,謝秦放下茶杯,「行了,你出去吧,讓我考慮考慮。」

  謝鐸銳不想逼太緊,點點頭,給謝秦倒好茶出去了。

  這事兒確實沒有什麼壞處,但是也不是個小事兒,多一個孩子不是多一只小貓小狗,總是要慎重考慮的,而且哪家的孩子,有沒有親生父母,親生父母又是否在找他?

  什麼事情都沒有搞清楚,就這麼莽撞的想給弄回家裡來,謝秦搖搖頭,謝鐸銳還是太年輕了些。

  自己爺爺是什麼性格,謝鐸銳是很清楚的,老爺子能問出謝如安親生父母的話,就說明老爺子已經松動了,他心志堅定,並不是很擔心,倒是謝如安擔驚受怕,怕謝秦堅決地說不同意,又怕謝秦不是真心實意接受他,以後再多出什麼事端。

  而且……謝如安很心虛。

  他如果是真的抱著做謝鐸銳弟弟的心思來的倒還好了,他想要的可不只是這個身份,謝老爺子要是知道自己對他的孫子有那樣的企圖,得一槍斃了他。

  他們在樓下坐了很久,保姆才從樓上下來,單獨拉過謝鐸銳,轉達謝老爺子的指令。

  「謝老說你們先回去,小少爺的事情待他查清楚了之後再告訴你們。」

  謝鐸銳笑了。

第十三章

  謝老爺子讓他們先回去,明顯不想再談這件事,而老爺子又說這事兒交給他去查,就說明老爺子至少是對這件事上了心。

  謝老爺子可不是對什麼事情都上心的人,謝鐸銳不想知道謝如安以前發生過什麼,但是也知道謝老爺子必須要查清楚,確保沒有任何問題才有可能去接受謝如安。

  謝鐸銳對於這個結果還算滿意,對保姆交代了些平時照顧老爺子的注意事項,又把帶來的補藥怎麼食用一一告訴了保姆,這才帶著謝如安上樓去跟謝老爺子道別,接著便帶著人離開了。

  臨走前,保姆還特意把謝如安沒有吃完的蛋糕餅干一起打包給他帶走了,讓他帶回去做宵夜,還說下次要是想吃了,即使謝鐸銳還在上學,也可以讓司機送過來。

  謝鐸銳跟保姆說完話之後,雖然沒有喜形於色,但是謝如安怎麼會看不到他眼神裡的喜悅,頓時整個人都興奮起來,幾乎是蹦蹦跳跳地跟著謝鐸銳出了門。剛一出門就撲進了謝鐸銳的懷裡,緊張又期待地問道:「哥哥,爺爺剛才怎麼說的?」

  眼裡亮晶晶的,小模樣還挺招人喜歡,謝鐸銳抱著人上車,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臉,「爺爺挺喜歡你的,一直跟我誇你聰明懂禮貌呢。」

  聰明得不像是個四歲小孩兒這種話,只能說明自家謝如安確實很聰明。

  「真的嗎?」謝如安笑彎了眼睛,抱住謝鐸銳的胳膊,「爺爺真的是這麼說的嗎?」

  興高采烈完,謝如安又覺得不太放心,擔心地看著謝鐸銳,「哥哥,爺爺沒有罵你吧?」

  「小精靈鬼,」謝鐸銳失笑:「放心吧,沒有,先回去吧,下次哥哥有時間了我們再一起來看爺爺。餓了嗎?上次你多吃了幾筷子,今天張姨就特意給你做了芋兒燒雞,現在應該已經做好了,你回去可得多吃一點,別辜負了張姨的好心。」

  謝如安之前吃了不少蛋糕,此時肚皮滾圓,再加上剛吃了甜食,更是沒什麼吃飯的胃口,但他還是乖巧的點點頭,「恩,張奶奶人真好,不知道張奶奶有沒有做紅燒肉,哥哥最喜歡吃紅燒肉了。」

  自己從來沒有在謝如安的面前說過任何自己喜歡的東西,但是謝如安卻全都知道,可見這個小屁孩平時有多關注自己,謝鐸銳看著他,覺得心裡頭暖洋洋的,十分舒爽。

  比起自家那些調皮搗蛋吵得你腦仁疼的堂弟表弟,果然還是乖巧聽話的謝如安更讓人心疼喜歡。

  不過也不知道謝如安什麼時候才能放下忐忑不安的心理,不再每晚抱著自己睡覺,就像是不挨著自己,半夜就會被扔出去一樣,把謝家當成是自己的家。

  謝鐸銳剛抱著謝如安進門,張姨就迎了上來,十分憐愛地看著被謝鐸銳抱著的謝如安,「奶奶給你做了你喜歡吃的芋兒燒雞,今天的雞我特意買了農家人自己養的土雞,雞肉很香,待會少爺和小安都多吃點兒。」

  「謝謝張姨,辛苦了。」謝鐸銳笑了笑,抱著人放到沙發上,將手裡提著的盒子遞給張姨,「這是老爺子那邊給的蛋糕和餅干,您幫小安放起來,吃完晚飯再吃。」

  謝如安笑瞇瞇,肉肉的臉蛋十分喜感,「謝謝張奶奶,張奶奶做飯最好吃了!我待會一定都要全部吃光!」

  謝鐸銳和張姨都被逗笑了,張姨拿起蛋糕盒子看了一眼,「這是老爺子家小君的手藝啊,少爺,那邊怎麼說?同意讓小安留下來了嗎?」

  謝如安聽話懂事,張姨又喜歡小孩子,特別心疼他,宋醫生都表示謝如安的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可以不用特意進補了,張姨還是經常給謝如安燉各種湯,就怕在謝如安送走之前沒把人喂胖。

  甚至在謝鐸銳做決定之前,好幾次暗暗在他面前提到了能不能把這個可憐的小孩兒給留下來,畢竟送去誰家能放心?就算是現在沒有生育,很想要個孩子,但總歸不是自己親生的,就算是有謝家護著,別人也不會像是謝家一樣對他。

  謝鐸銳才幾歲的時候,張姨就來了謝家,這麼多年相處下來,早就不是單純的雇傭關系了,謝鐸銳已經把張姨當成了家裡的一員。

  謝鐸銳的奶奶在謝鐸銳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雖然謝鐸銳從來不說,但是在心裡張姨就像是奶奶一樣的存在,此番見到張姨真心實意地關心愛護謝如安,謝鐸銳心裡很開心。

  謝如安的童年過得不好,謝鐸銳希望以後有越來越多的人真心實意地喜歡他,關心他,把他真正當成謝家的一份子。

  「爺爺沒有明確表態,但是也沒有拒絕,」謝鐸銳讓她放寬心,「爺爺什麼性格我了解,您放心,現在都七點多了,我爸媽也快回來了,小安一下午就吃了點餅干蛋糕,在路上就說餓了,想吃張姨做的飯,等他們回來就能開飯了嗎?」

  張姨心安了,慈祥地摸了摸謝如安的頭發,給他洗了個蘋果,「我還燉著蓮藕排骨湯,等老爺太太回來就能開飯了。」

  「好,我先帶小安上樓洗澡,換身衣服。」謝鐸銳牽起謝如安,謝如安從沙發上蹦下來,先讓謝鐸銳吃了一口,再大大地咬了口蘋果,含糊不清地道謝,「謝謝張奶奶!」

  「誒,小安真有禮貌。」張姨忍不住笑起來。

  謝如安剛才在謝老爺子家出了一身汗,謝鐸銳把人一抱起來就感覺到了,雖然勉強能夠忍受謝如安的汗,但是總歸心裡還是不舒服得很,心裡像是有一只小貓在輕撓,上了樓之後,謝鐸銳讓謝如安先等著,自己拿著衣服去洗了澡。

  熱水沖到身上,謝鐸銳才覺得那只小貓安分下來,他洗完澡剛一打開門,就看到謝如安抱著衣服站在門口,看到他開門,怯生生地喊了一聲,「哥哥。」

  「……」怎麼總是在他洗澡的時候站在門口,而且這幅犯了錯很不好意思很愧疚的小表情是怎麼回事,謝鐸銳問他,「怎麼了?」

  謝如安抿了抿唇,神情間比剛才更不好意思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謝鐸銳習慣性地想摸摸他的頭安慰他,卻沒想到一向任他「□□」的謝如安往後退了一步,謝鐸銳的手僵在半空中,眉頭皺了起來。

  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之間就這個樣子了?

  謝如安把衣服抱得更緊,眼睛四處亂轉,就是不看他,謝鐸銳眉頭越皺越緊,謝如安害怕他生氣,或者不耐煩,連忙輕聲道:「哥哥,我身上髒髒的,全是土,你別摸。」

  ……

  「……」謝鐸銳嘴動了動,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總覺得謝如安還小,卻沒想起來自家這個小屁孩敏感得要命,剛才自己的舉動那麼明顯,一點都沒有避諱他,這小孩心裡指不定又琢磨什麼呢。

  這個毛病以前宋瑞琴也和他說了很多遍,愛干淨是好事,但是潔癖太嚴重會一定程度上的影響生活,但是謝鐸銳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地方影響了,他看到髒東西就會犯惡心,這是他一個人的事情,跟其他人也沒有關系。

  現在他發現,確實會有影響,這要怎麼安慰才好?雖然現在抱抱謝如安說不定就好了,但是謝鐸銳……實在是抱不下去。

  雖然面前這個有些委屈的小孩自己確實非常喜歡,但是也不能讓他忘記他出了一身汗的事情。

  謝鐸銳頭疼,這可怎麼辦好。

  結果他還沒有想出要說什麼,謝如安就已經主動道:「我身上髒,黏糊糊的,哥哥等我洗個澡洗干淨了,你再抱我好不好?」

  那雙大大的眼睛閃亮,小聲音奶聲奶氣,真是怎麼聽都覺得是自己欺負了人,謝鐸銳拍拍他的頭,「乖,去洗澡吧。」

  看著謝如安進去了,謝鐸銳歎了一口氣。

  因為他的原因,謝家永遠一塵不染,衣服和東西收拾地井井有條,謝鐸銳的房間更是必須一天大清理一遍,謝如安肯定也意識到了他這個毛病,所以很少會搞得自己一身髒兮兮,就連在翟家,也不會和小鈴鐺跑跑鬧鬧。現在春天出汗自己就受不了,夏天就算是謝如安站著不動,也免不了會出汗,眼看著夏天就快到了,難不成自己到時候就不抱他了?

  以前這個毛病不會影響到別人,現在影響到謝如安了,為了謝如安不再露出剛才那副讓人心疼的樣子,也要試試能不能改。

  不過這種事情急不來,謝鐸銳歎了一口氣,決定先從忍受剛揉過謝如安有汗的腦袋的手開始。

  真是……焦慮啊。

 

第十四章

  謝如安洗完澡,一身水汽地從浴室裡出來,謝鐸銳原本站在窗邊用心感受手上隱隱約約的汗意,聽到浴室開門的聲音,正想抱抱他,撫慰一下小朋友受傷的小心靈,就聽到了張姨的聲音,謝宏聞和宋瑞琴回來了,正叫他們吃飯呢。

  謝鐸銳歎了一口氣,時間太緊了,只好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幫謝如安簡單地擦了擦頭發,就帶著人一起下了樓,想著待會睡覺之前再好好解釋。

  謝鐸銳覺得自己得慢慢習慣用大人的思維方式去對謝如安,而不是把他當成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這個小孩因為以前經歷了很多事情的原因,比很多與自己同齡的人都要敏感。

  謝鐸銳有些頭疼。

  自從謝如安來了以後,謝鐸銳的外出時間大大減小了,謝宏聞一個月沒聽到人說謝鐸銳在哪裡哪裡干嘛了,心情顯然好了不少,也不再經常板著臉,和謝如安的關系也好了很多,現在也經常去逗逗謝如安,整個家庭環境溫馨了不少。

  因為和謝如安一起吃飯,所以謝宏聞和宋瑞琴雖然很想問今天去謝老爺子那邊的情況,但是怕謝如安又想太多,只好一直憋著,好在自己兒子雖然神情有些復雜,但是看起來心情也不算糟糕,好歹能讓人知道事情總體來講應該還是順利的。

  「哥哥,吃這個,」謝如安坐在張姨特意給他准備的,比其他人都高了不少的凳子上,伸長了胳膊艱難地夾了一個蒜蓉西蘭花方進謝鐸銳的盤子裡,「這個好吃,哥哥吃,辣辣的。」

  謝鐸銳是個純正的肉食動物,每頓飯沒有肉就吃不下去,一直都不太愛吃青菜,尤其是西蘭花這種……一看就很青的青菜。

  看謝鐸銳的眼神略糾結,謝如安把臉鼓成了一個小包子,斜趴在桌子上看著謝鐸銳,奶聲奶氣道:「哥哥不要挑食,張奶奶說吃這個才能長高,哥哥不能一直吃肉,以後會長成一個大胖子的!」

  謝鐸銳:「……」

  宋瑞琴也道:「是啊,小銳,你看小安這麼小都知道,你都十幾歲了,正當是長身體的時候,聽你弟弟的話,可不能這麼挑食了。」

  謝鐸銳:「……」

  謝如安再接再厲,自己朝嘴裡塞了一個,露出「真是好吃極了」的表情,「哥哥,張奶奶做得真的很好吃的,你嘗嘗看呀!」

  ……

  不過就是吃個青菜而已,為什麼你們都要搞得像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一樣,甚至還要示范,謝鐸銳心情復雜,怎麼搞得自己好像比謝如安還小。

  雖然不喜歡吃,但是並不是不能下口,宋瑞琴的目光依然堅持地看著他,甚至連一直默默吃飯的謝宏聞都看了過來,謝鐸銳歎氣,無語地吃完那顆西蘭花之後,還是忍不住捏了捏謝如安的臉,「小屁孩子,這都誰教你這麼說話的。」

  謝如安被捏得嘿嘿傻笑,眼睛亮晶晶,「我想要哥哥身體好!張奶奶說哥哥要多吃青菜!」

  雖然被捏得笑瞇瞇,但是眼神還是很認真,小表情還挺嚴肅,謝鐸銳被逗笑,「行,哥哥多吃青菜,把你的那份青菜也吃掉,你只吃肉,長胖一些,好不好?」

  「不行,」謝如安嚴肅道:「哥哥只吃青菜吃不飽,都要吃多一點。」

  「嗯,」謝鐸銳用勺子給他勺了些丸子放進碗裡,「那你也要多吃一點,乖,不說話了,吃飯吧,吃完了哥哥帶你出去走走。」

  「嗯!」謝如安笑得見牙不見眼,埋著頭聽話地吞了一大個肉丸子。

  宋瑞琴一直笑看他們,謝鐸銳從小到大都不愛吃青菜,在襁褓裡喂他青菜泥都不肯張嘴,小的時候還好,現在正是十四五歲長身體的年紀,雖然謝鐸銳看起來身體不錯,也比同齡人高大,但是宋瑞琴看著他那樣吃總是會覺得營養不均衡,但是一直沒能找到方法讓他多吃一些。

  先前謝鐸銳的脾氣很不好,雖然對宋瑞琴不會像是對謝宏聞一樣的吵架,但是同一件事宋瑞琴說多了,謝鐸銳還是會不太高興,而且他也完全聽不進去。

  之前他發現謝如安簡直就是克制謝鐸銳的法寶,謝如安又聽話懂事,他就跟謝如安提了這件事,讓謝如安幫忙勸著謝鐸銳都吃些青菜,果然,謝如安一說,謝鐸銳就乖乖繳械投降了。

  宋瑞琴看著謝鐸銳一臉無奈又糾結地吃下謝如安夾到他碗裡的青菜,再一次的感覺到了濃濃的無奈——她這個做媽的,還比不上弟弟。

  謝宏聞看看眼睛時時刻刻黏在自己兒子身上的謝如安,又看看自家兒子,有些難以言喻的欣慰,兒子好像終於長大了。

  謝鐸銳有生以來第一次一頓飯吃下了這麼多的青菜,比他今年整一年吃的都還要多,吃完之後總是覺得嘴裡有一股怪怪的味道,立刻就去刷了牙,這才好了些,他知道謝如安是為他好,他也挺感動這個小孩兒的用心,看著他媽高高興興的樣子,他也挺開心,但是真的……很難吃啊。

  今晚最高興的人莫過於謝如安,上輩子,他也絞盡腦汁的想要謝鐸銳多吃些蔬菜,變著各種花樣給他做,但是無一被謝鐸銳拒絕了,甚至很多時候還會不高興發脾氣,看得煩了甚至一段時間都不會見他,謝如安也不敢真正勸他,總是擔心他年紀大了以後身體不好,會生病。

  從前的謝鐸銳脾氣暴躁易怒,說一不二,除了他認可的人之外,不太容得下別人忤逆他,謝如安從不知道謝鐸銳原來還有這麼好脾氣的時候,他和自己曾經愛著的那個謝鐸銳很不一樣,但是護短這一點卻似乎從未有過改變,幸運的是,現在他是他認可的人。

  吃完飯之後,張姨又把謝如安的蛋糕和餅干都拿了出來,讓謝如安餓了就吃。謝老爺子家的保姆做飯和做點心的手藝是一絕,宋瑞琴也很喜歡她做的餅干,於是全家人一起坐在沙發上吃餅干聊天。

  謝鐸銳一直在應付不斷朝自己嘴裡塞餅干的謝如安,等到謝宏聞和宋瑞琴說完正事,才道:「爸媽,爺爺沒說反對,挺喜歡小安的,誇他聰明有禮貌呢,只是他要再查一查,等確定沒問題了,就會給消息。」

  宋瑞琴頓時笑起來,看了眼瞇著眼睛一臉滿足地窩在謝鐸銳身邊吃餅干的謝如安,「你爺爺這話就是沒問題了,老謝,看你爸這意思,你以後多半要多一個兒子了。」

  謝宏聞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聞言頭都沒抬,道:「兒子多有什麼不好,挺好。」

  謝如安彎起了眼睛,宋瑞琴失笑,琢磨了一陣,道:「小安既然是我的兒子,那麼就得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們的兒子,等到爸那邊有了確切的消息,就給小安辦個歡迎宴會吧,歡迎你正式加入我們家。」

  「嗯!」謝如安笑瞇瞇,「謝謝宋媽媽!」

  「怎麼還加姓的?」宋瑞琴摸了摸謝如安的腦袋,「以後直接叫我媽媽就好。」

  謝如安的眼睛紅了起來,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他都沒有機會叫哪個女人媽媽,他張了好幾次嘴,最終還是沒能把那兩個字吐出來,最後頗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囁嚅道:「對不起……」

  謝鐸銳心疼地歎了口氣,把他抱進懷裡,拍了拍他的背安慰,謝如安窩在他的懷裡,眼睛更紅了。

  宋瑞琴估計他恐怕想起了傷心事,也有些心疼,柔聲道:「沒事兒,不著急,慢慢來,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不用說對不起。」

  謝如安這次是真的沒忍住哭出來了。

  謝鐸銳把人摟緊,和宋瑞琴無奈地對視了一眼,道:「我和小安明天不回來吃飯,程嘉澍他們知道我有個弟弟,早就催著我帶著人去看看,他們好些人都有堂弟堂妹,正好讓小安多認識些人,能有些同齡的朋友最好。」

  宋瑞琴點頭,「去吧,是要讓小安多認識些人,好好玩兒,記得照顧好小安就行,晚上回來要是晚了,就讓司機去接你們。」

  「沒事兒,晚上和簡家的車就一起回來了,行了,我先帶著小安上去睡覺了,時間不早了,你們也早些睡吧,晚安。」

  說完話之後,謝鐸銳就抱著謝如安上了樓,其實謝如安晚上並沒有那麼晚睡,但是現在他明顯心情不太好,再加上洗澡之前的事情還沒有解釋清楚,謝鐸銳心裡惦記著,還是想早些跟他講好,免得他心裡又有什麼想法。

  謝鐸銳怕他心裡難受,謝如安倒是早就忘記了之前洗澡的事情,此時他心裡一直在琢磨的,是另一件事。

  一件比謝鐸銳如何對他更為重要的事情。

 

第十五章

  晚上,兩個人躺到床上,謝鐸銳關掉床頭燈,正在糾結應該怎麼開口解釋,就聽到謝如安打了個小哈欠,規規矩矩地把手放在肚皮上,含含糊糊道:「哥哥晚安。」

  「……」今天怎麼睡得這麼早?而且睡得這麼規矩,居然不像是個八爪魚一樣黏著自己?謝鐸銳一肚子的話頓時梗在了喉嚨說不出口,覺得心裡有點不太舒服,他側身借著月光看著謝如安模糊的臉蛋,輕聲道:「困了?」

  「嗯,」謝如安也側過身子面對著謝鐸銳,握住謝鐸銳的手放在胸口抱住,眼睛都睜不開了,「今天好累,好困呀,哥哥,我想睡覺了。」

  謝鐸銳心裡一軟,捏了捏謝如安小小嫩嫩的耳垂,問道:「小安,今天你生哥哥的氣了嗎?」

  「啊?」謝如安自從回到了四歲之後,雖然身體裡住著的是二十幾歲的靈魂,但是由於身體條件受限制,一樣會像是孩子一樣體力小,容易累容易困,尤其是今天去見了謝老爺子,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直接導致他晚上累到不行。不過雖然已經完全睜不開眼睛了,但是聽到謝鐸銳的話,他還是勉強找回了些神智,在被子裡湧動著蹭到了謝鐸銳的懷裡,黏黏糊糊道:「我為什麼要生哥哥的氣?」

  「因為哥哥……抱過你之後立刻就去洗澡了,」謝鐸銳調整姿勢,讓他在自己懷裡躺得更舒服些,「這件事是哥哥的問題,不關你的事,小安不髒,小安很干淨。」

  原來是這個……謝如安沒想到謝鐸銳居然會對這件事情這麼上心,不過他實在是沒有精神再多說什麼了,只是奶聲奶氣道:「我最喜歡哥哥了,我永遠不會生哥哥的氣。」

  這句話實在是太小孩子氣,謝鐸銳一面聽得心裡暖,一面又哭笑不得,不過總歸倒是知道謝如安確實沒有放在心上了,而且來自弟弟的「甜言蜜語」總也是順耳的,謝鐸銳心情好了起來,也覺得困意襲來,指腹蹭了蹭謝如安的臉頰,「乖,睡吧,哥哥以後會努力改掉這個毛病的。」

  謝如安聽到他的話瞬間陷入了睡眠之中,只是睡過去前最後一秒還在想,他早就已經習慣了謝鐸銳的種種壞毛病,嚴重潔癖,脾氣暴躁易怒,自大,不太聽得進意見,沒有耐心,他連那樣的謝鐸銳都能愛上,現在這樣溫柔的、願意因為他的一句話為他改掉多年習慣的謝鐸銳,他覺得自己已經賺大發了。

  謝鐸銳剛說完話沒多久,謝如安就發出了小小聲的呼嚕,他居然已經睡了過去,看來今天去見爺爺,他確實太緊張了,謝鐸銳心疼地抱緊人,像是在謝如安的困意感染,伴著謝如安的小呼嚕,謝鐸銳也很快就睡了過去。

  半夜,謝鐸銳突然被人一腳踹到了大腿上,睡夢中,他迷迷糊糊感覺到原本乖順地躺在自己懷裡的人在不斷地掙動著,還發出帶著哭音的喘息聲,睡夢中的謝鐸銳皺著眉,想把人重新抱回自己懷裡,但是懷裡的人感覺到自己的束縛,甚至還咬了自己一口,謝鐸銳猛地醒過來。

  謝鐸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腦子還不太清醒,摸索著打開了床頭燈,謝如安正躺在他懷裡,滿臉淚痕,連自己的胸口衣服都濕透了,他臉都皺了起來,似乎正在做噩夢,嘴裡嚶嚶呀呀地說著話,也聽不太清,四肢不停地動著,似乎想要干什麼人走,看起來很痛苦。

  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這幅樣子,謝鐸銳赫然清醒了,他把謝如安摟進自己懷裡,輕輕地拍著他的臉,叫道:「小安,小安?快醒醒?」

  謝如安似乎是聽到了他的聲音,哭聲更大了些,眼淚不斷地從緊閉的眼角流出來,謝鐸銳著急起來,扯過床頭的紙巾擦干淨他的眼淚,叫得更大聲了些,「小安,謝如安,快醒過來,聽話,快醒過來。」

  謝如安反應小了一些,渾身縮成一團,瑟瑟發抖,臉上的表情有些空茫,他手在半空中抓了幾下,哽咽道:「謝……謝……」

  謝鐸銳抓住謝如安的手放進懷裡,他這次終於聽清了他在說什麼,謝如安明顯的恐懼害怕和防衛的動作讓他重重地心裡一抽,這是夢到曾經的事情了嗎?得要多痛苦的遭遇,才能讓一個四歲的孩子做這樣的噩夢?

  「小安乖,哥哥在呢,別害怕,沒有人能再傷害你了。」

  謝鐸銳心疼地不行,他抱緊人,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哄道:「哥哥會一直陪著你,永遠陪在你身邊,誰也不能再欺負我的小安了。」

  「哥哥在呢,別害怕,乖,我以後會保護你,我會永遠保護你。」

  謝鐸銳從未這麼心疼過一個人,仿佛心尖上被人滴上了一滴滾燙的蠟油,疼痛難忍,卻無能為力,謝鐸銳甚至想把所有曾經傷害過謝如安的人都抓出來挨著狠狠揍一頓。

  謝鐸銳從沒有哄人的經驗,看著謝如安這樣,也只能反反復復地說那幾句話,好在謝如安的呼吸終於是慢慢平緩了下來,昏黃的床燈下,謝鐸銳臉色十分難看,額頭上也冒出了一層細汗。謝如安的呼吸聲小了很多,也不再哭了,謝鐸銳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想把謝如安放在枕頭上。

  結果剛想把謝如安從自己懷裡移出來,就感覺到謝如安抱住了自己,謝鐸銳一愣,摸了摸謝如安的腦袋,輕聲問道:「小安,醒了?」

  謝如安沒說話,只是緊緊地抱著謝鐸銳,似乎用盡了自己全身所有的力氣,勒得謝鐸銳肋骨疼。

  謝如安的動作讓謝鐸銳更加心疼了,他知道他是被噩夢嚇壞了,也就任由他抱著,輕拍著他的背,「乖,沒事了,以後不會有壞人敢欺負小安了,再有人敢欺負你,哥哥都幫你揍走,別害怕。」

  謝如安回想起夢裡的場景,驚魂未定,那是他上輩子的一場噩夢,本來時間已久,又經過一次死亡和重生,他覺得自己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沒想到今晚上只是謝鐸銳提了一句那個人的名字,就讓他做了噩夢。

  「別怕,乖。」謝鐸銳把被子從床腳勾過來給謝如安蓋好,以免他感冒生病。

  謝如安在他胸口蹭蹭,啞聲叫道:「哥哥。」

  謝鐸銳被他叫得心裡一顫,心疼地不行,應道:「嗯,我在。」

  「哥哥……」

  「乖,你好好睡,我會一直守著你,你只要一睜開眼,就能看到我。」

  謝如安乖乖地點點頭,把臉埋在了他的胸口。

  謝鐸銳抱著懷裡暖烘烘的人,在心底歎了一口氣,他躺著盯著天花板出神。之前他不想知道謝如安的過去,確實是他的私心,他知道自己肯定會心疼,但就是剛才的無能為力讓他意識到了,只有知道了謝如安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麼,以後這個小孩再做噩夢的時候,自己才能安慰他。

  那些事情已經發生了,給謝如安已經造成了永遠無法抹去的傷害,不是他選擇不看不聽那些事情那些過去就會消失不見,不管有多糟糕,那都是他弟弟謝如安的過去,他不知道,謝如安也記得清清楚楚,謝如安表現得十分開心,像是過去的事情對他都沒有造成影響,讓謝鐸銳也不去在意,但是其實這個孩子心底卻自己把那些事情牢牢記著。

  謝鐸銳越想越心疼,越想越清醒,以為謝如安已經睡著了,正想把人放下來去倒杯水,就聽到謝如安冒出來一句,「哥哥,我睡不著。」

  「嗯?怎麼睡不著?」謝鐸銳道:「還在害怕?不是說了嗎?有哥哥在,以後都沒有誰能夠欺負你了。」

  謝如安動了動,從謝鐸銳身上爬下來,睜大一雙眼睛看著謝鐸銳,輕聲道:「哥哥,我不害怕。」

  「那怎麼了?」謝鐸銳笑道:「要不然,哥哥給你唱歌?」

  謝如安眼睛一亮,好奇道:「你還會唱歌嗎?」

  「那當然,我會唱好多歌呢,要聽嗎?」謝鐸銳見謝如安點了點頭,緊繃著的臉上也終於放松下來,忍不住在他粉嫩嫩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又把人抱進懷裡,「不過如果我唱歌給你聽,你也要答應我,乖乖睡覺,好不好?」

  謝如安終於笑了,眼睛彎起來,「嗯,我聽哥哥的。」

  謝鐸銳想了想,蹭了蹭謝如安的臉頰,柔聲哼唱道:「今天我寒夜裡看雪飄過,懷著冷卻了的心窩漂遠方,風雨裡追趕,霧裡分不清影蹤,天空海闊你與我,可會變……」

  謝鐸銳唱歌的時候聲音有些沙啞,意外的好聽,謝如安臉上帶著笑,隨著謝鐸銳溫柔的哼唱聲,漸漸睡了過去。

  以前我無法避免無法阻攔,也無法幫到你,現在我卻可以盡我最大的努力避免那些事的再一次發生,避免你再次受到傷害,為了你,我永不害怕。

 

第十六章

  清晨,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正好灑在謝如安的臉上,謝如安被陽光照得臉上癢酥酥,皺著眉翻了個身把自己的臉埋進謝鐸銳的懷裡,謝鐸銳晚上基本上沒睡著過,一直迷迷糊糊睡不沉,謝如安一動就醒了過來,被他的動作惹得發笑。

  牆上的掛鍾指向了六點,已經到了謝鐸銳日常晨練的時間,他幾次想起來,就被謝如安更緊地抱住了,謝鐸銳捏捏他軟嘟嘟的臉,有些捨不得把他放下去,最後還是決定今天休息,縮回被子裡抱住謝如安,打個哈欠,也跟著謝如安呼吸的節奏睡了過去。

  他一時偷懶,倒是讓簡尤嚇了一跳,幾年來晨練第一次遇不著人,還當他是生病了。

  兩人一覺睡到了七點四十,距離謝鐸銳的上課時間只有四十分鍾了,他草草地吃了早飯,把謝如安夾在咯吱窩裡就送去了翟家,翟行等了他一早上,第一次遇到非常有時間觀念的謝鐸銳差點遲到的情況,他本來想問的,但是看著謝如安明顯哭過的眼睛,最後還是十分知趣地把話吞回了肚子裡。

  反正翟行已經習慣了謝鐸銳一遇上謝如安就各種沒原則了,時間長了,就當謝如安是原則好了。

  謝鐸銳已經初三了,一個月之後就要中考了,謝鐸銳和簡尤成績向來名列前茅,中考也很輕松,兩人都沒當一回事,但是翟行就不一樣了,家裡早就忙成了一團,每天放學之後各種補課老師輪番上陣,牢牢地控制了翟行的自由時間,謝鐸銳覺得最近每天見到翟行,翟行都是一副被蹂躪了無數遍的樣子,十分淒慘。

  謝鐸銳下課的時候是下午四點半,和翟行簡尤二人一起回到家已經五點多了。翟家的車剛停在門口,謝如安就從門口撲上來了,小臉上笑開了花,「哥哥!」

  「嗯,跑慢點,小心摔跤。」謝鐸銳把謝如安抱進懷裡,捏了捏他肉肉的胳膊,簡尤坐在車上沒下車,笑瞇瞇地沖謝如安打了聲招呼,遞給他一塊巧克力。

  謝如安喜滋滋地接過來,送進了謝鐸銳的嘴裡,簡尤無奈地搖搖頭。

  翟行死活不肯進去,拖著兩人在門口閒聊,一臉的生不如死,手舞足蹈地悲憤道:「你們都不知道,周末兩天我過得多慘,早上起來就學語文,學完語文學數學,好不容易挨到了吃午飯吧,想著說自由了一點吧,好吧,下午化學老師又來了!」

  謝鐸銳和簡尤都被他逗笑,連謝如安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謝鐸銳拍拍翟行的肩膀,勸慰道:「就苦這麼一個月,堅持吧。」

  「哎喲!就是苦這一個月,我也不一定能和你們倆一個學校啊!」翟行簡直悲憤欲絕,見謝如安沖他笑得小臉亂顫,忍不住沖他道:「小屁孩,別光笑我,下半年你也要和我們家小鈴鐺一起去學校!你不是說關起來嗎,下半年就把你關起來!」

  說到這個,簡尤也道:「誒,我們家那個小寶貝兒第一次去幼兒園,哎喲那給她哭得,就跟我們要賣了她似得,你們家這小安,到時候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

  說到幼兒園謝如安就腦仁發疼,簡直不想去想和一群只知道哭的真•小朋友上課吃飯睡覺的場景,不過雖然很糟心,他還是盡職盡職地沖翟行吐了吐舌頭,抱住謝鐸銳的肩膀,不服氣道:「才不會呢,哥哥被關起來的話,我也可以被關起來,我才不會哭!我又不是小孩子!」

  說完之後他又昂起頭,十分驕傲地道:「宋媽媽說哥哥成績是全校第一!所有人裡哥哥是最厲害的!我也要好好讀書,不給哥哥丟人,要和哥哥一樣厲害!」

  謝鐸銳哭笑不得地捏他的臉,輕聲道:「還挺有想法,不錯,說得好,哥哥待會給你買糖吃。」

  謝如安嘿嘿笑。

  翟行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小安四歲都知道好好讀書,這搞得我多不好意思,算了算了,別讓小孩子看不起,我可是哥哥,今晚幫我跟小程帶句話,哥們兒想死他了,下次找時間請他吃飯。」

  他們幾個站在門口聊了好一會,翟瑋早在樓上看到他們回來了,見翟行一直不進來,於是走到了樓下,「小銳和小尤也在啊,不然進來坐坐?」

  謝鐸銳和簡尤一邊跟翟瑋打招呼,一邊給翟行送去了充滿祝福的眼神,「不用了伯母,我和簡尤一會兒還有事兒,就先走了,謝謝您照顧小安。」

  「行,那我也就不留你們吃飯了,」翟瑋笑看著謝如安,「小安聽話懂事,很招人喜歡,怕是他以後讀書去了,我們還會寂寞呢。」

  幾人又說了幾句話,最後由翟家的司機送謝家兄弟和簡尤走了,翟行雖然剛才豪氣壯志,但是這麼一小會兒的時間就消了一大半,此刻眼巴巴地看著送他們的車開遠,眼珠子都快黏到車上去了。

  翟瑋狠狠地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叫著人往裡面走,邊走邊道:「明明你們幾個都是一起混到大的,也沒見謝鐸銳和簡尤多聽話,闖的禍比你還多,怎麼人家學習就那麼好,你就吊車尾呢?這馬上就中考了,到時候就你考得最差,還要家裡人出動關系讓你上高中,真是平白丟了老爺子的臉面!」

  翟行:「……」誰會想學習不好啊!

  在翟行苦逼吧啦挨訓的時候,謝鐸銳正在喂謝如安吃東西,自從有了謝如安之後,謝鐸銳的書包裡就常備著各種謝如安喜歡的零食,他看到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了,也會買下來給謝如安帶回去。

  簡尤對謝鐸銳的老媽子行為,已經從最開始的驚訝無奈囧囧有神,變成了現在的習以為常。

  謝鐸銳的兄弟朋友很多,老爺子那一輩的人,在他們還小的時候就下意識地介紹他們互相認識,彼此算是一起長大,一起玩兒一起混,感情都還算是不錯,除了簡尤和翟行因為住在相近的地方格外親厚之外,其中還有程嘉澍、薛東和段越彬,一直吵著要見見謝如安的,也是這三個人。

  「待會你會見到好多哥哥,」謝鐸銳一邊喂謝如安吃糖,一邊道:「你一直跟在哥哥身邊,如果要是害怕了,就躲在我後面,他們要是說話你也不用管,當他們是胡蘿卜就行。」

  謝如安嘴裡喊著糖,含含糊糊道:「哥哥,我不喜歡吃胡蘿卜。」

  「不准挑食,你昨晚才跟我講的哦。」

  「……」謝如安:「可以把胡蘿卜換成青菜代替嗎?」

  謝鐸銳捏捏他的臉,笑道:「昨晚哪個小屁孩義正言辭教訓我挑食對身體不好的,明天晚上我就讓張姨做胡蘿卜燒牛肉,只能吃胡蘿卜,不能吃牛肉。」

  怎麼有人這麼無聊,居然還會跟他一個幾歲的小朋友記仇,謝如安撇撇嘴,快速地剝開一顆糖塞進謝鐸銳的嘴裡,機智地轉移話題,笑瞇瞇道:「哥哥吃糖,這個口味的好好吃。」

  謝如安的聲音甜膩膩,奶聲奶氣地聽得人心裡直發軟,謝鐸銳似笑非笑,揉了揉謝如安的腦袋,也不再說胡蘿卜的事情了。

  簡尤眼睜睜地看著兄弟倆的話題從待會的見面,硬生生莫名其妙地扯到了吃飯上面,只覺得無奈又有些好笑,道:「要是段少他們聽見你這麼說,准頭發都得立起來。」

  「誰管他們,」謝鐸銳活動了一下身體,「他們又不可愛。」

  可愛的謝如安趴在謝鐸銳身上,笑得見牙不見眼。

  簡尤:「……」這人還能不能好了,怎麼有了謝如安之後,他也變得幼稚起來了?難不成這事兒還能傳染?

  程嘉澍把地點定在了他們常去的酒樓,連包間都是以前的那個,謝鐸銳三人下車之後直接就上了樓。

  為了歡迎謝大少的寶貝弟弟,其他兄弟早就來了,並且一個都沒少,難得的來齊了,簡尤一推開門,謝如安就看到了坐在最中間的那張桌上的那個人。

  他永遠也忘不了的那個人,謝如安握緊了拳頭,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再次見他的心理准備,但是真正見到那個人,謝如安還是恨得牙癢癢,只想啃他的骨頭喝他的血。

  包間裡有兩桌,一邊偏一些,一桌在正中間,中間的桌子上位上空著三個位置,是預留給他們的。

  裡面的人見謝鐸銳抱著人進來,立刻哄鬧起來,謝如安把腦袋埋在謝鐸銳的脖間,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薛東喜歡可愛的小東西,見到軟嫩嫩的謝如安反應比其他人更大些,快步就上了前做自我介紹,「弟弟好,我是薛東哥哥。」

  謝如安對薛天印象很好,笑著跟他點了頭,「薛哥哥晚上好。」

  「哎喲,鐸銳,你弟弟真懂禮貌。」

  程嘉澍戴著一副眼鏡,臉上始終帶著笑,連眼睛裡也都是笑意,身形在這群人裡顯得略微文弱,他身體似乎有些不好,咳嗽了幾聲,怕傳染給謝如安,站在距離謝鐸銳幾步遠的地方,笑道:「小安好,我是程嘉澍。」

  謝鐸銳拍了拍謝如安的背,柔聲道:「你叫他嘉哥哥就好了。」

 

 

第十七章

  程嘉澍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病好之後身體就變得格外虛弱,臉色蒼白憔悴,永遠在咳嗽,時不時還要吐個血,不是在生病就是在生病中,家庭醫生都快住在程家了,因為沒辦法去學校,所以程家給他請了全套的家庭教師。

  本來這樣的人應該是和謝鐸銳翟行這類總是在玩兒的沒法混到一起的,偏偏程嘉澍為人很好,十分聰明,雖然身體不好卻並沒有因此而自卑陰沉,反而開朗體貼,而且隨時笑瞇瞇地,又長了一張看起來十分舒服的臉,不但是一群人中和謝鐸銳簡尤等人關系最好的,而且隱隱約約成為了眾人的保護對象。

  謝如安抿了抿唇,在眾人視線外的手握了又握,終於笑瞇瞇地回了一句,「嘉哥哥晚上好。」

  「小安真可愛,」程嘉澍笑起來,這小孩真可愛,他想摸摸謝如安的腦袋,卻又想到自己滿是藥味的手,怕謝如安不喜歡聞,最後只是笑著道:「聽你哥哥說你喜歡玩具車,我讓人給你帶了幾個,你哥哥說怕你玩玩具不好好吃飯,我已經讓人送去謝家了。」

  謝如安趴在謝鐸銳懷裡,「謝謝嘉哥哥。」

  「不用謝,你是阿銳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不用跟我客氣,以後有什麼喜歡的只管告訴我,嘉哥……咳咳……」程嘉澍話說到一半,臉色驟變,扶住桌子咳嗽了起來,咳得氣都喘不勻了。

  其他人立刻十分熟練地給他倒水順氣,謝鐸銳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皺眉道:「行了行了,回去坐下吧,前天病才好,晚上風又涼,都說了我什麼時候帶著小安去你家就行,你還約在外面。」

  程嘉澍好不容易才咳順了氣,吃了藥又慢慢地喝了一杯溫水才緩過來,臉色雖然有些泛青,卻依然笑著擺手道:「我家什麼味兒你不知道?全是中藥的味道,小孩子肯定不喜歡,聞多了要是對身體不好怎麼辦?」

  「知道你體貼,我替小安謝謝你,」謝鐸銳把謝如安放在位置上,沖坐到自己身邊的程嘉澍道:「你自己也注意身體。」

  程嘉澍拿糖給謝如安吃,聞言道:「知道知道,次次都聽翟少提無數遍,謝大少也要這麼囉嗦嗎?」

  程嘉澍給的糖都包裝精致,謝如安一看就知道是謝鐸銳喜歡的,不過這次他卻沒有給謝鐸銳,而是禮貌地接過來揣進了兜裡,准備找個什麼時間悄悄地扔掉。

  簡尤坐在程嘉澍的另一邊,看著他們搖搖頭,順手又給程嘉澍倒了一杯溫水,道:「你們都行了,上菜吧,大家等了這麼久,早就餓了吧,邊吃邊聊,而且以後有的是時間讓小安慢慢認識所有人。」

  「是啊,小孩子餓得快,現在八點半了,小安肯定也餓了。」程嘉澍叫進來服務員,把菜單遞給謝鐸銳,「因為不知道小安喜歡吃什麼,所以這一桌就先沒點菜,等你們到了再點,小安看看你喜歡吃什麼?」

  謝鐸銳感激地沖他笑笑,先把菜單給其他人讓他們先點菜,又讓服務員給謝如安換了個小孩專用的椅子,換好之後正好其他人把菜單遞回來,謝鐸銳把菜單給謝如安看,「看看想吃什麼,不過張奶奶說你這兩天腸胃不太好,不能吃太辣的東西。」

  謝如安看了幾眼,實在是沒有吃東西的胃口,隨手點了幾個比較像是小孩子喜歡吃的菜,又把菜單推到謝鐸銳的面前,仰起頭笑瞇瞇地道:「哥哥我不餓,我回去跟哥哥一起吃。」

  謝鐸銳從來不在外面吃東西,無論哪次聚會,在如何好的酒店,他都沒有吃過任何食物,每次都是回家之後自己隨便做點什麼填肚子,聞言失笑,捏了捏謝如安的臉蛋,「你多吃點,我們回去張奶奶已經回家了,可沒有好吃的給你吃了。」

  謝如安歪了歪頭,奶聲奶氣地問道:「那哥哥你以前吃什麼呀?」

  「哥哥自己做,」謝鐸銳攤手,「可是哥哥不會做飯。」

  「沒事兒!」謝如安握拳,一副下定決心的樣子,朗聲道:「哥哥做什麼我都喜歡吃!哥哥吃什麼我就吃什麼!而且我想吃哥哥做的飯,哥哥都沒做過呢。」

  所有人都被逗笑了,謝如安似乎被大家調笑的聲音嚇到了,從自己的椅子上爬起來縮進了謝鐸銳的懷裡,謝鐸銳也笑,抱著人揉了揉又放了回去,「你好好吃,這次是嘉哥哥特意請你吃飯的,你可不能不吃,嘉哥哥可還生著病呢,要是想吃我做的,以後什麼時候哥哥都能給你做。」

  謝如安這才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謝鐸銳的手擋住了自己的臉,程嘉澍碰了碰謝鐸銳的手臂,對謝鐸銳低聲道:「你這個弟弟還蠻有意思的。」

  謝鐸銳的手被謝如安小饅頭一樣的手握在手裡,看他臉蛋紅撲撲地,一本正經地和坐在他身邊他旁邊的薛東說話,忍不住笑了,「恩,小安很招人喜歡。」

  「謝老爺子呢?那邊怎麼說?」程嘉澍又咳了幾聲,擔心道:「聽說你之前帶著小安去找過謝老爺子了?」

  「不管老爺子說什麼,謝如安留在我家是留定了,」謝鐸銳揉了揉謝如安的腦袋,謝如安回過頭沖他露齒一笑,可愛得不得了,謝鐸銳捏捏他的臉,繼續道:「老爺子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他都是我的弟弟。」

  「恩,挺好的,我也想有個弟弟,可是一直沒機會,」程嘉澍點點頭,「我讓人給小安訂了些點心,都是外面買不到的,待會吃完飯順便帶回去吧,給他吃個夜宵什麼的。」

  謝鐸銳點頭,「你還病著,想得那麼周到,你費心了。」

  「你還用跟我說這些?大家都是兄弟,從小一起玩兒到大,你的弟弟就是我們的弟弟,」程嘉澍拍了拍謝鐸銳的背,「我看小安跟薛東倒是挺聊得來啊。」

  謝如安被薛東逗得哈哈大笑,謝鐸銳失笑,捏了捏一直緊緊握著自己手的謝如安,笑道:「薛東跟哪個小孩兒聊不來?也不知道怎麼有那麼喜歡小孩子的。」

  簡尤接口道:「謝大少,你現在可沒有資格這麼說東子了,我看你也沒好到哪裡去嘛。」

  「那不一樣,」謝鐸銳嚴肅道:「我可是很有原則的,我只喜歡我們家小安,其他的小孩還是離我越遠越好,吵得我頭疼。」

  簡尤失笑,搖頭歎道:「你現在可太有原則了,嘉澍,你還不知道謝大少現在什麼個樣子,他的原則就是他弟,以後有事兒別問他,直接問他弟,他弟只要點頭了,他就不可能再反對。」

  謝鐸銳倒也沒反駁的意思,依舊笑著,謝如安在嘈雜聲中隱隱聽到了簡尤的話,回過頭沖簡尤一笑,簡尤奇道:「哎喲,你這小孩兒還挺得意嘛。」

  謝如安沖他吐吐舌頭,把謝鐸銳手掌牢牢抱在懷裡,一副黏黏膩膩的樣子,小樣子果真得意極了。

  謝鐸銳被他搞得心軟了一半,捏了捏他的鼻子,此時正好菜上來了,謝鐸銳把謝如安的碗筷仔仔細細擦了一遍,給他夾了一碟子菜,道:「想吃什麼叫哥哥,哥哥給你夾,別不好意思,當是家裡就行。」

  「嗯!」謝如安這才戀戀不捨地將謝鐸銳的手放開,乖乖地開始吃東西。

  程嘉澍因為身體原因也不太在外面吃什麼,於是一邊閒閒地吃幾口,一邊跟謝鐸銳聊天,他暗暗觀察了謝如安許久,謝如安時不時就戳戳謝鐸銳的手,跟謝鐸銳說話,謝鐸銳每次一聽他說話就忍不住笑,看得出來心情極好。

  「阿銳,我記得你以前一直都不喜歡孩子,你們家那幾個小孩兒見到你就跟見到煞神似得,怎麼對這個……」程嘉澍壓低聲音問道。

  謝鐸銳幫謝如安夾好菜,放下筷子,道:「是啊,我也覺得挺奇怪的,我以前最不喜歡小孩兒,但是就是喜歡這小孩兒,他做什麼我都覺得可愛,你不覺得他很可愛嗎?」

  「看得出來,小安很依賴你。」

  謝鐸銳想到謝如安的口頭禪,忍不住笑意,又有些心疼,道:「恩,他是很依賴我,不過我也很喜歡他黏著我,小孩子也有可愛的。」

  「有個弟弟之後感覺你沉穩了很多,挺好的。」

  程嘉澍將一盤菜移到謝如安的面前,正好是謝如安喜歡的,謝如安抬起頭沖他一笑,道:「謝謝嘉哥。」

  謝鐸銳摸了摸他的頭,用自己的手巾仔細地幫他把額頭上的汗珠擦掉了。

 

第十八章

  小孩子晚上睡得早,吃飽喝足之後已經十點半了,從酒樓出來之後還准備換地方續攤,謝鐸銳看著趴在自己懷裡打瞌睡打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的謝如安,有些猶豫。

  「謝大少,兄弟們一個多月沒見面了,不喝高興了怎麼行?」饒陽澤被薛東半扶著才能站穩,喝的醉醺醺,見謝鐸銳一直沒做決定,忍不住催促道。

  駱萬也道:「是啊,接下來這個月各家家裡都管得嚴,再想出來可就不容易了,我可是打著來見見謝大少你的弟弟的名號才溜出來的。」

  醉醺醺的眾人都在附和。

  謝如安剛才趁著謝鐸銳不注意,被簡尤騙著喝了一杯啤酒,小孩子沒喝過酒,酒量似乎也不好,稍微喝一點就醉了,再加上已經到了謝如安往常的睡覺時間,此刻整個人都軟在了謝鐸銳懷裡,嘟嘟囔囔地抱著謝鐸銳的脖子不撒手。

  謝如安那點重量算不上什麼,平時謝鐸銳也喜歡常常把他抱在手裡,但是現在他喝醉了,算是結結實實地壓在了謝鐸銳身上,謝鐸銳抱得手發軟。

  簡尤看謝鐸銳抱了那麼久,想把人接過來,沒想到他剛靠近謝如安的身體,還沒扎實摸上去,謝如安就嘟著嘴嘀嘀咕咕了:「哥哥,哥哥抱。」

  「……」這麼大的孩子了難不成還認人?簡尤無奈道:「你自己想吧,要是要跟東子嘉澍他們一起呢,我就讓司機把小安送回去,要是回去現在也不早了。」

  謝鐸銳十分糾結,他討厭做這種選擇題。

  於情於理上,兄弟們是因為自己才來的,結果自己倒是吃完飯就走了,丟下他們怎麼也過意不去,但是謝如安已經睡成這樣了,讓司機送他回去不放心也捨不得,而且謝如安晚上睡覺那麼黏人,他要是不在說不定回去醒了就不會睡覺了。

  謝鐸銳看了眼一直站在一旁的程嘉澍,這次是程嘉澍組織的,自己就這麼走了,多少有些不給程嘉澍面子。

  程嘉澍穿著厚厚的大衣,全身裹得只露出一張臉,他注意到謝鐸銳的目光,笑了笑,輕聲道:「先送小安回去吧,小孩子跟著去那些地方不好,現在天也確實晚了,還有些涼,以後有時間再聚,我挺喜歡小安的,以後有空阿銳多帶人出來玩兒就行。」

  五月的天,白天已經有了熱氣,但是晚上還是一樣的冷,風一刮過來,空氣中都是濕濕的涼意。謝鐸銳怕謝如安感冒,一早就脫下了外套裹在了謝如安身上,連帽子都給他戴上了,搞得自己只穿了見短袖,露出精壯的手臂。

  「行,那就這樣吧。」謝鐸銳聞言頓時松了一大口氣,拍了拍程嘉澍的肩,道:「小安身體好不容易才養好些,我怕他再生病,也不跟你客氣了,對了,前段時間我找了挺多補身體的好東西,明天我讓人給你送到程家去。」

  程嘉澍笑意更濃,點了點頭,「好。」

  既然是程嘉澍主動說出口的,別人雖然有的有些不太樂意,也不能多說什麼了,於是只能看著謝鐸銳抱著人和簡尤一起上了車,准備著等他們走後再去酒吧接著喝。

  簡尤坐在靠近路邊的床邊,上車之後開窗對程嘉澍道:「你也快回去吧,別跟著他們去喝酒了,酒吧空氣不好,而且現在天涼,一不留神感冒了。」

  「司機馬上就來接我了,你們先走吧,」程嘉澍把自己又捂緊了些,嘴唇有些不自然的殷紅,笑道:「放心。」

  簡尤點點頭,關上了車窗,車很快開走了。

  他們車剛一走,程嘉澍就臉色一變,彎下腰劇烈地咳嗽起來,薛東嚇了一跳,連忙扶住人,「怎麼了?沒事兒吧?本來就剛病好,又站在風口吹了這麼久,再感冒可不得了。」

  程嘉澍用手巾捂著嘴,不動聲色地擦干淨嘴角溢出來的血,抬起頭緩了一口氣,道:「沒事兒,哪有那麼虛,你們接下來去哪?」

  薛東皺眉,「等趙叔來了我們再走。」

  程嘉澍也沒有再推辭,知道他們不放心,由著他們陪著自己一起站在路邊等車。

  「誒,謝大少那弟弟長得不錯,運氣倒真是好,也不知道怎麼就發大運遇上謝大少了,」隨行的一個人笑道:「聽簡尤說就暈倒在謝家外面的花園?怎麼那麼巧,一個小叫花子跑到那種地方去,不會是故意溜進去的吧?」

  「這事兒是挺奇怪的,不過偏偏人家就讓謝大少看上了,」另一人聳聳肩,意味不明地道:「以前過得再苦又怎麼樣,以後可過的都是好日子,謝大少這麼寵這個來歷不明的什麼弟弟,不是說還讓給上了戶口嗎?」

  眼見著他們用詞越來越不著調,話也愈發難聽,程嘉澍眉頭皺起來,看了多話的幾個人一眼,那幾個人注意到程嘉澍的眼神,臉色微微一變,默默噤聲了。

  「謝如安是謝鐸銳的弟弟,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都自己留神些,」程嘉澍咳嗽了兩聲,聲音輕飄飄地仿佛落不下地,「剛才那些話要是落到了謝鐸銳的耳朵裡,謝大少是什麼人,你們不清楚?」

  車上漸漸暖和起來之後,謝鐸銳才把包著謝如安的那層外套取下來,謝如安似乎是因為喝了酒,所以有些難受,小眉頭皺著,一直哼哼唧唧地抱著謝鐸銳。

  回去還有一段路,一直抱著也不方便,謝鐸銳想把他放到車上他都不樂意,謝鐸銳哭笑不得,讓謝如安小動物一樣在自己懷裡找到舒服的姿勢躺好,手臂牢牢地窩著自己的衣服,愉悅地發出了小呼嚕。

  睡得真快,呼嚕呼嚕的樣子像只小豬,還挺肥。

  「誰讓你喂他喝酒的?」謝鐸銳看簡尤,輕聲道:「回去以後估摸著洗澡都不能放開,你負責?」

  簡尤幸災樂禍,想到謝如安喝酒的小樣就想笑,「你家小孩兒跑到我跟前來眼巴巴地討酒喝,不給他就跟好像欺負他似得,我說你們家這孩子都會喝酒了?喝酒的手勢很嫻熟嘛,要不是喝完一杯酒就開始黏到你懷裡撒嬌,我還當是個小酒鬼呢。」

  「是他來討酒喝的?」謝鐸銳皺眉,在簡尤肯定點頭之後默默捏了捏謝如安肉嘟嘟的手臂,謝如安動了動鼻子,把被捏的手臂縮了起來,整只腦袋都鑽進了謝鐸銳的懷裡。

  簡尤看得好玩,學著謝鐸銳的動作輕輕捏了捏謝如安的臉,謝如安頓時把臉皺成了包子,哼哼唧唧了半天,謝鐸銳拍了他好一會才消停下去。

  「就你和嘉澍說話的時候,小安自個溜到了我旁邊看著我的酒,我瞧著挺好玩兒就給他喝了半杯,真就小半杯,沒想到就醉了。」簡尤也是哭笑不得,「我見過酒量小的,沒見過三口啤酒就給喝醉了的。」

  謝鐸銳聽得也好笑,「他還小,估計以前沒喝過酒,以後別給他喝那些東西。」

  「小安雖然小,但是也是個男孩子,」簡尤道:「你也別總是抱著他,你以為跟養個洋娃娃似得嗎?」

  謝鐸銳抱著人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等他再長大些吧,現在他好像還是沒什麼安全感,以後估計我想抱他都不樂意給我抱了。」

  簡尤點頭,「吃飯的時候我聽嘉澍提到過什麼時候讓你帶著小安一起去玩兒,他沒怎麼見過孩子。」

  「他天天都窩在家裡,成天陽光都沒見到幾次,家裡除了父母保姆也沒有其他人,」謝鐸銳有些猶豫,「就是距離有些遠,不像是去翟行家裡那麼方便,沒有我陪著小安肯定也不會去,我也不放心,以後有機會吧。」

  「也是,你們家小孩兒雖然很聽話,但畢竟還是個小孩子,」簡尤道:「嘉澍又是個病秧子,氣不得急不得,要是一不小心闖了什麼禍,那可不得了。」

  從沒有醫生敢說程嘉澍能這麼拖一輩子,次次進醫院搶救,醫生都會讓程家人做好心理准備,但雖然如此,程嘉澍卻依舊是程家獨子,程家把程嘉澍當成是命根子,程嘉澍的母親更是寵兒子寵到了極致,誰要是讓程嘉澍出了什麼意外,程嘉澍的母親能和他拼命。

  謝鐸銳點頭,而且除了這個原因之外,謝鐸銳總覺得謝如安好像有些抗拒程嘉澍,這個孩子和自己相處了那麼久,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但是謝如安會和喜歡他的薛東聊天說話,程嘉澍也很喜歡他,他卻很少看程嘉澍,每次和程嘉澍說話的時候眼神都不會落到程嘉澍的臉上。

  有可能是因為程嘉澍身體不好,所以面色向來難看,白中泛著青,又一直在咳嗽,讓這小孩有些害怕吧。

  說起來聽話懂事,本質上也還是個四歲的小孩子,謝鐸銳失笑,蹭了蹭他的臉頰,發現他可能是因為喝醉了酒的原因,所以臉頰通紅,有些發燙。

  簡尤無聊,在旁邊看謝鐸銳時不時地摸摸謝如安,突然覺得不對,皺眉道:「小安怎麼臉這麼紅?不太正常啊,是太熱了?」

  「怎麼會,現在天氣怎麼會熱?」謝鐸銳原本不覺得有什麼,聽簡尤這麼說才發覺不對,發現謝如安連呼吸都是滾燙的,連忙拍了拍謝如安的臉,叫道:「小安,小安?」

  謝如安迷迷糊糊睜開眼,只覺得頭暈腦脹,心裡惡心的要命,身上也癢酥酥的,眼前出現了好幾個不斷旋轉的謝鐸銳。

  「小安?」謝鐸銳有些慌了,「怎麼樣?是不是不舒服?」

  謝如安覺得喉嚨有些腫脹,咽口水都困難,眼淚從眼角冒了出來,縮進謝鐸銳的懷裡抱緊他,抽泣道:「哥哥,好難受……」

  簡尤眼尖地注意到他脖子上的紅點,扒開他衣服看了看,「糟了,他好像過敏了。」

  謝鐸銳看著謝如安脖子間的一大片紅點,臉色驟變,沖著司機吼道:「轉向!去最近的醫院!」

 

第十九章

  轎車快速地在公路上行駛著,夜晚車輛很少,司機也顧不得超速了,越開越快,最近的醫院距離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也有近二十分鍾的車程。

  謝如安的臉越脹越紅,因為喉嚨也腫了起來,呼吸困難導致呼吸越來越急促,呼吸的聲音也越來越大,看著十分痛苦,謝鐸銳拍他的背幫他順氣也不見任何作用。

  司機在簡家開車已經十年了,最近也經常載著謝家兄弟和簡尤出門,見謝如安這個情況也有些著急,把前後的車窗全都打開,道:「把小少爺的衣服給解開吧,太緊了他會更難受,別著急,不會有事兒的,馬上就到醫院了。」

  謝鐸銳心急如焚,聽司機這麼說立刻把謝如安的衣服都解開了,要不是簡尤攔著,他甚至想把衣服也給脫掉。

  開了窗之後風太大,吹得謝如安的頭發到處飛,謝鐸銳幫他用衣服擋住風,怕他再感冒了會更難受,謝如安的眼淚就像是控制不住一樣,不自覺地從閉著的眼角往外流,他難受得不行,不停地往謝鐸銳懷裡縮。

  也不知道謝如安是什麼東西過敏,吃了多少過敏的東西,過敏太嚴重是會致命的,看謝如安呼吸越來越困難,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謝鐸銳眼角都有些泛紅。

  「乖,沒事兒,哥哥在呢。」謝鐸銳把他抱在懷裡,輕輕拍著他的背,不斷地重復這句話,謝如安難受得要命,在他懷裡蹭了蹭去。

  謝鐸銳單手扒開他的衣領看了看,胸口也全是一片一片的紅點,越來越嚴重,看著就讓人難受,他更加著急了,「麻煩再開快點兒。」

  司機什麼都沒說,一腳踩下了油門,簡尤給謝鐸銳遞過去一張紙巾,幫謝如安擦干淨眼淚,歎氣道:「醫院馬上就到了,你也別太著急了。」

  謝鐸銳點點頭,卻什麼都沒聽進去,他眼裡腦子裡都是謝如安。

  到醫院的時候,謝如安已經接近昏迷了,謝鐸銳叫他也不太應,因為呼吸不暢臉脹得有些發青,呼吸微弱起來,抱著他的手因為沒力氣也松了下來,謝鐸銳緊張得指尖隱隱發麻,車還沒停穩,他就推開車門沖下車抱著人往急診科跑,「醫生!醫生!」

  謝鐸銳一臉驚慌地抱著人進來,話都說不太囫圇,急救室的護士訓練有素地接過謝如安將他放到急救床上,護士將氧氣罩套在他的臉上,飛快地將他推進急救室,邊跑邊問道:「他是怎麼回事?」

  「應該是過敏了,我們剛吃完飯出來,還沒超過半個小時就突然這樣了,」謝鐸銳看著床上的謝如安,腦袋有些發懵,「但是我不知道造成他過敏的原因是什麼。」

  他們剛走到急救室,醫生就趕到了,醫生看了看謝如安的身上,問道:「他以前有過類似的情況嗎?」

  「沒有,」謝鐸銳搖頭,「我不是很清楚。」

  「你是病人的誰?他今年多少歲,先去交一下費用,我們馬上進行急救。」醫生推著人往裡走,見謝鐸銳急得額頭上都是汗珠,又安撫道:「你們來得很及時,沒事的,放心吧。」

  「我是他的哥哥,他今年四歲,麻煩醫生了,一定要讓他沒事。」

  自家弟弟的生活剛剛有了些希望,自己承諾了要給他最快樂的童年,如果謝如安出了什麼事,謝鐸銳一輩子也不能原諒自己。

  醫生戴上了口罩,沖他點了點頭。

  謝鐸銳握了握謝如安的手,看著急救室的門在自己面前關上了,直到簡尤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才回過神來,重重地出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說不出話來。

  簡尤把謝鐸銳的衣服披到他的肩膀上,將他拉到一邊的凳子上坐下,「醫生都說沒事,你別太擔心了。」

  謝鐸銳搖搖頭,也意識到自己不太冷靜,他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臉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小安不會有事兒。」

  「嗯,小安是個幸運的孩子,」簡尤從一旁的司機手裡接過一瓶水擰開遞給謝鐸銳,「先喝口水冷靜一下,我知道你擔心,但是別小安沒事兒了,你有事兒了。」

  謝鐸銳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水,又將水從腦袋上淋了下去,冰涼的水讓謝鐸銳總算是清醒了幾分,「我能有什麼事兒。」

  謝鐸銳很懊惱,「是我大意了,沒帶過小孩子,覺得小孩子什麼都能吃,也沒想過過敏的問題,小安那麼小肯定也不會知道。」

  「這不是你的問題,」簡尤拍拍他的肩,「沒有人會事先就想到過敏的事情,小安這個月也沒有吃什麼東西過敏過,醫生都說送來的及時,沒事兒。」

  「嗯,幸好距離醫院近。」謝鐸銳緊緊盯著急救室的門,想起剛才謝如安的模樣就覺得後怕,就這麼十來分鍾,那小孩兒就已經暈過去了,要是距離再遠一些,後果不堪設想。

  謝鐸銳總覺得自己一定可以護得謝如安周全,沒想到還是太大意了。

  簡尤看謝鐸銳一直臉色難看的看著急救室,估摸著一時半會也想不到做別的事情,於是悄聲吩咐司機先去交了費用,再給謝家打電話,通知了謝宏聞和宋瑞琴,畢竟不是小事兒,總要通知家裡的長輩,雖然安慰謝鐸銳是不會有什麼事兒,但是要真出了什麼事情就麻煩了。

  他們在門口等了大概十來分鍾,急救室的門才「嘀」一聲打開了,剛聽見聲音,謝鐸銳就立刻起身走了過去,謝如安躺在床上,雖然還是睡著,但是臉色比剛才好了些,不過依舊戴著氧氣罩,看起來觸目驚心,謝鐸銳蹭了蹭他慘白的臉,心疼地問道:「現在怎麼樣了?」

  「過敏,打了針,馬上就去掛水,沒什麼事了,」醫生道:「因為他整個口腔和喉管都腫脹了,呼吸比較困難,所以還插著氧氣管,等明天消腫了就能下了。」

  謝鐸銳松了一大口氣,剎那間覺得腿腳都有些發軟,握住了謝如安現在冰涼的手,「能查出過敏源嗎?」

  「我們做了檢查,單羥基苯過敏,通俗來說就是芒果過敏,芒果過敏的人很多,但出現這麼嚴重反應的人卻挺罕見,嚴重食物過敏是會致命的,喉嚨水腫不能呼吸就會要命,以後一定不能再讓孩子吃了,萬一送醫不及時就出大問題了。」醫生護士一起推著謝如安朝病房走。

  病房剛才簡尤已經安排好了,是最好的病房,謝鐸銳點點頭,此刻也來不及想太多,只能把事情記在心裡,他看著謝如安的小臉就忍不住心疼,問道:「我一定注意,他大概什麼時候會醒?」

  「你還是別希望他醒了,」醫生搖搖頭,歎息道:「他全身都是密密麻麻的紅疹,現在還好,醒過來之後會很癢,而且喉嚨腫著也不好說話,讓他盡量少說話,記住,癢起來不能亂抓,不然容易留疤。」

  謝鐸銳頓時更心疼了,想了想又不放心,問醫生:「以後要是再發生這樣的情況,我能做什麼急救?」

  「他的情況比較嚴重,最好直接送醫院,」醫生道:「我會給你開點藥,下次再有這種情況你先給孩子吃半粒藥,再馬上送醫院。」

  到了病房之後,謝鐸銳沒讓護士動手,小心翼翼地將謝如安抱到了病床上,又把被子給他蓋好,護士把藥水給他掛好之後就離開了,醫生交代了一番之後就離開了,離開前囑咐謝鐸銳有什麼事立刻拉鈴叫他。

  謝如安安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呼吸比剛才松快了不少,小胸口緩緩地起伏著,沒有扎針的那只手半張著,謝鐸銳把自己的小手指放進去,嚴絲合縫,謝鐸銳心裡一酸,拉住他的手蹭了蹭。

  簡尤一直跟在他旁邊,這時候才道:「現在放心了吧?」

  謝如安的狀態眼見著越來越好了,謝鐸銳心裡總算是放松下來,轉頭沖簡尤苦笑,搖了搖頭,道:「總算是理解當時小光在我們家發高燒,我媽抱著人急匆匆送醫院是個什麼心情了。」

  簡尤今晚算是徹底見識了謝鐸銳有多喜歡謝如安,他看了看床上那個看起來慘兮兮的小孩兒,沖謝鐸銳道:「你今晚還沒吃過東西,要不我讓郭叔幫你去買點吃的?雖然你不吃外面的食物,但是身體最重要,多少還是吃些。」

  「別了,」謝鐸銳的視線一直沒離開謝如安,用手巾將謝如安露出來的,哭花的臉擦得干干淨淨,聞言搖頭道:「沒胃口,買了也是浪費,大晚上的,不麻煩郭叔了。」

  郭叔搖搖頭,忙道:「哪裡會麻煩,開車很快的。」

  「真的不用了,我吃不下。」謝鐸銳看了看手表,「現在已經快十二點了,簡少,你先回去吧,我今晚在這裡陪著小安,你明天幫我去學校請個假。」

  「行,我等伯父伯母到我就走,」簡尤道:「剛才我通知了伯父伯母,他們應該就快到了。」

  謝鐸銳點點頭,實在也沒什麼心情多說什麼了。

  他總覺得停不下來,擦完臉又想擦擦謝如安的身上,被蚊蟲咬到都會癢,更不用說渾身都是,不知道得多難受,說不定小紅點用涼水擦擦可能會舒服些,他把毛巾沾濕,讓簡尤幫忙脫下了謝如安的上衣,露出肉肉的小身體上滿滿的紅點。

  謝鐸銳心疼地要命,用濕毛巾一點點幫他擦著,就怕用力大了他會疼。

  把上半身擦完,謝鐸銳還是停不下來,摸了摸謝如安掛水的那只手,發現即使是放在被子裡依舊手掌冰涼,又起身去護士台讓護士給了他一個空的藥水瓶,接上熱水用厚毛巾包著放到了謝如安的手邊,摸著他的手暖和了些才消停下來。

  謝鐸銳不停地在病房裡走動,簡尤看他神色間有些焦慮,忍不住一把拉住他,「行了,你先坐下來休息兩分鍾,小安沒事了,你看看你這幅樣子,小安醒過來看到也不會高興。」

  整個一副弟控的樣子,以前誰敢想謝大少還能有這麼一天。

  簡尤話音剛落,病房裡就響起一個微弱的聲音。

  「哥哥……」

  簡尤就看到謝鐸銳甩開自己的手,朝著病床撲了過去,簡尤由衷地歎了一口氣。

 

第二十章

  謝如安的嘴也有些腫,整張臉都比之前更肉了,應該是有些浮腫,他皺著眉頭躺在床上,因為氧氣罩的原因腦袋不是很好動作,一直看不到謝鐸銳,眼神很是驚慌,雖然不太發得出聲音,但還是不停地叫著哥哥。

  謝鐸銳走進他視野之後他就不再說話了,一直瞪著那雙大眼睛骨碌碌地看著謝鐸銳,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有些懵。

  謝鐸銳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色,覺得確實比剛才好些了才真正松下了那口氣,坐到他身邊握住他捏緊的手掌,將他的拳頭溫柔地分開,又摸了摸他的臉,柔聲道:「小安,醒了?」

  謝如安的眼淚「刷拉」就掉了下來,他可憐兮兮地看著謝鐸銳,抽了抽小鼻子,黏糊糊地叫道:「哥哥……」

  平時奶聲奶氣的聲音因為喉管水腫的原因有些沙啞,聲音很低,又隔著氧氣罩,輕輕地聲音像是一只撓在謝鐸銳心口的貓爪子,謝鐸銳歎了一口氣,扯過紙巾擦干淨他的臉,吸聲安慰道:「乖,沒事兒了。」

  謝如安倒也不哭了,眼睛濕漉漉地看著謝鐸銳,緊緊地捏著謝鐸銳的小拇指,顯然是被嚇到了,他還想說什麼,但是一張嘴,一口氣沒順暢,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謝鐸銳臉色一變,連忙將人扶了起來幫他順氣,「別說話了,你想說什麼哥哥都知道,哥哥會一直陪著你的,直到你好了。」

  謝如安好不容易順了氣,額頭上又冒出一層細汗,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謝鐸銳,長長的眼睫毛上還掛著細小的水珠,眼睛干淨清澈,都能從他的眼睛裡看到自己,謝鐸銳心疼地摸了摸他殷紅的眼角,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哥哥保證,好不好?」

  謝如安乖巧地點點頭,將謝鐸銳的手指抓得更緊,露出個可愛的笑容,笑著笑著小眉頭又皺了皺,在被子裡蹭了蹭。

  「怎麼了?是不是身上癢?」

  剛才找不到謝鐸銳一時心慌倒是沒注意,現在回過神來了,謝如安頓時覺得全身上下都奇癢無比,又挪不出手去撓,難受得不行。

  「別撓,哥哥知道你難受,簡尤,過來幫我按住小安,」謝鐸銳握緊他的手,從櫃子上拿起藥膏,掀開被子露出謝如安光裸的上半身,擠出藥膏塗到他身上讓人觸目驚心的紅點上,輕輕地將藥膏在他身上抹勻,又揉搓著讓藥膏能夠更好地融入他的體內,「現在好些了嗎?」

  完全沒有,謝如安癢得眼圈泛紅,死死地咬住下唇,要不是簡尤壓著他,肯定就上手去撓了。

  謝鐸銳給他上完藥,也不好再蓋被子,只好把他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中,擦完之後讓簡尤讓開,自己坐到了他身邊,把他的手握緊自己的手心裡,親了親他的臉蛋,道:「乖,聽哥哥的話,很快就好了,不要去撓,不然哥哥要生氣的,你想哥哥生氣嗎?」

  謝如安要哭不哭地看著他,委屈地不行,抽泣道:「不想,哥哥不生氣。」

  「恩,哥哥不生氣,」小模樣太招人疼了,看著他就覺得心裡難受,謝鐸銳歎了一口氣,「那你聽哥哥的話好不好?」

  謝如安眨了眨眼,又掉下兩滴豆丁大的眼淚,他頭還有些暈,過敏引起的發燒還沒有完全退下去,身上又癢,難受得不行,卻用力點點頭,小聲道:「我都聽哥哥的,哥哥別難受。」

  謝鐸銳心裡一酸,親了親他的額頭。

  時間已經很晚了,放在平時謝如安早就睡得呼嚕嚕晾肚皮了,可是現在雖然也很難受,眼睛一直閉著,睜開就會頭暈,但還是睡不著,時不時要叫一聲哥哥,聽到他的聲音才能安心。

  簡尤看著他們,等到他們倆說完話,才小聲叫謝鐸銳,「這樣也難受,你想辦法把他哄睡著,可能會舒服點兒。」

  謝鐸銳點點頭,他當然也想讓謝如安睡過去,現在這樣謝鐸銳想起都替他難受,可是這種情況怎麼可能睡得著,只希望上了藥之後他能好受些。

  謝如安漸漸安靜下來,也不再哼哼唧唧,眉頭也沒有之前皺得那麼緊了,謝鐸銳蹭蹭他的手背,問簡尤,「他今晚吃過芒果?」

  雖然謝鐸銳沒有吃飯,但是所有飯菜謝鐸銳都是過了一遍才夾給謝如安的,連有些容易上火的謝鐸銳就沒讓謝如安碰,晚上什麼菜謝鐸銳記得很清楚,是絕對不可能有芒果這種水果的。

  簡尤從聽到醫生說之後就一直在想這件事,知道謝鐸銳之前不放心謝如安,不會去想,但是之後肯定會問,聞言答道:「吃完之後,你和駱萬他們坐著說事兒,和他們喝了幾瓶酒,我好像看見嘉澍點了一盤點心,小安似乎差不多吃光了,之前沒注意是什麼,現在想來可能是芒果酥之類的。」

  「嘉澍?」謝鐸銳眉毛一跳。

  簡尤點頭,「嗯,應該是嘉澍點的,我看菜單上點心那欄,主推就是芒果酥,小甜點小孩子都喜歡,他估計是買來哄小孩子的。」

  說完之後,看謝鐸銳臉色有些難看,簡尤又道:「嘉澍肯定也不是故意的,沒人知道小安會對芒果過敏,還這麼嚴重,雖然確實是他間接地造成了現在這個結果,但是也怪不到他頭上。」

  簡尤和謝鐸銳一起長大,兩個人也是最合得來的,當然知道謝鐸銳並不是個分不清事理的人,但是看謝鐸銳之前對謝如安的態度,他確實還是第一次見到謝鐸銳這麼緊張的樣子,簡直和他記憶中那個脾氣暴躁易怒的謝鐸銳完全不同了,多少有些擔心謝鐸銳遷怒程嘉澍,畢竟程嘉澍也是一片好心,要是謝鐸銳說什麼,太傷感情了。

  謝鐸銳點了點頭,臉色依舊很難看,沉聲道:「我怎麼可能去怪嘉澍?要怪也是怪我自己,小安以前應該沒吃過這種水果,這孩子又喜歡吃東西,嘗著好吃就多吃了些,他之前還喂了我一塊點心,要不是我和他們喝酒也不會顧不上他。」

  要是他一直看著謝如安,肯定不會讓謝如安吃很多,吃少些,總歸沒這麼嚴重,而且剛才如果不是簡尤注意到謝如安的反常,及時送來了醫院,指不定還要出什麼蛾子,說不定這小孩兒就……

  謝鐸銳心口上就像是被壓了一塊大石頭,總覺得喘不過氣來,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謝鐸銳,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後怕和愧疚。

  謝如安的眉頭一直皺著,有些腫了的嘴嘟著,表情看上去難受又委屈,謝鐸銳看著就覺得心疼。

  不過,即使明知道這事兒不能怪程嘉澍,程嘉澍要不是喜歡謝如安,也不會給他又買禮物又買吃的,但謝鐸銳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

  謝如安吃多少東西謝鐸銳心裡是有數的,晚飯吃得晚,本來就不能吃太多,不然晚上會肚子疼,都吃完飯了,居然還給小孩兒點了一盤點心,看著他吃完了也不攔著,喜歡孩子也不是這麼喜歡的,這樣讓人怎麼還敢讓謝如安去程家玩兒。

  簡尤還想說什麼,還沒說出口,病房的門就被人推開了,謝宏聞和宋瑞琴慌慌忙忙地從外面進來了,謝鐸銳站起來,臉色難看的跟他爸媽打了招呼。

  看著躺在床上的謝如安,宋瑞琴輕輕碰了碰他胸口的紅點,心疼地用掌心探了探他的溫度,問謝鐸銳:「怎麼回事?走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

  謝宏聞和宋瑞琴都已經睡下了,卻突然接到了簡尤的司機打來的電話,說謝如安進了急診,狀況不是很好,讓他們趕快來醫院,嚇得宋瑞琴登時就清醒了過來,叫醒謝宏聞兩個人草草地穿上衣服就出門,來不及叫司機,自己就開車來了醫院。

  謝如安還戴著氧氣罩,不管真實情況怎麼樣,看著就讓人覺得嚴重,謝宏聞的臉色也不好看,多少有些心疼,瞪了謝鐸銳一眼,小聲的呵斥道:「昨天晚上你是怎麼說的?帶著人吃飯把人吃進了醫院?我看你倒是生龍活虎地戳在這裡,要是照顧不好人,下次就別再帶著出門!」

  這是第一次謝宏聞對著謝鐸銳發火,謝鐸銳沒有反駁的,他微微低下頭,也沒看他爸,只是眉頭緊鎖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著謝如安。

  謝鐸銳沒有解釋的意思,看樣子恨不得他爸再罵得凶一些,讓他心裡好受些,簡尤在心底歎了一口氣,小聲地把這件事的始末說了一遍。

  「所以現在沒什麼大事了?」宋瑞琴松了一口氣,把被子給謝如安輕輕地蓋上,「老謝,你也別說話了,小安好不容易睡著了,你看你又把人吵醒。」

  謝宏聞只好閉嘴了,謝鐸銳把他握著自己小拇指的手輕輕掰下來放進被窩裡,低聲道:「沒大事了,退燒就好,身上的紅點估計要過些天才會慢慢好。」

  「那得多癢啊……」宋瑞琴搖搖頭,歎了口氣。

  時間不早了,見宋瑞琴和謝宏聞都到了,簡尤也就告辭了,謝鐸銳原本想把簡尤送到醫院外,可剛走出病房簡尤就把他攔下來了,知道他不放心,讓他先進去了,臨走之前還拍了拍他的肩膀。

  謝鐸銳目送簡尤走過拐角才回病房,宋瑞琴正用濕毛巾給謝如安擦臉,謝鐸銳走到病床邊看著他們,沉默不語,宋瑞琴見謝鐸銳的臉色很是難看,知子莫若母,宋瑞琴勸慰道:「你也別太內疚了,這事兒誰也想不到,現在也沒事了,以後注意著別讓他碰就好,正好在醫院,明天要是退燒了,就順便給小安做個全身檢查吧。」

  謝鐸銳點頭,「我會安排,以後這種事絕不會出現了。」

  宋瑞琴給謝如安擦完臉,正准備離開,謝如安沒有掛水那只手卻突然從被窩裡伸出來,一把抓住了宋瑞琴的手,宋瑞琴和謝鐸銳看看臉皺成了一只包子的謝如安,對視一眼,都沒反應過來。

  「小安,怎麼了?難受嗎?」宋瑞琴彎下腰,怕已經快冷掉的毛巾讓謝如安生病,哄著謝如安想讓他放手,謝鐸銳也輕聲哄著他。

  謝如安眼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似乎是有些不適應光線,眼睛眨了好幾下,接著便看到了宋瑞琴,他眼淚突然掉了下來,眼巴巴地看著宋瑞琴,小貓一樣輕聲叫道:「媽媽……我疼……」

  宋瑞琴這次踏踏實實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她鼻子發酸地摸了摸那個可憐巴巴的小孩兒的頭發,柔聲道:「乖兒子,過會兒就沒事兒了。」

  謝如安松開宋瑞琴的手,繼續握住謝鐸銳的小指母,眼神濕漉漉地看著宋瑞琴,乖巧地點頭,「嗯。」

  宋瑞琴眼圈泛紅,別開了臉。

 

第二十一章

  本來宋瑞琴看著平時笑瞇瞇的小孩兒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就覺得心疼,聽見那句聲音裡還帶著水汽的「媽媽」之後,更是一顆心都化成了水,這個可憐的孩子太讓人心疼了,聽著他虛弱的像是小奶貓一樣的呼吸聲,宋瑞琴歎了一口氣。

  雖然渾身都難受,但是畢竟太晚了,之前又折騰了那麼久,謝如安還是抱著謝鐸銳的手臂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謝鐸銳整理好謝如安亂掉的頭發,對謝宏聞和宋瑞琴道:「爸媽,你們先回去吧,我今晚在這裡守著就行。」

  謝宏聞第二天還要上班,雖然經常和謝鐸銳吵架,但是對他還是很放心的,聞言點點頭,倒是宋瑞琴捨不得謝如安,而且實在是不放心,「要不我留在這裡,小銳你先回去,你還小,有些事媽媽怕你辦不妥當。」

  謝鐸銳指了指謝如安緊緊握著自己的手,嘴角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道:「小安一直緊抓著我不放,我怕他半夜醒過來見不到我要哭,沒事兒的,這裡是醫院,還能出什麼事,你們先回去吧,明天早上讓張姨送點吃的過來。」

  宋瑞琴心底確實是捨不得謝如安,小孩子剛剛那麼委屈地叫自己媽媽,之前讓他叫他還有些叫不出口,但是到了委屈難過的時候,卻在心底這樣念著自己,說明雖然謝如安在這個問題上有些害羞,但是心底其實早就把他當成是媽媽了。

  「你明天上午不是還有個會嗎?」謝宏聞也道:「就讓謝鐸銳在這裡陪著吧,這孩子最黏他你又不是不知道。」

  謝如安牢牢握著謝鐸銳的手仿佛也是無聲地拒絕,宋瑞琴只好點頭同意,道:「那我先回去,小銳你好好陪著,別睡太死了,說不定小安半夜會醒過來。」

  「我知道。」謝鐸銳點頭,「我送你們出去?」

  「不用了,你在這裡陪著他吧,我們自己回去就行,明天早上別在外面買吃的,我會讓張姨給你們送過來,我下班之後就過來,有事給我辦公室打電話。」宋瑞琴不放心地囑咐。

  謝鐸銳一一點頭應下了,看著謝宏聞和宋瑞琴一起出了門,聽著腳步聲漸漸消失在走廊盡頭。

  病房的燈關得只剩下了床頭燈,高級病房裡只有謝如安一個人,謝如安呼吸十分淺,連機器的聲音都比他的呼吸聲大,謝鐸銳不想躺在醫院的床上,也確實是睡不著,於是坐在謝如安的病床前守著他,時不時地探探他的脈搏。

  似乎這樣才能讓他真正安心下來。

  這種驚魂未定的感覺,一輩子也就這麼一次了,以後他一定會照顧好謝如安,再也不讓他受這樣的罪,也不讓自己受這樣的罪了。

  謝宏聞和宋瑞琴回去的路上,兩個人就今晚的事聊了幾句,宋瑞琴道:「明天下午看看能不能請個假吧,我們一起去老爺子家。」

  謝宏聞當然知道宋瑞琴在想什麼,但是他也沒有拒絕的意思,點頭應道:「我找個時間吧,就這兩天。」

  謝如安來了之後,謝鐸銳的改變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在完全有條件養這個孩子的情況下,又明顯對謝鐸銳有幫助,那為什麼不留下來?

  就是……謝宏聞想到剛才謝如安叫得那聲「媽媽」,心裡怎麼的都有些不舒服。

  為什麼都叫媽媽了,還不叫爸爸呢?難道是自己長得太嚴厲了?

  謝宏聞面無表情,車開得快了些。

  藥水快輸完的時候,謝鐸銳叫了護士進來換藥水,等到確定今晚沒事兒了,謝鐸銳才撐不住,趴在謝如安的病床邊上睡著了,還差點把謝如安的手臂當成了枕頭,直到第二天一大早護士來給謝如安抽血檢查,謝鐸銳才驚醒了。

  護士長抽血技術很好,原本也不需要多少血,就像是螞蟻咬了一口一樣,謝如安原本要醒過來,謝鐸銳連忙拍拍他的背哄,讓謝如安繼續睡了過去。

  現在才六點半,現在醒過來又要多難受兩個小時。

  「他已經差不多退燒了,」護士長收回體溫計看了看,「還有些低燒,再觀察一天,不如意外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謝鐸銳蹭了蹭謝如安的臉,道:「麻煩了。」

  「藥都在這裡,怎麼吃上面都寫著,吃完早餐之後再吃,」護士道:「兒童內科的張主任待會就會過來給他做檢查,你放心吧。」

  謝鐸銳點頭,「呼吸器什麼時候能撤?一直這麼戴著他都不好說話動作。」

  護士看了看謝如安的情況,搖頭道:「他喉嚨還腫著,孩子太小了,怕他呼吸困難,又像昨天一樣,等稍微消腫之後就能撤了,這樣確實也不好吃東西,待會張主任檢查之後應該會告訴你的。」

  護士一邊說話一邊收拾儀器,准備去下一個病房。

  「謝謝。」謝鐸銳目送護士出門,見謝如安還睡著,小臉蛋總算不像是一只薄皮大餡的包子裡,他輕輕捏了捏謝如安的臉,給他蓋好被子,起身去不遠處的百貨商場買了洗漱用品,看到謝如安最喜歡的零食之後,還順帶捎了零食和水果。

  硬的東西吃不下去,香蕉這種軟體的可能能吃一些。

  謝鐸銳帶著東西回病房,正好撞上來查房的張主任和一眾醫生護士,謝鐸銳一眼掃到張主任掛在身前的工作牌,露出個淡淡地笑容,放下東西,道:「張主任。」

  昨晚醫生護士都還十分正常,即使他們住的是高級病房,今天一大早,從護士長到兒童科主任,顯然是昨晚上謝宏聞和宋瑞琴來的時候被人認出來了。

  醫生不認識謝鐸銳和簡尤,卻不可能不認識謝宏聞,以及謝宏聞的父親謝秦。

  張弘新笑容殷勤,跟著謝鐸銳走進房間,語氣卻十分平常,他和謝鐸銳握了握手,看著依舊睡著的謝如安,道:「我是今天早上才接收這個病人,具體情況剛了解,可能有什麼地方不是很清楚,見諒。」

  「早上抽血的化驗結果也出來了,過敏反應減輕了很多,已經沒大問題了。」

  張宏新是兒童科這邊出了名的醫生,這話說得太謙虛了,謝鐸銳道:「我相信您,他昨晚睡太晚了,需要我幫你叫醒嗎?」

  張宏新點點頭,退開了一步,看著謝鐸銳溫柔地叫謝如安的名字,床上漂漂亮亮的小孩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昨晚可能哭得有些厲害,所以眼睛又紅又腫。

  「哥哥……」謝如安眨眨眼,發現眼睛酸澀腫脹,難受得人都快看不清了,可憐巴巴地吊住謝鐸銳撒嬌,「哥哥,眼睛難受。」

  雖然謝如安臉色還是不太好看,但是精神狀態卻好了很多,謝鐸銳失笑,幫謝如安理順頭發,醫生護士都等著,也不好哄他,只是溫聲道:「醫生叔叔來給你檢查,他們檢查完再吃完藥,小安就好了,聽話好不好。」

  謝如安似乎這時候才注意到圍滿了整個病房的醫生和護士,他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腦袋,鼻子動了動,朝謝鐸銳的位置移了一些,乖巧地點頭,「好。」

  謝鐸銳笑意更濃,對張宏新點了點頭。

  小孩子多數都對醫生很抗拒,那是天生的恐懼感,但是張宏新很有經驗,在幾個醫生和護士的配合下很快檢查完畢,沒讓謝如安感覺出一絲不舒服。

  「沒什麼大事了,還有些低燒,待會我給他開點藥,再留院觀察兩天,要是沒問題就可以出院了,」張宏新彎下腰,笑著看謝如安,輕聲問道:「你還有哪裡不舒服嗎?難受就告訴叔叔好不好?」

  謝如安看了謝鐸銳一眼,謝鐸銳微微點點頭,他才細聲細氣道:「喉嚨痛。」

  「最多今天下午就會好了,再忍不忍,好不好?除此之外呢,還有哪裡難受嗎?」張宏新失笑,從白大衣的兜裡掏出一把糖方進謝如安手裡,「待會護士姐姐送來的藥可能有些苦,還會有護士姐姐給你打針,吃完之後你吃一顆糖。」

  一把糖真是一大把,謝如安艱難地接過來,禮貌道:「謝謝醫生叔叔。」

  謝鐸銳揉了揉他的腦袋,謝如安轉過頭沖謝鐸銳露齒一笑,看起來又傻又呆,卻十分可愛。

  張宏新又交代了一堆這些天養病的注意事項,謝鐸銳一一記在了心裡,送走了醫生護士之後先自己去洗漱完,又拿著兒童牙刷和漱口水給謝如安刷牙,給謝如安也洗漱好,又抱著人去上廁所。

  醫生走了之後,護士就拿著藥水來給謝如安掛上了,謝如安頭還有些暈,和謝鐸銳玩了一會就累,都沒熬到張姨送早餐來,就又暈乎乎睡了過去。

  謝鐸銳陪了他十幾分鍾,看他確實是睡著了,正准備去醫生辦公室說體檢的事情,門就被人大力推開了。

  來人是氣喘吁吁的程嘉澍。

 

第二十二章

  程嘉澍埋著頭沖進來,看到謝鐸銳才停下腳步,扶著膝蓋就開始大喘氣,滿頭滿臉都是汗,眼看著出氣比進氣都多了,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歇了好幾次氣。

  「阿銳,小、小安怎麼樣?」

  謝鐸銳早就料到程嘉澍知道消息之後一大早就會趕過來,此時也沒有意外,讓程嘉澍到陪護病床上坐下,給他倒了一杯水,「怎麼跑得這麼急?」

  程嘉澍接過水杯喝了兩口,又喘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用手巾擦掉自己的汗,擔心地看著另一張病床上的謝如安,「他還沒醒嗎?」

  「不是,昨晚上就醒過來了,」謝鐸銳輕聲道:「不過昨晚上一直哭,也沒睡好,今天好像好受一些了,又睡過去了。」

  程嘉澍眉頭皺緊,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歉意地看著謝鐸銳,「我一大早就接到了簡少的電話,說他過敏休克了,阿銳,抱歉,是我的問題,讓小安差點兒出事,幸好沒什麼事,不然我真不知道我要怎麼辦才好。」

  謝鐸銳沉默了兩秒,搖了搖頭,坐到謝如安的床邊,「這也不能怪你,你別自責,就算是要來看他也不用這麼著急。」

  程嘉澍苦笑,看著謝鐸銳道:「簡尤一給我打電話我就坐不住了,哪裡還能等等再說真的對不起……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沒事兒,你身體不好,別一直在心裡琢磨。就別告訴其他人了,免得讓其他人也麻煩跑一次。」謝鐸銳不想再繼續談論這件事,轉移話題道:「你吃早餐了嗎?」

  「吃過了,你呢?昨晚吃飯了嗎?」程嘉澍皺眉,有些擔心,「要不要我去給你買上來?或者我幫你守著小安,你去吃點東西?」

  謝鐸銳搖頭,「不用了。」

  謝如安後來一直沒怎麼睡死,迷迷糊糊地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剛開始他以為又是噩夢,後來發現那個聲音越來越清晰,心裡一抽,猛地醒過來。

  「哥哥?」

  謝鐸銳原本正在和程嘉澍說話,聽見謝如安的聲音立刻看向他,他睡著之後,謝鐸銳一直在用熱毛巾給他敷眼睛,現在他的眼睛好歹沒有剛醒過來那麼嚇人了,謝鐸銳沖他笑了笑,然後把病床搖高,讓他能夠躺著。

  「怎麼樣,好些了沒有?」謝鐸銳還是有些不放心。

  謝如安蔫搭搭,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坐在那頭的程嘉澍,裝作沒有注意他,用自由的那只手揉眼睛,奶聲奶氣道:「沒有昨天難受了,可是身上還是癢癢,哥哥,我真的不能撓撓嗎?我輕輕的。」

  那小聲音可憐巴巴,帶著十足十的討好,謝鐸銳失笑,在他額頭上重重地親了一口,「不行,哥哥會生氣的,待會哥哥給你上藥,很快就會好的,你先忍忍。」

  謝如安嘴嘟了起來,覺得身上就像是爬滿了螞蟻,連心裡都癢了起來,恨不得到沙地上去打個滾。謝鐸銳見他這樣更覺得可愛又可憐,張姨還沒到,程嘉澍倒是提了不少東西,他從程嘉澍提過來的東西裡找出一塊小蛋糕,拆開遞給謝如安,「來,張奶奶還沒來,先吃點東西墊肚子,水有些熱,你慢慢喝,別燙著了。」

  謝如安這時候似乎才看到程嘉澍,驚訝地瞪大眼,「嘉哥!」

  雖然現在看起來還行,但是掛在一邊的氧氣罩,露出來的身體部分密布的紅點,還有微微腫脹的眼睛嘴唇,聲音還啞著,低低地聽得人就難受,程嘉澍看見謝如安的樣子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嘉哥要是知道你芒果過敏……」

  謝如安歪了歪頭,抱著足有他一個腦袋大的水杯喝水,笑瞇瞇地看著程嘉澍,「嘉哥為什麼要道歉?嘉哥是好人!昨晚的菜和點心都特別好吃,謝謝嘉哥。」

  小孩子也不知道自己的情況,更不知道導致自己這麼難受的原因就是程嘉澍的那一盤點心,他話說出口,一點感覺都沒有,喝完水之後就開始乖乖地吃蛋糕,但是氣氛頓時尷尬起來,謝鐸銳和程嘉澍的臉色當時就有些難看。

  之後程嘉澍雖然也覺得愧疚不好意思,但是確實也聊不下去了,總不能直接說就是那盤好吃的點心讓你昨晚住進了醫院吧?

  而且謝鐸銳的臉色實在是不太好看,程嘉澍心裡有些窩火,但是想到不管是不是自己主觀意願,確實是自己的原因導致他弟弟這種情況,又實在是沒有窩火的理由,於是只能更加窩火。

  沒坐多久,等到張姨來了之後,程嘉澍就告辭了,回去的路上,程嘉澍望著窗外快速略過的景色,嘴角雖然習慣性地帶著一絲笑意,眼底卻陰沉一片。

  他和謝鐸銳十年的朋友,謝鐸銳從未對他耍過脾氣,今天卻為了一個小孩子給他臉色看。

  昨晚病得嚴重,但謝如安這段時間身體被養得很好,倒也很快就好了起來,中午的時候就已經完全退燒了,水腫也消了不少,就是身體的紅點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好。

  謝鐸銳帶著謝如安去做了全身檢查,小孩兒這一個月長高了不少,抱起來重量和最開始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的了,全身檢查的結果是這小孩兒很健康,除了有些輕微感冒一點事都沒有,謝鐸銳看著再次恢復活力的謝如安,忍不住笑起來。

  這小孩兒果然還是笑起來撒嬌的時候最好看。

  中飯和晚飯也是張姨做好了,讓司機給他們送過來的,張姨心疼得不行,又給謝如安做了許多吃的,謝鐸銳都覺得自己完全是沾光了。

  「多吃點兒,張姨特意給你做的,」謝鐸銳給謝如安夾了塊雞肉,笑著戳戳他鼓起來的臉頰,道:「本來張姨就怪我沒有照顧好你,這你要是再因為這件事瘦了,張姨可不得嘮叨死我啊。」

  謝如安嘴裡裝滿了食物,就像是一只小松鼠,他好不容易咽下去嘴裡的食物,立刻沖謝鐸銳討好地笑起來,「哥哥,我真的吃不下了,你幫我吃掉好不好?」

  謝鐸銳挑眉,笑道:「小孩兒,你平常可不止吃這麼點兒東西。」

  「我今天喉嚨不舒服嘛,吃著難受,」謝如安撒嬌,「不難受了之後我會全都補回來的!哥哥把雞湯全都喝掉!要是張奶奶看見沒喝完又會一直說我!」

  謝鐸銳捏了捏他的鼻頭,「就這個原因?難受?怕張奶奶罵?」

  謝鐸銳的眼裡滿是笑意,溫柔地要命,一副「我早就知道你在想什麼別裝了」的樣子,謝如安不好意思起來,耳朵通紅,他捂住臉,小小聲地吐出幾個字,「哥哥昨晚沒有吃飯,哥哥要多吃點兒,才能長高。」

  謝鐸銳笑出聲,這小孩兒還挺心疼人。

  下午的時候,簡尤和翟行都請了假來醫院看了謝如安,翟行還特意把自家小鈴鐺帶到了醫院陪著謝如安,說是小鈴鐺一直在家裡鬧,說為什麼安安弟弟沒有來,吵著要讓翟行帶著去找人,兩個小朋友一直玩到了晚上,直到吃晚飯的時間才回去。

  有簡尤看著,謝鐸銳比較放心,這才用張姨帶過來的毛毯鋪在陪護床上,好好地睡了一覺。

  張宏新說謝如安恢復地很好,今晚沒有再繼續發燒的話,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到了晚上的時候,謝如安喉嚨的水腫都已經消了下去,腫起來的嘴唇也消腫了。

  宋瑞琴和謝宏聞一從謝老爺子那裡出來,就立刻去了醫院,給謝鐸銳帶去了一份老爺子給的文件。

  謝如安過去的所有資料。

  謝鐸銳把那份重若千斤的資料拿在手裡,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翻開了。

  宋瑞琴和他一起坐在病房外的長凳上,謝鐸銳默默地翻著那份資料,一字一句地仔細看著,宋瑞琴道:「你爺爺還讓我給你帶了句話。」

  「什麼?」

  宋瑞琴微微一笑,「你爺爺說,小安的五歲生日就在一周後,這是他到謝家的第一個生日,必須大辦。」

  謝鐸銳一愣,宋瑞琴把一個綠本遞給他,「你再看看這個。」

  這是謝家的戶口冊,謝鐸銳接過來翻開,戶主是謝秦,他一頁一頁往後翻,最後一頁字跡還很新。

  姓名謝如安,和謝秦的關系是……孫子。

 

第二十三章

  醫院走廊裡人來人往,謝鐸銳和宋瑞琴坐在長凳上,兩相沉默,經過的醫生護士以及病人總是會偷偷看他們兩眼,卻不能引起兩人的注意。

  謝鐸銳把那本戶口冊緊握在自己手裡,今天一天有些沉重的心情總算是舒緩下來,半晌,他把戶口冊遞還給宋瑞琴,道:「媽,你親自告訴小安吧。」

  「還是你告訴他吧。」宋瑞琴笑道:「他最喜歡你,你告訴他他會更開心。」

  謝鐸銳也沒有再拒絕,再次翻開了那份文件夾,臉色比之林昌平夫婦那次難過了許多倍,眼神復雜而沉痛,過了一會兒,他將那份文件緩緩撕碎了。

  宋瑞琴沒有阻止他,看著他將所有紙張撕得粉碎,扔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裡。

  謝鐸銳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臉,擠了半天也擠不出笑容,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啞聲道:「媽,這份資料還有誰看過?」

  「只有你爺爺,我和你爸爸,剩下就是你了。」宋瑞琴道:「文件只有一份,剛才你撕碎了,就再也沒有了,以後不會再有任何人知道這份文件裡面的東西,你爺爺已經將事情全都辦妥了,以後不會有人再能查到小安的過去,你放心。」

  謝鐸銳點點頭,「謝如安以後是謝家的兒子。」

  「那是當然,小安也是我的親生兒子,是謝家的寶貝。」宋瑞琴拍了拍自己兒子的肩膀,突然發現謝鐸銳的肩膀已經從最初的稚嫩單薄變成了如今的堅實有力,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需要自己護在懷裡的小孩子了,他早已長大了。

  宋瑞琴心裡發酸,頓時感慨萬千,道:「小銳,小安以前很不容易,你長大了,你以後要保護好他。」

  謝鐸銳眼裡終於流露出一絲笑意,「放心,他是我的弟弟。今晚你們早點回去吧,明天中午讓司機來接我們。」

  「好,我回去好好策劃生日宴會的事情,」宋瑞琴笑道:「你三姨打了好些電話來問了,家裡那些個親戚朋友也問了好幾次。」

  謝老爺子給的那份資料裡有謝如安詳細的過去,那些說不定連謝如安自己也忘記了的東西,當然也包括了他的父母和生日,謝老爺子提到生日宴會的意思,是想正式把謝如安介紹給其他人,讓他以謝如安的身份出現。

  告訴所有人,這是謝秦認可的,謝家的孫子。

  再晚一些,謝鐸銳把宋瑞琴和謝宏聞送走了。

  雖然謝宏聞和宋瑞琴沒說,謝鐸銳也沒問,但是他們倆一定抽時間去見了謝老爺子,才讓謝老爺子這麼干脆的點了頭。

  謝鐸銳雖然總是和謝宏聞吵架,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他十分感激謝宏聞。

  送走了謝宏聞和宋瑞琴,謝鐸銳又去水果店買了幾個蘋果,准備回去切成小塊給謝如安吃,他提著東西一進門,就看到謝如安整個埋在被子裡,就露出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到謝鐸銳進門,干淨的眼裡就流露出笑意。

  眼睛都彎了起來,謝鐸銳被他向日葵一樣的笑眼感染,也忍不住彎起嘴角,將蘋果放到桌上,「小屁孩,笑成這樣做什麼?燒傻了嗎?」

  「我才不傻呢!」謝如安從被子裡爬出來,笑瞇瞇地看著謝鐸銳,「哥哥,我今天特別特別的開心。」

  「開心什麼?」謝鐸銳拿起蘋果問道:「吃個蘋果好不好?」

  謝如安點點頭,笑意更濃,小貓一樣趴在床上看著謝鐸銳去洗蘋果,心說總不能說看著程嘉澍黑著臉走,一副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所有由內而外的舒爽,連病都感覺好了一半吧?

  「今天好多人來看我,小鈴鐺還陪我玩兒,謝伯伯今天跟我說了好多好多話,比以前加起來的所有都還要多!」謝如安趴在枕頭上,歪著腦袋賣萌,「還有哥哥,有哥哥在,我也特別開心。」

  「就會說好話,從哪裡學來的?」謝鐸銳哭笑不得,捏了捏謝如安的鼻頭,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低著頭給他削蘋果,道:「可是哥哥今天不開心,特別不開心。」

  謝如安湊到謝鐸銳臉的下方去看他,眨了眨眼睛,明知故問道:「哥哥為什麼不開心?」

  「因為你生病了。」謝鐸銳道:「你生病哥哥就會特別不高興,晚上也睡不著,知道嗎?就比如,如果哥哥生病了,吃不下東西,也不能和小安說話,還要發燒,你會開心嗎?」

  謝如安瞪大眼,不停地搖頭,將腦袋甩成了撥浪鼓,大聲道:「哥哥不要生病!哥哥要好好的!天天吃得多睡得好!還要陪小安玩兒!」

  ……

  天天吃得多睡得好,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不對勁呢……

  謝鐸銳哭笑不得,被他搞得心裡最後一絲郁悶也消失了,將切小塊的評論用牙簽插好遞給他,重重地拍拍他的腦袋,道:「所以小安以後再也不能生病了,知道嗎?不然哥哥也要陪你不吃飯。」

  「……」謝如安奶聲奶氣道:「哥哥,你好幼稚呀!」

  「……」謝鐸銳和他對視兩秒,小孩子的眼睛就像是他的靈魂一樣干淨清澈,謝鐸銳無聲敗退了,因為他也覺得自己那話挺幼稚的,就像是被謝如安同化到了四歲,他沉默了兩秒,遞了個蘋果給謝如安,「乖,你吃吧你。」

  謝如安悄悄地露出個微笑。

  晚上,由於謝如安的強烈要求,所以謝鐸銳帶著毯子和謝如安擠到了一張病床上,即使是高級病房,醫院的病床依舊比家裡的床小了許多,謝鐸銳雖然才十四五歲,但是身高已經一米七六了,體格又很好,兩個人並排躺在床上,要不就是謝鐸銳懸空半個身子,要不就是謝如安直接被擠到床底下。

  最後謝如安直接縮進了謝鐸銳的懷裡,謝鐸銳抱著他,好歹算是擠下了,謝鐸銳雖然這兩天沒怎麼睡,但是睡意全無,總覺得還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沒有說,醫院十分無聊,入目之處都是白色,於是他只好戳著懷裡謝如安的臉蛋玩兒。

  眼看著謝如安快要睡著了,謝鐸銳終於想起來自己忘記了什麼事,連忙把謝如安戳清醒,道:「小安,爸爸媽媽今天去見過爺爺了。」

  「爺爺」這個關鍵字讓謝如安心底猛然拉響警鈴,頓時清醒過來,「嗯?爺爺?」

  「恩,爺爺,」謝鐸銳笑道:「爺爺還給你帶了一句話。」

  謝如安略僵硬,「什麼話?」

  「爺爺說,一周以後就是小安五歲的生日,這是小安到咱們家的第一年,一定要好好地辦一次。」

  ……

  謝如安的表情空白了兩秒,接著猛地把自己縮進了被窩裡,像只小動物一樣縮到了謝鐸銳的胸前,接著,從被子裡傳出了控制不住的笑聲。

  謝鐸銳拍了拍胸前的小東西,也笑了出來。

  兄弟倆抱成了一團,嘴角帶著極其相似的笑意,一夜好夢。

  謝如安的恢復能力很快,水腫和燒都退得干干淨淨,身上的紅點還得繼續擦藥,但是已經可以出院了,於是第二天的中午,謝鐸銳就帶著謝如安回家了。

  醫院無論再怎麼消毒,謝鐸銳看著也總覺得全是細菌,十分不干淨,於是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洗了個舒服才出來,謝如安正坐在沙發上被張姨灌湯,謝鐸銳下樓的時候,謝如安都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看著謝如安可憐巴巴的小眼神,謝鐸銳這次沒心軟,挑眉道:「多喝點兒,味道不錯,有營養。」

  謝如安看著眼前的湯,打了個飽嗝,真的要哭出來了。

  謝鐸銳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發笑。宋瑞琴的行動力相當高,昨晚上說好了生日宴會,當晚就擬好了名單,第二天就將請柬送了出去。

  自從請柬送出去之後,謝家的電話就沒有停過,一直在響,大家都對謝家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孫子格外好奇,謝如安這兩天在醫院吃得少,謝鐸銳總覺得他瘦了,臉都沒之前圓了,之前明明就像是一只圓滾滾的熊貓。

  謝鐸銳想要謝如安以最好的面貌出現在生日宴會。

 

第二十四章

  中國有句古話叫「牙痛不是病,痛起來要命」,謝如安兩輩子都沒感受到牙痛的滋味,倒是先感受到了渾身發癢的絕頂感受,簡直就像是骨頭裡爬進了螞蟻,心髒裡有只爪子在不斷地被撓,謝如安痛苦地把自己窩在被子裡團成一只花卷,只覺得吸毒的感覺恐怕也不過如此。

  不過雖然難受得不行,但是謝如安這點難受還是能忍受的,上輩子拍戲受傷的時候多了去了,更嚴重的不計其數,那時候他吭都不會吭一聲,謝如安覺得自己越來越脆弱的原因,完全是因為謝鐸銳。

  因為謝鐸銳會心疼他,就好像那一點點疼痛,比天塌了還要嚴重。

  想想,謝如安覺得渾身更難受了,團著被子在床上打滾。

  謝鐸銳洗完澡出來就看到一只花卷在床上翻滾,還時不時發出小豬哼哼,他擦著頭發坐到床邊,把那團花卷剝開了一個角,露出謝如安白嫩的小腳踝。

  謝鐸銳壞心眼地撓了撓。

  花卷愣了愣,整團被子都是一個哆嗦,嘿嘿傻笑起來,謝鐸銳拉住腳踝把人從被子裡給扯出來,花卷小朋友在被子裡憋得滿臉通紅,笑得眼睫毛上都帶上了水汽,傻得要命,謝鐸銳輕輕掐了掐他的臉蛋,「還笑?」

  謝如安抱住他的脖子,爬進他懷裡蹭了蹭,「癢癢。」

  「是我撓得癢癢還是身上癢癢?」謝鐸銳扒開他的睡意領口往裡看,謝如安身上的紅點比最開始的時候少了些,但是數量看起來還是有些嚇人,謝鐸銳皺了皺眉。

  謝如安繼續傻笑,「渾身都癢癢。」

  「還笑,癢癢你還笑,明明很聰明一孩子,怎麼有時候盡冒傻氣。」謝鐸銳哭笑不得地搖搖頭,把人放到床上,從床頭櫃裡拿出藥膏,「來,我給你上藥,脫掉衣服趴到床上去,晚上的藥吃了嗎?」

  「……」謝如安的臉瞬間爆紅,看了看認真臉的謝鐸銳,連脖子都紅了起來,他快速地脫掉衣服趴好,把臉埋到了枕頭裡——謝鐸銳剛才那句話,好……色情啊。

  淫者見淫,淫者見淫啊!

  謝如安懷疑自己的背都紅了。

  謝鐸銳發現了謝如安渾身發燙,耳廓紅得能滴血,不過剛才這小孩笑成那樣,他倒是也沒多想,細致地給他上藥,以為謝如安沒聽清自己最後那句話,還重復問道:「小朋友,晚上的藥吃了嗎?不吃藥可一直好不了。」

  謝如安小小聲:「吃掉了。」

  謝鐸銳豎著耳朵聽他說話,聞言笑道:「乖,你是不是困了?」

  謝如安默默點頭,謝鐸銳看了眼掛鍾,現在才九點多一些,今天睡得挺早,他快速地給他擦好藥,然後讓他站起來光著晾幾分鍾,把東西收起來,「那待會你先睡,哥哥去找媽媽有點事兒,忙完了就上來。」

  謝如安乖乖點頭,看著謝鐸銳出了門。

  生日宴會的地點定在了一家高級會所,會所的主人是簡尤的二叔簡至衡,簡至衡在知道這件事之後立刻給謝家騰出了地方,並且主動包辦了布置會場和提供酒水,算是祝賀謝家多了個兒子。簡家和謝家關系向來緊密,私交頗好,再加上簡尤的關系,倒也沒有拒絕簡二叔的一份好意。

  賓客名單在第一天之後又重新整理並且補發了一份,京城和謝家有些關系的人幾乎都被邀請了,雖說讓這麼多人給一個五歲的孩子過生日有些不妥,但是謝家是什麼意思大家都清楚,再加上是謝老爺子親自開的口,自然不可能拒絕,而且還能借著這次宴會認識自己想認識的人,謝家這幾天收到了不少的禮物。

  謝鐸銳下樓就是想和宋瑞琴再次確認宴會細節,謝宏聞對這些不感興趣,在書房看書,宋瑞琴坐在沙發上仔細看著名單,聽見謝鐸銳的腳步聲,招呼他過來,「來,我正好有事兒跟你講。」

  謝鐸銳點點頭,坐到了她身邊。

  兩個人談完已經是十一點多了,第二天宋瑞琴要上班,謝鐸銳也要去學校,所以收拾好東西就都准備去睡覺了,謝鐸銳原本以為自己進臥室能看見一只呼哧呼哧的小豬,沒想到打開門居然看見謝如安趴在床上看小人書。

  「怎麼還沒睡覺?」謝鐸銳皺眉,「那麼晚了,剛才不是答應哥哥要睡覺嗎?你現在身體不好,要多休息。」

  謝如安吐了吐舌頭,隨即又皺起眉頭,可憐巴巴地看著謝鐸銳,糾結道:「身上好癢,睡不著,等哥哥來一起睡。」

  每次自己一生氣他就撒嬌,是把這個當成了法寶嗎?

  謝鐸銳搖搖頭,抽掉謝如安手裡的書放到床頭櫃上,抱著人滾到了床上,關掉燈,「行了,睡覺吧。」

  謝如安整個鑽進謝鐸銳的懷裡,聽話地閉上眼睛,可是過了許久,謝鐸銳還是聽見他紊亂的呼吸聲,他摸了摸謝如安的側臉,「怎麼了?睡不著?」

  謝如安:「癢,哥哥我想撓……」

  「不能撓,」謝鐸銳把他抱緊,手抓到自己手裡,「乖,要是覺得癢撓哥哥都行,就是不能撓你自己,手上有細菌,撓破了會感染。」

  話說完,謝鐸銳又忍不住笑,他一不小心又把謝如安當成是同齡人了,雖然謝如安很聰明,但是細菌感染之類的東西,他肯定是不可能知道的,於是又換了種說法,「撓破了會再進醫院,你要是因為這個進醫院,哥哥一定不會去看你。」

  謝如安撇撇嘴,這次是真正的閉上眼了,「哥哥你看,我睡著了。」

  謝鐸銳失笑。

  在謝鐸銳的精心照顧下,謝如安身上的紅點總算是在生日宴會前夕好了,雖然身上還是有沒有消退的印記,但是謝如安好歹不會癢了,解決了大問題,謝鐸銳之前還挺擔心他在眾人面前撓癢癢的。

  可能是因為愧疚,程嘉澍最近總是送各種玩具和吃的過來,翟行也說程嘉澍向他打聽過好幾次謝如安喜歡玩兒什麼吃什麼,謝鐸銳一看到就想起之前的事兒,頭疼不已,他說了好幾次不用了,可是送東西的只是司機,他也不好去為難跑腿的司機。

  好在這段時間送東西的人本身就挺多,倒也不是很打眼。

  生日宴會穿的衣服也是謝鐸銳帶著去量身定做的,雙倍價錢讓趕時間,居然趕在前三天就拿到了,那是一套漂亮精巧的小西裝,樣式新潮,合身熨帖,帥氣中又透著可愛,謝如安穿上身之後就像個洋娃娃,又像個小紳士,討人喜歡得不得了。

  宋瑞琴也覺得可愛,於是讓那人按照謝如安這件的款式放大,給謝鐸銳也做了一身一模一樣的,原本以為趕不及,沒想到居然在前夕拿到了,衣服款式畢竟適合小孩子,謝鐸銳穿上並沒有謝如安那麼漂亮,但是當兄弟倆穿著衣服站在一起的時候,絕對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宋瑞琴看著他們直笑,帥氣英俊的大兒子,可愛乖巧的小兒子,宋瑞琴作為母親,內心裡十分驕傲。

  謝如安之前一直表現得很淡定,但是前一天晚上他還是緊張得一直睡不著,謝鐸銳發現小朋友動得停不下來,忍不住抓住他在被窩裡四處搗亂的手,輕聲問道:「怎麼了,睡不著?害怕還是興奮?」

  「……」謝如安惴惴不安,「哥哥,爺爺明天會來嗎?」

  原來是在擔心這個,謝如安這麼個小屁點也知道誰才是整個謝家的中心,謝鐸銳失笑,「放心,爺爺會來的,快睡覺,明天要是頂了雙熊貓眼可不好看。」

  「那哥哥給我唱歌好不好?」

  「好,」謝鐸銳道:「哥哥想想給你唱什麼好……」

  謝如安深呼吸了好幾次,總算是放松下來,伴隨著謝鐸銳溫柔的歌聲,在他懷裡安心地睡了過去。

  懷裡傳來的呼吸聲漸漸平緩下來,謝如安已經睡著了,謝鐸銳的聲音慢慢低下來,輕輕拍著謝如安的背,眼神溫柔。

  月光從窗外溜進來,讓謝鐸銳的眼睛裡灑滿了金光。

  第二天一早,謝如安還露著雪白的小肚子呼嚕嚕睡覺的時候,謝鐸銳就起床了,謝如安睡得正香,小臉蛋粉嘟嘟,看起來可愛極了,謝鐸銳忍不住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心情又愉悅了幾分。

  今天謝鐸銳又一次地早上沒有去鍛煉,無形中放了簡尤的鴿子,謝如安和自己的那套兄弟裝張姨一大早就熨好了,他拿著掛到了臥室裡,接著隨意換上了一身衣服,吃了點兒早餐,跟正在廚房給謝如安准備長壽面的張姨交代了幾句,就拿上東西出了門。

  謝鐸銳原本是沒有想到生日禮物這回事的,他一沒有兄弟姐妹,二兄弟生日聚在一起喝頓酒就行了,誰也不會送禮物,所以輪到謝如安的時候,他完全沒有應該送個禮物的概念,直到昨晚宋瑞琴問他,他才恍然,原來自己漏掉了這件事,這就是導致他在謝如安生日當天,一大早偷偷摸摸出門的原因。

  玩具之類的謝如安已經堆滿了他自己的整個房間,也不能像是簡尤翟行家裡的兩個小姑娘一樣送玩偶布娃娃,最後是張姨的一句話提醒了他——小安的生日蛋糕訂做了嗎?

  謝鐸銳從來不過生日,每年生日都是張姨給煮一碗面,然後家裡人說幾句祝福,宋瑞琴會給他准備個禮物,接著就是他和兄弟們的時間,基本都要玩兒過凌晨才回家,長大些後經常夜不歸宿,而且他也不喜歡吃甜兮兮的東西,所以蛋糕極少出現在謝鐸銳家,要不是張姨想到,說不定就被遺忘了,但是謝如安似乎很喜歡吃甜食。

  那小孩兒對於所有的甜食都很有愛,點心一個下午能吃幾份。

  謝鐸銳想到謝如安吃東西時候笑瞇瞇滿足的樣子,就覺得心裡軟成了一團。

  謝鐸銳去了一家很有名的蛋糕店,蛋糕店的主人是一位知名男明星,請的外國甜點師,每天店門口都有粉絲排老長的隊。那位男明星是謝鐸銳兄弟王懸家裡娛樂公司的藝人,謝鐸銳昨晚打電話跟王懸提了這件事,被王懸笑了許久,誰也想不到謝大少居然還有做這種事情的一天,不過最後還是給謝大少開了後門,讓他第二天一大早去蛋糕店。

  謝大少不是去買蛋糕的,他是去做蛋糕的。

  謝鐸銳不是個不進廚房的人,他會做簡單的飯菜,但是這還是第一次接觸……甜點,做的時候要不是想著謝如安肯定會很開心,他一定會扔下東西走人。

  謝鐸銳是冷著臉進蛋糕店,過了兩個小時,他黑著臉出來了。

  不過即使臉色黑得能滴下水,他手裡還是提著一個蛋糕盒子。

  謝鐸銳因為蛋糕的事情心情不是很好,回來的路上有無數次想把手裡的蛋糕扔出窗外,他歎了一口氣,深深地覺得當時決定親手給謝如安做一個蛋糕的自己腦子壞掉了。

  現在蛋糕這個樣子,怎麼送出去?可是現在臨時再去挑選禮物,又太晚了些。

  謝鐸銳看了看那個包裝精美可愛的蛋糕,只覺得就像是個燙手山芋,扔扔不得,讓他送出去他又嫌丟人。謝大少活了快十五年,還是第一次體會這種奇妙的感覺。

  謝鐸銳心情復雜地回到家,進門看到謝如安的一瞬間,愣了愣,直接笑出了聲,什麼壞心情全都消失了。

  因為謝如安的生日,所以家裡早就布置過了,家裡到處飄著彩帶,還貼著一次性的小動物以及當下時興的動畫人物貼紙,每一個蘋果上都貼著一個可愛的笑臉,茶幾上放著看宋瑞琴送給他的一整套汽車模型,沙發上放著張姨送的一只表情調皮的小熊,謝如安正坐在沙發上抱著小熊玩兒模型,臉上還被宋瑞琴塗了些粉,眉心被點上了一個大大的紅點,看起來十分喜感,不過喜慶味倒是十足了。

  「……」謝鐸銳把蛋糕隨手放到茶幾上,忍不住把謝如安抱起來,用指腹擦了擦他的臉,果然有一層淡淡的紅色,謝如安撇著嘴,苦著臉看他,謝鐸銳笑得肩膀都抖起來,「媽媽給你弄的?」

  「……」謝如安捂住臉,「媽媽說這樣好看。」

  謝鐸銳笑得不行,本來想在他額頭上親一口,可是那顆紅點實在是太可愛了,謝鐸銳怕自己親得一嘴紅色,只好把人放回沙發上,在謝如安哀怨的眼神下連連點頭,「確實好看,真的。」

  謝如安:「……」信你才有鬼了。

  看謝如安的表情越來越惆悵,他連忙把自己的笑意收了些,怕小孩兒被自己笑得哭出來,可是他剛一轉頭想避開小孩兒喜感的臉,就看到對面牆上掛著的日歷,上面那個年娃娃的妝容和謝如安一模一樣,謝鐸銳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謝如安:「……」

  謝鐸銳完全沒辦法看謝如安,看見就想笑,只好扭開臉舉手投降,「哥哥錯了,哥哥不笑了,真的特別可愛,你要相信媽媽。」

  「……」謝如安哼哼唧唧:「要是好看的話,哥哥生日的時候也叫媽媽畫一個吧!」

  「……」謝鐸銳:「哥哥長大了,不適合了。」

  謝如安看謝鐸銳的臉扭曲了一瞬,笑起來,奶聲奶氣道:「才沒有!我現在就去告訴媽媽!不如哥哥和我一起畫吧!我們穿一樣的衣服,也要點一樣的紅點!」

  謝鐸銳:「……」

  說完話謝如安就跳下沙發,邁著小短腿就往樓上跑,謝鐸銳長手一伸把人撈進了懷裡,揉了揉那小孩軟嘟嘟的腰眼,用武力鎮壓,並憤憤道:「小屁孩兒,跟著誰學壞的?」

  謝如安被他撓的哈哈大笑,像只蟲子一樣在謝鐸銳懷裡動,「我錯了,哥哥我錯了,別撓了!好癢呀!」

  謝鐸銳看他眼淚都快出來了,滿意地松開他一起坐到沙發上,謝如安還沒回過神來,一個勁嘿嘿傻笑,傻得不行,謝鐸銳幫他順氣,道:「先留著吧,媽媽喜歡,等我們出門的時候我再給你洗掉。」

  謝如安這回沒有意見,乖乖點頭,轉眼就看到了謝鐸銳放在茶幾上的蛋糕盒子,他眼睛一亮,伸手去扒拉那個盒子,「哥哥,這是蛋糕嗎?這是哥哥買給我的嗎?」

  謝鐸銳:「……」怎麼一看見謝如安搞笑的小模樣就忘記了這茬,謝鐸銳在考慮現在把東西從謝如安的手裡搶回來拿出去扔掉的可能性有多大。

  謝如安把蛋糕盒子轉了一圈,發現抱著自己的手臂肌肉格外僵硬,轉過頭一看,果然發現謝鐸銳面無表情,眼裡寫滿了尷尬,他心裡一動,一個想法在心底冒了出來。

  謝如安反手抱住謝鐸銳,小聲地問他:「哥哥,這是你買給我的嗎?」

  謝鐸銳回過神來,謝如安的眼裡寫滿了赤裸裸的期待,毫不掩飾,他嘴角一抽,恨不得捂臉,僵硬道:「嗯,今天不是咱們小安五歲的生日嗎?肯定要有蛋糕。」

  「謝謝哥哥!」謝如安的眼裡閃爍著濕潤的笑意,「哥哥,那咱們晚上帶著這個蛋糕去吃飯吧!」

  ……

  謝鐸銳:「……你要是喜歡,就現在開了吧。」

  就這樣都已經夠尷尬了,要是再讓別人看到,謝鐸銳覺得自己就要沒臉見人了。

  「真的?」謝如安從謝鐸銳懷裡跳下來,他聲音就像是跳躍的音符,寫滿了快樂和滿足,興致勃勃地想拆開蛋糕的盒子,「謝謝哥哥!哥哥你真好!」

  謝鐸銳:「……」

  謝鐸銳沉默著沒說話,眼睜睜地看著謝如安把盒子拆開,露出裡面的蛋糕,接著明顯一愣,表情都空白了好幾秒。

  謝鐸銳:「……」

  謝如安看著蛋糕愣了好幾秒,有些錯愕,這蛋糕的長相可真是前衛啊,十分抽象派。

  他感歎了半天,眼見著謝鐸銳的臉色越來越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反應有點傷人,於是露出個大大的笑容,沖謝鐸銳笑道:「哥哥,這個蛋糕長得和其他的都不一樣!真可愛!是哥哥特意讓人給我做的嗎?」

  謝鐸銳:「……」特意讓人做還做成這樣,那家店的招牌還想不想要了。

  謝鐸銳原本以為做蛋糕應該就和做飯一樣簡單,都是一學就會,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這玩意兒居然這麼難,兩個小時的時間,他一秒鍾沒耽擱,前前後後做了得有四五個,他帶回來的這個,已經是賣相最好的了。

  可是……

  亂糟糟的花,亂糊著的奶油,蛋糕上用巧克力寫的,已經糊成了一團,完全看不清的「謝如安生日快樂」,整塊蛋糕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摔過好幾次,真是長得……十分丑。

  「哥哥?」謝如安歪了歪腦袋,見謝鐸銳一時之間顯然還不知道說什麼好,於是用蛋糕盒子上捆著的小叉子叉了一塊放進嘴裡,笑道:「甜甜的,真好吃!」

  謝鐸銳終於找到了話,擠出個笑容,幫他擦掉嘴角的奶油,「好吃?」

  「嗯!謝謝哥哥。」謝如安笑瞇瞇地爬進謝鐸銳懷裡,「哥哥最好了,我最喜歡哥哥了。」

  雖然之前尷尬了半天,但是聽見這句話還是很開心,謝鐸銳覺得自己被治愈了不少,突然就覺得即使生日禮物只是個失敗品也沒關系了,他笑著摸了摸謝如安的臉,抱著人往樓上走,「就算是好吃也不能吃了,那是哥哥自己做的,我怕你吃了生病。」

  謝如安趴在他的肩膀上往下看,那個丑得不行的蛋糕可憐兮兮地蹲在茶幾上,孤零零地望著他們,謝如安眼底笑意更深,微微有些濕潤,他抱緊了謝鐸銳的脖子,道:「哥哥做什麼我都喜歡,只要是哥哥給我的,就算是生病也沒有關系。」

  謝鐸銳一愣,說不清心底是什麼滋味,沉默著抱著人進了臥室,半晌,終於歎道:「你這個小鬼。」

  盡管知道謝如安還小,有些話他可能自己都不能理解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謝鐸銳依然很感動,回想起老爺子送來的文件上面的內容,又覺得特別心疼。

  謝鐸銳從前也知道謝如安的過去肯定很不好,但是看了那份文件,看到如今隨時笑瞇瞇的小胖墩,他還是無法想象謝如安是怎麼活過來的。

  謝鐸銳向來生活優渥,家庭美滿,說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也不為過,他可以什麼都不做,家裡自然能夠讓他一輩子衣食無憂,無論闖什麼禍,有謝秦這個名字頂在頭頂,就能擺平,他這十幾年更是從未體會過餓肚子的感覺,但是謝如安卻不是。

  那是謝鐸銳從未體會,也從不知曉的一種生活,他無比慶幸謝如安是一個堅強的人,才能讓自己遇到他。

  午餐是在家裡吃的,張姨准備了很多謝如安喜歡吃的食物,宋瑞琴也親自下了廚,受家裡氣氛影響,連謝宏聞都帶著笑意,給謝如安夾了好幾筷子菜,謝如安估摸著晚上沒時間吃東西,於是把肚皮吃得滾圓,嘴不停地動著,就像是一只勤奮的小倉鼠。

  宋瑞琴看得好笑,給他倒了一杯水,「乖,喝口水,怎麼吃成這樣,早上沒吃飽嗎?張奶奶不是給你做了長壽面嗎?」

  謝如安搖搖頭,把嘴裡的食物費力咽下去,道:「嗯,沒吃完。」

  宋瑞琴搖了搖頭,「長壽面怎麼能不吃完呢?張姨早起特意給你□面做的呢。」

  謝如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沒說話,謝宏聞道:「剛才聽張姨說了,小安早上分了一半出去,想留給謝鐸銳,結果謝鐸銳一直沒回來,就倒掉了。」

  說完之後還不滿地看了謝鐸銳一眼,謝鐸銳也有點錯愕,沒人跟他說過這件事,謝如安紅著臉笑笑,小聲道:「對不起,我浪費食物了。」

  謝鐸銳掐掐他的臉,笑道:「是哥哥回來晚了,又不怪你,乖,多吃點兒。」

  謝如安點點頭,繼續埋頭專心做一只倉鼠,倒是宋瑞琴問道:「小銳,你上午出去干嘛了?」

  「……」謝鐸銳眉頭一跳,淡定道:「出去給小安買禮物了。」

  謝如安低著頭忍笑。

  宋瑞琴聞言好奇起來,「你買了什麼?」

  謝鐸銳冷靜無比:「秘密。」

  剛才趁著謝如安在房間休息,其他人都不在客廳的時候,謝鐸銳悄悄下來把蛋糕給扔掉了,還特意提著扔了挺遠。

  謝如安也笑瞇瞇地點頭,「是啊,秘密!」

  「好吧好吧,」宋瑞琴失笑,「你們兄弟倆都有秘密了,既然是秘密,我再多問就不好了,行了,你們倆吃完飯就去換上衣服吧,先過去,你三姨剛才給我打電話,原本准備下午兩點來這裡,我覺得挺麻煩,就讓她直接去會所了,雖說是一家人沒什麼大關系,但是讓客人等著總歸是不好。」

  謝鐸銳點頭,給謝如安盛了碗冬瓜排骨湯,「我也好久沒見三姨了。」

  「三姨?」謝如安歪了歪頭,疑惑地嘟囔了一句。

  「下午哥哥一一給你介紹,三姨人很好,你一定會很喜歡的,還有你三姨家的小堂弟,也挺可愛的,你可以試試和他能不能玩兒,」謝鐸銳似笑非笑,「不過還有幾個小堂弟,你到時候離他們遠一些。」

  謝鐸銳話一說出口,謝宏聞的臉色就變了,顧念著今天是謝如安的生日也不好發火,皺眉道:「你作為哥哥,說得這是什麼話!讓別人聽到了,還以為是我們教你的!」

  謝鐸銳聳聳肩,也懶得跟他爸在這件事情上多說,只是放下筷子摸了摸謝如安的腦袋,「反正吧,離遠些就好,免得被人欺負。」

  謝宏聞的臉色更難看了,但一思及謝鐸銳說的那幾個侄子的性格,又實在是無法反駁這個孽子。

  宋瑞琴見他們倆又要槓起來,連忙出來打圓場,謝鐸銳那幾個堂弟長大之後什麼品性謝如安見識過,料想到能夠養成那種性格,小時候也不能聽話懂事,還不知道渾成什麼樣,但謝鐸銳這話說得太直白難聽,謝宏聞生氣也在所難免,謝如安怕他們倆說著說著真吵起來,也隨著宋瑞琴的話撒了幾句嬌,好歹把這事兒給蓋過去了。

  吃完飯之後謝鐸銳就帶著謝如安換好衣服,由司機送去了會所,謝宏聞和宋瑞琴要稍微晚一些。

  車上,謝鐸銳正在幫謝如安抓發型。

  「今天晚上會見到很多很多的人,」謝鐸銳道:「你害怕嗎?」

  謝如安僵著脖子一動不動讓謝鐸銳折騰,聞言抿了抿唇,嚴肅道:「有哥哥在我就不怕。」

  謝鐸銳笑出來,「這句話說得好,親戚朋友們哥哥會一一給你介紹,今晚肯定也會有哥哥不在你身邊的時候,要是遇到什麼奇奇怪怪和你說話的人,你一概不搭理就好。」

  果然是謝鐸銳的脾氣,一點都不給別人留面子,謝如安一邊覺得好笑,一邊乖乖地點頭,「恩,我都聽哥哥的。」

  謝鐸銳在他干干淨淨的臉上親了一口。

  會所距離謝家挺遠,謝如安中途一直精神飽滿,看著十分興奮,兩個人說著話,倒也很快就到了會所。今天謝家的車都是從專屬通道進去的,謝鐸銳領著謝如安一下車,立刻有一男一女迎了上來,男人微笑道:「您好,我是Abbott,是KEN會所的經理,我們簡總已經給兩位安排了房間,我這就帶您過去。」

  謝鐸銳笑著和他握手,道:「有勞。」

  會所內部布置得非常雅致,多處采用木質材料,沿路過去牆上都掛著油畫和國畫,以及漂亮的花瓶,花瓶裡插著新鮮的向日葵,好聞的油墨味和淡淡地花香交融,讓人不自覺就靜下心來,心曠神怡,這裡看起來不像是個會所,倒像是某個名人雅士的住所。

  簡至衡和簡尤只相差十歲,叔侄關系非常好,謝鐸銳那伙人也經常來KEN,所以謝鐸銳和簡至衡的關系也不錯。簡至衡年紀輕輕就能有現在的成績,除了本身背景深厚有能力敢做事之外,還因為他做人十分圓滑,八面玲瓏,完全是一只老狐狸。

  謝鐸銳和謝如安到簡至衡安排好的房間時,簡至衡正好站在門口等他們,看到他們之後笑著張開雙臂,深情道:「噢!謝大少,好久不見,我聽王少說你今天去親手做蛋糕了?」

  ……

  謝鐸銳面無表情地一拳揍向簡至衡的胸口,簡至衡「噢」一聲慘叫,往後退了好幾步,捧心道:「我的心都快被謝大少你一拳打碎了!」

  謝鐸銳甩了甩手,似笑非笑道:「快?我不介意幫簡總完全碎掉。」

  簡至衡頓時恢復正常表情,嘖嘖看謝鐸銳,搖了搖頭,「謝大少,你真是一如既往地沒有幽默感。」

  謝鐸銳嘴角一抽,謝如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之前簡至衡就看到了謝如安,但是剛剛只顧著調戲謝鐸銳,現在才蹲□去仔細看著他,簡至衡和謝如安對視了幾秒,簡至衡突然又捂胸,一副被擊中的表情,「噢,謝大少,你運氣真好,我們家小簡尤小時候就沒這麼可愛,小可愛你好,我是簡至衡,你可以叫我二叔。」

  謝鐸銳直接把謝如安抱進懷裡,「叫他簡總就行了。」

  謝如安左看看右看看,最後還是道:「簡二叔,下午好。」

  簡至衡笑得狐狸眼彎起來,帶著他們進了房間,又給他們倆倒了兩杯茶,道:「小可愛你可真招人喜歡,待會叔叔給你拿好吃的。」

  「謝謝簡二叔。」謝如安也跟著笑瞇瞇,小胖臉蛋嘟起來,「簡二叔多拿點兒好不好?哥哥也要吃的。」

  謝鐸銳失笑,在沙發上坐下,依舊把人抱在懷裡。

  簡至衡看著他好玩兒,調笑道:「誒,小可愛,你怎麼知道你哥哥要吃?」

  「因為中午哥哥沒有吃多少,」謝如安一字一頓十分認真,「晚上好像也沒有吃的,但是哥哥晚上肯定要喝酒,要是不吃東西喝酒會醉的,醉了可難受了。」

  「哎喲,小不點兒懂得還挺多,」簡至衡笑起來,「行,那我就給你多拿點兒,今天是你生日,你隨便吃什麼都行。」

  謝如安縮在謝鐸銳懷裡,「謝謝簡二叔。」

  謝鐸銳抿了口茶,又拿著杯子讓謝如安喝了幾口,問簡至衡:「都准備好了嗎?」

  簡至衡點點頭,兩個人聊了一會兒,房間門就被敲響了,見謝鐸銳還在和簡至衡談事兒,謝如安自告奮勇地邁著小短腿跑過去開門,門外是一個成熟漂亮的中年女人,還有……一群孩子。

  謝如安昂著頭看他們,愣了愣,試探道:「您是……三姨嗎?」

  在謝如安看謝瑩秀的時候,謝瑩秀也在觀察謝如安,小孩兒被打扮得干淨漂亮,胖嘟嘟的很是討喜,小臉蛋也挺招人喜歡,聽見謝如安叫他,謝瑩秀笑著遞給他一個禮物盒子,柔聲道:「恩,我是三姨,你是小安吧?來,這是三姨給你的生日禮物。」

  謝如安把那個足有他身體大的盒子艱難地抱在懷裡,笑彎了眼睛,「謝謝三姨!」

  謝瑩秀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頂,帶著幾個好奇地看著謝如安的小孩子,跟著謝如安一起進去了。

  謝如安快步跑到謝鐸銳身邊,謝鐸銳看到謝瑩秀正要笑出來,轉眼就看到跟在他身後的幾個小孩,頓時頭疼起來,「三姨,這麼早就到了?」

  「嗯,想見見我小侄子嘛。」謝瑩秀轉頭對簡至衡點了點頭,「簡總。」

  他們自家人說話,簡至衡識趣地跟謝瑩秀打了個招呼,正准備撤退,就聽到跟在謝瑩秀身邊的一個小孩兒大聲說道:「這個丑不拉幾的髒小子就是哥哥撿回來的叫花子吧?」

 

第二十五章

  說話的小孩兒是謝鐸銳的堂弟之一,二叔八歲的兒子謝鈺豪,謝鐸銳向來覺得他這幾個堂弟皮得人頭疼,偏偏家裡人寵著,誰也不好多說幾句,所以他一直都是避著,當著幾個弟弟不存在,可誰知道他們和謝如安第一次見面,居然就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謝鐸銳乍一聽見這句話,頓時心頭火氣,面色沉下來,冷眼看向謝鈺豪,眉頭皺起來正想發火,就見謝瑩秀厲聲道:「謝鈺豪!誰給你的膽子這麼跟弟弟說話,馬上向弟弟道歉!」

  謝如安默默拉住了謝鐸銳的手,跟在謝瑩秀後面的幾個都不敢噤聲,謝鐸銳冷冷地看著謝鈺豪。

  謝鈺豪明顯沒想到謝瑩秀會打他,自己家的爹媽和奶奶不在,謝鈺豪不敢跟謝瑩秀發火,大哥的眼神又太可怕,謝鈺豪覺得委屈萬分,撇著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狠狠地瞪了一眼謝如安。

  「哼!就是丑八怪!沒人要才來我們謝家!就是個小叫花子!討人厭的小叫花子!」

  謝瑩秀眼神冷下來,一巴掌招呼向了謝鈺豪,「你再說一句試試看!」

  謝如安:「……」果然小時候就很熊,才能長大了也那麼熊啊。

  謝瑩秀動了手,謝鐸銳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麼,謝鐸銳把謝如安抱起來,謝如安的表情有些錯愕,顯然沒有想到會突然聽到這樣的話,謝鐸銳心疼地拍拍他的背,冷聲對謝鈺豪道:「我是你大哥,這些話再讓我聽到一遍,二叔在這裡我也要替他教訓你。」

  謝瑩秀也道:「大哥不敢打你,我是你二姑,我總能教訓你!」

  謝鈺豪捂著臉,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終於就地一躺,「哇」地一聲大哭了出來,謝瑩秀不依他,把他拉起來,「哭也沒用,馬上向弟弟道歉!」

  「才不要!」謝鈺豪抽抽噎噎,「憑什麼、憑什麼要給他道歉!他又不是我們謝家人!」

  謝鐸銳被他哭得心煩,直接道:「那你今天還來干什麼?簡總,麻煩幫忙派車把他給送回我二叔家,要是他家裡人問起來,你好好交代一下原因。」

  簡至衡有些猶豫,這是謝家人的事情,他夾在中間做什麼都不像是一回事,謝瑩秀見謝鐸銳真動了怒,知道這個侄子的性格,連忙勸道:「哪裡有這麼嚴重,鈺豪也還是小孩子,和小安不熟悉,教訓也教訓過了,算了吧。」

  謝鐸銳眼神很冷,平淡道:「三姑,這事兒您就別管了,就當你沒看到,簡總,送謝鈺豪回去。」

  「……」簡至衡無奈,沖謝鈺豪伸出手,「來吧,小朋友,你大哥讓你先回去。」

  謝鈺豪哭得更傷心了,謝鐸銳沒有再理他,跟謝瑩秀打了個招呼,抱著人出去了。

  謝瑩秀說得也沒錯,謝鈺豪確實是還小,什麼都不太懂,說什麼都是耳濡目染,那那麼難聽的話到底是誰說出來的?謝鐸銳冷笑,也就他那個二叔家,才能說出這樣的話,既然不是誠心來,就直接回去吧,何苦大家都膈應。

  「哥哥?」謝鐸銳的臉色十分難看,謝如安拉了拉謝鐸銳的領口,小心翼翼地叫道。

  謝家內部的事情,他上輩子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確實謝宏聞幾兄弟間關系並不是很好,至於到底是怎麼不好,他完全不知道。

  「沒事兒,別在意他的話,」謝鐸銳臉色雖然還是難看,但是怕嚇到謝如安,多少緩和了一些,謝鐸銳怕他熱,幫他把領結解開,「別難過。」

  謝如安拍了拍謝鐸銳的肩膀,正經地安慰道:「哥哥,你不要生氣,生氣不帥的。」

  這麼一副小大人的樣子,讓謝鐸銳頓時哭笑不得,「你不生氣?」

  「為什麼要生氣?」謝如安很大氣,小小年紀就顯示了自己肚皮的寬度,豪放道:「我以前就是個小叫花子,我還和狗狗搶吃的,就是因為沒有人要我,所以哥哥才會撿到我,他又沒有說錯。」

  ……

  謝鐸銳:「……」太聽話懂事了有時候也挺糟心的,被人欺負了怎麼都能不生氣呢?

  「所以哥哥也不要生氣了,」謝如安幫他揉胸,順便揩油,「我也不喜歡他,他好奇怪的,我以後不要和他玩兒。」

  好歹還知道避開,雖然自己的弟弟被人欺負還要躲開,讓謝鐸銳也不是很滿意,但是不是還有自己的,也沒人能真正欺負到他。

  「行了,我帶你去玩兒,」謝鐸銳捏捏他的臉,「簡至衡雖然人不招人喜歡了點,但是生意做的還不錯,有挺多好玩兒的。」

  「好!」謝如安露出大大的笑臉,「只要哥哥不生氣就好了!」

  因為下午謝鈺豪的事兒,所以謝鐸銳干脆帶著謝如安一起去玩兒了,等到謝宏聞和宋瑞琴到會所的時候,謝鐸銳才帶著人出現。

  謝瑩秀帶著那幾個小孩兒站在宋瑞琴的身邊,謝宏聞的表情明顯有些僵硬,不過他平時就是個冷面派,倒是沒怎麼吸引人注意,宋瑞琴臉上雖然帶著笑,但是作為她的兒子,謝鐸銳明顯看出來宋瑞琴有些不高興。那群小孩兒裡沒有謝鈺豪,看來謝瑩秀已經把事情告訴他們了。

  宴會現場布置得十分豪華,燈火通明,進門就放著酒杯,不斷有侍者在裡面穿梭著。

  進入宴會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謝鐸銳牽著謝如安一出現,立刻吸引了在場人的目光,熟悉的不熟悉的都上來跟謝鐸銳打招呼,謝鐸銳臉上眼裡都是笑意,向謝如安介紹都是什麼人,再一一打招呼。

  謝鐸銳原本以為謝如安會害羞或者局促,沒想到這小孩兒除了被自己牽著的手在不斷冒汗之外,表現得十分得體,怎麼也讓人不敢相信,這小孩兒以前竟然是個沒有父母的。

  於是謝鐸銳又不可避免地想到謝鈺豪,明明都是小孩兒,小安甚至比他還小了三歲,怎麼就能相差這麼多呢?

  謝鐸銳牽著人走到謝家人面前,除了謝宏聞夫婦,謝瑩秀夫婦,小叔夫婦也來了,唯獨少的就是二叔,估摸著剛才把謝鈺豪給人送回去,正在家裡生氣呢。

  「爸媽,二姑,二姑夫,小叔,嬸嬸。」謝鐸銳把人抱起來,笑著介紹道:「這是謝如安,我弟弟。」

  宋瑞琴伸出手要抱謝如安,謝如安看了謝鐸銳一眼,謝鐸銳點頭之後乖巧地被宋瑞琴抱進了懷裡,笑瞇瞇地跟其他人打招呼。

  謝鐸銳慢悠悠地喝著酒,看著謝如安和自己的家人打招呼,小叔和嬸嬸雖然沒有表現出特別的熱情,但是至少表面功夫做的還不錯,他看謝如安處得還不錯,有宋瑞琴在也不會有人欺負他,正准備走開去找找簡尤翟行他們,就被人扯住了衣擺。

  謝瑩秀的兒子謝信然扯扯他的衣擺,等謝鐸銳彎腰下來的時候,才看著謝如安小聲道:「大哥,弟弟長得真可愛!我待會兒可以跟他玩嗎?」

  謝信然是謝家的幾個小孩中謝鐸銳唯一比較有好感的,聞言笑著點頭,摸了摸他的腦袋,道:「好啊,待會舅母把弟弟放下來了,你就去帶他玩兒,你是哥哥,不能讓人欺負他。」

  「嗯!」謝信然挺起小胸膛,嚴肅道:「當然!我會保護弟弟的!」

  聽簡至衡之前說,謝老爺子的車已經出發了,這會兒應該就快到了,謝鐸銳要去門口接謝老爺子,還有話想跟謝老爺子說,不能一直帶著謝如安,有謝信然陪著,他也能放心一點。

  看謝如安乖巧地跟其他人說著話,謝鐸銳又跟謝信然囑咐了幾句,離開了會場。

  謝家其他人的車都是直接去的貴賓通道,只有謝老爺子的車是直接開到正門下車,這是謝老爺子自己安排的,對謝如安好的事情,謝鐸銳自然不會有意見。

  門口不斷地有車停下,謝鐸銳權當是在門口迎賓了,站了有近二十分鍾,謝老爺子的車才緩緩駛來,謝鐸銳眼裡浮起笑意,車挺穩就走上去開門,謝老爺子穿著正裝,謝鐸銳笑道:「爺爺,我扶您下車。」

  謝秦看了他一眼,也沒接話,搭著謝鐸銳的手下了車,謝鐸銳小心翼翼地扶著他往裡走,「爺爺,還沒正式開始,我先扶您去房間休息。」

  謝秦點點頭,爺孫倆說話間,不斷地有人跟他們打招呼,謝老爺子表情嚴肅,但是眼底卻有些笑意。

  下午在休息室發生的事鬧得那麼大,早就傳開了,現在眾人心裡紛紛有了底,看起來對這次宴會是滿意的,說明對謝如安這種突然冒出來的孫子,也是滿意的,謝老二的表現,明顯是不識趣了。

  謝鐸銳心底自然也清楚這些人在想什麼,對謝老爺子更是感激,兩人走到休息室,謝鐸銳給謝秦倒了杯茶,「茶不好,爺爺您解個渴,我這就讓人去給你准備茶水。」

  「不用了,」謝秦坐在沙發上,喝了口水,叫住謝鐸銳,「我不是來喝茶的,下午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你做得對。」

  謝鐸銳站得規規矩矩,聞言道:「爺爺,下午……」

  「行了,你不用說了,我清楚得很,老二的脾氣是該改改了,教出來的兒子也和他一個樣,」謝秦面有慍色,搖搖頭,「你帶著你弟弟就行了,不用理會你二叔。」

  「謝謝爺爺。」

  「你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謝鐸銳正經道:「爺爺,我想跟您談談謝如安親生父母的事情。」

  ……

  時間一到,宴會正式開始了,主持人上去講了一會兒,又叫謝宏聞和宋瑞琴上去講了幾句話,謝鐸銳一直扶著謝秦站在台子的後彌漫,直到其他人說完話,主持人說出了謝老爺子的名字,謝鐸銳才扶著謝老爺子上了台。

  宴會人數十分之多,台下金光寶綠的站了一片,謝老爺子上台就先咳嗽了兩聲,這才緩緩道:「今天呢,邀請諸位來,是想介紹我的小孫子謝如安給大家認識認識,也因為今天是我小孫子的五歲生日,謝謝各位今兒賞臉,給我這張老臉一個面子。」

  下面頓時響起一片喧嘩之聲,紛紛說著客氣話——在場的人,誰也擔不起謝秦的這句話。

  「我老了,大家都知道,最近身體不太好,客氣的話也不多說了,小銳,」謝秦對謝鐸銳道:「把小安叫上來謝謝大家。」

  謝鐸銳點點頭,笑著看向某個位置,溫柔道:「小安,到哥哥這裡來。」

  謝如安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站在謝老爺子身邊,渾身都在發光的謝鐸銳,此時聽見謝鐸銳叫他,立刻邁著小短腿飛奔了過去。

  這是他前世今生,唯一想到得到,也必須得到的人。

第二十六章

  謝如安一雙小短腿跑得飛快,臉上帶著滿滿的笑容,謝鐸銳都擔心他會摔著,謝如安跑到他不遠處的時候,他一把將人抱進懷裡站了起來。

  謝如安喘著氣還在笑,興奮道:「哥哥!爺爺!」

  謝秦笑著點了頭,謝鐸銳擦掉他額頭的汗,笑著對眾人道:「小孩兒離我有點久了,讓大家見笑了。」

  見笑肯定是不會的,倒是多少有些受驚,之前謝鈺豪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謝大少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弟弟不一般,現在一看,這幅寵愛的樣子,恐怕不只是不一般。

  謝秦打著身體不好的名義,說完話就下去了,去了休息室休息。

  謝如安有些不好意思,謝鐸銳抱著人說話,謝如安笑瞇瞇地看著台下,不動聲色地在人群中尋找自己的想找的人——程嘉澍。

  之前在醫院的事情,程嘉澍心裡肯定很不爽,謝鐸銳心裡或多或少也會有些不舒坦,他比過去提前了十幾年出現,他的身份改變了,那麼一切也都改變了,說不定可以避免上輩子所發生的事情。

  首先要做的,是讓那個神經病離謝鐸銳遠一點,最好現在就疏遠,十年之後誰也不認識誰最好。

  謝鐸銳說完話,抱著謝如安下台了,這小孩兒一臉的斗志昂揚,小眼神十分堅定,這到底是在想些什麼鬼,肉饅頭手甚至還捏成了拳頭,謝鐸銳哭笑不得,抱著人走到角落坐下,捏了捏他的臉,「小朋友,你在想什麼?」

  謝如安握拳,說話聲音簡直稱得上是氣勢磅礡,「保護哥哥!」

  「……」謝鐸銳嘴角一抽,心情頓時難以言喻,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小孩兒這幅模樣挺搞笑,但是人表情這麼認真,也不像是在玩兒的樣子……

  冷場了兩秒,謝如安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他看了看自己軟綿綿的拳頭,自己都想捂住自己的臉,又連忙抱住謝鐸銳打補丁,「哥哥,小時候你保護我,長大了我也會保護你的!」

  原來是這個意思,謝鐸銳想起之前謝老爺子說過他很懂得感恩,忍不住一笑,捏了捏這小孩兒的臉,招呼在不遠處躲著看了他們好一會兒的謝信然過來一起坐下,「乖,你們倆坐在這兒,哥哥讓人去給你們拿吃的。」

  謝信然點頭,好奇地看著謝如安,也不說話,謝如安撐了一會兒沒撐住,「你好,我是謝如安。」

  謝信然露出個大大的笑臉,「我是謝信然,是你三姑的兒子!我也是你哥哥!」

  謝信然比謝如安大了兩歲,謝如安算了算謝家幾個小孩子的年齡,叫道:「四哥。」

  作為謝家孫輩中曾經年紀最小的男孩兒,謝信然笑容更燦爛了。

  見謝如安和謝信然相處得不錯,謝鐸銳放心地走開了。

  謝鐸銳那幫子兄弟來了大半,正坐在一堆聊天,謝鐸銳走過去跟他們打了個招呼,接過程嘉澍遞過來的酒,在簡尤身邊坐了下來,問道:「你們之前在聊什麼?」

  翟行無聊地撐著下巴發呆,「在聊賺錢那些事兒。」

  知道翟行對這方面沒什麼興趣,其他人兩眼發光也不知道聊了多久,恐怕他早就無聊地不行了,謝鐸銳忍不住笑,「又發現了什麼路子?上次那事兒我可不做了,我們家老爺子也不知道從哪條路知道了,找我喝了一個下午的茶。」

  其他人都笑起來,簡尤道:「我前個星期陪我妹妹去看電影,發現電影院擠得一個位置都沒剩下,出來的時候我就順便問了問買票的,人說這場電影場場爆滿,座無虛席,下午晚上的時間還經常有人買不著票。」

  謝鐸銳挑眉,有了點興趣。

  簡尤看謝鐸銳眼神有了點意思,又道:「我後來就找人查了查,從去年下半年以後,但凡不錯的電影,都賺了個盆滿缽滿,好幾個演員都是王懸他爸娛樂公司的人,王懸他們家今年也是賺了不少。」

  簡尤說話間看向了依靠在一邊走神放空的王懸,王懸被點名,立刻道:「哪裡有,一般,一般而已。」

  說這話就是驗證了簡尤剛才的話了,謝鐸銳也聽說王懸家這兩年發展很快,但是在被謝老爺子訓過之後消停了很長時間,他也一直沒仔細了解,如今聽簡尤這麼一說,倒真是有了興趣,心思也活絡了起來,又把事情詳細地問了問,有了想法,謝鐸銳問道:「簡少有想法?」

  「你沒想法?」簡尤笑著反問道。

  謝鐸銳大笑,和簡尤碰了碰杯,這裡沒外人,倒也沒什麼不好說的,謝鐸銳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說,和簡尤不謀而合,程嘉澍也道:「算我一份吧,我在家裡天天窩著,錢揣在手裡也沒用,等著發霉麼?不如試試,反正有阿銳和簡少在,我放心。」

  雖然之前心裡有些不舒服,但是過去這麼久了,謝鐸銳不是個小氣的人,早就沒將之前的事放在心上了,點頭應了下來,「有嘉澍在,我下手可要把穩一點了。」

  幾人就著這件事商量了些細節,正好王懸在,他對家裡的生意雖然不太上心,但是好歹也是比其他人更了解些的,也幫著他們做了不少的參考。

  謝鐸銳和其他人將事情大致定了下來,再細節方面還要做調查,說完了正事,幾人又喝酒聊了一會兒天,謝鐸銳一直遙遙分心關注著謝如安的方向,見他和謝信然玩得不錯,中途小叔的兒子過去了一會兒,最後離開了,看謝如安的表情沒什麼事兒,這才真正放心。

  謝鐸銳覺得自己明明才十五歲,卻已經隱隱向著老媽子探近了。

  「阿銳,你們這還有半個多月就要中考了吧?」程嘉澍問道:「都想好去哪兒了嗎?」

  簡尤點頭道:「是,我和鐸銳肯定去四中,翟行……隨緣吧。」

  「……」翟行:「我不如去四中給你們掃地?每天准時打掃你們倆的教室,然後在你們倆的板凳上塗上膠水。」

  謝鐸銳失笑,「掃地這種事翟少做未免太屈才了,我可不敢用。」

  薛東調侃道:「誰敢讓翟少掃地,恐怕掃過的地都會變成金子。」

  眾人哄笑。

  翟行:「……唉。」所以讀書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程嘉澍不能去學校,倒是比誰都對學校的事感興趣,幫他們統計了一下,在場的人中就只有謝鐸銳簡尤還有周達的成績最好,准備上四中,倒是只有他們三個人是兄弟中分得最散的。

  簡尤見程嘉澍眼神間有些艷羨,安慰道:「上學有什麼好,沒見人小壽星都說麼,是把你們逮去籠子裡關起來,誰還想被關起來麼,翟少想逃都逃不了呢。」

  翟行表情痛苦地附和,謝鐸銳也道:「四十分鍾不能做別的事情的滋味可不好受,老師可不管你是不是全都已經懂了。」

  程嘉澍眼神閃了閃,笑笑,轉移話題道:「說起小壽星,小安人呢?剛才從台上下來就沒見著人,阿銳,今天沒黏著你?」

  謝鐸銳指了指謝如安,道:「跟然然一起玩兒呢,雖然平時黏著我,那不是沒遇到同齡的小孩兒嘛,今天就沒吵著要和我一起,小孩子還是跟小孩子比較有共同話題。」

  「小安和我家小鈴鐺可就不這樣,」翟行嘖嘖搖頭,「我媽說下午快到時間了,就趴在窗口往下看,一見著車過來,立刻歡天喜地地邁著小短腿沖下了樓。」

  謝鐸銳道:「那你們家小鈴鐺不是個女孩兒嗎?雖然小安年紀小,可見著漂亮姑娘還是會害羞的。」

  「連弟弟都能這麼調侃,」簡尤搖搖頭,道:「也不怕你媽揍你。」

  謝鐸銳想了想,真心道:「我覺得我們家裡人聽到這話,那小屁孩自己揍我的可能性比較大。」

  翟行附和道:「也是,你們家也就小安能揍你了。」

  「之前聽說下午在休息室你揍你三弟了?」薛東八卦道:「聽說簡總讓人把他給送回去了,說是你吩咐的,走的時候還哭哭噠噠喘不過氣來,現在也沒見你二叔來。」

  謝鐸銳想起謝鈺豪之前說的話,笑意冷了些,「小孩子,不聽話就得挨揍,以前我懶得搭理他,他還無法無天了。」

  程嘉澍皺了皺眉,有些擔心,「你二叔可不是個這麼囂張的人,今兒這情況,明顯你二弟是家裡人說了才會記住。」

  簡尤對謝家的事情更為了解一些,聞言湊到謝鐸銳耳邊低聲道:「你二叔最近是不是有什麼異動?」

  「沒聽我爹提過,不過今天老爺子跟我說了些話,倒是有那麼點意思,」謝鐸銳道:「我會注意的,不說這些了,說點開心的事情吧。」

  涉及到謝家的家事,其他人自然也不會再繼續問下去,於是換了個話題繼續聊天,之前冷掉的氣氛回溫了不少。

  生日宴會在晚上十二點之前結束了,後來謝鐸銳幫著謝如安切了蛋糕,謝如安給謝老爺子和謝宏聞夫婦都敬了茶,也終於改口叫了謝宏聞爸爸,謝鐸銳眼睜睜看著自己老爸的眼睛在謝如安叫出口的瞬間亮起來,簡直有些想笑。

  謝如安五歲的生日之後,謝家再次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因為臨近謝鐸銳中考,雖然家裡人都對他很有信心,但是也漸漸重視了起來,謝如安也不再吵著要讓謝鐸銳抱他陪他玩兒,而是專心致志在書房裡做一個……筆童。

  因為考試的原因,之前和簡尤商量的事情放慢了腳步,只等考試結束之後再慢慢看,畢竟投資這事兒急不得,尤其這次不是個小數目,更是要小心謹慎,倒是謝鐸銳二叔謝康成的事情,果真是有些不對勁。

 

 

第二十七章

  謝鐸銳中考正常發揮,順利地拿到了京城四中的錄取通知單,和簡尤策劃的投資的事情也漸漸提上了日程,因為對這片市場並不了解,為了保險起見,他們原本想尋找專業的投資顧問,但是謝家的大少爺和簡家的少爺對電影市場有了興趣這事兒一傳出去,謝鐸銳發現之前的顧慮根本是沒必要的,因為來找他們拉贊助的導演很多。

  最近謝鐸銳和簡尤一直都在忙著這事兒,不太顧得上謝如安,虧得謝信然最近總是來找謝如安玩兒,倒是讓謝鐸銳有了不少的空閒時間。

  暑假的某一天,謝鐸銳剛把和自己談完事兒的簡尤送走,謝如安就從樓梯口探出來一個黑漆漆的小腦袋,探頭探腦地想要找他,卻又似乎很怕打擾到他,謝鐸銳失笑,沖他招招手,「來,小安,過來哥哥這兒。」

  謝如安露出大大的笑容,飛快地從樓上跑下來。

  「哥哥忙完了嗎?」

  謝鐸銳點頭,把桌上堆滿的文件夾整理好放到一邊,摸了摸他的腦袋,「嗯,我讓你背的詩你背完了嗎?」

  謝如安乖乖點頭,趴在沙發上歪著腦袋看他,「要我背給哥哥聽嗎?」

  「確定會背了?不會背今晚沒晚飯吃。」謝鐸銳捏捏他的臉,關掉了電視,准備認真聽他背詩。

  謝如安一字一頓,雖然有時候會卡一卡,但是居然還真的背下來了。

  因為九月開學的時候謝如安就要上幼兒園了,原本幼兒園都是三四歲就開始上,謝如安晚了一年,直接上中班,雖說謝鐸銳覺得這孩子特別聰明,但是還是有些不放心,怕他因為成績不好被人欺負,所以准備在暑假的時候給他補補,偶爾謝信然過來的時候遇上,謝鐸銳也會叫上他一起,導致後來謝信然過來的時候居然都背著作業,有什麼不懂的就問大哥。

  謝鐸銳還因為這件事被謝老爺子表揚了。

  今天謝鐸銳讓他背了幾首白居易的詩,說好了背得下來就給他多吃幾塊巧克力,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吃巧克力,居然這麼刻苦。

  謝鐸銳看著謝如安慢條斯理認真地背書,有些好笑,前些日子謝如安牙疼,宋醫生來看過之後說他是甜食吃多了,不能再吃甜食了,所以謝鐸銳就控制了他的甜食,小孩兒念念叨叨了不少時間。

  謝如安背完,立刻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謝鐸銳,就像是一只做對了事情討吃的的可愛小狗,謝鐸銳被他看得心裡發軟,從兜裡掏出幾塊巧克力遞給他,「乖,小安好聰明。」

  謝如安笑瞇瞇地剝了一顆扔進嘴裡,含著糖跳下沙發,被謝鐸銳放在桌上的那一摞文件夾吸引了注意力。

  「哥哥,你和簡哥在做什麼?」

  謝鐸銳指了指電視,道:「電影,知道嗎?」

  「是不是就是那種,大家一起坐在一起看的,屏幕特別大特別好看的?」謝如安眼睛亮起來,伸手摸了摸劇本。

  「你喜歡?」謝鐸銳選了一本動畫片的遞給他,「可以看著玩兒。」

  謝如安接過來翻了翻,後來干脆坐上了沙發,一本接一本地看起來,謝鐸銳看了他一會兒,發現這小孩兒好像跟看小人書一樣看入了迷,也就任由他看著,自己去書房看書了。

  過了好一會兒,謝如安突然抱著幾本劇本從外面推門進來,眼睛亮晶晶地把東西遞給謝鐸銳,道:「哥哥,我喜歡這幾個。」

  謝鐸銳好笑,這小屁孩兒居然也知道什麼好看什麼不好看?別是把那幾個動畫片一起拿上來了吧?謝鐸銳接過來翻了翻,原本還帶著的笑意慢慢消失,他認真地看著謝如安,問道:「你為什麼喜歡?」

  「因為好看!」謝如安道:「其他的好多我都沒有看完,這幾個我全都看完了!」

  謝鐸銳心情復雜地揉揉他的腦袋。

  謝如安拿上來的幾本,是謝鐸銳和簡尤都覺得不錯的幾個,和動畫片一點關系都沒有,有戰爭片有歷史劇有愛情劇,這小孩兒居然能在那麼一堆的劇本裡把這些單獨拿出來……

  謝如安比他想象中的要聰明得多。

  「恩,你喜歡的哥哥也很喜歡,」謝鐸銳感覺有點異樣,但是卻說不出是為什麼,最後只能笑著拍拍他的腦袋,「說明你和哥哥真的很有緣分。」

  謝如安嘿嘿笑起來,趴到謝鐸銳身邊的另一張椅子上坐下,「哥哥,你是要去拍戲嗎?做大明星!」

  謝鐸銳被他天真的話逗笑,「不是,哥哥是想把這個拍出來,小安要是喜歡的話,哥哥到時候帶著你去拍攝現場看。」

  謝如安眼睛亮起來,「那能看到大明星嗎?就是在海報上看到的那種!特別特別好看的!」

  「你還喜歡好看的?」謝鐸銳忍不住逗他。

  謝如安嘿嘿傻笑,摟住謝鐸銳的手臂,「誰也沒有我哥哥帥!」

  謝鐸銳失笑,揉揉他的腦袋,「小屁孩兒,越來越會說好聽的話。」

  謝如安爬進他懷裡,抱住他親了一口。

  與謝鐸銳和謝如安在家裡的和諧比起來,謝宏聞今天的心情相當不好,回來之後一直黑著臉,謝如安湊過去跟他說話,想逗他開心,謝宏聞也只是敷衍地點點頭,謝鐸銳想問謝宏聞發生了什麼事,但還沒張口就被宋瑞琴一個眼神制止了。

  謝鐸銳皺眉,擔心地看著渾身散布著黑色氣壓,臉色鐵青的謝宏聞,謝鐸銳已經許久沒見過謝宏聞這幅表情了,宋瑞琴的臉色也有些難看,謝鐸銳知道肯定出什麼事兒了。

  吃完飯之後謝宏聞就陰著臉去了書房,整個吃飯過程中一言不發,謝如安見他臉色那麼難看,晚飯也沒吃多少,讓張姨泡了他愛喝的茶,端了幾盤點心,慢騰騰地給他端上了樓。

  謝鐸銳又囑咐謝如安和他說說話,在謝如安上樓之後問宋瑞琴,「媽,怎麼了?」

  謝宏聞不在了,宋瑞琴也不用再刻意偽裝,臉色更難看了,道:「今兒有人找上你爸,說了點事兒。」

  「什麼事兒能讓他這麼生氣?」謝鐸銳都不記得自己讓謝宏聞這麼生氣過。

  宋瑞琴沉默了一會,才道:「你二叔倒賣鋼材被人發現了,數量還不小,有人拿到了充足的證據,那人直接找上了你爸說了這事兒,說是大家關系不錯,看在你爺爺和你爸的面子上把這事兒給想辦法蓋過去了。」

  「那人什麼意思誰不知道?手裡拿了個謝家的把柄,以後有個什麼事兒找到謝家,謝家都得好好斟酌一下。」宋瑞琴歎氣,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你爸當時就氣得不行,那人走後就給你二叔打了電話,人家手裡都有證據了,他還怎麼都不肯承認,於是你爸就找人去查了查,居然還真是。」

  倒賣國家公共財產,並且數量巨大,這可不是個小罪名,真要是被發現追究起來,謝老爺子都不好說話,讓整個謝家蒙羞。謝宏聞鐵血手腕了一輩子,卻栽在了自己親弟弟身上,要辦了他是做不出來,但是讓他私底下交易把這事兒瞞過去,他又過不起心裡那一關,怪不得會氣成這樣……

  謝鐸銳原本就不太待見二叔一家人,他們能教出謝鈺豪那樣沒禮貌教養的兒子,就能看出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如今聽見這麼件事,心裡更是厭惡,「二叔怎麼會想到去做這種事?」

  「他能干什麼,還不是想賺錢嗎!」宋瑞琴道:「待得是閒職,每個月工資卻那麼多,還有你二嬸,每天上班就是去看報紙,不累還拿著比人家一線工人多那麼多的工資,就算是一家花銷大一些,也不至於缺錢啊!」

  「這麼急著用錢,還是這麼大的數目,怎麼也不至於缺錢到這份上,到底是什麼地方需要花這麼多錢?二叔這事兒是什麼時候起的?」

  「說是第一次,第一次就被人發現了,錢都還沒到手呢,」宋瑞琴見謝如安從樓上下來,站起身道:「算了,你二叔這人……唉,我還是上去勸勸老謝吧,免得他被氣壞了身子。」

  謝鐸銳點點頭,「爺爺知道嗎?」

  「你爸都氣成這樣,你爺爺身體本來就不太好,怎麼敢告訴他?」宋瑞琴說著,覺得真要瞞著謝老爺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是頭疼了,「暫且先瞞著吧。」

  謝鐸銳點點頭,看著宋瑞琴去了樓上。

  氣氛不太正常,謝如安小心翼翼地抱住謝鐸銳的大腿,問道:「哥哥,怎麼了?爸爸還在生氣,水都沒喝一口呢。」

  「沒事兒,」謝鐸銳眉頭松下來,抱起他上樓,「爸爸會解決的,咱們上樓,你去洗完澡就睡覺。」

  謝鐸銳的心情明顯不是很好,並且心事重重,謝如安不想讓他操心,怪怪地點了頭,洗完澡就縮進被子裡睡覺了。

  謝康成的事情明顯不對勁,他日子過得好好的,想要賺錢的方法也有的是,連謝鐸銳這個年齡都有路子賺錢,他會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鋌而走險去做這種事?

  來錢快,來錢多。

  他為什麼這麼需要錢?

  這事兒顯然不止是謝鐸銳沒想明白,謝宏聞也沒想明白,不過在他們想明白之前,謝老爺子就知道了這事兒,謝老爺子知道了,謝宏聞這個大哥就只有放手了。

  謝秦知道之後,把謝康成叫到跟前大罵了一個下午,出來的時候據說手臂上還帶著傷,再之後的事情謝鐸銳就不是很清楚了,謝宏聞不說,謝鐸銳也不好多過問,畢竟這是長輩的事情,他說多了也不太好。

  有謝老爺子壓著,想必謝康成之後會收斂許多,謝宏聞的臉色難看了好些天,總算是慢慢好了起來,謝鐸銳簡尤幾人的投資也漸漸上了正軌。

  他們最終選擇了一部喜劇電影,導演是一名新銳導演,先前接連拍攝了兩部喜劇,票房都十分不錯,新電影的劇本幾人看過之後都覺得很好,正在與導演慢慢洽談。

  時間過得很快,投資剛有了眉目,尚未正式確定下來,謝鐸銳就先上了高中,謝如安也終於進入了他一直以來想起來就腿軟的地方……幼兒園。

 

 

第二十八章

  高中比幼兒園要晚一周開學,所以謝鐸銳還閒在家裡,倒是謝如安先去上學了,雖說幼兒園不是什麼大事兒,但畢竟是謝如安第一次進學校,為表鄭重,宋瑞琴還特意請了一天假,和謝鐸銳一起送謝如安去了幼兒園。

  書包等東西是宋瑞琴准備的,宋瑞琴還為了他開學專門給他定制了一套衣服,文具之類的都是謝鐸銳從自己書房裡挑的,怕他吃不飽或者吃不慣學校的菜,他還把他的書包塞滿了小面包和餅干。

  學校距離謝家並不遠,沒一會兒就到了,謝鐸銳抱著謝如安下車,仔細地給他背好書包整理好衣服,正准備說話安慰一臉惆悵的謝如安,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淒厲的哭嚎。

  「嗷嗷嗷!媽媽!我不要去學校!」

  那孩子抱著他媽的腿哭成了個淚人兒,聲音表情和動作都顯示出他崩潰的情緒。

  ……

  謝如安的表情更惆悵了,知道謝如安的眼淚也是個水龍頭,而且今天本來也不太高興,謝鐸銳生怕他被勾得一起哭了出來,連忙安慰道:「沒事兒,別害怕,下午就回來了,就跟在翟伯母家裡一樣。」

  「是啊,你要想是你哥哥一樣,」宋瑞琴在他身邊蹲下來,笑瞇瞇地捏捏謝如安的臉,道:「你哥哥那時候第一次上學都沒哭。」

  宋瑞琴話一說完,不遠處就接連又哭了好幾個小孩,沒過多久,校門口的小孩兒們哭成了一團。

  謝如安:「……」生不如死。

  謝鐸銳總覺得謝如安的樣子也像是要哭出來了,頭疼不已,「不哭哥哥回來給你吃糖!」

  「誰告訴你這樣教小孩兒的?」宋瑞琴不滿的看了謝鐸銳一眼,見自己兒子默默低下了頭,才又對謝如安道:「每個人都是要上學的,不上學就沒有知識沒有文化,不能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以後不光不能幫哥哥,說不定還會拖累哥哥,你要這樣嗎?」

  謝鐸銳:「……媽,你跟個五歲小孩兒說這些他能懂嗎?」

  「不管多大,都不能這麼哄著,而且本來他也不能再吃糖了,牙疼的時候又要難受,承諾了就必須要兌現,如果不能兌現,就不要對孩子許下承諾。」

  謝如安看看宋瑞琴,又看看謝鐸銳,默默一手牽一個握住了他們的手,認真道:「嗯!我聽媽媽的,我不哭,我以後要幫哥哥,讓哥哥開開心心的,不要為我操心。」

  宋瑞琴笑起來,炫耀一樣地看著自己兒子,謝鐸銳失笑,聳了聳肩,見謝如安的老師從大門出來,站起來道:「好吧,是哥哥小看小安了,小安果然很懂事兒,乖,跟老師進去吧。」

  ……

  因為各個班級的老師都出來接自己班的小朋友了,所以小孩兒們的哭聲更加淒厲,簡直就是要分開一輩子的節奏,謝如安默默牽著老師的手朝裡走,一步一回頭,心情難以言喻。

  謝鐸銳:「……小安好像不是很高興。」

  宋瑞琴沖謝如安揮揮手,笑著道:「別說小安了,你當時也沒見多高興,對比起來……小安其實已經很鎮定了。」

  謝鐸銳看著周圍哭得稀裡糊塗,眼淚鼻涕糊了自己爸媽一身的小屁孩兒們,覺得……自家小安果然是聽話懂事多了,謝鐸銳被哭得腦袋直發暈,讓宋瑞琴上車,道:「媽,咱們還是回去吧。」

  謝鐸銳這些天一直在忙著對投資電影的事情做最後的細節敲定,和簡尤天天在外面,幾乎要和導演扎堆睡覺了,偶爾晚上都不會回去,謝如安倒也不會鬧,就是會晚上睡覺的時候跟謝鐸銳通個電話膩歪一會兒,謝宏聞和宋瑞琴大概都知道這事兒,不過這是好事,謝宏聞對謝鐸銳夜不歸宿的事情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雖然謝鐸銳很忙,但還是發現自家弟弟每天回家的時候臉都是青的,不過想著可能是不太習慣幼兒園的氣氛,還是慣常地哄著,好歹能讓那小孩兒高興一點,沒過幾天,謝鐸銳也上學了。

  謝鐸銳的學校和謝如安的正好順路,司機送的時候就直接將謝如安送到了,再送謝鐸銳去學校,兩個人路上還能有個伴,謝如安也會更開心一點,謝鐸銳喜歡小屁孩兒笑瞇瞇像個可愛的小福娃的樣子。

  謝鐸銳和簡尤幾人一直就是司機送去上學,也沒覺得有哪裡不妥,只是後來謝鐸銳發現自己每次被司機送到學校門口,都會引起小范圍的圍觀和異樣的眼神。現在雖然街上也跑著車,但是好車不多,謝家的車雖然算不上多名貴,但是也絕對不差,並不是街上跑著的那些,車牌號也很意味深長,京城的孩子雖然不全都知道那車牌是什麼意思,但是不尋常還是看得出來的。

  他初中的學校一個班裡至少好幾個干部子女,高中的時候人多了起來,魚龍混雜,各個層次工種的都有,謝鐸銳發現很多男生都不太帶自己和簡尤玩兒。

  ……這種被排擠的節奏。

  他當然不害怕被看,但是被人用那樣的眼神看著總歸還是不舒服的,於是和簡尤一合計,兩個人干脆一人買了個自行車,每天像是其他學生一樣騎著車去學校,把謝如安放後座上,也一樣帶著就去了學校。

  謝鐸銳甚至還在自己的後座上安了個和兒童座和腳踏,以免謝如安的腳被攪進車輪裡受傷,簡尤看到的時候表情空白了好幾秒,翟行更是直接笑出了聲,十分不給面子。

  倒是謝如安高興地不行,在讀幼兒園之後臉色總算是暢快了幾天,還沒開始騎著去學校就興奮不已,周末沒事兒的時候就纏著謝鐸銳騎自行車帶他出去兜風。

  周一,謝鐸銳一大早就起來出去跑步和鍛煉,路上遇到簡尤,簡少還笑瞇瞇地嘲笑了他的自行車,說是十分期待他騎著去學校的效果——一個周末,從豪車到帶著兒童座自行車的轉變。

  跑步完回來謝如安正在穿衣服,謝鐸銳幫他套上弄了半天都沒弄上的上衣,去洗個了澡,和謝如安一起吃了早飯,准備去上課。

  「坐好了嗎?」謝鐸銳不太放心地回過頭看,「我要走嘍?」

  謝如安背著漂亮的書包,笑瞇瞇地抱住謝鐸銳的腰,清晨金黃的陽光灑落到謝如安的臉上,他臉上細細的小絨毛格外清晰,看起來毛茸茸的,像是一只可愛的桃子,謝鐸銳忍不住先松開自行車頭,側身捏了捏謝如安的臉,「今天怎麼這麼高興?」

  「因為哥哥帶我!」謝如安眼睛亮晶晶,那雙初見時就被謝鐸銳誇過好看的眼睛眼神溫柔地要命,他奶聲奶氣地沖謝鐸銳撒嬌,「以前有時候看著別人家大孩子帶著小孩子,騎著自行車從我面前過去,我就特別羨慕,現在我也有哥哥了,我哥哥也會帶我!」

  謝鐸銳被他說得心裡一酸,笑意都淡了些,認真道:「放心,哥哥以後帶你一輩子。」

  謝如安笑容僵了一秒,眼睛濕潤起來,握住謝鐸銳的手指,埋下頭,小聲道:「哥哥,我們說好了?」

  「這還有假?」謝鐸銳失笑,抽回手拍拍他的腦袋,讓他抱緊自己,腳下一個用力,自行車快速地騎了出去,「走嘍!」

  一路遠去的空氣中都蕩漾著謝如安的笑聲。

  謝鐸銳撕掉了記錄著謝如安前四年的資料,用了手段,確保了所有人都不會說出口,包括謝如安的親生父母,現在謝如安生活得很好,他不想再把那些事情拿出來重新提,他會心疼,所以每次聽到謝如安那麼淡然地說到自己的過去,他都覺得牙齦發緊,心裡被壓了一塊大石頭,挪不開,移不動。

  嗜酒如命的暴力狂父親,為了吸毒去賣淫做妓女的母親,卻生出了謝如安這樣聰明漂亮的兒子。

  謝如安在他們身邊的時候,從來吃不飽飯,所謂的父親喝醉了酒甚至會對他一個一兩歲的嬰兒動手,他好幾次差點死在了那個父親的手上,母親會每天帶著不同的男人回來過夜,就在謝如安躺著的那個房間,即使他餓得哇哇大哭,那個女人也不會搭理他,跟人做完拿到錢之後立刻心急如焚地出去買毒品。

  後來謝如安不知道怎麼的離開了家,流浪的近兩年時間,每天縮在垃圾堆旁邊,有時候有好心人會給他一個包子饅頭,也有人會給他買一份熱飯,沒人的時候就自己翻垃圾桶,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總會有人家有沒吃完就扔掉的飯菜,有時候甚至會有野狗來搶吃的,冬天就把不要的報紙都裹在身上,今年冬天很冷,他差點凍得死掉,路人去看的時候連呼吸都已經沒了,最後卻又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他小小年紀,卻比誰都更堅強。

  謝鐸銳潔癖到病態的地步,每天的午餐他都是早上帶走,寧願吃冷的也不吃學校食堂的一口,甚至連同學打飯回來都不想看,但是想到謝如安的過去,他吃的都是別人不要剩下的,從垃圾桶裡翻出來的,卻完全沒有惡心的感覺。

  謝老爺子神通廣大,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了曾經的一張報紙,報紙上說的是城市流浪兒,配圖是一個躺在垃圾堆裡的小孩兒,渾身髒兮兮的,黑得冒油,謝鐸銳卻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他的小安。

  他不覺得惡心厭惡,只覺得心疼,他不明白,為什麼那樣的父母也有資格生孩子?

  「哥哥!老師說今天要教一首歌,我回來唱給你聽好不哈?」謝如安牢牢地抱著謝鐸銳的腰,樹林和行人不斷地從面前再到身後,逐漸遠去,微風拂面,讓人心曠神怡,謝如安聲音裡都帶著傻兮兮的笑意。

  謝鐸銳猛然驚醒,應道:「好啊。」

  聲音微微發啞。

  「哥哥,我不想上幼兒園,他們總是哭,中午睡覺也在哭,」謝如安又苦下了臉,「哥哥,我什麼時候才能上小學啊?」

  謝鐸銳嘴角露出微微笑意,表情松快了一些,道:「等你長到六歲,哥哥就讓你上小學,小安這麼聰明,即使不上幼兒園也沒關系。」

  「嗯!」謝如安笑起來,「反正還有哥哥可以教我!」

  謝鐸銳笑意更深,將車騎得更快,大聲道:「小安,把昨天老師教的歌唱給哥哥聽?」

  「好啊!」

  謝如安靠在他的背上,大聲地唱著:「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裡……哥哥,後一句是什麼?我忘記了,嘿嘿……

  謝鐸銳失笑。

  太陽越升越高,金黃的光線漸漸籠罩了每一棟正在升起的高樓,每一棵枝繁葉茂的樹,每一朵嬌艷盛開的花,每一片黃燦燦的土地。

  每一天早上,都有一個清晨。

 

 

第二十九章

  怕謝如安被人欺負,也怕他不習慣學校,畢竟這孩子以前都說出過去上學就是把人拉著關起來的話,所以謝鐸銳這段時間對於自己上高中這件事的關注度,遠遠比不上對謝如安的。

  謝如安以前從沒跟這麼多個小屁孩兒待在一個屋子裡過,現在的小孩子又一個比一個囂張跋扈,謝如安本身就忍得讓得,被欺負了也不知道回來會不會告訴他。

  謝大少很是憂心。

  周五下午,任課老師臨時有事,讓他們自習,謝鐸銳和簡尤直接逃課了,原本准備找導演,事情都敲定的差不多了,可以正式簽合約了,可是騎車到謝如安幼兒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了,距離謝如安放學還有半個多小時。

  謝鐸銳想了想,叫住了騎在前面的簡尤,將車騎到了幼兒園旁邊的一塊空地樹下,「等等吧,把小安送回家之後我們再去。」

  「……」簡尤整個人都冏了,反正時間也不多了,倒也不在乎在這裡等半個小時,只是看著謝鐸銳和自己說著話都時不時地朝幼兒園裡看的樣子,忍無可忍扶額道:「我說你能不能對你弟弟放心點?我看小安挺聰明的,而且幼兒園還有老師看著,能被欺負到哪裡去?」

  謝鐸銳看了他一眼,道:「那是因為你沒有弟弟。」

  簡尤:「……」他是沒有弟弟,可他不是還有個妹妹嗎?按理來說難道哥哥不是更疼妹妹嗎?

  簡少覺得跟這貨已經沒法說話了,這人簡直就已經魔性了。

  謝如安確實很可愛懂事,招人喜歡,可是這世上可愛懂事招人喜歡的小孩兒數不勝數,不說自己家那個,就說翟行家的小鈴鐺,那不是一樣聽話懂事嗎?還一張笑臉漂漂亮亮,像個可愛的洋娃娃呢。

  簡尤百無聊賴,想了又想,只能想著這兩個人可能就是魔□□,謝如安見到謝鐸銳就喜歡,謝鐸銳對這個小孩也尤為偏愛,還能讓別人說什麼呢?

  不過……這種站在一堆的阿姨奶奶中等小孩兒的感覺,簡少完全不想再嘗試了。

  兩個人就著電影的事情又聊了一會兒,終於等到幼兒園今天的最後一道下課鈴響了起來,謝鐸銳嘴角露出笑意,眼神明顯溫柔了下來,又過了一會兒,校門口終於出現了小孩子們。

  小孩兒是挨著班次出來的,每次出來一個班的小孩兒,就會有一堆家長過去,然後孩子們果真就像是被放出來的一樣,撲著媽媽就過去了,終於,謝鐸銳看到了熟悉的謝如安的老師。

  謝鐸銳看了眼那堆小孩兒,一眼就看到了滿臉極力忍耐不高興的謝如安……還有跟在他屁股後面不斷地扯著他書包的倆小屁孩。

  後來的兩個小男孩兒可能是覺得謝如安的書包好看,也可能只是單純想碰碰謝如安,一直不停地扯著謝如安,謝如安嘟著個嘴,滿臉的不樂意,那小孩兒扯一下,謝如安就回頭瞪他們一眼,然後朝前走幾步,那倆小屁孩哈哈笑一下,又緊跟上了謝如安,然後繼續剛才的動作,孜孜不倦,特別的執著。

  謝如安雙手緊緊握著自己的書包帶子,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一臉崩潰。

  謝鐸銳看得好笑,見那小孩兒又瞪了那兩個孩子好幾眼,准備到一邊坐下,叫了他一聲:「小安!」

  即使校門口的人很多,大人孩子都在說話,聲音吵雜,但是謝如安還是一耳朵就聽到了謝鐸銳的聲音,愣了愣,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謝鐸銳背著個斜挎包,正倚靠在自行車上笑咪咪地看著自己,陽光從他身後撒過去,讓他整個人都是金黃色的,溫暖極了。

  謝如安臉上終於露出笑容,邁著小短腿「得得得」地就過去了,「哥哥!」

  謝鐸銳一把把他接進懷裡,抱著捏了捏,笑道:「怎麼著?剛才看你一臉不高興?」

  「……」謝如安逼不得已再次回首和以往一樣悲痛的一天,勉強露出個笑容,「我才沒有。」

  這都要哭出來了還沒有,這孩子是多不喜歡上學啊……謝鐸銳哭笑不得,將他的書包接下來掛在車頭上,又把人抱起來放上車後座,「小孩子喜歡你才跟你玩兒,行了,我們回家吧,今天張奶奶做了好吃的。」

  簡尤在旁邊看得好笑,聞言點頭應道:「是啊,你哥哥一邊說不能讓你再吃太多,怕以後長成個大胖子,一邊天天囑咐張姨給你做好吃的。」

  謝鐸銳威脅似得看了簡尤一眼,謝如安嘿嘿傻笑起來,摟緊謝鐸銳的腰,撒嬌似得問道:「哥哥,你下午沒有課嗎?為什麼今天會來接我?」

  「嗯,哥哥下午沒課,喜歡哥哥來接你嗎?」

  「我最喜歡坐哥哥的自行車了!」謝如安笑得一臉幸福,在謝鐸銳的背上蹭了蹭。

  謝鐸銳感受到他的動作,忍不住笑出聲。

  簡尤受不了似得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行了你們倆!知道你們兄弟情深,就別在我面前肉麻了,走吧。」

  秋日的微風拂面,是難得的清爽。

  兩輛自行車飛速地離去,少年人騎車都很快,道路兩邊的樹木呼嘯而過,就像時光的背影,被謝鐸銳毫不猶豫地甩在身後,當然,還有謝如安的第二次童年。

  有了謝家大公子和簡家少爺的名號保駕護航,謝鐸銳和簡尤投資的愛情喜劇電影《有事沒事就偷笑》也順利地在第二年的暑假上映了,期間謝鐸銳帶著謝如安去了好幾次片場,他發現這小孩兒好像對拍戲和明星特別感興趣,每次自己一說要帶他去片場看人拍戲,他就興奮地恨不得跳起來。

  雖然一年的時間長大了許多,但果然還是小孩子,說起明星就興奮不已。

  《有事沒事就偷笑》首映的當天,謝鐸銳、簡尤、翟行,薛東以及程嘉澍都去了,謝鐸銳還捎帶著自家寶貝弟弟。

  女主演孟青青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演員,長的秀美可人,漂亮極了,還是薛東的夢中情人,薛東雖然投資的少,但是也投資了,於是打著投資方的名義跑了好幾次片場,近距離圍觀自己的夢中情人,首映禮當天也很沒出息地一見到孟青青就立刻溜到了她的身邊搭話。

  謝鐸銳和簡尤好不容易應付完一堆接著一堆過來搭訕的人,有了些空閒時間,謝鐸銳幫謝如安把他扯了好幾次都沒扯開的糖扯開,又剝開一顆放進小孩兒的嘴裡,抬頭一看,薛東還在孟青青跟前轉悠,愣頭青的樣子把孟青青逗笑了好幾次,謝鐸銳頓時頭疼起來,「我說薛東不會是真喜歡上人家了吧?一看見就像是粘上去一樣,撕都撕不下來。」

  「習慣就好,」翟行痛苦地拍拍謝鐸銳的肩膀,道:「我陪著東子去了好幾次片場,那場景才叫好看了,人拍戲的時候眼神都黏在人身上下不來,就怕別人不知道他喜歡孟青青!」

  「……」謝鐸銳扶額,道:「怪不得我剛才聽到國世集團的李總說那些話……

  翟行好奇,「什麼話?」

  謝鐸銳看看那邊的兩個人,實在是有些不想說出口,於是簡尤笑瞇瞇地道:「李總和自己秘書在洗手間說話,一不小心被我和謝大少撞上了,李總說看樣子孟青青以後算是有人捧著了,有東子和我們在後面出錢,將來又是個巨星啊。」

  翟行看了眼那邊笑得跟朵花似的薛東,覺得這位公子要是知道別人在後面這麼說,估摸著能氣得找人打一架。

  謝如安覺得糖味道還不錯,於是剝了一顆塞進謝鐸銳的嘴裡,喊著糖含含糊糊道:「我覺得薛東哥哥好像很喜歡青青姐,剛才我還看到薛東哥哥讓人給青青姐買花,還是玫瑰花!」

  「……就你知道的多,就說了別跟著媽媽一起看愛情片,」謝鐸銳哭笑不得地揉揉謝如安的腦袋頂,對簡尤幾人道:「看看也就得了,東子應該不至於真的……

  簡尤笑起來,笑容格外的曖昧,壓低聲音道:「東子今年16歲了吧?也差不多該是到了有喜歡的姑娘的時候了吧。」

  翟行和程嘉澍都笑起來,看向薛東的眼神也曖昧起來,謝鐸銳默默捂住了謝如安的耳朵,道:「小安還在呢,你們說話也注意點兒。」

  謝如安眼裡滿是笑意,頂著腦袋上自己湊上來的兩個手形長耳朵笑成了一朵花兒。

  簡尤看他們倆一眼,聳肩,「好吧好吧,誰不知道謝大少護著自家弟弟,當成個寶貝兒一樣寵著,你不如把他放進真空罐子裡裝起來?你你看你這樣兒,以後你弟弟青春期談戀愛得急死你。」

  謝鐸銳:「……

  翟行看謝鐸銳表情一僵,也跟著湊熱鬧:「小鳥兒總會飛走的,尤其是還是個男孩子,我們家小鈴鐺前幾天回來還說班上的小班長長得特別帥,中午把水果都讓給她了呢,來來來,小安,告訴哥哥,你有喜歡的女孩子嗎?」

  謝鐸銳臉黑了一層,瞪著翟行,翟行毫不畏懼,依舊笑嘻嘻地看著謝如安。

  即使是被謝鐸銳捂著耳朵,謝如安還是聽見了翟行刻意放大的聲音,他歪著腦袋想了想,答道:「我喜歡媽媽!我最喜歡媽媽了!」

  謝鐸銳失笑,忍不住在謝如安臉上親了一口。

  翟行被哽了一下,臉抽動好幾下,最終還是沒能說出話來,默默把腦袋從簡尤身前收了回去,程嘉澍一直在看著他們,聞言道:「小安果然很孝順,怪不得伯母那麼喜歡你。」

  翟行大大咧咧道:「小安是謝伯母的兒子,伯母喜歡小安難道不是正常的嗎?」

  程嘉澍笑著點了點頭,臉色卻更加難看了一些,謝鐸銳看了他一眼,眼裡沒什麼情緒,把謝如安抱進了懷裡。

  謝如安先前因為營養不好,所以明明已經五歲了,卻像是個三四歲的小朋友,現在吃得好了,再加上張姨心疼他,各種給他補,所以這一年長得很快,已經突破了一米,也張開了不少,小包包臉比之前小了些,沒有以前那麼可愛了,卻更加漂亮了,尤其是那雙眼睛,隱隱能看到將來帥氣的模樣。

  當然,謝如安在一點點往上竄,高中是男生長身高最快的時候,謝鐸銳也不甘落後,在上高中之前就已經一米七六,短短一年的時間,已經有一米八二了,看起來不像是個還不到十六歲的少年。

  有了謝如安的這一年半,為了謝如安,謝鐸銳一直在努力地克服自己的潔癖,從漸漸不再介意謝如安的汗水,到能夠接觸籃球足球這類似的運動,謝如安喜歡看自己打籃球的樣子,於是謝鐸銳就干脆加入了校籃球隊,每次要訓練的時候就把謝如安接過來,讓他坐在場邊看著自己,等到訓練結束再帶著人一起回去。

  中間甚至還參加了一次京城高中校舉辦的籃球聯賽,正好讓謝鐸銳的那一幫子分散在各個學校的兄弟有機會聚一下,謝鐸銳特意給謝如安請了假,讓他到籃球館來看自己,雖然人多,但是有那麼多熟人看著,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謝鐸銳一邊捏著謝如安手臂上的肉玩兒,一邊忍不住想到謝如安站在球場邊給自己喊加油的樣子。

  這時候謝鐸銳才突然想到,謝如安來到謝家之後的一年半,謝鐸銳再也沒有跟誰打過架,當然,有了矛盾他會選擇比打架更直接有效的方式。

  首映典禮正式開始了,謝鐸銳和簡尤都不方便露面,是由導演和謝鐸銳請的職業經理人上台一起和主演們剪彩的,剪完彩後,主持人又說了一會兒,電影終於開始了。

  謝如安前世今生參加了無數次電影的首映禮,有自己的電影也有其他人的,但是和謝鐸銳一起,這還是第一次,盡管這部電影和他沒什麼關系,但是卻是謝鐸銳事業的起點,謝如安莫名覺得有些緊張,在謝鐸銳懷裡蹭了蹭,蹭出個合適舒服的姿勢,拉住了謝鐸銳的手。

  謝鐸銳被他的小動作搞得失笑,摸到他手心裡有些汗意,低頭輕聲道:「怎麼了?抱著不舒服?還是熱?要不然哥哥放你下去?」

  那必須不要,謝如安立刻搖頭,「我想找個舒服的姿勢,好了,現在舒服了。」

  謝鐸銳用指腹蹭蹭他的臉,沒再說話,將注意力放到了電影上。

  其實電影謝鐸銳在之前已經全部看過一遍了,對劇情已經很了解了,但是這樣再和其他人一起看,感覺完全不一樣,那一幕幕畫面都似乎格外的有感情。

  全場時不時發出一陣笑聲,看到感動的地方的時候甚至傳出了抽泣聲,結尾的時候,片尾曲放起來,甚至全場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謝鐸銳是確定了導演杜則的能力才會選擇和他合作,但是此刻謝鐸銳還是不得不感歎,杜則之前的兩部電影場場賣座,不是沒有道理的,他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導演。

  直到片尾曲的最後一個音符結束,大廳裡才漸漸有了說話聲,謝如安還沉浸在電影情節裡,有些恍惚,瞬間分不清前世今生,其實這部電影他早就看過了,他甚至還十分喜歡,也是知道會大賣並且成為喜劇愛情的經典之作,去年那時候才會拿著劇本上樓找謝鐸銳。

  但是感覺完全不一樣,以前他對這部電影,對導演是欣賞,現在有了謝鐸銳參雜在其中,這部電影和謝鐸銳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系,在欣賞和喜愛中,更多了親切。

  首映典禮結束之後,杜則叫著其他受邀嘉賓一起去吃飯,時間已經很晚了,有謝如安在,謝鐸銳和簡尤都拒絕了,但是畢竟不可能直接脫身,又跟好些導演和演員聊了一會兒,才終於擺脫他們離開了。

  翟行要送程嘉澍回去,薛東跟著孟青青走了,謝鐸銳和簡尤坐在車上,道:「那些導演是拿我們當傻大頭了嗎?個個話裡話外的拉著投資,暗暗地把自己和自己的電影都誇成了一朵花兒。」

  簡尤聳肩,笑道:「咱們說起來是圈外人,在這些圈內藝術家的眼裡不就是傻大頭嗎?能從我們身上撈點就撈點吧,別搭理就行了,不過倒真是有幾個演員挺有潛質的。」

  「嗯,」謝鐸銳道:「杜則看中的人,肯定是不會差。」

  簡尤笑起來,「你倒是對他很信任,他之前說手裡還有部准備了兩三年的片子,一直不敢拍,也拿不到投資,跟你也說過了吧?」

  「說了,風險很大啊,杜則之前拍的都是類似於《有事沒事就偷笑》這樣的愛情喜劇電影,逗人一笑而已,他這次說的這個本子……」謝鐸銳搖搖頭,道:「有很大的可能性,會血本無歸,怪不得沒人願意投資。」

  簡尤挑眉問道:「你也這麼覺得?」

  謝鐸銳笑道:「所以我回復他說,我會好好想想。」

  簡尤大笑,拍拍謝鐸銳的肩膀,道:「我也是這麼說的!」

  「本子是個好本子,就是風險太高,這事兒也急不得,等到《偷笑》之後再談吧,」謝鐸銳逮住謝如安肉肉的臉蛋扯了扯,道:「我最近要忙活我們家這小孩兒上小學的事情。」

  雖然時間已經很晚了,但是謝如安興奮地睡不著,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們說話,被謝鐸銳欺負之後就嘿嘿笑起來,讓一雙眼睛顯得更亮。

  簡尤看看謝如安,道:「真准備上小學?不是剛滿六歲嗎?」

  「夠了,我們家小安在幼兒園裡待得不耐煩了,」謝鐸銳語調間隱隱有些驕傲,道:「我前幾天才考過他,拿了謝信然二年級的課本教他,沒想到都被他給記下來了。」

  簡尤「喲呵」了一聲,「真的?沒想到還是個小天才,以後一准比你哥哥成績更好。」

  謝如安歪著腦袋賣萌,大聲道:「哥哥才是最好的!」

  簡尤失笑,對這兄弟倆互吹互擂的情況很是無奈。

  謝如安跳級直接上小學的事情,是謝如安親自對謝宏聞說的,謝宏聞雖然一副冷面的樣子,但是對謝如安的情況了若指掌,早知道這孩子很聰明,每次考試都是滿分,一個標點都不會錯,在幼兒園裡已經待不下去了,也動了讓謝如安直接去小學的念頭,但是一直撐著沒說,直到謝如安自己親口告訴他。

  謝宏聞看著謝如安期待的小眼神,暗戳戳地滿足了。

  所以說又想要維持自己嚴父的表面,又希望兒子們能對自己像是對宋瑞琴一樣的親近,真的是很累很艱辛。

  謝鐸銳原本想要自己親手去辦謝如安的手續,可是看到謝宏聞的表情和眼神之後,默默把這個機會讓給了他爸,讓他爸終於在謝如安的事情上有了用武之地。

  謝鐸銳覺得哭笑不得,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的父親也會這麼幼稚。

  《有事沒事都偷笑》自從在全國各大影院上映之後,票房非常好,來看的情侶非常多,中間遇上七夕節的時候更是爆滿,很多人都沒能買到票,謝鐸銳幾人,包括導演杜則,都沒有想到效果能這麼好。

  最後的收益十分可觀,幾人分成之後大大小小都賺了一筆,謝鐸銳錢到手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換了個價格趕上普通工薪階層一年工資的自行車——帶著謝如安的時候會更安全,謝如安長大了,以前的車已經不適用了。

  謝如安的小學是謝鐸銳曾經的小學,謝宏聞原本想讓謝如安上更好的小學,如果謝如安真的是天才,那麼就不能讓他被埋沒,但是謝如安很堅持,他要跟著哥哥的腳步走,謝鐸銳既覺得溫暖,又有些哭笑不得。

  原本以為這小孩兒長大之後和自己的關系會不如小時候親暱,現在看來,完全是自己想多了啊,粘人精不管多少歲,都會是個粘人精。

  謝鐸銳每天上學的時候依舊能夠順路送他去小學,小學開學的第一天,宋瑞琴本來還是想親自送他去的,但是被謝如安紅著臉給拒絕了——幼兒園被人送是沒辦法是事情,都小學了還要送,謝如安會更想死的。

  最後是謝鐸銳上課的時候順路送謝如安去學校的,到小學門口,謝鐸銳把謝如安從車上放下來,謝如安穿著水藍色寬大的校服,脖子上系著紅領巾,頭發順順貼貼地趴在腦袋上,背著黑色的書包,看起來乖巧極了。

  謝鐸銳一直覺得校服丑死了,但是謝如安穿上卻依然很好看,謝鐸銳於是發現,這其實完全是看臉,謝如安長得好看,穿什麼都好看,他笑著摸摸謝如安的臉,「乖,進去吧,哥哥下課的時候接你。」

  謝如安笑起來,在謝鐸銳的手心裡蹭了蹭,跑進了學校。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白色鱗片跟我討論文章問題。

  白色鱗片:你那個誰誰誰blablabla,對了那個「ze」怎麼打不出來?

  我:……那是duo啊寶貝兒

  白色鱗片:……

  白色鱗片:……你的讀者知道嗎!

  居然念duo

  我:……

  ……

  扶額,於是你們知道謝鐸銳,是謝duo銳嗎……

 

 

第三十章

  謝如安在幼兒園備受煎熬,因為那裡是一群連上完廁所,都要光著屁股出來讓老師給擦乾淨的,謝如安每天沐浴在這樣一群小孩子裡,只覺得生不如死。

  上小學之後就好了許多,小學一年級的學習對於謝如安來說……簡直就不算是個事兒,雖然謝如安恨不得直接跳級到大學畢業,但是表現的太過火了會適得其反,於是只好默默熬著。

  唯一的寬慰就是,京城的學校每天四點準時放學,每天在學校待的時間不長,多數時候還是和謝鐸銳在一起的。

  謝如安表現得十分天才沒錯,但謝鐸銳其實也差不多。

  謝鐸銳十幾年讓謝宏聞操了無數的心,兩爺子好幾次都差點打起來,唯一沒讓他操過心的就是成績,謝鐸銳從上小學開始,一直就是學校同年級前三名,初中開始京城教育系統會統一排位,也是穩坐前一百,從未掉出去過,上了高中之後,雖然一直分著心做其他事情,成績卻也一直名列前茅。

  學生和學生之間也會有很多的彎彎繞繞,但是畢竟都還是小孩子,一切都還是以成績說話,謝鐸銳成績好,為人雖然不太熱情,但是有人去問他題目,他也會解答,漸漸地同學關係也越來越好,甚至在校籃球隊交到了兩個不錯的朋友。

  尤其是……長得帥。

  一米八幾的身高,長得帥氣,會打籃球,家世好,很紳士,甚至還會彈鋼琴,之前雖然男生有些不待見謝鐸銳,但是謝鐸銳早已經成了女生們心中的白馬王子人選。

  尤其是臨近高三了,女生們像是想在高三前夕放縱一番,謝鐸銳每天早上都能在自己桌上看到麵包和牛奶,以及其他的早點,甚至還有女生自己做的愛心便當。

  謝鐸銳放下書包,拿著漂亮的粉紅色少女飯盒環視一圈,看著簡尤曖昧的笑容一時間只覺得一言難盡,面無表情地把飯盒遞給簡尤,道:「我已經在家裡吃過了,再吃也吃不了幾口,浪費了,你今天不是還沒來得及吃早飯?正好吃了吧。」

  「……」這種東西自己要是吃了,這個不知名的女生得恨死自己吧,簡尤正色道:「那怎麼行,這是別人送給你的,我怎麼能隨便吃。」

  他們兩個人拿著東西幾句對話,把全班的目光都給吸引過來了,青春期萌動的少年們都是一臉曖昧,和謝鐸銳關係比較好一些的幾個人甚至已經吆喝了起來,角落裡一個女生已經羞紅了臉。

  謝鐸銳完全當聽不見那些起鬨的聲音,一臉正直道:「心意我心領了,簡尤,你難道想浪費別人女孩子一大早起來做的早餐嗎?」

  簡尤:「……

  「還是……」謝鐸銳斜睨他一眼,「你看不上別人女孩子做的早餐?」

  角落裡的姑娘被這番搞得已經羞得快要哭出來了,恐怕簡尤再一拒絕,就真的要羞憤死了,簡尤臉色瞬間五彩繽紛,十分好看,狠狠地瞪了一眼眼底帶著笑意的謝鐸銳。

  有些朋友……就是關鍵時刻一定會把你推出去擋槍的。

  謝鐸銳話都說成這樣了,簡尤自然不可能再拒絕,最後只好黑著臉接過來,默默打開吃掉了,期間瞪了謝鐸銳無數眼,謝鐸銳眼睛都不眨一下,完全當簡尤不存在。

  有喜歡簡尤的女生看簡尤吃得很是痛苦,於是刻意踩著上課鈴去小賣部給簡尤買了瓶礦泉水,羞答答地遞給簡尤。

  簡尤於是臉更綠了。

  上高二之後,偷偷摸摸談戀愛的人很多,謝鐸銳接情書都接了不知道多少封了,每次都是當面笑著接過來,再在回家的路上小心撕掉,回信拒絕。

  謝鐸銳簡直想仰天長嘯,就不能好好的讀書嗎?早戀是不好的啊!

  十六歲和十八歲的生日都很重要,即使謝家以前沒有給謝鐸銳過生日的這個傳統,在謝鐸銳十六歲生日到來的時候,還是決定謝家內部一起吃個飯。

  說到謝鐸銳的生日,謝如安顯得比誰都興奮。

  生日當天,謝如安第一次起得比謝鐸銳早,在謝鐸銳還睡著的時候,就偷偷摸摸地起床了,張姨準備給謝鐸銳做長壽麵,正在廚房揉麵,就看見謝如安穿著個乳白色的小毛衣從外面跑進來了,小孩兒興奮地滿臉通紅,仰起頭看張姨,「張奶奶,我想給哥哥做麵!」

  張姨樂了,問他:「你會?」

  「不會可以學呀!」謝如安歪歪頭,笑眯眯道:「現在先學會,等到明年爸爸媽媽生日的時候我就會做了!」

  「那好,你先洗個手,待會張奶奶教你做。」張姨洗了個手,給謝如安抬了個小凳子讓他站上去,「會揉麵嗎?」

  謝如安認真地洗了三遍手,躍躍欲試,「之前看張奶奶揉過,我試試!」

  張姨失笑,摸了摸謝如安的頭髮。

  謝鐸銳的生物鐘讓他準時在六點半的時候醒了過來,他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面前眨巴著大眼睛笑意盈盈地瞅著自己的謝如安,謝鐸銳一時沒反應過來謝如安已經穿的不是正裝,以為小孩兒是半夜睡覺掉下去了,於是一伸手把人撈進了懷裡,揉了揉臉,迷迷糊糊道:「怎麼了?醒過來就繼續睡,還早著呢。」

  謝如安嘿嘿笑,捧住謝鐸銳的臉就是「吧唧」一口,十分豪放,然後美滋滋地道:「哥哥,生日快樂!」

  謝鐸銳笑起來,扯住小屁孩兒的臉揉了揉,「謝謝小安。」

  「哥哥要起床去跑步了嗎?」謝如安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哈欠,眼底泛起水意,到底是有些沒睡醒。

  「嗯,你繼續睡,待會哥哥回來叫你你再起床。」

  謝鐸銳抱著他摸了摸,始終覺得手感不對,謝如安的睡衣都是他親自買的,天天晚上抱著睡覺還能不清楚嗎?他疑惑地把人從自己懷裡放出來一看,這才發現這小孩兒一身清爽,居然是已經起床了。

  謝如安發現了謝鐸銳的目光,笑彎了眼睛,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哥哥,今天我陪著你一起去跑步!」

  謝鐸銳還在疑惑,「你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昨晚睡得也不早啊。」

  驚喜當然要留到關鍵時刻,謝如安拉住謝鐸銳的一是手臂,使勁想把謝鐸銳拉起來,喘著氣道:「哥哥,起床!你再賴在床上,簡尤哥哥待會又要念叨了!可煩人了!」

  謝鐸銳失笑,順著謝如安的手勁爬了起來,「這話你去當著你簡尤哥哥的面說,說了他還不敢衝你發火。」

  謝如安撇嘴,謝鐸銳穿衣洗漱,他就屁顛顛地跟在謝鐸銳的背後轉悠,「才不要呢,上次和簡二叔一起吃飯的時候,我就忍不住說了句簡尤哥哥好囉嗦,被簡二叔念叨了好久!」

  謝鐸銳想到那次就忍不住笑出來,洗了把臉,道:「沒辦法,簡家人都很囉嗦。」

  謝如安被逗笑,繼續跟在謝鐸銳背後轉悠。

  這是謝如安第一次跟著謝鐸銳去鍛鍊,謝鐸銳早就給他買好了跑鞋和運動裝,可是小屁孩兒懶,就是不願意鍛鍊,所以這還是第一次用,簡尤看到他們的時候還吃了一驚,調侃了謝如安半天,直到謝如安惱羞成怒,忍無可忍地撲上去要咬他,簡尤才大笑著跑遠了。

  謝如安體力和謝鐸銳差遠了,在跑了二十分鐘之後,謝鐸銳就把謝如安送回了家,然後自己繼續去鍛鍊了。

  謝如安渾身都是汗水,小臉跑得通紅,回家之後就「噔噔」地跑上了樓,想先去洗個澡,結果還沒進房間就被宋瑞琴截胡了。

  今天算是自己兒子的大日子,宋瑞琴穿得很是鄭重,臉上化著精緻的妝容,身上戴著一套漂亮的玉飾,是謝如安在她去年生日的時候,用過年的壓歲錢給她買的生日禮物。

  宋瑞琴心酸又幸福——這是她收到的第一件來自兒子的生日禮物。

  宋瑞琴把謝如安拉住,第一句話就是:「小安,媽媽今天漂亮嗎?」

  謝如安正經地看了看,認真道:「媽媽今天特別漂亮!看著就像是哥哥的姐姐一樣,特別年輕!」

  「小屁孩,真會說話,」宋瑞琴失笑,蹲下來好奇地問謝如安,「小安,聽張奶奶說一大早你就起來給哥哥親手做了長壽麵?真能幹!你給哥哥買了什麼禮物?」

  謝如安歪歪頭,笑道:「媽媽,我可以暫時保密嗎?」

  宋瑞琴失笑,放過了他。

  「好吧,那咱們就保密。」

  「嗯!」謝如安笑起來,「我要先去洗澡,媽媽快去吃早餐吧,張奶奶今天做了好吃的雞蛋餅。」

  又過了將近一個小時,謝鐸銳才回來,迎接他的是一碗……味道一言難盡的長壽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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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之前有讀者對設定提了意見,所以在此更改設定,此文為現代架空,非TC背景,請勿進行大背景代入,著重於從政的家中出現一個藝人的不科學性

  再者,謝如安是個很平凡的、有優點有缺點的人,他會為了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為了達到目的不折手段,當然,不會是違背良知的不折手段,他也會自私,不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

 

第三十一章

 

謝鐸銳回來之後沖了個澡,換上了宋瑞琴之前特意準備的衣服就下了樓,張姨按照慣例在生日的早上給謝鐸銳端了一碗長壽麵,只是這次的麵……怎麼看也不像是張姨的手筆啊。

 

  張姨做飯手藝一流,麵食更是精通,手搟麵勁道細滑有嚼勁,不止麵好吃,味道也非常好,是謝鐸銳難得的喜歡的素食。

 

  可是面前的這一碗,麵條最長的恐怕也不超過五十釐米,全部糊成了一團,謝鐸銳嘴角抽搐,艱難地翻動了一下,麵條整個已經成了一攤餅,而且顏色難看,灰撲撲的,一看就知道醬油放太多了,讓人看了實在是很難提起食慾。

 

  謝鐸銳知道張姨是好意,但是好意他心領了,至於這碗麵……他說剛才簡尤已經請他吃過早飯了,靠譜嗎?

 

  謝如安坐在謝鐸銳對面,趴在餐桌上興致勃勃地看著他,「哥哥,吃啊!」

 

  「……」謝鐸銳放下筷子,問謝如安,「張奶奶呢?」

 

  「張奶奶家小孫女生病了,剛才著急回去了。」謝如安眨眨大眼睛,繼續道:「哥哥,快嘗嘗看好不好吃。」

 

  謝鐸銳滿心痛苦,把麵碗推離了自己面前,尷尬地咳了咳,道:「哥哥已經吃過了,現在特別飽,就不吃了。」

 

  謝如安頓時瞪大眼睛,呆了幾秒之後失落地垂下了頭,垂頭喪氣地嘀咕道:「肚子真的一點點都塞不下了嗎?可是這是我給哥哥做的麵啊……」

 

  ……

 

  …………

 

  那小孩兒的表情失落又委屈,謝鐸銳一看就覺得心疼,再想到這愛睡懶覺的小孩兒一早起來是給自己做麵條,頓時心情複雜,既高興又痛苦,在謝如安眼巴巴的目光下,把麵碗又扒拉回了自己的面前,道:「好,既然是小安給哥哥做的,哥哥就算是吃了再多東西,也肯定是要吃的。」

 

  ……那表情,就跟上刑場沒兩樣。

 

  謝如安的眼睛頓時亮起來,笑得整個人都在發光。

 

  謝鐸銳隔著餐桌拍拍他的小腦袋,苦笑。麵條一看就是謝如安自己揉的,他原本還期待著調味的湯底是張姨配的,就算是麵條本身難吃了一些,狠狠心也能當成是米糊給喝下去。

 

  可是一口麵條到了嘴裡,謝鐸銳才徹底體會到了什麼叫一言難盡。

 

  麵條的味道十分豐富,並且一層套著一層,劍走偏鋒地做到了讓食物有層次感,也算是天賦異稟了。

 

  謝鐸銳頓時回想起自己那次的蛋糕,總算是知道小安當時的心理感受了——雖然感動於他的有心,但是依舊哭笑不得。

 

  「哥哥,味道怎麼樣?」謝如安歪著頭問他,「這是我第一次自己做!」

 

  謝鐸銳眉峰一跳,看謝如安期待的小眼神兒,只能含淚吐出兩個字:「不錯。」

 

  謝如安頓時笑成了一朵花兒,在謝鐸銳的吩咐下給他哥哥倒水去了。

 

  這是謝鐸銳吃得最艱難,也是最快速的長壽麵了,因為難吃,所以三口並成一口,恨不得乾脆敞開喉嚨,一碗直接倒下去。

 

  吃完之後,謝鐸銳喝了兩大杯水,摟著謝如安語重心長道:「小安,明年就不要起那麼早做了。」

 

  哥哥承受不起。

 

  謝如安疑惑道:「為什麼?」

 

  「……」謝鐸銳很誠懇:「因為哥哥會心疼啊。」

 

  ——心疼我的胃啊。

 

  原本午餐是要在家裡吃的,酒也在家裡辦,但是張姨臨時有急事回去了,宋瑞琴自己一個人也做不出幾桌菜來,於是只好將地點改到了一家酒店,十點半的時候,謝宏聞一家四口人就過去了。

 

  謝鐸銳和謝如安依舊穿著兄弟裝,他們倆自從在謝如安五歲生日宴會的時候穿過一次兄弟裝,讓宋瑞琴得到了難以想像的滿足之後,每次重大場合,謝宏聞宋瑞琴就會帶著穿兄弟裝的兄弟倆,炫耀起來會更有成就感。

 

  謝秦一共育有四個子女,宋瑞琴的母親卻僅有兩個女兒,除了宋瑞琴之後,還有宋瑞琴常年定居在跟京城跨越了整個華國城市的姐姐宋雅嫻,宋雅嫻來往不方便,久不聯繫便不是那麼親暱,所以這次仍然是謝家的四兄弟,以及謝秦老爺子。

 

  大家都是一家人,就算平時有什麼矛盾,這種時候也會選擇性遺忘,謝康成不知道為什麼瘦了許多,整個人都有些沒精神,一直在打哈欠,看起來不是很在意謝鐸銳,但還是讓謝鈺豪給謝鐸銳買了生日禮物,謝鈺豪還乖乖地跟謝鐸銳說了句「大哥生日快樂」,一副賠罪的意思。

 

  吃飯的時候,謝家的幾個小孩子每人都給謝鐸銳這個大哥敬了杯酒,說了幾句祝福的話,輪到謝如安的時候,謝瑩秀笑起來,逗謝如安道:「小安,你給哥哥準備生日禮物了嗎?」

 

  謝如安坐在謝鐸銳身板,正努力抱著酒瓶想給謝鐸銳倒酒,道:「嗯!有的!」

 

  謝鐸銳接過酒瓶,拍拍他的腦袋讓他消停會兒,聽到謝如安的話,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今天早晨的那碗味道絕了的長壽麵,覺得嘴裡都泛起了那股味道,一時間菜都要吃不下了。

 

  宋瑞琴接口笑道:「早上我就問了小安,結果這小屁孩兒說自己要保密,以前小安生日的時候,我問小銳,小銳也說保密,你們說說這兄弟倆,有事兒居然還瞞著媽媽!」

 

  謝鐸銳於是又回想起自己那次的生日蛋糕,淡定地喝了一杯酒。

 

  這種記憶為什麼都記得這麼清楚,就不能都忘記嗎?

 

  「我才不是要瞞著媽媽,」謝如安沖宋瑞琴吐吐舌頭,撒嬌道:「我是想親口告訴哥哥,要是先告訴媽媽了,媽媽你肯定忍不住要告訴哥哥!哥哥要是提前知道了,就不是驚喜了!」

 

  大家都笑起來,連謝鐸銳也忍不住笑,宋瑞琴哭笑不得:「行了行了,小破孩子,你給哥哥準備了什麼禮物?」

 

  謝鐸銳也有些好奇地看著謝如安,謝如安轉過頭衝他呲牙一笑,跳下凳子拿起了放在一邊的書包,接著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從包裡抽出了一幅畫。

 

  「我們之前上美術課,美術老師讓我們畫自己最喜歡的東西,」謝如安把花打開,臉頰微微發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就畫了這個,想送給哥哥。」

 

  那是一副水彩畫。藍色的天,白色的云,金色的太陽,綠色的樹和草地,還有五顏六色的花兒,天上飛著蜻蜓和蝴蝶,草地上坐著四個人,一個短短的頭髮,表情嚴肅地看著報紙,一個梳著長發,笑眯眯地在擺弄著地上的蛋糕餅乾,而畫裡的謝鐸銳則是抱著謝如安,正在和他玩遊戲,兩個人笑得一臉溫柔。

 

  這是一張幸福的全家福,小孩子的畫當然說不上好看,但是一眼就能看出用心。

 

  謝如安一手拉住謝鐸銳的手指,一手拉住宋瑞琴的,小聲道:「我最喜歡上次媽媽帶著我們出去玩兒,所以我就把他畫下來了,送給哥哥。」

 

  謝鐸銳心裡柔軟,那張幼稚的畫讓他心裡軟得提不起個兒,他捏了捏謝如安軟綿綿的臉,道:「哥哥特別喜歡,謝謝小安。」

 

  宋瑞琴眼圈有些發熱,把人抱進自己懷裡親了一口,「媽媽也很喜歡,小安要是喜歡,媽媽一定抽出時間再跟你去玩兒。」

 

  「嗯!我們說好了!」謝如安笑出來。

 

  謝老爺子坐在主位上,看著幾人的互動輕輕一笑,笑容很是慈祥。

 

  那幅畫將聚會的氣氛推向了高潮,謝如安高興壞了,甚至還給謝鐸銳唱了一首生日歌,笑容燦爛地簡直要閃花其他人的眼。

 

  吃完飯,謝鐸銳陪著爺爺聊了一會兒,又把謝如安叫過來跟謝老爺子說話,等聊完了,再把謝老爺子送上了回家的車,這時謝家的其他人才一一跟他們道別回了家。

 

  那幅畫最後被宋瑞琴精緻地裱了起來,和謝鐸銳從小到大的獎狀掛在了一起。

 

  這一年,謝鐸銳十六歲,謝如安七歲。

 

  一年後,謝鐸銳正在準備高考時,他投資的第二部電影《孤兒》正式開機,導演依舊是杜則。

 

  謝鐸銳作為投資方,雖然沒有時間參加開機儀式,卻在開拍之後抽時間帶著謝如安去了劇組玩兒。

 

  說來也是碰巧,謝鐸銳帶著謝如安去的那次,《孤兒》裡有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演員,因為前一天玩兒的時候把腿給摔骨折了,臨時說來不了了,杜則看謝如安身高體型和之前的小演員都差不多,於是抓謝如安來頂班,當個臨時替身,拍了幾場不用露臉的戲。

 

  謝如安興致勃勃,謝鐸銳自然不可能反對,於是謝鐸銳發現自家弟弟不但智商上是個天才,在表演上居然也很有天分。

 

 

第三十二章

 

  謝如安在片場玩兒了一天,小臉都快笑爛了,劇組結束了今天的拍攝內容,謝如安也被化妝師姐姐帶著去卸妝洗臉了——他所扮演的角色是一個小流浪兒,頭髮有些亂,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臉上還花著,在謝鐸銳看來十分不忍直視。

 

  謝鐸銳翻著今天的報紙,坐在休息室裡等著謝如安洗好之後回來找他。

 

  「謝公子,」杜則坐在謝鐸銳身邊,道:「由於小孩子由於沒有接受過專業的培訓,加上情緒多變難以控制,演技嘛……也得看情緒,演技精湛的兒童演員不好找,但是小安不一樣,他非常非常有天賦,悟性很高,雖然有的時候還略顯稚嫩,但是加以培養,未來發展不可限量啊。」

 

  謝鐸銳輕輕咳嗽了一聲,笑道:「那什麼,杜導誇得這麼厲害,我都要不好意思了,看得出來,小安也很喜歡你,你要是真想表揚他,不如請他吃個蛋糕,記得偷偷的,背著我,他一定更喜歡你了。」

 

  杜則失笑,道:「真的?我給小安買了你不生氣?」

 

  「只能吃一點兒,」謝鐸銳想了想,道:「不然牙疼我找你。」

 

  杜則摸了摸鼻子,心想謝大少爺弟控真是多年不變,道:「那肯定的,小安好像是要換牙了吧?我有分寸,現在天太晚了,不如我明天去買,明天你再帶著小安過來玩兒。」

 

  「已經換過了,你沒看現在一口小白牙了嗎?對了,我可沒時間,」謝鐸銳攤手,「我再過一個星期就要高考了,這麼天天在外邊玩著,要是考好了倒不說,考砸了我怎麼向我們家老爺子交待?」

 

  杜則嘖嘖兩聲,道:「別了吧,太謙虛就是驕傲了啊,我有個侄子和你一個年級,把你當作目標,你的照片還在他書桌前貼著呢,學不下去了就看看,說是特別有動力。」

 

  「……」謝鐸銳略無奈,「你侄子誰啊?」

 

  「這我不能說,謝公子也別去查了,就你一個粉絲,對你天天玩兒居然還能考這麼高分數很崇拜而已。」

 

  謝鐸銳無奈地看著他,「得了,你到底想說什麼,直說吧,拐彎抹角說了那麼多,再不說小安就出來了,你可沒機會了。」

 

  杜則和謝鐸銳對視幾秒,笑出聲,攤手道:「好吧,我是這麼個意思,我原定的小演員不是腿斷了嗎?我讓人去看過了,是真不行,在醫院住著呢,醫生說小兩個月都好不了,我拖不起,人媽媽看兒子這樣,怎麼還捨得兒子來劇組受苦,寧願支付違約金也要解約,我總不能讓人真賠錢給我吧,只好和平分手了,好在才拍沒多久,之前因為那小演員要上學,都是拍的其他人的戲份,也還沒拍多少。」

 

  「哦?」謝鐸銳大概知道他想幹嘛了,翹起腿,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然後呢?」

 

  杜則一看謝鐸銳那眼神就知道謝鐸銳也懂看了,於是乾脆直接道:「我想讓小安接替他,雖然謝公子你是不可能在乎我那點小錢了,但是片酬我還是按照之前給那個小演員的,一分都不會少。」

 

  謝鐸銳好心提醒:「你之前給那小演員的片酬,好像也是我給的?」

 

  「……」杜則:「那你看你不是省了一筆錢了嗎?」

 

  謝鐸銳笑道:「可是你剛剛還說我不會在乎那點小錢。」

 

  「……」杜則和他對視了足足一分鐘,最後痛苦抱頭哀嚎:「現在的高中生都這麼精明了嗎?太沒意思了!相識一場,給我留點面子啊!得了,謝公子,你就說吧!你同意不同意吧!」

 

  謝鐸銳差點笑出聲,道:「我可做不了小安的主,我家上面有我爸我媽,還有我家老爺子,這種大事會讓我做決定?你可太高看我了,你要真想,跟小安說都沒用,直接去跟我家老爺子說。」

 

  杜則不哭了,臉扭曲了一瞬。

 

  謝鐸銳十分好心,「你要是聯繫不上我家老爺子,我帶你去。」

 

  ……

 

  杜則無奈臉,「謝公子,別玩兒我了,我很認真的,你相信我,小安真的很有天賦,而且看得出來,他也很喜歡演戲。」

 

  「他那就是愛玩兒。」謝鐸銳眼睛都不眨一下,道:「今天不是拍戲,我帶他去動物園,他看著小猴子都能玩兒一個下午。」

 

  杜則嘴角一抽,還想說什麼,就見謝如安從門外探進來一個腦袋,在看到謝鐸銳之後笑開,跑進了謝鐸銳的懷裡。

 

  「行了,」謝鐸銳玩夠了,把人抱起來,邊走邊道:「杜大導演,你說的事情我會跟我爸提的,你先做好兩手準備,我有消息通知你。」

 

  杜則是一個才華橫溢的人,二十不過五,是喜劇電影的新生代優秀導演,完全算得上是年輕有為了,再加上前一次合作的關係,所以謝鐸銳雖說不是很樂意,卻也沒有當面拒絕。

 

  不過這個角色本身,也是謝鐸銳不樂意的原因之一,他不想讓謝如安去出演一個孤兒。

 

  片場的事兒之後,謝鐸銳就先忙著高考的事情去了,期間杜則打了好幾個電話來催問,都被謝鐸銳以「打擾考生高考是一種犯罪」給擋了回去,但是謝如安那小鬼,好像真的很喜歡電影。

 

  謝鐸銳不樂意歸不樂意,但是他從遇到謝如安的時候就想過,以後會給謝如安想要的生活,其中必然包括尊重他的喜好,儘量給他更寬鬆快樂自由的成長環境——儘管這樣會讓自己心裡很不舒服。

 

  謝鐸銳收起了杜則托薛東帶過來的合約,準備等到高考結束之後再找機會跟謝宏聞談談。

 

  1997年的高考是在66日到9日,六月的天氣勢必是很炎熱的,站在室外感覺渾身都像是要燃燒起來一樣的,但是高考的那幾天卻體貼地涼爽了一些。

 

  雖然謝鐸銳一直拒絕,但是宋瑞琴還是特意請了假在那幾天陪著謝鐸銳去考場,謝如安在上學,不好請假,也每天下課就坐車去考場外和宋瑞琴相會。

 

  謝鐸銳自己對高考其實並不是特別重視,一次考試怎麼可能能夠決定他未來的命運,他的命運,他想做什麼能做什麼,從來都是捏在他自己手裡的。

 

  謝鐸銳哭笑不得,但是看著太陽下焦急地望著校門口的母親和弟弟,還是覺得很感動,宋瑞琴再怎麼出色能幹,也還是個母親,和天底下所有的母親一樣。

 

  最後一天考完,宋瑞琴看著他帶著微笑出來,一副從容淡定的樣子,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看起來比他緊張多了,謝鐸銳心裡一暖,走過去輕輕抱了抱宋瑞琴,「媽,謝謝您。」

 

  宋瑞琴一愣,眼眶頓時紅了,她原本是像是小時候一樣摸摸謝鐸銳的頭,但是她發現謝鐸銳已經長高了太多,她整個人都被他擁在了懷裡,感慨萬千地拍了拍他的背。

 

  不管孩子有多大,在母親的心裡,他都是需要保護的小孩子。

 

  高考完之後,接踵而來的就是大學的問題,謝宏聞沒有問過謝鐸銳要不要子承父業,因為他兒子從小到大就用實際行動表示了自己對於官場的不感興趣,謝秦就更不會去幹擾謝鐸銳的選擇,於是謝鐸銳很快決定了自己未來四年的專業——經濟學。

 

  謝鐸銳雖然是在充滿了文學家情懷和氣質的謝秦手底下長大的,卻一點也沒有沾染上謝老爺子的文藝氣息,從生下來開始就對銅臭味感興趣,小時候就會拿著謝老爺子買的東西和錢跟同學做點小生意,十歲以後開始和簡尤等人想著各種法兒賺錢,只要不出格,家裡人都不管他,隨他折騰,沒成想基本上都還給他賺了,尤其是《有事沒事就偷笑》這部電影,謝家人看過都覺得還不錯,也確實賺了不少。

 

  所以謝鐸銳會選擇經濟學也算是在謝家人的意料之中,但是意料之外的是,謝鐸銳說完這個之後,又掏出了一份文件,「專業和大學的事情就這麼說好了,接下來我們說說小安的事情吧,爸媽,你們看這個。」

 

  謝宏聞和宋瑞琴都是一愣,接過文件翻了翻,神情漸漸嚴肅下來,謝宏聞把文件簡單地翻了一遍就放了手,給宋瑞琴仔細研究,問謝鐸銳道:「《孤兒》不是你之前投資的那個電影嗎?這又是怎麼回事?」

 

  謝鐸銳將前段時間謝如安在片場的表現和杜則的話轉述了一遍,道:「說實話,小安確實挺有天分的,我看他拍戲比以前見到的那些小演員好多了,加上小安好像真的很喜歡,經常纏著我去片場玩兒,所以杜則跟我說的時候我沒拒絕,你們是小安的爸媽,你們來決定吧。」

 

  謝宏聞沉思片刻,問道:「你怎麼看?」

 

  「說實話,爸,我不想小安演這部電影,這個角色……我覺得不適合他,」謝鐸銳道:「他要是真的感興趣,以後再有機會,有合適的角色,他再去跑個龍套也無所謂。」

 

  謝宏聞看了眼謝鐸銳,道:「所以你拿回來給我們倆看的意思,是要讓我們去做那個出面拒絕的惡人?」

 

  「……」謝鐸銳失笑:「爸,別說得那麼直白啊,小安是真的很喜歡,我可以瞞著小安拒絕杜則,但是以後合作的機會多了,難不保杜則一時嘴快就說漏嘴了,小安心裡肯定得難受。」

 

  謝宏聞雖說表面上對自己兒子不管不問,但是謝鐸銳在做什麼他一清二楚,《孤兒》的劇本在謝鐸銳開始研究之後,他就已經看過了,自然知道謝鐸銳的顧慮,想了想,正準備點頭,反正自己一直就是這麼個惡人的角色,再來一次也沒關係。

 

  宋瑞琴突然道:「我覺得可以。」

 

  謝鐸銳和謝宏聞齊齊一楞,宋瑞琴笑了笑,道:「我是做媽媽的,我比你們兩個男人更清楚孩子心裡在想什麼,小安每次去完片場回來都會拉著我聊很久,我看得出來他確實很喜歡,既然是喜歡的東西,去嘗試也沒關係。」

 

  謝宏聞想說話,被宋瑞琴一個眼神攔了下來,謝鐸銳皺了皺眉,道:「可是這個角色……」

 

  《孤兒》,顧名思義,是個無父無母的小流浪兒幾經波折尋找父母的故事,杜則想要謝如安出演的就是這個小流浪兒,或者流浪兒的經歷都是相似的,電影裡很多的情節設置和謝如安的親身經歷相差無幾,謝鐸銳最心疼謝如安的那段經歷,恨不得讓謝如安做個催眠,忘掉那段記憶,怎麼還會願意他再去演這樣的角色。

 

  「你不問問小安,怎麼知道小安會介意呢?小安一直以來就很堅強,有些事情他都已經不再在意,小銳,你這麼在意,反而會讓小安難受,」宋瑞琴把合約還給謝鐸銳,道:「這件事你不如親自去問問小安,他如果想要去做,那我作為母親,尊重小安的選擇。」

 

  這事兒怎麼搞得自己就像是惡人一樣,明明自己想的也是讓小安更好,謝鐸銳頭疼不已,無奈地看著宋瑞琴,「媽……」

 

  「你當初自己去做生意做買賣的時候,其實媽媽也不願意,誰樂意自己那麼點大的孩子去做這些事情,」宋瑞琴神態溫和,「可是我和你爸爸也沒有阻止你。你爺爺希望你從軍,你爸爸希望你從政,可是你想經商,我們都對你有期望,可是我們更尊重你的選擇,因為我們都希望你開心,我們都非常愛你。」

 

  謝鐸銳從未聽過宋瑞琴跟他講這樣的話,一時之間愣住了。

 

  謝宏聞的表情有些尷尬,側頭看向了一邊。

 

  「小安現在還小,我現在只希望他能平安快樂地長大,你們都是我的兒子,所以我也一樣尊重小安的選擇,」宋瑞琴道:「劇本我之前就看過了,非常非常不錯,這份合約我也看過了,我覺得可以,只要小安願意,你覺得呢?」

 

  謝鐸銳沉默了良久,嘴角慢慢露出笑意,探過身抱住宋瑞琴,輕聲道:「有您這樣的母親,是我的幸運,我愛您。」

 

  宋瑞琴笑著摸了摸他的後頸。

 

  謝宏聞僵著臉咳了咳,宋瑞琴和謝鐸銳一起笑起來,謝鐸銳笑道:「爸,你也一樣。」

 

  謝宏聞冷哼了一聲,皺緊的眉頭鬆了下來,眼底露出些許笑意,真是十分表裡不一。

 

  幾人聊了近一個小時,謝鐸銳詳細地說了說杜則提過的接下來的拍攝計劃,確保了不會影響到謝如安的生活和學習,這才從書房裡出來。

 

  謝如安今年八歲,前幾天謝鐸銳特意給他量過身高,這孩子居然已經一米三了,當然,也就堪堪到身高一米八七的謝鐸銳的腰際而已,謝鐸銳覺得他還小,加上和他一起睡習慣了,宋瑞琴雖然提過幾次讓謝如安在隔壁自己的房間睡覺,但是兩個人都有點不願意,於是只能不了了之。

 

  謝鐸銳準備等著他上初中了,才讓那隻小八爪魚自己睡覺。

 

  謝鐸銳打開房間門的時候謝如安正坐在地上,靠在床背書,聽見他開門的聲音,抬頭呲牙一笑,「哥哥,和爸爸媽媽說完大學的事情了呀?」

 

  「嗯,過些天哥哥去大學轉悠一圈,帶你一起。」

 

  天氣炎熱,地上也熱乎乎的,倒也不會感冒,謝鐸銳坐在他身邊,探頭看了會兒他在背的課文,等他背完了一個段落起身喝水了,才道:「還談了會兒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謝如安捧著杯子,疑惑地看著他,「我有什麼事情?」

 

  謝鐸銳把人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問道:「你喜歡演戲嗎?」

 

  謝如安心裡一跳,那瞬間還以為謝鐸銳看穿了什麼,反應了一秒才意識到謝鐸銳說的是真正的拍戲,謹慎道:「我……挺喜歡的,很好玩兒,我可以做和自己不一樣的人,哥哥,怎麼了?有事兒嗎?」

 

  看謝如安的表情有些緊張,謝鐸銳微微一笑,把合約遞給他,「這是那天杜則哥哥給我的,你先看看,看不懂就問我。」

 

  那份文件雖然樣式有些古老,但是謝如安一眼就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他曾經接觸過無數次,他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差點要裝不下去,咬著牙把文件接過來看。

 

  房間裡安靜了好一會兒,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以及翻動文件的聲音,謝鐸銳看著謝如安的表情漸漸從茫然轉到震驚,再轉到驚喜,終於在心底深深地嘆了口氣,道:「小朋友,看明白了嗎?」

 

  「這個、這個,」謝如安目瞪口呆,手足無措地拿著文件,「杜則哥哥的意思是說,想讓我去演那個角色嗎?就我那天演過的那個?」

 

  「嗯,他說你演得很好。」謝鐸銳點點頭,「你想去嗎?」

 

  謝如安不假思索大聲應道:「想!」

 

  謝鐸銳深深深深地嘆了口氣,揉了揉額角,謝如安頓時又緊張起來,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問道:「哥哥,你是不是不想要我去?」

 

  「拍戲又苦又累還不拿錢,反正投資都是我在做,你相當於是去幹白活,大夏天的有時候還要裹著棉襖,不管是真是假還要挨揍,哥哥怎麼可能捨得你去做這個?」謝鐸銳嘆了口氣,捏了捏謝如安的臉,無奈道:「我不是不想,我是特別不願意,我聽你說想去,我腦袋都大了一圈,可是如果我不願意的話,你還要去嗎?」

 

  謝如安這次想了很久,謝鐸銳就這麼一直安靜地看著他,看著那張漸漸張開的,愈發漂亮細緻的小臉上第一次露出成人式的思考,謝鐸銳看得出來他很為難,卻還是沒有說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謝如安才抬起頭,一雙白黑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謝鐸銳,堅定道:「哥哥,我還是想去。」

 

  謝鐸銳沉默了一會,看著謝如安越來越緊張,終於還是嘆了口氣,苦笑著拍了拍謝如安的肩膀,道:「嗯,不愧是我謝鐸銳的弟弟,我還以為你還要說你什麼都聽哥哥的呢。」

 

  謝如安愣了愣,猛然笑起來,激動地抱住謝鐸銳的肩膀使勁晃悠,「謝謝哥哥!我最喜歡哥哥了!」

 

  這句話還是沒忘掉,謝鐸銳失笑。

 

  謝如安從小時候開始,總是喜歡說「我都聽哥哥的」,謝鐸銳作為這個哥哥,當然是很高興的,但是正因為他是謝如安的哥哥,所以他才想讓謝如安真正獨立起來,有自己的主張,身為謝家的子孫,如果連決定自己未來的勇氣也沒有,那他這個哥哥教得也太失敗了。

 

  謝鐸銳看著謝如安的笑臉,心情複雜,他既高興於謝如安的成長,又心酸於他的成長。

 

  ……當然,對於謝如安參加這部電影,謝大少還是很不滿意,可又捨不得對寶貝弟弟發火,於是第二天在給杜則打電話的時候很是冷嘲熱諷了一番,聽到杜則茫然窩火又不能發出來的詢問,這才心情舒暢地掛了電話。

 

  與杜則的合約正式簽下來已經是七月的事情了,謝如安放了暑假就進了劇組,謝鐸銳大學的事情都辦妥了,也沒什麼事忙,於是天天接送謝如安,幾乎時時刻刻都在片場守著,簡尤翟行等人聽到消息之後也聞訊趕來,慘烈地在片場圍觀了一天,十分熱鬧。

 

  謝鐸銳每天在片場看著,看著謝如安認真地背台詞,一次又一次地反覆說著一句話,累得渾身都汗濕透了,但是臉上永遠帶著笑容,他是真的很喜歡演戲,謝鐸銳終於放下了心。

 

  為了不影響謝如安的學習,謝如安的戲份全部集中在了暑假期間,九月一開學,謝如安再次回到了學校,謝鐸銳也開始了為期四年的大學生涯。

 

  簡尤依然跟他一個學校,兩個人甚至選了同一個專業,只是這一次沒那麼幸運,被分在了不同的班級。

 

  謝鐸銳是京城人,家就在本地,再加上潔癖嚴重,對環境極為挑剔,所以從未住過校,但是上了大學之後,他決定住校。

 

  京城大學人才濟濟,先不說其他方面,至少能完全考分數硬考進來的人,都不是普通人,住校才會和他們接觸更多,謝鐸銳對未來已經有了大概的規劃,人才永遠是最難得也最寶貴的,而他需要人才,無數的人才,再也找不出比學校更好的發掘地點了。

 

  開學當天謝鐸銳沒讓家裡人送自己,自己坐車到的學校報導,當天就搬了床單被縟到學校,給自己置辦了一系列的生活用品,甚至還是寢室裡第一個到的人。

 

  上午十一點,謝鐸銳收拾好了自己的床位,又洗了個澡,光著精幹的上半身端著水杯在窗邊吹風,寢室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個男生提著大包小包闖了進來,看到謝鐸銳之後愣了愣,隨即笑開,熱情地打招呼:「同學你好,你來得這麼早啊?我還以為我就夠早了呢,我是你的室友,我叫鐘連。」

 

  謝鐸銳快速套上衣服,幫他接東西,笑道:「你好,我叫謝鐸銳,是啊,今兒太興奮了,來早了,你是第二個到的。」

 

  「是啊,唉,這天氣也太熱了!」

 

  「京城就這樣兒,每年夏天都熱得人心慌。」

 

  「從報名點拖著東西走到宿舍樓,我都差點中暑了,你一個人來的啊?」

 

  「是,不是可以做校車的嗎……」

 

 

第三十三章

 

  到下午兩點,寢室的四個人終於來齊了,除了謝鐸銳之外,還有第二個到的鐘連,以及孔敬已和郭飛,謝鐸銳鐘連以及郭飛都是京城本地人,孔敬已則是外地來的,今天上午剛趕到。

 

  謝鐸銳和鐘連認識的時間比其他人長了些,中午還一起吃了飯,比另外兩人要親近一些,可是鐘連是個自來熟並且開朗的話癆,他也不管孔敬已和郭飛對他什麼樣兒,自個就能說上半天。

 

  幾人客套地聊了幾句,大致地介紹了自己的情況,末了還差些生活用品沒有買齊,於是一起去了學校內部的超市。

 

  謝鐸銳一直笑眯眯地,一邊聊天一邊在悄悄觀察他們。

 

  鐘連為人不錯,很豪爽,還有點缺心眼兒,不過看得出來對兄弟很大方,一直說著晚上請吃飯;孔敬已似乎有些內向,戴著一副眼睛,很拘謹,應該是第一次出遠門,也不太說話,但是別人一跟他說話,他立刻就能笑著回應;郭飛,他一早就聽說過郭飛這個名字,郭家的大公子,他爺爺跟自家老爺子鬥了二十年,不過這人……有點意思。

 

  學校很大,但是超市距離宿舍區很近,四人很快走到了超市。

 

  「誒,謝鐸銳,你待會收拾完回家嗎?說是後天才開始上課,待在學校也沒意思。」鐘連在認真挑選牙刷,看謝鐸銳走到自己身邊,問道:「你家應該也不遠吧?看你早上到的那麼早,幹嘛還住校啊?」

 

  「你回去嗎?」謝鐸銳拿起一把牙刷仔細看了看,又放回了原位,笑道:「你也沒比我晚多久啊,還是走路過來的,算起來咱倆到校的時間應該差不多啊。」

 

  鐘連苦瓜臉:「你就別挖苦我了,我那是真不知道能坐車,丟死人了。」

 

  孔敬已扶了扶眼鏡,接口道:「我也是走路過來的。」

 

  鐘連衝他豎起大拇指,「你真牛,我比你東西還少些呢,一路過來給我走得差點累趴下了,看不出來你瘦精精的,身板還不錯嘛。」

 

  「哪有,」孔敬已臉紅,不好意思道:「在家裡做體力活很多的,練出來了,那點兒東西一點都不算重。」

 

  「真的啊?我一直覺得我體力還算不錯呢。」

 

  ……

 

  幾人買完東西回去,把買回來的東西又收拾好,已經五點了,謝鐸銳看了看手錶,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家裡人還在等我回家吃飯呢,我先回去了啊,明天下午見。」

 

  鐘連已經掏出了超市買回來的零食開始「嘎嘣嘎嘣」吃,謝鐸銳清晰地看到他手指上的食物碎末,嘴角一抽。

 

  鐘連道:「行啊,明天下午見,我就不回去了,我回去了孔兄怎麼辦?」

 

  「行,」謝鐸銳點頭,拿起書包,看到了靠在一邊玩遊戲機的郭飛,謝鐸銳沖郭飛揚揚頭,道:「郭飛,你回去嗎?」

 

  郭飛收起遊戲機扔進書包裡,「回去啊,怎麼的?你送?」

 

  謝鐸銳挑眉,道:「行啊,我記得我們兩家能順一截,我把你捎回去,自行車你能行嗎?」

 

  郭飛看謝鐸銳一眼,笑了笑,點頭,「走著。」

 

  「行,那我們走了。」

 

  謝鐸銳和郭飛一前一後走出去,鐘連在後面扒拉著門框叫道:「誒我說,你們倆以前認識啊?都知道對方家在哪裡?」

 

  謝鐸銳已經走到了走廊盡頭,聞言停下腳步,轉過身沖鐘連,聳聳肩膀道:「就算是認識吧。」

 

  說完之後他就走人了,留下鐘連在原地疑惑不已,認識就認識,不認識就是不認識,哪裡還冒出來個算是認識的說法,那這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呢?

 

  謝鐸銳以前只在公眾場合看到了郭飛幾次,但是彼此都沒有和對方說話,畢竟郭家和謝家兩家人關係有些微妙,他們倆也沒有認識的必要,沒想到大學居然被分在了一個宿舍,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緣分。

 

  謝鐸銳身高一米八七,郭飛也不矮,至少是一米八往上,兩個人並肩走在路上,回頭率相當高,不斷偷偷有小姑娘偷看,不過兩人誰也不在乎,郭飛又看了幾眼謝鐸銳,道:「我說謝大少,你看這是不是有點尷尬,要不我去找輔導員換個寢室?趁著現在開學人還沒全報導住進去,還算簡單。」

 

  「為什麼?這是緣分,」謝鐸銳笑了笑,道:「你不覺得這樣挺好?每週回家路上有個伴啊。」

 

  郭家和謝家雖然政|治觀點不同,但是卻從沒有真正明面上對立過,而且從他的瞭解上看,郭飛也不是個對從政感興趣的人,就不用讓兩家上頭的事情影響到他們了。

 

  兩人對視一笑,郭飛自然明白了謝鐸銳的意思,笑道:「有你的,行吧,既然謝大少都這麼說了,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你那自行車真帶得起我?我怎麼記得你那車是帶你家弟弟的啊?」

 

  「沒想到郭公子這麼八卦啊,我帶誰都知道。」

 

  「誰不知道?」郭飛道:「謝大少疼自己弟弟疼得不得了,誰要是想拿下謝大少,就一定要從謝大少的弟弟入手,弟弟要是喜歡了,追到哥哥就把穩多了。」

 

  兩人上了校車,謝鐸銳微笑著看了他一眼,淡定道:「你果真八卦。」

 

  校車很快就到了學校門口,謝鐸銳去車庫把自己的自行車推了出來,沖郭飛笑道:「你看我這車,好像也真帶不了你,不如郭少你自己打車回去?」

 

  郭飛看著他,謝鐸銳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騎上自行車就走了,臨走前還留下一句:「郭少再見。」

 

  郭飛看著他飛快遠去的背影失笑,這人和傳聞裡不太一樣,蠻缺德,遠不如傳聞裡的溫柔紳士,挺有意思的。

 

  原本謝鐸銳是可以不用回家的,可是家裡還有個讓人放不下的弟弟,謝如安也是今天報名,報完名明天開始正式上課。

 

  自從謝如安到了謝家之後,謝鐸銳從來沒有跟他分開超過三天,完全就是走到哪帶到哪,恨不得給自己身上縫個大口袋,把謝如安裝進去,這以後都只能一個星期見一面,謝鐸銳心裡也有些捨不得。

 

  不過早就應該這樣了,一直跟在大人背後的小孩子,永遠都長不大,如果自己一直陪在他身邊,那麼謝如安永遠會是那個黏在他身上可愛的小孩子。

 

  這樣可愛的謝如安是謝鐸銳乖巧可愛的弟弟,謝鐸銳也喜歡這樣的謝如安,可卻不是謝家的兒子,不是謝老爺子的孫子。

 

  就算是捨不得,也要學會慢慢放手,讓他學會自己去經歷,演戲也算是其中一種。

 

  不過……即使是要開始放手,也要等這兩天過了再說。

 

  謝鐸銳剛一進門,謝如安就從裡面飛出來撲進了謝鐸銳的懷裡,他興奮地抱著謝鐸銳的腰,仰起頭看他,一張漂亮的小臉笑得像是花兒一樣:「我還以為哥哥今天不會回來了呢!」

 

  「為什麼不回來?」謝鐸銳也不嫌謝如安長大了沉,讓謝如安像是隻小袋鼠一樣趴在自己懷裡,拖著人往裡走,邊走邊道:「晚上吃什麼?我中午在學校吃飯,就吃了一點兒,還差點吐出來。」

 

  「張奶奶做了特別多好吃的,哥哥你要是天天回家吃飯,就不用在學校吃了,」謝如安撒嬌道:「不如讓人給你送飯吧?食堂的飯可難吃了。」

 

  謝如安想著想著就露出一臉的嫌棄,謝鐸銳失笑,捏了捏他的臉蛋,和他一起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拿起一個蘋果拋了拋,笑道:「你學校食堂的飯很難吃?那我讓人中午給你送吧?哥哥就算了,哥哥都這麼大了,還讓人送飯?你以為和你一樣大嗎?」

 

  謝如安拿了個蘋果「卡擦卡擦」咬,嚴肅道:「我也不小了,我也不要,會被笑話的。」

 

  「誰敢笑話我的寶貝弟弟?」謝鐸銳笑道:「哥哥找人揍他。」

 

  「老師說,不能隨便打架,打架的是流氓!是壞行為!是應該杜絕和受到批評的!」

 

  謝鐸銳看著那小屁孩兒眼裡的笑意,聽著那就像是背書一樣刻板的語調,好笑又好笑,忍不住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嗯?你再說一遍?」

 

  「我說什麼了?」謝如安捂著腦袋無辜看他,「我說我哥哥最帥!做什麼都好!」

 

  謝鐸銳忍不住又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這個小屁孩。

 

  謝如安瞪他,想了想沒忍住,撲到他身上和他掐架去了。

 

  儘管捨不得謝如安,謝如安也用行為很坦誠地表達了自己捨不得他的意願,但是謝鐸銳依舊是每週除了週末兩天都在學校住著,只是每天晚上在公共電話亭給家裡打個電話,當然主要是和謝如安聊天。

 

  大學的課程相比高中重了許多,能學的也多了很多,他泡在圖書館的時間也不少,除此之外,謝鐸銳還混跡在經管院的學生會,參加學校組織的辯論賽。由於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會鋼琴這件事,元旦晚會的時候還被晚會組織人拉著上台表演了個節目,讓謝鐸銳這個名字快速地傳遍學校,明裡暗裡追求謝鐸銳的女生也多了起來,因此還被鐘連酸溜溜地調侃了許久。

 

  第個學期結束之後,謝鐸銳的期末考試成績名列前茅,還拿到了一份獎學金。

 

  謝鐸銳對於自己的成績已經是毫不在乎了,但是他很在乎謝如安的成績,他考完回家的時候謝如安正在準備期末考試。

 

  「咚咚——」謝鐸銳端著杯牛奶,敲了敲謝如安房間的門,「小安,哥哥可以進來嗎?」

 

  門內傳來跑步的聲音,房門很快打開,謝如安穿著厚實毛絨絨的藍色小鴨子睡衣,從門內鑽出一個同樣毛絨絨的腦袋,「哥哥,怎麼了?」

 

  「你還要繼續?」見謝如安這幅沒想要結束的樣子,謝鐸銳皺起眉,沉聲道:「這都多晚了。」

 

  謝如安搓搓臉,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謝鐸銳,「老師佈置了好多好多的作業,我做完就睡覺了,哥哥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

 

  「哪裡有老師考前還佈置這麼多作業的?」謝鐸銳推開門進去,坐到他床邊,「行了,你寫吧,我也睡不著,在這裡看著你,先把牛奶喝了,待會冷了會有腥味。」

 

  「嗯!」謝如安笑起來,「咕嚕嚕」幾大口就將牛奶喝完了,把空杯子還到謝鐸銳的手裡,甜滋滋道:「謝謝哥哥,我馬上就寫完了,你等我一小會兒就好。」

 

  謝鐸銳笑著點點頭,見謝如安開始乖乖做作業,從他的書架上抽出一個不那麼小人書的書看。

 

  宋瑞琴當年特意給謝鐸銳開闢了一片空牆,以用於貼謝鐸銳從小到大獲得的各類獎狀,從學校發的到各類競賽應有盡有,後來有了謝如安之後也是一樣,牆上漸漸多了謝如安的獎狀,甚至連他幼兒園時候的「好寶寶」獎都沒落下,那片牆都快放不下了。

 

  宋瑞琴很是憂慮,謝如安今年才讀小學三年級,未來還有十幾年,這可怎麼放得下?

 

  於是宋瑞琴已經在尋找新的地盤了。

 

  書雖然挺幼稚,是本漫畫書,但是慢慢看著也挺有趣的,謝鐸銳越看越覺得有意思,差不多要把一本薄薄的漫畫書翻完的時候,謝如安終於扔掉了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雖說小學三年級的題對於謝如安來說完全不算是一回事,但是那也受不了老師們的題海戰術啊,單純寫一千個「1」都還需要點時間呢。

 

  「嗯?你做完了?」謝鐸銳也正好看完最後一頁,合上書就聽見謝如安打哈欠的聲音,笑道:「小朋友,辛苦了,要不要吃夜宵?哥哥給你煮麵吃。」

 

  謝如安眼睛一亮,直接從椅子上蹦了下來,「好!」

 

  謝鐸銳連忙摀住謝如安的嘴,湊在他耳邊壓低聲音道:「小朋友,背著大人做壞事要低調一點,媽媽不讓你半夜吃東西你忘記了?這麼大聲你是想把媽媽吵醒嗎?」

 

  「嗯!」謝如安縮了縮脖子,嘿嘿笑。

 

  謝鐸銳被他的樣子逗笑,捏了捏他的鼻子,「成天到晚在傻樂些什麼?」

 

  謝如安抱住他的腰,笑得更厲害了。

 

  能看著謝鐸銳的成長,能看到謝鐸銳真正敞開心溫柔的一面,不管這份感情現在是什麼,謝如安目前為止,都十分滿足。

 

  期末考試成績下來,謝如安再次全年級第一,給宋瑞琴捧回了一張獎狀,謝家和他差不多大年紀的幾個小孩子,沒一個考得有他好,謝宏聞考完之後就找時間到兩個弟弟和妹妹家裡去走了一圈,明裡暗裡地誇讚了自己小兒子一番。

 

  宋瑞琴拿著獎狀半天沒找著地方貼,最後只能無奈放棄,把家裡收拾了一下,空出了另一片客人進門就能看到的牆,將謝如安的獎狀和謝鐸銳之前辯論賽的最佳辯手獎一起貼在了新的位置上。

 

  二月的時候,謝鐸銳和簡尤都拿出了手裡所有的活動資金,合資擴大了投資範圍,這半年時間他們倆也沒有閒下來,徹底瞭解了市場,認識了不少的製片人和導演,在和製片人洽談了所有事宜之後,又投資了兩部電影。

 

  與此同時,《孤兒》那邊傳來了消息,說後期工作已經全部完成,把片子給了謝鐸銳簡尤二人,說就最近應該就要上映了。

 

  前前後後總共,謝鐸銳投資了四部電影,《孤兒》是他看得最仔細的一部,在拿到片子的當天,謝鐸銳就仔細將電影看了兩遍,有些場景甚至倒回去看了好幾遍。

 

  看完之後謝鐸銳確認自己就是沒事找事閒得找虐。

 

  看文字的感受和看視頻畫面的效果完全不一樣啊……謝鐸銳喝了一大杯涼水,揉了揉胸口,不管再過多久,他看著還是會胸悶心疼。

 

  你說這是何苦呢?

 

  倒是謝如安看了之後興奮不已,這小孩兒好像對於自己的臉能夠上大螢幕很是驕傲,一個勁地拉著謝鐸銳問他演得好不好,不說宋瑞琴了,連謝宏聞都沒逃過。

 

  此時正當是喜劇愛情電影當道的時候,而《孤兒》是一部略顯沉重,並且沒有任何愛情線的電影,再加上名不見經傳的實力派老演員和謝如安這個全新的面孔,謝鐸銳從一開始就沒有期待過這部電影能夠賺錢,最差就是票房連本都收不回來,他只是喜歡這個故事,一個有故事的故事。

 

  當然,其中肯定有謝如安的原因,電影裡的那個角色,就像是謝如安的縮影,他放不下。

 

  但是誰都沒想到的是,在最開始低迷的那幾天過去之後,票房竟然逐漸多了起來,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報紙上漸漸有了關於《孤兒》的話題,討論度越來越高,有時候謝鐸銳帶著謝如安去商場買衣服,都能聽見人討論。有了孩子的人看著更是感觸極深,影評人和觀眾的口碑都非常不錯,最後下檔的時候竟然是勝利了,雖說完全比不上《有事沒事就偷笑》的火爆程度,至少本金是收了回來。

 

  很多人在討論《孤兒》裡面那個演技極好的漂亮小演員謝安是誰,以前為什麼沒有見過,當然,就像是「謝安」這個假名一樣,媒體人能夠找到的也是謝鐸銳早就準備好了的虛假身份,而知道內情的人,也絕不會說出口。

 

  謝鐸銳是出品人,主演是出品人的親弟弟,即使是主演演得確實不錯,備受好評,那些不相干的人知道之後也一樣會說閒話,謝鐸銳不想聽到看到那些骯髒的話,他再是如何如何,也做不到堵上所有人的嘴,這個選擇最簡單方便。

 

  但就是這樣,也突然多出了要找「謝安」做代言的公司和廠家,他們找不到「謝安」本人,於是就找上了導演,杜則頭痛欲裂。

 

  一部電影可以做到票房與口碑雙贏,但是在與此同時還能受到各大電影節的青睞,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快要開學的時候,謝鐸銳突然接到杜則的電話,說是謝如安入圍了四月底金花電影節的最佳新人獎,《孤兒》電影也入圍了最佳導演獎和最佳編劇獎,無論票房如何,《孤兒》此時已經大獲全勝了。

 

  杜則打電話的意思,是問謝如安是否要出席電影節,謝鐸銳沒有考慮,也沒有詢問謝如安的意見,直接拒絕了。

 

  謝鐸銳以出品人的身份去過電影節,謝如安還太小,他不適合那樣的場合和交際。他知道謝如安喜歡演戲,也知道謝如安有天分,以後謝如安想要做什麼他都尊重他的選擇,如果家裡人不同意,他也會幫他爭取最大的權益,但是現在不行,有好的劇本,演戲無所謂,但是這類似的事情,不適合他出場。

 

  之後,謝鐸銳親自和謝如安說了這件事,他做好了謝如安可能會不高興的準備,就像是人不論男女老小都愛美一樣,不管是多大年齡的演員,對於電影節獎項都是會在意的,但是沒想到謝如安很淡定的就接受了,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說完之後就繼續玩兒去了,之後也沒有再多說這事兒。

 

  謝鐸銳這才確定,謝如安是確實對這些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只是演戲本身。

 

  沒想到這孩子還是個藝術愛好者,說不定和謝老爺子合得來,等自己開學去學校之後,如果爸媽同意,倒是真可以把他送去謝老爺子家裡住一段時間,跟著謝老爺子學學寫字。

 

  四月底,電影節正式開幕,《孤兒》獲得了最佳導演獎,謝如安也十分順利地拿下了最佳新人獎,獎盃是由杜則代領的。

 

  謝如安看到獎盃也很高興,但是沒有多餘的反應,謝鐸銳和宋瑞琴倒是高興地不行,將獎盃放在了家裡十分顯眼的地方,也不管獎盃搭配家裡的裝修有多麼的違和。

 

  《孤兒》之後,除了謝如安之外,導演杜則算是真正出了名,又看到了另一個合心意的劇本,謝鐸銳和簡尤這兩個名字在電影圈也漸漸有了名氣。

 

  19987月,謝鐸銳大一結束,過年時候投資的兩部電影即將開機,找到他們的製片人也越來越多,謝鐸銳和簡尤仔細商量討論了許久,很久之前的想法終於漸漸成型。

 

第三十四章

 

  暑假,謝鐸銳簡尤二人投資的另外兩部電影也陸續開機了,謝鐸銳和簡尤作為出品人都出席了開機儀式,這兩部電影幾乎拿空了謝鐸銳和簡尤的所有積蓄,手上的閒錢著實不多,他們一番商量,決定將原定的計劃先往後推一推。

 

  兩部電影都是知名導演以及正當紅的演員,又是時下正流行的題材風格,再加上剛開機就請人做了宣傳,關注度一直很高,相信在上映之後一定會票房大賣。

 

  謝鐸銳和簡尤在KEN會所談完事兒,把人送走,兩人都活動了一下筋骨,坐下之後,簡尤給謝鐸銳倒了杯茶。

 

  「之前嘉澍說給你打了電話,你沒接?都找到我這裡來了。」

 

  謝鐸銳一愣,「有嗎?我是真沒注意到,最近忙得一團轉,這邊都是事兒,再加上我們家那小孩兒想學跳舞,我在幫他找老師,有時候就忘了回他,他找我有事兒?」

 

  「說投資的事情唄,」簡尤哭笑不得,「程少拿著錢沒處花,知道咱倆最近資金方面有點困難,友情贊助來了,你怎麼看?」

 

  謝鐸銳把杯子拿在手裡把玩著,也沒喝,聞言笑道:「程少的錢你敢隨便花?」

 

  簡尤想了想,也笑了,「你這人有時候真的挺刻薄的,和郭飛天天鬥嘴皮子損對方也就算了,嘉澍我們多少年的朋友了,你怎麼說話也話裡有話的。」

 

  很明顯嗎?可能是因為面對的是簡尤,所以自己根本沒有去掩飾。

 

  一個人是否真心喜歡自己,小孩子是能看出來的,謝如安明顯對程嘉澍有些抗拒,而除了程嘉澍之外,謝如安對自己所有的朋友態度都很好,謝鐸銳心裡奇怪,於是留意觀察了一下,沒想到居然還真被他觀察到了讓人心裡不太舒服的地方。

 

  謝如安到謝家這麼幾年,程嘉澍似乎從來沒拿謝如安當過自己的親生弟弟,每次聚會聊天話裡話外的,總是有意無意地提醒著謝如安自己不是他的親弟弟。

 

  而這恰巧觸犯到謝鐸銳最不能忍的地方。

 

  想到程嘉澍以前說過的那些話,謝鐸銳就有些惱火,但還是無辜道:「我有嗎?我們自己要虧了也就虧了吧,程嘉澍那邊可不好辦,要賠了我心裡過意不去,對了,我聽翟行說最近身體又差了?住了好幾天的院了,聽起來挺嚴重的,我還想著什麼時候去看看他,怎麼著,要不要一起?」

 

  「我昨天就去過了,你自個去吧,」簡尤搖搖頭,疑惑地看了眼神色平靜的謝鐸銳,道:「我怎麼覺得你和嘉澍感情沒之前那麼好了?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謝鐸銳失笑,「簡少,我發現你有時候真的挺八婆的,特別能想,跟鐘連一個樣兒。」

 

  「……」簡尤:「你怎麼能拿我跟鐘連比?」

 

  謝鐸銳大笑,給簡尤添了茶,兩個人就電影和資金的事情又聊了一會兒,簡至衡就進來了,謝鐸銳見簡尤和簡至衡沒說幾句話就要吵起來,哭笑不得地告辭了,把場地留給了他們叔侄倆。

 

  簡尤和簡至衡年齡相差不過十歲,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也說不上是感情好還是不好,反正每次見面一定會吵起來,一丁點雞毛蒜皮的事情都能吵一吵,簡尤和簡至衡平日裡都不是這樣的人,可都這樣了倆人也沒說不見面,簡尤還是每週回家都會和簡至衡見面,有時候簡至衡還會開著車去學校接他。

 

  這兩個人真是奇怪的關係。

 

  司機一直在車裡等著謝鐸銳,謝鐸銳開門上車,司機問道:「少爺,回家嗎?」

 

  謝鐸銳嘴角一揚,挑眉笑道:「先去椿樺路轉角的那家蛋糕房,我去買點東西。」

 

  鐘連是個非常喜歡吃的人,基本上時時刻刻嘴裡都要塞著東西,背包裡除了書之外也都是各種各樣的吃的,連甜食也不放過,謝鐸銳從不知道原來男孩子也能愛吃成這樣,不過這一年裡倒是從他嘴裡知道了不少好地方。

 

  椿樺路的蛋糕房也是這樣,聽鐘連說這個蛋糕房在七月的時候推出了一款新的點心,味道非常好。

 

  自家也有個喜歡甜食的小朋友,謝鐸銳想到謝如安看到甜點時候會露出的笑臉,忍不住笑出聲。

 

  買好蛋糕回到家還沒到飯點,客廳裡沒人,估摸著人在房間裡。

 

  謝鐸銳想著可以先讓謝如安吃點兒,剩下的留著晚上偷偷當夜宵,去廚房拿了個盤子裝起來一點兒,再端去謝如安的房間,不知道小孩兒是在玩兒還是在睡覺,謝鐸銳怕吵醒他,也為了給個驚喜,直接推開門,結果他沒能讓謝如安驚喜,謝如安倒是讓他吃了一驚。

 

  房間裡不只是謝如安一個人,還有個他沒見過的小孩兒,倆人正趴在地上看漫畫書,小小聲地交頭接耳著,聽到開門的聲音齊齊地抬起頭望著他。

 

  謝鐸銳:「……你好?」

 

  謝如安這才反應過來,笑意盈盈地跑到謝鐸銳的身邊抱住他的腰,衝著也站起來好奇地看著他們的小孩子介紹道:「哥哥,這是關立軒,我同班同學,我的好朋友,立軒,這是我哥哥謝鐸銳。」

 

  關立軒立刻道:「謝大哥好。」

 

  會帶到家裡來玩兒的,看來謝如安確實和他關係不錯,謝鐸銳揉了揉謝如安毛絨絨的腦袋,帶著他一起朝裡走,把點心放到書桌上,笑道:「你好,我只拿了一個叉子,你們玩著,我去給你們再拿一個,一起吃。」

 

  關立軒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耳朵,小聲道:「不用了吧……」

 

  「你是小安的朋友,不用跟我客氣,晚上留下來吃飯吧,」謝鐸銳道:「我待會讓阿姨加菜。」

 

  關立軒想了想,道:「那我要打電話給我媽媽。」

 

  「好,」謝鐸銳失笑,「待會哥哥幫你說。」

 

  關立軒明顯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卻沒有再拒絕,大方地點頭應道:「嗯!謝謝謝大哥!」

 

  謝如安在他這麼一說之後才注意到他手裡的東西,立刻笑起來,像是袋鼠一樣往謝鐸銳的身上爬,謝鐸銳失笑,把他抱起來,任由他在自己臉上親了一口,膩歪歪道:「哥哥果然對我最好了!」

 

  謝鐸銳失笑,把他放到地上,見關立軒的表情更好奇了,笑道:「你朋友還在呢,小心被你朋友笑話。」

 

  「立軒才不會!」謝如安嘿嘿笑,「哥哥你快去拿叉子,我想吃點心了。」

 

  見謝鐸銳要出房間了,謝如安突然想到什麼,又不放心地叮囑道:「哥哥,別告訴媽媽,媽媽又要說我!」

 

  謝如安的表情十分苦惱,小臉皺成了一隻薄皮大餡的包子,謝鐸銳被他逗笑,連關立軒也笑起來。

 

  這是謝如安讀書三四年來第一次帶朋友回家,自然受到了謝家人的熱情款待,一起吃完飯之後,時間也不早了,於是讓司機把關立軒送回了家。

 

  晚上洗完澡,謝如安和謝鐸銳一起窩到床上,謝如安忍不住扯著謝鐸銳的衣服問:「哥哥,你覺得立軒怎麼樣?」

 

  謝鐸銳好笑,空氣中滿是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謝如安的眼睛裡寫滿了期待,他捏了捏謝如安的鼻子,笑著反問:「什麼怎麼樣?他不是你的朋友嗎?」

 

  「他是我的朋友呀,是我最好的朋友,」謝如安在謝鐸銳手心裡蹭蹭,「就是因為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才要問哥哥!」

 

  這都是什麼邏輯?謝鐸銳哭笑不得,「他是你的朋友,自然是你喜歡就好,不用問我,哥哥相信你有分辨哪個是好朋友,哪個是壞朋友的能力。」

 

  謝如安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於是重重點頭,放心地打了個哈欠,縮到謝鐸銳的懷裡,「嗯,哥哥,我困了,你親我一下,我要睡覺了。」

 

  都九歲了睡覺還要人哄,平時也沒看出這麼嬌氣啊,謝鐸銳無奈地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抱著人輕拍他的背,柔聲道:「行了,長不大的小朋友,睡吧,也就這兩年了,過兩年你就得去自己睡覺了,知道嗎?」

 

  謝如安哼哼唧唧,甚至還發出了呼嚕聲偽裝自己已經睡著了,謝鐸銳哭笑不得。

 

  第二天一早,謝鐸銳起床鍛鍊的時候就給人打了電話,讓人把關立軒的個人資料家庭資料甚至祖宗十八代都仔細地查了一遍。

 

  簡尤看他淡定地掛斷電話,忍不住道:「你就對你弟弟這麼不放心?你弟弟就帶個朋友回家,你這給查的……你當年交朋友你爸也這麼幹的?」

 

  謝鐸銳保持著勻速的跑步速度,平淡道:「小安不一樣,他還小,還沒有辨別一個人是否是真心的能力,我不想他被騙而已。」

 

  「……」簡尤:「你不如天天把你弟弟抱在懷裡走好了,他以後朋友只會越來越多,說不定還有女朋友,到時候你怎麼辦?」

 

  「在他長大之前,他身邊所有親近的朋友我都要確定他們的身份,我只是在儘量保證他的安全而已,」謝鐸銳笑笑,道:「女朋友在成年之前他就不要想了,我們家不同意早戀的。」

 

  簡尤看看他,聳肩,反正是他們兄弟倆的事情,跟他這個外人也沒什麼關係,但話雖如此,簡尤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這些事兒你弟弟要是知道了,真的不會跟你生氣?」

 

  謝鐸銳揚起嘴角,笑道:「那不讓他知道不久行了嗎?」

 

  簡尤無奈,嘆了口氣,道:「謝老媽子,你這副樣子簡直就跟上次我們看那劇本裡一心護著自己兒子的惡婆婆一模一樣,小心你家弟弟跟你對著來,氣死你。」

 

  「……」謝鐸銳:「我們好久沒練過了,走,找地兒練練吧。」

 

  簡尤:「……」

 

  謝鐸銳今天比以往晚了一個小時到家,因為他跟簡尤好好地打了一場,謝如安剛起床,正坐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套衣服,見謝鐸銳進來條件反射性地就要往謝鐸銳身上撲,謝鐸銳連忙一躲,支愣著一根指頭把謝如安戳開,「我身上全都是汗,你換完衣服就去吃飯,我先洗個澡就下來。」

 

  謝如安撇撇嘴,很不樂意地看著他關上了浴室門。

 

  浴室裡很快響起水聲,謝如安漸漸清醒了過來,頓時開始想入非非,說起來……謝鐸銳的身材越來越接近謝如安腦海裡的樣子了。

 

  真是……特別帥啊!

 

  謝鐸銳洗完澡出來謝如安已經去樓下了,他擦乾淨頭髮,換了身正式一些的衣服才下樓,謝如安正坐在餐桌上吃早飯,張姨原本在陪他聊天,見謝鐸銳過來就走了,謝鐸銳拿過牛奶喝了一口,道:「小安,待會跟不跟哥哥去看嘉澍哥哥?」

 

  聽到程嘉澍這個名字,謝如安立刻抬起了頭,嘴上還糊著一層牛奶,「嘉澍哥?」

 

  「嗯,他生病了,在醫院,」謝鐸銳看得好笑,幫他擦乾淨嘴邊的牛奶,「哥哥待會要去醫院看他,你要不要和哥哥一起去?」

 

  那必須去啊!要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發生了什麼可怎麼辦,現在好不如謝鐸銳對程嘉澍冷淡疏遠了一些,謝如安立刻點頭,擔憂道:「嘉澍哥沒怎麼樣吧?為什麼總是在醫院?」

 

  謝鐸銳笑笑了笑,「沒事兒,吃完早餐就過去,你再去換套合適的衣服。」

 

  每次自己去見完程嘉澍之後,謝如安雖然不說,但是多少都會有點不高興,還不如一起帶著,順便回來的時候還能帶著他一起去昨天的那家蛋糕店買東西,這小傢伙看起來很喜歡吃。

 

第三十五章

 

  謝鐸銳和謝如安二人吃完早餐收拾好之後就去了醫院,中途謝鐸銳還下車特意買了程嘉澍能吃的營養品,到達醫院的時候是上午十點,程嘉澍在特護病房裡,做完檢查之後正在掛水。

 

  謝鐸銳和謝如安進去的時候程嘉澍還昏昏沉沉睡著,紮著針的手上青了一片,臉色極其難看,灰撲撲地蒙著一層死氣,程嘉澍的母親蘭蕙坐在一邊握著程嘉澍的手,專心地看著程嘉澍,雙眼紅腫一看就是哭過了,不過即使如此,聽到他們的聲音蘭蕙還是起身,笑了笑,背脊挺得筆直,道:「你們來看嘉澍了?嘉澍還睡著,我這就叫醒他。」

 

  「不用了,讓他好好休息吧,別打擾他,」謝鐸銳看程嘉澍的樣子有些心驚,「阿姨您快坐下吧。」

 

  蘭蕙微微一笑,讓謝鐸銳和謝如安在一旁坐下,疼惜地幫程嘉澍理了理額頭上的碎髮,輕聲道:「你和嘉澍是好朋友,不是外人,我就不叫他了,他昨晚……一晚上沒睡過,一直反反覆覆,沒個鬆快的,今天估計折騰累了,好不容易能休息了,就讓他多睡會兒吧。」

 

  謝鐸銳皺眉,起身給蘭蕙倒了一杯溫水,「嗯,阿姨,那現在情況怎麼樣?醫生怎麼說的?」

 

  「醫生還能怎麼說,養著吧,注意不能生氣,情緒不能太激動,這麼多年,也就這樣了……」蘭蕙說著說著眼角又濕潤起來,卻因為有外人在沒有哭出來,一直保持著得體的笑容,「沒事兒,我們都習慣了。」

 

  聽這話狀況是很不好,蘭蕙很少在外人面前承認程嘉澍的病情有多嚴重,謝鐸銳看著程嘉澍的樣子,心裡多少有些難受,道:「我也做不了什麼,買了些嘉澍喜歡吃的補品,補補身體。」

 

  蘭蕙點頭,笑著看向謝如安,道:「這就是你弟弟吧?自從嘉澍病了以後我就很少出門,這麼多年了居然也沒見到你弟弟一面,今天時間不對,等過些天阿姨給你補上見面禮。」

 

  謝如安連忙道:「謝謝阿姨,不用了,見長輩應該我們買東西,您是長輩。」

 

  蘭蕙笑笑,不知不覺間將那杯溫水喝完了,和謝鐸銳就程嘉澍的病情聊了幾句,快中午了,蘭蕙想請謝鐸銳吃飯,謝鐸銳連忙拒絕了,現在程嘉澍一個人在醫院,隨時都需要人,他怎麼可能讓蘭蕙特意請他去吃飯。

 

  「要不阿姨您在這裡看著嘉澍,我去外面給嘉澍和您買點吃的?」謝鐸銳道:「嘉澍隨時都有可能會醒,您看著他比較好。」

 

  程嘉澍和謝鐸銳關係好,蘭蕙是知道的,程嘉澍這麼多年很少出門,認識的人也都很少,那些人程家都是一清二楚的,只有謝鐸銳是常常出現在程嘉澍口中的,每次說起謝鐸銳,程嘉澍的話都會很多,笑容也會多一些。

 

  蘭蕙也沒有拒絕,點頭答應了,「麻煩了。」

 

  謝鐸銳於是就帶著謝如安一起去了醫院食堂,給程嘉澍和蘭蕙都買了午餐,謝鐸銳想著待會送完東西就可以告辭了,可以回家再吃,也就沒有做自己和謝如安的打算,結果一上去,他發現程嘉澍已經醒了,蘭蕙和程嘉澍的主治醫生說事兒去了。

 

  看見謝鐸銳進來,程嘉澍立刻笑了笑,儘管還戴著氧氣罩,也輕聲叫道:「阿銳。」

 

  「嗯,」謝鐸銳一驚,連忙過去把東西放在櫃子上,「你別說話了。」

 

  程嘉澍讓蘭蕙幫他把病床搖高一些,半躺著病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謝鐸銳,道:「我沒事兒,沒那麼嚴重,就醫生喜歡那麼說話,什麼都不敢肯定,就怕一句話說得不對負責任,聽起來就嚴重些。」

 

  謝鐸銳哭笑不得,幫他蓋好被子,坐在他旁邊,道:「你行了你,醫生不都是這麼說話嗎,不過看著你精神還不錯,怎麼樣,現在感覺如何?」

 

  「老毛病了,我都習慣了。」程嘉澍笑笑,「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去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

 

  謝鐸銳皺眉,「你看看你說的是什麼話?要是蘭阿姨聽到了得多難過?別這麼沒信心,從小到大說了多少次,最後哪次不是平安度過的,老話還說呢,好人一生平安,對吧?」

 

  程嘉澍笑笑,沒對謝鐸銳的話發表什麼意見,謝鐸銳皺眉,還想說什麼,突然看到謝如安端著一杯溫水,小心翼翼地走過來,「嘉澍哥,你能喝水嗎?媽媽說多喝熱水,身體會好得快。」

 

  「謝謝小安,」程嘉澍失笑,將氧氣罩取掉,接過了謝如安手裡的水,小心地喝了兩口,道:「謝謝你,我也希望我喝完就能立刻好過來,嘉澍哥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呢。」

 

  說完之後,程嘉澍還帶著笑意看了謝鐸銳一眼,謝鐸銳只覺得程嘉澍的眼神有些奇怪,讓他感覺不是很舒服,卻也沒有多想,只是接口道:「是啊,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你別灰心喪氣。」

 

  「嗯。」程嘉澍笑意更深,道:「我聽翟行說你和簡尤兩個人準備開個公司?我看了之前你和簡尤投資的電影,反響都還不錯,咱們的小安還拿了個獎呢,你們現在怎麼想的?」

 

  謝鐸銳把在自己身邊磨磨蹭蹭的謝如安抱進懷裡,一手無意識地捏著謝如安肚子上的肉,一邊道:「最近資金周轉不開,我和簡尤在想另外的路子,反正大致就是這麼個事兒,還沒譜呢,怎麼就全世界都知道了。」

 

  「資金周轉不開怎麼也不來問問我?」程嘉澍道:「咱們這麼多年的兄弟,關係和其他人能一樣嗎?再說了我很信你,再多的錢給了你,我也相信你可以翻倍的還給你,你肯定也不會問我借錢,就當我入股怎麼樣?」

 

  昨兒簡尤才跟自己提過這事兒,今天程嘉澍就又提,謝鐸銳想了想,覺得和程嘉澍也沒有拐彎抹角的必要,於是拒絕了,「我和簡尤現在也就是有個想法,開公司哪裡是這麼簡單的事情,我們還沒考慮好,等到定下來了估摸著另外兩部電影已經上映了,資金也就能流動了,再說了,這事兒要是賺了不說,賠了怎麼辦?」

 

  程嘉澍皺眉,道:「可是我……」

 

  「別想這些了,」謝鐸銳失笑,道:「你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養好你的病,趕緊回家,別在醫院待著了,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

 

  想著他們也不可能現在就做決定,謝鐸銳又這麼說了,程嘉澍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怕多說了什麼話適得其反。

 

  他不在乎錢,他也不在乎謝鐸銳是賺了還是賠,他在乎的是人。

 

  如果謝鐸銳所有的生意都有他的身影,如果是他和謝鐸銳合夥開了公司,那麼他和謝鐸銳的未來就等於是綁定到了一起,他們會有無數的機會見面,謝鐸銳總有一天,一輩子都會和他在一起。

 

  程嘉澍現在虛榮的身體情況不能夠長時間的說話,所以謝鐸銳在蘭蕙回來之後就藉故告辭了,臨走之前程嘉澍還道:「下個月月初是我的生日,你和小安一定要來。」

 

  謝鐸銳自然點頭應下了。

 

  回去的路上謝如安一直沒說話,一張小臉若有所思,十分的深沉,謝鐸銳覺得好笑,看了他一會兒,見他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的目光,戳了戳他的臉蛋,道:「小朋友,你在想什麼?」

 

  「啊?」謝如安這才回神,揉了揉自己被戳的臉蛋,「沒有想什麼,就想哥哥一定要好好的,千萬不要生病,也千萬不要進醫院。」

 

  謝鐸銳失笑,把人抱進自己懷裡,「行了,與其擔心哥哥,不如擔心你自己,之前不是還聽張奶奶說你感冒了嗎?怎麼答應哥哥的?」

 

  「那是意外!」謝如安嘿嘿笑,辯解道:「那天真的好熱的,所以我才會對著風扇吹,沒想到就會感冒呀。」

 

  「以後就算是再熱,也不能幹這種事兒,知道了嗎?」謝鐸銳笑,「要不然哥哥知道了,打你的屁股。」

 

  「……」謝如安:「媽媽都不會打我的屁股。」

 

  謝鐸銳很是霸道:「那又怎麼樣,因為媽媽不打,所以哥哥就不能打嗎?」

 

  這都是什麼歪理,謝如安哭笑不得,剛才程嘉澍說到入股之後就開始沉重的心情終於好了一些,道:「哥哥,我已經四年級了,你不能再叫我是小朋友了。」

 

  「那又怎麼樣?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小屁孩兒。」

 

  說完之後謝鐸銳甚至還在他屁股上戳了一下,謝如安被他戳得渾身一僵,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謝鐸銳失笑。

 

  入股是一切事情的起源,謝如安一直覺得,如果前一世程嘉澍和謝鐸銳沒有任何生意上的糾葛,如果程嘉澍不是股東之一,那麼之後的很多事情說不定都是可以避免的,至少,程嘉澍根本沒有背叛謝鐸銳的機會,之後的一切說不定都可以改變。

 

  程嘉澍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他披著一張人皮,其實根本不是人。

 

  謝鐸銳和程嘉澍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聯繫了,謝如安本以為這麼長時間了,程嘉澍或許已經忘記了,但是程嘉澍今天看謝鐸銳的眼神讓他毛骨悚然,上一輩子的事情恍惚重新出現在了眼前,他當時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任何事情都不如一個瘋子可怕。

 

  謝如安抱緊了謝鐸銳的腰,將腦袋埋進了他的懷裡。

 

  《孤兒》是一個意外,謝鐸銳根本沒想過讓謝如安以後去演戲,他知道演戲有多辛苦,他不希望謝如安去做這一行,所以《孤兒》結束之後,謝鐸銳就讓杜則幫他拒絕了所有找到謝如安的劇本,無論什麼本子都不去考慮,但是謝鐸銳卻沒有考慮到杜則面對好劇本時候的動搖,親自拿著本子敲開了謝家的門。

 

  「這個劇本真的很不錯,你可以自己看看,」杜則道:「導演和製片都是我的熟人,劇組的其他演員基本都定下來了,人都不錯,我那導演朋友說是一定要小安,我也研究過了,小安真的很合適,這個覺得戲份不多卻很討巧,會很招人喜歡的。」

 

  謝鐸銳喝了口茶,連劇本都沒看一眼,直接搖頭道:「不可能,你拿回去吧。」

 

  杜則著急道:「我們認識那麼久,我你還信不過嗎?相信我,真的很不錯,我知道你捨不得,小安的身份也會很尷尬,但是你要相信我,我們會保護好他。」

 

  謝鐸銳紋絲不動,「他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讀書,還有一個月就要開學了,也沒有時間。」

 

  「我們都會安排好,你放心,童星那麼多,你看到幾個影響了學習的?再說了不是有你在嗎?有你這麼個哥哥在,你還擔心小安成績不好?」杜則見謝鐸銳眼神都沒變,終於忍不住拿出了殺手鐧,「以我對小安的瞭解,小安肯定會很喜歡這個劇本這個角色,你要是拒絕我,我就直接找上小安,你總不能隨時隨地都跟著他吧?」

 

  謝鐸銳看向杜則,眼神頓時冷了下來。

 

  杜則連忙又補救道:「這只是一個,以後還會有更多,不可能都由你給他做決定吧?總得讓小安自己做決定,再說了,你不是和簡少要合夥開公司嗎?小安這麼喜歡演戲,又這麼有天分,以後肯定還是會演戲的,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與其你一直抗拒著,不如你支持他,等到以後他紅了,直接簽你的公司,你反而更容易保護他,不是嗎?」

 

  杜則說得口乾舌燥,「咕嚕嚕」喝了一大口水,謝鐸銳被他說笑了,托腮問他:「誒,我說,你不就想讓小安去試鏡嗎?何苦扯這麼多理由?行了,既然是你的朋友,那我晚上問問小安,讓他自己做決定吧,我只是哥哥而已,管不了那麼多。」

 

  誰不知道小安最聽你的話,也幸好謝鐸銳不是個冥頑不化的人,不然小安那孩子以後可難辦了。杜則大大地鬆了口氣,道:「行,把劇本給小安看看,如果他要是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隨他。」

 

  「嗯,」謝鐸銳點頭,輕飄飄地看了一眼杜則,淡淡道:「以後有事兒說事兒,別用謝如安威脅我。」

 

  杜則渾身一僵,連忙點頭。

 

  一不小心戳到謝大少的逆鱗上去了,杜則知道自己讓謝鐸銳很不舒坦,沒有發火完全是因為他當自己是朋友,但他們的關係遠遠沒有到謝鐸銳能當他是開玩笑的地步,連忙識趣地起身告辭了。

 

  看著杜則出門,謝鐸銳的眉頭皺了起來。

 

  謝如安是他唯一的弟弟,這麼幾年也算是他一手帶大的,他寵謝如安誰都知道,他也不避諱任何人,但是……如果所有人都知道謝如安是謝鐸銳的軟肋,謝如安會很危險。

 

  雖說是答應了杜則讓謝如安自己做決定,但是謝鐸銳將劇本提前看了一遍,確認沒有什麼問題之後才交給了謝如安。

 

  杜則是一個才華橫溢的人,同時也是個挑剔的人,能讓他看上眼並且親自找上門來的劇本肯定是很不錯的,謝如安果然一看就很喜歡,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謝鐸銳多少有些鬱悶,小屁孩長大了啊……

 

  既然謝如安同意了,謝鐸銳也沒有再拖下去,帶著謝如安去試鏡,最後沒問題之後就簽了約,等到八月上旬就要進組,不過謝如安年齡和身份都很特殊,所以劇組特意給他把戲的時間做了安排和調整,讓他能夠儘量在開學之前把重頭戲都拍完,並且承諾謝如安最晚就晚上九點半就必須收工回家。

 

  當然,這也是謝鐸銳答應簽約的重要條件。

 

  謝如安和這個劇組簽約的消息一放出去,還引起了一陣討論,謝如安是金花獎的最佳新人獲得者,一個年僅八歲的童星,也是有史以來最神秘的童星。他除了在電影裡,沒有出現在任何公眾場合,連當時《孤兒》做宣傳的時候他也沒有現身,也沒有任何一個記者找到過謝如安。

 

  謝鐸銳和簡尤找到了另外的路子做生意,手頭的資金終於流通了一些,這一年裡也認識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圈內朋友,大家商量了許久,開公司的事情終於正式提上了日程。

 

  八月初,程嘉澍的生日如期而至,謝鐸銳收到了程嘉澍送來的邀請卡。

 

  程嘉澍很少出門,這次剛從醫院回來,再加上以前因為身體原因,自從長大一些之後就沒有辦過大型的生日宴會,程家為了避免意外情況的發生,將宴會地點選在了護衛深嚴,安保措施十分完善的程家祖宅。

 

  謝鐸銳是和簡尤翟行二人同道去的,他們到的時候距離宴會正式開場還有近半小時。程家的人早就被吩咐著記下了關鍵人物的車牌號,他們三家的車剛一停下,他們就被人帶著從另外的一道門直接進了後院。

 

  他們被人帶著穿越了長長的走廊,停在了一間房間前,服務生彎了彎腰,道:「少爺吩咐讓幾位公子到了之後直接到這裡找他,他在這裡等你們。」

 

  簡尤笑了笑,「麻煩了。」

 

  服務生走了,謝鐸銳推開門,程嘉澍正坐在窗口處喝水,聽見開門的聲音回頭一看,見是他們,頓時笑起來,「你們來了?快進來坐吧,外面人多又雜,和我一起休息會兒,等到開始了再出去吧。」

 

  「好,」謝鐸銳應道,牽著謝如安進去:「你今天氣色不錯啊。」

 

  簡尤道:「心情好自然氣色就好了。」

 

  翟行仔細將程嘉澍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最後驚奇地鑑定道:「嘉澍!你是不是胖了些!」

 

  程嘉澍笑著點頭,遞給乖巧坐在謝鐸銳身邊的謝如安一盤點心,應道:「是啊,之前我媽才幫我量過,是比之前胖了些。」

 

  「那就好,」簡尤笑著點頭,「那說明身體好了。」

 

  謝鐸銳替謝如安接過點心盤子,拿了一塊給謝如安,道:「謝謝你了,這小屁孩之前在家裡就吃了不少,還吃了一碗麵,不能再多吃了。」

 

  程嘉澍失笑,揉揉謝如安的腦袋,道:「小孩子嘛,總是愛吃的,哪裡有不愛吃的小孩。」

 

  「是啊,」說到這事兒,翟行頓時苦惱了,「我們家的小鈴鐺也是,成天就知道吃,我覺得她都要長成大胖子了。」

 

  幾人都笑起來,謝如安嘴裡還含著點心,聽到翟行這麼說急急忙忙地將點心吞下肚子,激動道:「才不是!鈴鐺可漂亮了!不是胖子!」

 

  「哎喲,」翟行酸溜溜,「我知道你們感情好,今天幸好小鈴鐺沒來,不然你們倆又要唧唧呱呱吵得我耳朵疼。」

 

  謝如安笑彎了眼睛,衝他吐吐舌頭,程嘉澍看得好笑,道:「你應該把小鈴鐺帶過來一起,小孩子多一些好玩兒,我家裡成天都冷清清的,我還希望有小朋友到我家裡玩呢,可惜誰都不願意。」

 

  謝鐸銳見程嘉澍神情有些落寞,想安慰他,程嘉澍連忙道:「沒事兒,我就是說一句。」

 

  幾人又聊了會兒,謝鐸銳的那一幫子兄弟陸陸續續都來齊了,房間裡也越來越熱鬧,好些人都是挺久沒有聯繫過了,但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畢竟不一般,還是能夠很快說上話,謝鐸銳一邊和他們聊天,一邊把謝如安的肚皮喂得滾圓。

 

  嘴裡說著不能讓謝如安多吃,可是見謝如安吃完了又幫他再要了一盤的,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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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時間線又要慢下來,因為這次的目標是,程嘉澍

  等到程嘉澍這條線end了,小安也該十四五歲了

 

第三十六章

 

  生日宴會開場,幾乎都是程家長輩以及與程嘉澍同齡的人,程嘉澍剛從醫院出院,不宜在太鬧的環境裡,所以只是請了自家人和朋友們,完全沒有和謝如安同齡的小朋友,謝鐸銳怕謝如安無聊,也怕自己顧不上他,於是乾脆在自己需要和別人聊天的時候,給謝如安找了個角落,並且端了一堆謝如安喜歡吃的點心,還要了一杯橙汁。

 

  謝鐸銳不放心,囑咐道:「你別亂跑,這裡結構複雜,跑丟了找不到你,要是想去衛生間,就找個服務員帶著你去。」

 

  謝如安被他的樣子逗笑,拿起一塊點心朝謝鐸銳嘴裡一塞,「哥哥,我明年就要滿十歲了,你不要總是拿我當小孩子。」

 

  「昨晚還吵著要吃零食,八點多了還讓我帶你出去買,還說不是小孩子?」謝鐸銳把點心吃掉,捏捏謝如安軟嘟嘟的臉,不遠處有兄弟在叫他,他也來不及多說什麼,忍不住在謝如安臉上親了一口,「別亂跑。」

 

  「知道了知道了,」謝如安衝他做鬼臉,「哥哥你好囉嗦!」

 

  謝鐸銳頓時覺得心臟被揍了一拳,謝如安於是哈哈大笑,謝鐸銳哭笑不得地走了。

 

  這小屁孩越來越大,終於開始學會和他鬥嘴了,當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可愛。

 

  「小安都這麼大了,你們感情還是這麼好,」程嘉澍見謝鐸銳過來,笑著道:「他還喜歡吃什麼?我讓人去準備。」

 

  謝鐸銳回頭看了看正在吃著點心到處東張西望的謝如安,笑著搖搖頭:「不用了,他胃口不大,吃不了多少,再吃多了晚上會胃疼。」

 

  程嘉澍點點頭,隨著謝鐸銳的視線看了過去,謝如安似乎是感覺到了他們的目光,看著他們露齒一笑,謝鐸銳的目光也更加溫柔,程嘉澍一聲輕笑,收回了視線。

 

  謝鐸銳遠遠地跟謝如安笑了笑,回過頭看就看到程嘉澍嘴角那絲意味深長的笑容,他心裡一動,品嚐到了一絲詭異,在程嘉澍看向他的時候,不動聲色地露出慣常的笑容。

 

  自從那天在醫院看完程嘉澍之後,謝鐸銳就總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只是說不出是為什麼。

 

  簡尤翟行等人拿著吃的過來,看到謝鐸銳,遞給了謝鐸銳一杯酒,翟行問道:「小安呢?怎麼不見人?」

 

  謝鐸銳示意他看不遠處的角落,「自己在那兒吃東西呢,不用管他,他要是過來,我一口酒都喝不了。」

 

  程嘉澍愣了愣,「小安不讓你喝酒?」

 

  「估計是我家老爺子吩咐的,知道小安說話管用,」謝鐸銳哭笑不得,「那小屁孩兒兢兢業業,不到必須喝酒的場合,一律撒嬌打滾,越來越欠揍了。」

 

  話雖然是這麼說著,但是謝大少的眼神和笑容怎麼看都不像是要揍弟弟,倒像是要抱著弟弟一起打滾的,簡尤見程嘉澍的表情有些意外,笑著給謝鐸銳作證:「真的,我見識過了,反正我想跟鐸銳喝一杯都要跟小安請示一下,小管家。」

 

  「剛才他還說我囉嗦呢。」謝鐸銳搖搖頭,喝了一口酒。

 

  自從有了弟弟之後,謝鐸銳除了和生意對象談事情,和關係好的朋友聚會的時候總是會忍不住提起自家弟弟,其他人倒也不會介意,程嘉澍知道那是謝鐸銳的弟弟,但是看著謝鐸銳的模樣心裡還是不舒坦,趁著他們喝酒的時候換了個話題,「阿銳,簡尤,你們倆投資的電影怎麼樣了?」

 

  謝鐸銳一聽程嘉澍提這件事就頭疼,卻又不好說什麼,只好淡定道:「一切都很正常,怎麼了?」

 

  「沒事兒,我問問,」程嘉澍笑道:「公司的事情呢?資金問題解決了嗎?」

 

  果然說著說著又要說到錢,謝鐸銳轉頭看簡尤,「這事兒簡少比我清楚些。」

 

  簡尤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他也已經被程嘉澍就這個問題問過好幾次了,也是一陣煩躁,只是點頭道:「這事兒用不了幾天就能解決了,進展地挺順利的。」

 

  「我們以前也不是沒合作過,挺愉快的,我也相信你們。」程嘉澍難得的固執。

 

  簡尤嘆氣,給他倒了一杯溫水,道:「之前和這一次不一樣,你最近身體這麼不好,就別亂動心思花費精力想這些了,好好養身體最重要。」

 

  簡尤說話的時候,謝鐸銳一直沒有開口,顯然對簡尤的話也是贊同的,程嘉澍看看簡尤又看看謝鐸銳,最終只是笑笑,沒再多說什麼了。

 

  謝鐸銳喝了口酒,總覺得程嘉澍的眼神不太正常,但是轉眼他又覺得自己想太多了,程嘉澍最多也就是因為他們倆的拒絕而心裡不太舒服而已,這麼多年的朋友了,總不至於因為這點事生氣。

 

  幾人又聊了幾句,門口突然傳來一陣轟動,謝鐸銳幾人都朝門口看,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沒想到居然是薛東……帶著孟青青,周圍圍了不少和薛東關係好的人,還有幾個不認識的打扮精緻亮眼的女人,看著有些眼熟,應該是孟青青的朋友。

 

  謝鐸銳看了眼毫不驚訝的程嘉澍,問道:「東子真的和孟青青?」

 

  程嘉澍笑著搖搖頭,道:「東子應該是真喜歡上孟青青了,只不過孟青青還沒答應他。」

 

  「孟青青比東子大了好幾歲吧?」謝鐸銳皺皺眉,「東子家裡沒意見?」

 

  簡尤攤手,無奈道:「薛家當然有意見,他爸都氣得快揍他了,不過孟青青不是沒答應嗎?他家可能也想著東子年輕,這些事情一知半解,玩玩而已吧。」

 

  程嘉澍有氣無力地坐在沙發上,笑道:「年輕不代表不懂,我覺得他們倆挺好的,知道東子這段時間家裡管得嚴,所以今天特意邀請了孟青青,作為兄弟,給東子創造機會嘛。」

 

  謝鐸銳皺起眉,顯然對程嘉澍這事兒上的做法不太滿意,但是眼看著薛東和孟青青一眾人已經走過來了,總也不能當著人家的面說,只好暫時把話收回了肚子裡。

 

  薛東相貌帥氣,孟青青清秀可人,兩個人站在一起倒也是養眼,孟青青長得年輕,一點也看不出年齡差距,但是謝鐸銳看著,還是忍不住皺眉,薛東有時候腦子有些簡單,娛樂圈女明星都是些什麼人,謝鐸銳心裡清楚得很,他就算是被算計,估摸著也想不到孟青青頭上去。

 

  程嘉澍和他們兩人說話,謝鐸銳和簡尤在後面看著,都有些無奈。

 

  「這個孟青青到底什麼時候和東子搞成這樣的?」謝鐸銳低聲問簡尤,「好幾年前就看著東子跟在孟青青身後跑,怎麼這麼多年過去了,這狀態還是這樣。」

 

  簡尤一笑,看了眼那倆人,道:「孟青青很有一手,一直吊著東子,真要在一起估計早就分了,東子怎麼可能還跟現在一樣圍著他轉,年前東子知道我們倆投資的那兩部電影之後還來找過我,想推薦孟青青做女主演,讓我給拒了。」

 

  「這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他沒敢去找你吧,」簡尤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孟青青,「反正我也直接拒了,就沒告訴你。」

 

  這孟青青恐怕是對薛東本人一點興趣也沒有,倒是對他的家世很感興趣,謝鐸銳單手揣兜,眼神深沉地看著孟青青喝了口酒,孟青青感覺到他的目光,轉過頭對他一笑,點了點頭當作打招呼。

 

  原來是這麼個意思,謝鐸銳微微一笑,孟青青又回過頭繼續和其他人說話了。

 

  「阿銳,怎麼躲到後面去了?和簡少說什麼悄悄話呢?」程嘉澍笑著衝著他們大聲道。

 

  謝鐸銳聳聳肩,和簡尤一起坐到了程嘉澍的旁邊,「哪裡,我是看你們聊得投機,不好插進來說話而已。」

 

  「阿銳你這話講得我可不愛聽了,」程嘉澍拍了拍謝鐸銳的手臂,「這裡正好有好幾個大明星,不是和謝大少你正巧有共同語言嗎?以後說不定有機會還能有合作呢。」

 

  於是順著程嘉澍的話,話題順其自然說到了謝鐸銳和簡尤準備開娛樂公司的事情,這事情一說出來,謝鐸銳立刻就感覺到孟青青和她帶來的幾個小明星看自己的眼神不同了,其中一個甚至主動給他遞了杯酒,他哭笑不得地拒絕了。

 

  謝鐸銳和他們聊了一會兒,就藉著謝如安的名字離開了,謝如安正半躺在沙發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謝鐸銳失笑,覺得時間不早了,可以帶著謝如安告辭了。

 

  他還沒走到謝如安身邊,手機就突然響了起來。

 

  謝鐸銳走到陽台去接完電話,隨著通話時間的延長,他的表情越來越難看,臉色陰沉地掛斷電話,剛轉身走兩步,就看到了臉色同樣難看的簡尤。

 

  簡尤和謝鐸銳一起退回陽台,關上了門,問道:「你知道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半道上出岔子了,不知道哪條道上的人動了手腳,」簡尤一臉陰沉,道:「往貨裡放了東西,在海關那裡被攔下來了,擺平沒問題,但是這批貨完了。」

 

  這意味著資金鏈又斷開了。

 

  謝鐸銳沉默了一會,突然冷笑道:「千萬別讓我查出來是誰。」

 

 

第三十七章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疏星朗月看著倒也挺美,不過謝鐸銳和簡尤沒有一個人有心情欣賞,陽台的玻璃門關著,卻還是有隱隱約約的樂曲從門內傳來,謝鐸銳慢慢地喝完一杯酒,沉聲道:「讓人往下查,我倒是想看看,誰在背後搞鬼。」

 

  「那是肯定的,」簡尤心裡也是火起,道:「誰這麼想跟我們過不去?」

 

  簡尤自認自己有時候雖然做事狠了些,但是真正得罪人應該還是沒有的,謝鐸銳就更不用說了,不管內裡裝著的是什麼,反正人人都說他是紳士。

 

  謝鐸銳雖說臉色難看,壓了一肚子的火,但是腦子卻沒亂,想了一會,看著簡尤還揚了揚嘴角,笑道:「跟我們過不去的人多了去了,能從小安的教室排到校門口,可是前前後後幾年這麼多次都沒出過問題,偏偏這次出問題,你不覺得巧合嗎?況且我還是特意打點過的。」

 

  簡尤恍然,目光愈發冷了,若有所思道:「而且手筆不小,膽子很大,本事也不小,在之前我們居然沒有聽到一點風聲,謝大少,你說我們這批貨完了,誰能獲利呢?」

 

  謝鐸銳一笑,衝他晃了晃酒杯,「你說呢?這事兒你得仔細回想一下,我為人這麼好,能讓人處心積慮設計陷害的,肯定是你簡大少。」

 

  簡尤無語地看著他,「你跟別人裝就得了,跟我還裝,你說你噁心不噁心。」

 

  謝鐸銳大笑,只是笑過之後很快收回了笑容,簡尤慢吞吞地喝完一杯酒,道:「我總覺得這事兒有點不對勁啊……」

 

  「這事兒哪裡都不對勁,」謝鐸銳冷笑,「在這個關頭搞出這麼點事兒來,行了,不管是什麼人,查出來就知道究竟了。」

 

  謝鐸銳將空酒杯放下,將自己的衣服理整齊,拍了拍還在想事兒的簡尤的肩道:「天不早了,我把小安帶回去睡覺了,等他睡著了我再給你打電話。」

 

  簡尤點頭,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程嘉澍還在和孟青青等人聊天,周圍圍了一圈人,居然連謝如安都在其中,孟青青的兩個朋友圍著他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時不時還塞給他一個水果或者點心,只不過其他人都是笑意盈盈,謝如安雖然也是笑著,但是謝鐸銳一眼就看出那孩子的不耐煩,謝鐸銳失笑。

 

  謝如安第一個看到謝鐸銳過來,頓時眼睛一亮,從女孩子中衝出來,一頭紮進謝鐸銳的懷裡。

 

  謝鐸銳接住他,拍拍他的腦袋,從他身上聞到了濃濃的香水味,從哪裡沾染來的自然不言而喻,謝如安一直不是很喜歡聞過於濃烈的味道,他會很難受,謝鐸銳對那幾個女明星的印象原本就不好,此時更是不耐。

 

  「阿銳,你跟簡尤兩個人在陽台上去講什麼悄悄話呢?」程嘉澍笑眯眯地看了看他們倆,玩笑道:「今兒可還是我生日呢。」

 

  周圍的人聞聲附和,真真假假地譴責了謝鐸銳和簡尤「私相授受」的情況,謝鐸銳和簡尤對視一笑,端起一杯酒道:「行,這事是我做得不對,我自罰一杯賠罪,嘉澍你喝白水就行了,生日快樂,大家都是兄弟,就不說禮物了。」

 

  程嘉澍看著謝鐸銳笑起來,漂亮的眼睛彎得像個月牙,和謝鐸銳碰了個杯,「謝謝。」

 

  謝鐸銳豪爽地一口喝完了一杯酒,剛才就圍在謝如安身邊的周慧給謝鐸銳遞了一張紙巾,捂唇笑道:「謝公子好酒量。」

 

  「謝謝。」謝鐸銳接過紙巾卻沒有擦,而是轉手遞給了簡尤,道:「剛才你不是出汗了嗎?擦擦吧。」

 

  簡尤:「……」老子還要替你擋多少槍,這人還沒完沒了得寸進尺了。

 

  「慧慧一直很崇拜你的,」薛東被孟青青悄悄地碰了碰胳膊,連忙道:「今天知道你要來,還特意打扮了一下呢,慧慧,平時看你也挺大方的,怎麼今天見到本人反而還不好意思了呢。」

 

  周慧臉一紅,瞪了薛東一眼,悄悄地看了看謝鐸銳,眼神含羞帶怯。

 

  薛東那話指向性太明顯了,一點也沒有避諱,簡直是個有耳朵的都能聽出來,謝鐸銳只是笑著搖搖頭,深知讓人說不下去的最好方法就是根本不搭理他,反而是謝如安的眼神已經朝著薛東幾人看了過去。

 

  「簡少也是,大家都是圈內人,來了之後還沒好好打過招呼呢,」薛東笑著拉過簡尤,道:「今天正好在,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簡尤看了那幾個臉頰緋紅的女演員一眼,把謝如安拉過來擋槍,笑道:「我算是什麼圈內人,別侮辱了電影藝術家們,真要說圈內人,還得說咱們小安啊,之前還拿了最佳新人獎呢。」

 

  「是啊是啊,」周慧親暱地摸了摸謝如安的髮頂,道:「剛才謝公子不在的時候我還誇小安來著,《孤兒》我看哭了好幾次了,小安演得真好,姐姐還要向你學習呢。」

 

  謝如安:「呵呵,謝謝。」

 

  「是啊,小安長得真漂亮,我看到還差點兒沒認出來呢。」

 

  ……

 

  眾人表面上都你來我往笑意盈盈,心底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其他人謝鐸銳不好估計,不過反正自家弟弟已經快要崩潰了,一直可憐兮兮地拿小眼神瞅他,謝鐸銳本來打算走,看到謝如安可憐巴巴的小樣,反而又多呆了一些時間。

 

  謝鐸銳用酒杯碰了碰簡尤的酒杯,譴責道:「你把我弟弟當成什麼了。」

 

  簡尤一點也沒羞愧,淡定反問道:「你又把我當成什麼了?」

 

  每次遇到感情類問題都拉自己出來擋槍,要不是看在發小的份上,早揍他了。

 

  聊天的時候謝鐸銳和簡尤頻頻打電話接電話,又過了一會兒,謝鐸銳就藉故告辭了,反正他有謝如安這個萬年請假利器,倒也沒人多說什麼,只是走之前多喝了幾杯酒。

 

  程嘉澍看著謝鐸銳牽著謝如安走出去,嘴角微微一揚,喝了口水,又和其他人說話去了,只是嘴角的笑意始終未散,所有人都說,程嘉澍今天心情似乎格外好。

 

  「哥哥,都怪你把我扔進奇奇怪怪的人裡,」身上全是各種各樣的香水味,謝如安不滿地抱怨,「好難聞。」

 

  謝鐸銳自從出了程家祖宅之後笑意就淡了許多,聞言輕笑道:「沒事兒,回家就去洗澡,好吧,我也覺得挺難聞的。」

 

  謝鐸銳的聲音聽起來興致不高,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謝如安皺了皺鼻子,爬上了車乖乖坐好,剛才他就注意到謝鐸銳不太高興,但是他以為是那群八流女演員的關係,現在看來好像不是啊,簡尤居然也跟在謝鐸銳身後坐了進來,臉色同樣不是很好看。

 

  顯然是有什麼不太好的事情,而且非同小可,才能讓他們倆同時擺出這幅表情,謝如安識趣地沒再說話,抱著謝鐸銳的胳膊待在了一邊。

 

  沉默了一會兒,謝鐸銳道:「剛才我打過電話了,後續問題解決地差不多了,海關那邊說是臨時接到線人的通知,說今天到的某批貨有問題,讓他們一定要嚴查,事前他們也並不知道那批貨是我們的,這邊應該沒什麼問題。」

 

  簡尤嗤笑一聲,道:「楊自沒等我說,就自己在查了,他經手的事情、他手底下的人出了這種紕漏,怎麼樣他也得拿出個交代來,先回去睡覺吧,這事兒出都出了,急不得。」

 

  「混了這麼多年,沒想到居然陰溝裡翻船,就這麼被人算計了,」謝鐸銳道:「這次做事太不小心了,疏忽大意。」

 

  「有人這麼處心積慮,我們即使再防備,那人也會找出漏洞鑽進去。」

 

  謝鐸銳笑了笑,道:「所以這一次無論如何,我也要把這人抓出來,站在陽光下讓我看看,到底是哪方神聖。」

 

  前一世,謝如安認識謝鐸銳時候,謝鐸銳已然事業成功了,他對於謝鐸銳在此之前的瞭解都只是道聽途說,真實情況是一點不知道,不過聽謝鐸銳和簡尤幾句話,謝如安心裡已經隱隱有譜了。

 

  謝如安一直很奇怪,因為照之前謝鐸銳和簡尤的想法來看,他們都完全沒有想讓程嘉澍入夥的意思,程嘉澍提過好幾次都被兩人明裡暗裡地拒絕了。但是當年R2J娛樂公司的創始人卻有三位,謝鐸銳,簡尤和程嘉澍,程嘉澍最終還是加入了。

 

  現在好像,找到原因了。

 

  他原本還以為程嘉澍的變態是後來慢慢養成的,沒想到這貨這麼小就已經心理扭曲變態了啊,知道謝鐸銳和簡尤資金現在不流通,居然這樣橫插一腳,如果謝鐸銳沒有查出背後搞鬼的人就是程嘉澍,那這時候程嘉澍再拿錢出來,就屬於好兄弟講義氣拔刀相助了。

 

  謝如安冷笑一聲,這算盤打得也太好了,做美夢去吧。

 

  謝鐸銳生意上的事情無論好壞,都很少和謝如安講過,那小孩兒雖然不懂得生意上的事情,卻能感受到他的情緒,他看著謝如安一副小心翼翼怕他難過的樣子,有些想笑,不過也沒什麼心情再去哄他。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謝如安一直在打呵欠,謝鐸銳幫他放好洗澡水讓他洗完了澡,又幫被熱水泡得迷迷糊糊的小屁孩擦乾淨頭髮,唱著歌讓人睡著了。

 

  謝如安睡得「呼嚕嚕」,謝鐸銳卻睡意全無,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起身倒了杯涼水到陽台上吹風去了。

 

  過了近半個小時,謝鐸銳的電話響了起來。

 

  「謝哥,我們找出內鬼了。」

 

  謝鐸銳剛掛斷楊自的電話,簡尤的短信就追了進來。

 

  「別看星星了,我在你樓下,走,我們一起去會會那位英雄吧。」

 

 

第三十八章

 

  謝鐸銳掛斷電話之後換了套衣服,將宴會的正裝換了下來,臨走前發現那小屁孩踢被子,露出了胖嘟嘟的小腿,謝鐸銳笑了笑,幫他仔細蓋好被子才出了門。

 

  簡尤坐在駕駛位上等他,正在一臉深沉地抽煙,謝鐸銳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位,簡尤悠閒地吐出一口煙霧,道:「比起自己看星星,是不是不如陪著我看月亮浪漫?」

 

  「還差了杯紅酒。」

 

  簡尤挑眉道:「喲呵,看著謝大少沒談過戀愛,還是有些路數的嘛。」

 

  謝鐸銳從簡尤褲兜裡摸出煙盒抽出來一支,銜在嘴角沖簡尤揚了揚下巴,「打火機。」

 

  簡尤看了他一眼,從另一邊的兜裡掏出來扔給他,謝鐸銳接過熟練地點燃煙,抽了一口之後才感慨般道:「我好像很久沒這個時間出來過了啊。」

 

  「是啊,」簡尤笑笑,「自從有了小安之後你就從良了。」

 

  謝鐸銳嫌棄他,「這詞兒聽得讓人想抽你。」

 

  「習慣就好,習慣就好。」簡尤笑眯眯。

 

  「電話裡我沒仔細問,楊自找出來那人什麼路子的?」

 

  「說是什麼背景沒有,背景一切正常,就一普通工人,被人收買了,楊自正在問,我們過去應該就差不多了。」

 

  兩人閒聊著分別抽完了一支煙,簡尤這才開車向著楊自的公司駛去。

 

  半個小時之後,謝簡二人抵達了楊自的公司,楊自知道他們會過來,早早地派人到樓下守著,車剛到就迎上來幫他們開車門停車,另外兩個人帶著他們上樓。

 

  楊自的辦公室在九樓,他們乘坐電梯上去,九樓只有楊自的辦公室亮著燈,他們進去的時候楊自正翹著二郎腿喝水,房間裡一片寂靜,楊自看到他們立刻站了起來,「謝大少,簡少。」

 

  楊自一個眼神看向身後的手下,手下立刻很有顏色地在謝鐸銳和簡尤身後放了兩張舒服的軟椅。

 

  謝鐸銳和簡尤一起坐下,謝鐸銳神色波瀾不驚,沖楊自點點頭,他們倆和楊自合作過很多次,也算是挺熟了,也就沒有再多廢話,謝鐸銳看向坐在沙發上低著頭一直在發抖的男人,問道:「這就是那位英雄?」

 

  被點名的那位英雄抖了抖,抬起一張被揍得鼻青臉腫看不出原本面貌的臉,他看了看謝鐸銳和簡尤二人,目光瑟縮,隨即在接觸到他們的目光之後又立刻低下了頭。

 

  「沒錯,我自己手底下的人我有數,這批貨跟著跑的那些人我挨著挨著查過了,他叫周棟,他家之前突然生活好了起來,他和他老婆都換了手機,家裡也在重新裝修,」楊自親自給謝鐸銳和簡尤遞了茶,道:「他也承認了,就是他幹的,是有人收買了他,可是他說他並不認識給他錢交代他做這件屁事的人,也沒見到那些人的臉,再然後就死活都不肯開口了。」

 

  謝鐸銳聽了會兒,問道:「喂,周英雄,所以是那人直接把錢塞給你,你直接就同意了?中間的過程呢?對話呢?被狗吃了嗎?」

 

  「咳咳……」周棟一雙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地面,嘶聲道:「沒有了。」

 

  謝鐸銳若有所思道:「是沒有了,還是不敢說?」

 

  周棟身體一僵,決定怎麼著也不能再開口了。

 

  謝鐸銳摸了摸下巴,繼續道:「既然你不肯說,那就聽我說吧。那個人派人找到你,讓你悄悄在貨裡放髒東西,並且給了你一筆錢,威脅你不准說出去,否則就殺了你?不對,應該是說會殺了你老婆孩子?那人一定要勢力很強大,才能讓你覺得謝家簡家都護不住你……這麼一想人選不多啊,要想找出來是誰只是早晚的事。」

 

  周棟捏緊了拳頭,下巴的線條完全繃緊了。

 

  簡尤冷笑道:「你現在把事情一五一十說清楚,我能保你一條命,但是你要是不說,之後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無論那個人是誰,你以為那人會讓這麼大一個把柄捏在活人手裡?你或許不在乎死,但是你以為你這樣就能保住你老婆孩子?」

 

  楊自從桌上的一堆文件裡找出一張小孩子的照片,遞到周棟的眼下,輕聲道:「你兒子長得這麼可愛,你捨得讓他就這麼慘死?」

 

  沉默了許久,周棟似乎是很猶豫,但是還是咬牙沉默著。

 

  謝鐸銳喝了口茶,臉色有些難看了。

 

  原本就凶神惡煞地站在周棟身後的幾個男人注意到老闆的眼神,頓時對周棟又是一陣拳打腳踢,「我操|你媽!你最好趕緊把你知道的全都抖出來!要是被查出來了,老子要你一家老小的狗命!別他媽給臉不要臉!」

 

  辦公室裡一陣「砰砰」的肉體激烈碰撞的聲音,周棟已經沒有力氣像是之前那樣哀嚎了,只能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抱住頭,只有被他們踹的時候才會被迫動一動。

 

  謝鐸銳喝著茶欣賞了一會兒才喊停,「行了,再打下去真要出人命了,都被打成這幅樣子了還不說,要不就是真不知道,要不就是真為那人賣命的,你打死了也沒用。」

 

  那幾個男人聽見這話也沒住手,直到楊自開口了才停下動作,臨了了還不忘狠狠地踹了他肚子幾腳。

 

  謝鐸銳看看了看周棟一直緊緊捏在手裡的照片,對楊自道:「那小孩兒長得挺好看,大家都知道我很喜歡小孩子,現在放著暑假,小孩兒見不到爸爸肯定特別想,周英雄你肯定也想你兒子,我家也有個孩子,我能理解你,楊老闆,這樣吧,去把這小孩接到這裡和他爸聚聚,讓周英雄盡情享受最後的天倫之樂。」

 

  楊自笑了,「我馬上就吩咐人去辦。」

 

  周棟渾身一僵,兇狠地瞪向謝鐸銳,謝鐸銳笑著聳了聳肩。

 

  楊自說做就做,之前打周棟的幾人點了點頭,朝門外走去。

 

  周棟咬牙切齒,終於重重地點頭道:「我說,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我都說,你們別動我兒子。」

 

  簡尤看了看不斷點頭的周棟,道:「身高,體型,口音,習慣,我相信你的記憶,楊老闆,既然出現過,那麼就一定能查出來。」

 

  楊自目光陰沉地看了眼周棟,點頭應道:「明白,你放心,我什麼都會安排好,這件事是我這裡出了紕漏,為了我的招牌,我也一定會給二位一個滿意的交代。」

 

  「行了,今天看來也沒什麼事情了,」簡尤滿意點頭,起身道:「有線索了再找我吧。」

 

  楊自:「好,今晚我一定全部問清楚。」

 

  簡尤沖謝鐸銳點點頭,謝鐸銳也站起身,臨走前好心囑咐道:「我覺得他就快不行了,你要是還想揍的話,最好拉個醫生過來隨時候著。」

 

  「你們答應了我,只要我全部說,你們就保住我的家人的命。」周棟聲音沙啞,充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謝鐸銳。

 

  謝鐸銳回頭看他一眼,道:「那也要看你說出來的東西,是不是有這個價值。」

 

  楊自笑笑,讓人把他們送走了。

 

  車上,簡尤問道:「你怎麼看?」

 

  「我就沒想過就這麼就能查出來,估計周棟知道的也不多,也就你剛才問的那幾點,慢慢來吧,這樣神秘讓人對幕後主使更期待了不是嗎?」謝鐸銳攤手,笑道:「反正錢已經沒了,著急也沒用。」

 

  簡尤失笑,「心態倒是不錯。」

 

  「那能有什麼辦法?」謝鐸銳揉了揉額角,嘆氣道:「就是資金空缺總歸是個大麻煩。」

 

  簡尤點頭,「先回去睡覺吧,再多的事情也要明天再說,你這半夜出來你家弟弟醒了不會找你?」

 

  「他每次見過嘉澍回去都會做噩夢,次次半夜都會被驚醒,」謝鐸銳皺眉,看了看手錶,暗罵了自己一聲,「今天這事兒來得這麼急,我居然給忘記了,他不會哭吧?你再開快點兒。」

 

  簡尤見謝鐸銳是真著急,立刻加快了車速,仔細一回味發現他剛才那話不對勁,疑惑道:「什麼叫每次見了嘉澍回去就會做噩夢?」

 

  「第一次做噩夢是見面之前,之後就每次都要做噩夢,一次不差,我拐彎抹角地問了小安是不是不喜歡嘉澍,但是他的表現又不像是不喜歡的,」謝鐸銳解釋道:「這事兒挺怪的,過了好幾年了也這樣,每次見過他之後就會特別黏人。」

 

  「這不像是簡單的不喜歡啊,我記得小安還沒不喜歡過誰吧?」簡尤道:「黏人……我怎麼覺得小安是在害怕?」

 

  謝鐸銳早就想過這個可能性,因為謝如安的樣子是真的在害怕,但是這也就是想想,謝如安為什麼會害怕程嘉澍?程嘉澍雖然總是一臉病容,但是因為長得好看性格好,也不是個看著會害怕的樣子,所以也就沒繼續往這方面想下去,此刻聽到簡尤也這麼說,才真正犯起嘀咕,琢磨道:「他應該是真的在害怕,但是嘉澍有什麼好怕的?嘉澍對小安挺好的。」

 

  「小孩子因為見的事情少,所以一般感覺會比較敏銳,」簡尤皺眉,若有所思道:「他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謝鐸銳:「……我怎麼覺得你說到恐怖片上去了?」

 

  簡尤失笑,空出一隻手拍了拍謝鐸銳的肩,勸慰道:「你別想太多,小安和嘉澍每次見面都是你自己親自帶著的,有什麼問題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謝鐸銳仔細回想起每次謝如安見程嘉澍之後的反應,總覺得有些詭異。

 

  電光火石間,謝鐸銳突然想到了很多次,他一不小心看到的程嘉澍看他的眼神,謝鐸銳心裡一動,有什麼東西從心底一閃而過。

 

  凌晨的路上走很遠才能遇到一輛車,簡尤一路飆車回家,謝鐸銳一到家門口就下了車,小聲地進門上樓。

 

  一片漆黑中,屬於自己的房間從縫隙中透露出一絲光亮。

 

  謝鐸銳輕輕地打開門,看清楚裡面的場景之後心裡一抽。房間裡開著床頭燈,謝如安呆呆地坐在床頭抱著被子發呆,聽到開門的聲音愣了愣,轉過頭一看到自己,濕漉漉的眼睛頓時亮起來,接著從床上一躍而起,跳下床飛撲進了自己懷裡。

 

第三十九章

 

  謝如安緊緊地抱著自己,腦袋死死地埋在自己胸口,剛才明明看他裹著被子,但是露出來的手臂卻冰涼,謝鐸銳把懷裡的小孩像是小時候一樣抱起來,「小鬼,怎麼了?」

 

  謝如安不說話,抿緊唇,緊緊地抱住他的脖子。

 

  謝鐸銳於是就更心疼了,抱著人坐到床沿上,拍著他的背哄道:「怎麼了?又做噩夢了?哥哥出去有事兒,乖,別害怕,我在呢。」

 

  謝如安終於說話了,他啞聲叫道:「哥哥。」

 

  他還沒有變聲,還是男女莫辨的軟糯童音,小小的,帶著恐慌害怕的一聲哥哥叫得謝鐸銳整顆心都軟掉了,他摸了摸謝如安的後腦勺,聲音更柔和了一些,「小鬼,你看看你都多少歲了,男孩子做了噩夢還要找哥哥撒嬌?」

 

  謝如安輕輕地哼了一聲,在他的肩膀上磨牙。

 

  謝鐸銳失笑,「咬我無所謂,只要你別哭就行,男孩子不能隨便哭,你看哥哥哭過嗎?」

 

  「哥哥小時候哭我也不知道呀。」謝如安滿心的擔心憂慮被他說得這麼沒出息,憤憤不平地道:「你去哪裡了?」

 

  謝鐸銳哭笑不得,見小孩兒已經緩過來了,把他放回床上用被子裹住,捏了捏他軟綿綿的小臉,「肯定是有事兒才會這麼晚出去,小屁孩你最近皮癢了啊?總是和我作對。」

 

  謝如安別彆扭扭地不拿正眼看他,滿臉的不滿意,卻不自覺地握住他的小手指。

 

  床頭燈昏黃卻溫暖,讓謝如安不樂意的樣子也顯得格外招人疼,謝鐸銳覺得之前累積的氣都被他磨得乾乾淨淨,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他忍不住在謝如安粉粉的臉上親了一口,在謝如安瞪過來的時候笑著問道:「小鬼,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謝如安一愣,「啊?」

 

  小表情永遠這麼蠢得可愛啊,謝鐸銳失笑,完全沒有之前和簡尤討論時緊張的心情,他近乎悠閒地詢問道:「你每次和嘉澍哥哥見過面都會做噩夢,哥哥給你記著呢,每次都是這樣,到底是為什麼會害怕?嗯?」

 

  謝如安沒想到居然被謝鐸銳給看出來了,他自以為自己隱藏地很好,謝鐸銳還年輕,說不定沒有那麼好的眼力,他小看了謝鐸銳,面對謝鐸銳溫柔的眼神,謝如安咬了咬牙,搖頭道:「我沒有害怕啊。」

 

  「我不喜歡你騙我,」謝鐸銳道:「小安,無論什麼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講,但是我非常不喜歡你騙我。」

 

  謝如安心裡一跳,不敢說話了。

 

  謝鐸銳見他的樣子也狠不下心逼他,柔聲道:「哥哥以前就告訴過你,每件事只要發生就必然是有原因的,那這件事的原因是什麼?小安,如果有事你連我都不願意告訴,我會難過。」

 

  謝如安低下頭,不敢和他對視,卻能感覺到謝鐸銳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自己身上,從期待到失望,終於低聲道:「我害怕嘉澍哥哥。」

 

  謝鐸銳眼神驟然銳利起來,手上卻十分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問道:「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看著嘉澍哥哥看哥哥的眼神,總覺得害怕,」謝如安慢慢把自己縮到謝鐸銳的懷裡,低低地顫聲道:「我每次見到嘉澍哥哥,總覺得嘉澍哥哥……陰森森的,哥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嘉澍哥哥好像哪裡不對。」

 

  謝鐸銳眼神幽深,拍著謝如安的背安慰,「哪裡不對?」

 

  「我也說不出來,」謝如安皺眉想了好一會,失落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嘉澍哥哥好像不太喜歡我。」

 

  「嘉澍哥哥也對你很好,你為什麼會覺得他不喜歡你?」

 

  「那我要是說了……哥哥不要生氣好不好?」

 

  謝鐸銳在他腦袋上親了一口,「我怎麼會生你的氣。」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謝如安才猶疑道:「不只是不喜歡我,每次你抱我的時候他就會一直看著我,還有,還有你和簡尤哥哥還有翟行哥哥一起的時候,他也會一直看著簡尤哥哥和翟行哥哥,也不說話,就一直看著,眼神、眼神特別嚇人。」

 

  說完之後,謝如安似乎是回想起了那些畫面,好不容易暖和回來的手臂又涼了下來。

 

  謝鐸銳沒有說什麼,輕聲哄了謝如安一會兒,等到謝如安放鬆下來,才哄著他睡著了,直到睡過去,謝如安的手還是緊緊地拉著自己的手,稚嫩的眉目間滿是恐懼。

 

  謝鐸銳洗了個澡躺到床上,久久沒能睡著。

 

  謝如安不會說謊,他也沒有說謊的必要,一個九歲的小孩子不會有這麼精湛的演技,都說小孩子因為心地單純,所以感覺格外敏銳,所以他可能真的會感覺到大人感覺不到的東西,他的恐懼和害怕都是真的。

 

  謝鐸銳把謝如安說的話在心底反覆琢磨了好幾遍,只覺得心底發涼,居然起了個十分怪異的想法。

 

  程嘉澍和他關係一向很好,他也能感覺到程嘉澍很喜歡和自己一起,但是程嘉澍誰不喜歡呢?他好像所有人都很喜歡,他和每個人都很好,每個人也都很喜歡他。

 

  謝鐸銳閉著眼睛,把謝如安抱在懷裡,手掌習慣性地輕拍著他的背,慢慢地回想著過去十幾年和程嘉澍的相處。

 

  他不願意去思考這件事,他也不願意去懷疑自己從小到大的兄弟,這讓他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噁心。

 

  謝鐸銳幾乎一夜未眠,第二天天還未亮他就起床了,謝鐸銳在床頭給謝如安留了個字條,說明了今天不會回來之後就出門了。

 

  謝鐸銳關上臥室的門,原本正在熟睡的謝如安立刻睜開眼睛,他看了看床頭櫃上的字條,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再度把自己縮進被子裡,這才真正睡著了。

 

  謝鐸銳開車的技術很差,基本上從來不自己開車,但是今天他卻等不及司機來,直接開車走了,一路飛車到了KEN會所,郭飛正在包廂裡等他。

 

  謝鐸銳推開包廂門的時候,郭飛已經在了,一見到他進來,郭飛就抱怨道:「謝大少,你要是精力太足就去找點消耗精力的事情來做,一大早把我折騰起來是什麼意思,你最好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說,不然小心我跟你翻臉。」

 

  包廂不大,謝鐸銳一言不發地坐到郭飛對面,他甚至沒有介意茶杯說不定很不乾淨,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下去了,才道:「我需要你幫忙。」

 

  郭飛露出欠揍的震驚臉,「謝大少,我是今兒起床的方式不對麼?你說有事找我幫忙?」

 

  「是的,」謝鐸銳沒有理會他的調侃,他也確實沒心思去開玩笑,面色陰沉道:「我考慮很久,只有你能幫我。」

 

  郭飛注意到他眼底一圈青痕,臉色也鐵青,終於收起了不正經的笑臉,皺眉問道:「很嚴重?」

 

  「非常嚴重。」

 

  「那好,你說,我幫。」

 

  謝鐸銳挑眉,驚訝道:「你不問問是什麼事情?」

 

  郭飛笑笑,輕飄飄冒出來一句,「我信你。」

 

  謝鐸銳和他對視幾秒,揚了揚嘴角,隨即又收回笑容,沉聲道:「並不需要你真正做什麼,只是借你郭少的名聲一用,你散發消息,說你想要和我合作開娛樂公司,記得一定要靠譜,並且在我說和你合資的時候點個頭。」

 

  郭飛毫不猶豫地點頭應下了,卻還有些疑惑,「沒問題,不過你到底想幹什麼?」

 

  「等之後你就知道了,還有個不情之請,如果你明天有時間,就陪我演一場戲吧。」謝鐸銳看著郭飛,道:「事情成了我請你吃飯。」

 

  郭飛輕笑一聲:「我郭飛是一頓飯就能請動的人?說實話我對讓你這麼犯愁到找我幫忙的事情很感興趣,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就明天親自去看看。」

 

  謝鐸銳嘴角一揚,「好兄弟。」

 

  中午他們在KEN會所吃了午飯,謝鐸銳目送郭飛的車離開,剛發動車手機就響了起來,來電的是簡尤。

 

  「你現在在哪?我來接你,」簡尤道:「楊自那邊查出東西了,去找周棟的人查到了,是劉威的左右手,一個叫K的人,現在人在阿顏的理髮店,我已經交代阿顏了,我們也過去洗個頭髮吧。」

 

  「哪個劉威?」

 

  簡尤聲音低沉,「我們以前去他手底下的夜總會玩過好幾次的那個,夜總會的人都叫他威哥。」

 

  謝鐸銳越來越暗。

 

  如果他沒有記錯,劉威和薛東幾人關係都非常不錯。

 

  謝鐸銳覺得一直壓在心口的那塊巨石終於緩緩下落,沉甸甸地墜在了胃裡,讓他隱隱反胃想要嘔吐。

 

  「你到底在哪?我到你家接你?」

 

  「我在KEN,馬上就走,我們直接過去吧,到時候阿顏的理髮店見。」

 

  簡尤一頓,「你為什麼會在KEN?」

 

  「和簡至衡無關,現在不說了,等見面之後我再給你解釋。」

 

  掛斷電話之後謝鐸銳立刻就發動車走了,他到理髮店的時候和簡尤正好迎頭撞上,兩人的臉色都極其難看,被阿顏的助手帶著從理髮店後門進去了,「謝大少,簡少,師傅說讓你們先在後面等等,你們要找的人要做頭髮,估計至少要待兩三個小時,不著急。」

 

  最後謝鐸銳和簡尤一起進了一間按摩室,通過按摩室的百葉窗,正好可以看到他們要找的那個人。

 

  「行了,既然不著急,就先來說說吧,鐸銳,你想到了什麼?」簡尤問道。

 

  謝鐸銳道:「來的路上我查過了,劉威和薛東向輝關係都非常好,按理說東子向輝和我們關係都不錯,劉威的左膀右臂怎麼會去動我們的貨?要不就是K瞞著劉威自己動手的,要不就是劉威的指令。」

 

  簡尤道:「劉威手底下的人都對他很忠誠,所有人都知道劉威和薛東的關係,以及薛東和我們關係匪淺,K自己動手的可能性很小。」

 

  「那麼是誰讓劉威動手的呢?」

 

  「如果是其他人,無論是給錢還是威脅,劉威都大可以把這件事告訴我們,他不缺那點錢,得罪這麼多人對他也沒有任何好處。」

 

  謝鐸銳眼神很冷,道:「那麼可能性只剩下……自己人。」

 

  簡尤臉色陰沉道:「薛東,我來的路上想了很久,可是他沒有任何動機。」

 

  「對,他沒有動機,可是其他人有。」

 

  簡尤猛然抬起頭,「誰有?」

 

  「程嘉澍。」

 

  簡尤和謝鐸銳對視許久,眼神從震驚訝異到恍然,最後他嘆聲道:「你察覺到了?」

 

  謝鐸銳皺眉,「你知道?」

 

  「我早就看出來了,程嘉澍雖然和我們關係都很好,但是我一直能感覺到嘉澍看我的眼神很不友善,我後來就留心觀察了一下,我發現他對所有和你關係好的人都不太友善,包括你家弟弟,只是……這種事情我怎麼好說?我以為他只是想一想而已,我還能攔著他不讓他想嗎?」簡尤揉了揉太陽穴,「我沒想過他會……這麼極端,不過沒有確定,誰也不能說這件事是他做的。」

 

  見謝鐸銳陰著臉不說話,簡尤又道:「他既然會動手,那麼就肯定是自以為毫無破綻,程嘉澍是個非常聰明的人,想要找到明確的證據恐怕很難。」

 

  謝鐸銳冷笑道:「放心,我會讓他親自說出口。」

 

  簡猶疑惑,謝鐸銳於是將之前和郭飛商量的事告訴了簡尤,簡尤神色複雜地拍了拍謝鐸銳的肩。

 

  他們大概在按摩室裡待了一個小時,將和郭飛的計劃又仔細地理了一遍,阿顏突然從門外冒進來一個腦袋,「兩位帥哥,你們要找的人正在結賬,馬上就走了。」

 

  謝鐸銳和簡尤對視一眼,起身不動聲色地跟了出去。

 

  K剪了個滿意的髮型,一邊拿著剛買的最新款手機給自己的妞打電話約她出來玩兒,一邊準備打個車回夜總會,剛走到一輛車前,他突然被兩個男人給攔住了。

 

  那兩個男人都叼著煙打量著自己,K瞪了那兩人一眼,見他們還不懂眼色,吼道:「他媽的給老子滾開,小心老子……」

 

  話還沒說完,他就感覺到腹部一陣劇痛,他被高一些的那個男人一腳踹到了地上,他甚至沒有來得及看清他是怎麼動作的。

 

  高個的男人拉開車門,吐出一口白色煙圈,「走吧,請你喝杯茶。」

 

 

第四十章

 

  K捂著肚子看了眼他們,突然意識到了他們是誰,也顧不上肚子的劇痛,爬起來就朝反方向跑,謝鐸銳最後一點耐心也用盡了,快步追上之後一腳踹在K的腿肚子上,K一聲哀嚎跪倒在地上,謝鐸銳扔掉煙頭,「還要繼續?」

 

  K能混到今天這一步,除了狠辣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他非常識相,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確實跑不掉,立刻回過頭沖謝鐸銳諂笑道:「謝大少下午好,謝大少下午好。」

 

  謝鐸銳冷笑一聲,懶得和這樣的人多說什麼,直接讓人上了車,關上車門和所有車窗,連車前的玻璃也擋上了。

 

  車內頓時暗了下來,簡尤把車內的燈打開,仍熱不甚明亮,K被推著坐到了後面,簡尤扔給了謝鐸銳一支煙。

 

  K戰戰兢兢地看著他們,見兩人都點上了煙還不說話,甚至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想了想還是小聲叫道:「謝大少,簡少,您看這是有什麼事兒不能好好說,車裡談事情多不合適,不如我請你們去喝個下午茶?」

 

  簡尤抽了口煙,笑了笑,「別裝了,我們都知道了。」

 

  K表情一僵,「知道什麼了?」

 

  簡尤聳肩,「你做了什麼我們就知道了什麼,你最好直接自己說出來,反正最後的結果也是一樣,也免得挨打了。」

 

  「……」K嚥了口口水,梗著脖子道:「我真的不懂簡少的意思……」

 

  簡尤攤手,看向了謝鐸銳。

 

  謝鐸銳一手夾著煙,一手翻著手機裡剛收到的短信,語氣平平地念道:「朱學旺,今年26歲,是劉威的左右手,跟著劉威出生入死闖了六年,殺人放火的事情沒少做吧?」

 

  K,也是朱學旺臉都抽了起來,眼神瑟縮,難掩恐懼,結巴道:「謝大少,這些話可不能亂說……」

 

  「許佳慧。」

 

  謝鐸銳的三個字輕飄飄地出口,朱學旺臉色大變,呼吸急促起來,死死地盯住謝鐸銳。

 

  謝鐸銳笑笑,「現在還不懂我們的意思?」

 

  隨著謝鐸銳和簡尤的煙越來越短,車內的空氣愈發渾濁,朱學旺覺得呼吸不暢,他咬牙沉默了許久,他萬萬沒想到原本以為已經完美解決的事情居然還能被謝鐸銳翻出來,謝鐸銳要是把這件事告訴警|察,又有謝家在背後看著,任由劉威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把他從牢裡撈出來。

 

  義氣怎麼也比不上命來得重要,朱學旺終於道:「好,我說。」

 

  簡尤點頭,「OK,開始吧。」

 

  「可是我有條件,我說了,你們要承諾不再去查這件事,也不能再把這件事捅給其他人。」

 

  謝鐸銳:「看你說的是不是有這個價值。」

 

  「這件事是我一手操辦的,我什麼都知道,謝大少這話的意思是你答應了?」朱學旺緊張地盯著謝鐸銳。

 

  謝鐸銳點頭,他這才把他所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這人知道的不少,但是卻不是全都知道。

 

  朱學旺自以為自己是劉威的心腹,劉威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了他,事實上他想太多了,他所知道的很多事情多多少少都是經過改編的版本,和謝鐸銳手裡現有的資料有所出入,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件事確實和薛東有關係。

 

  「行了,你可以走了,不過今天發生的事情最好別讓人知道再有其他人知道。」簡尤側身打開車門。

 

  朱學旺連連點頭,「放心放心,這件事一定爛在我的肚子裡!可是我的事情……」

 

  簡尤皺眉,「放心,滾吧。」

 

  朱學旺連滾帶爬地爬出了車子,勉強笑道:「好的好的,我這就滾。」

 

  午後的太陽頗有些熱度,朱學旺卻渾身都是冷汗,他看著兩人的車開遠了,這才重重地出了一口氣,跌坐到地上,暗罵了一句:「操他媽!」

 

  車內,謝鐸銳若有所思,簡尤道:「你怎麼看?」

 

  「薛東和程嘉澍關係好,可是和我們關係也不差,他為什麼要幫程嘉澍做事?」謝鐸銳始終想不通這件事,從朱學旺的話看,薛東和這件事脫不了關係,可是就如同他們之前所說的那樣,薛東沒有動機。

 

  「我也很疑惑,薛東是腦子犯病了嗎?」簡尤點頭,多少有些想不通,不過轉眼間他想起了今天上午簡至衡的電話,神色一變道:「等等,今天上午簡至衡才給我打過電話,說昨晚薛東帶著孟青青去KEN了,兩個人很親暱,而且一點也不避諱,很是高調。」

 

  「帶著孟青青一起?他們確定關係了?他不怕他家裡知道?」

 

  「怎麼可能會不怕,不然他也不會拖了這麼多年才和孟青青確定關係,除非是……」簡尤抿緊嘴角,道:「有人已經替他擺平了家裡,他才會這麼高調地帶著人出現。」

 

  謝鐸銳一愣,和簡尤對視幾秒,眸光一閃,蹙眉道:「你的意思是程嘉澍幫他搞定了家裡?」

 

  簡尤點點頭,臉色難看極了。

 

  謝鐸銳眸色暗沉,沉聲道:「程家和薛家關係匪淺,薛東或許搞不定自己老爸,但是程嘉澍卻能搞定,而程嘉澍想要做的事情也不能自己動手,他需要一個幫手,於是他們做了交易。」

 

  「薛東幫他找人辦事,他幫薛東搞定薛家人。」

 

  先不說程嘉澍如何,他和薛東十幾年的交情,從穿開襠褲就認識了,因為薛東喜歡小孩子,他還經常帶著謝如安去找薛東,現在薛東居然為了一個女人出賣兄弟。

 

  謝鐸銳冷笑,一字一頓道:「好兄弟,真他媽是十幾年的好兄弟。」

 

  薛東沉默了一會兒,道:「孟青青身邊那個周慧你還有印象嗎?」

 

  謝鐸銳很快將情緒壓制回去,應道:「記得,怎麼了?」

 

  「程嘉澍的生日聚會上她一直想跟你搭話,圍著小安轉悠地最勤快的也是他,她想要搭上你可以理解,但是她在之前找過我,」簡尤道:「我覺得她有些奇怪,以為薛東是被孟青青她們算計了,於是留了一手,沒有直接拒絕她,想看看她們到底想玩什麼把戲。」

 

  謝鐸銳明白過來了,隱隱反胃的感覺更加強烈,沉默幾秒,他沉聲接道:「你不直接拒絕就讓她們以為你可能對周慧有那麼點意思,而周慧又當著你的面在跟我搭話,還是在這筆生意出問題以後……」

 

  簡尤知道他想明白了,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謝鐸銳揉了揉太陽穴,「離間計?這麼幼稚的小把戲,不像是出自程嘉澍之手啊。」

 

  「幼稚是幼稚,但是如果我真的對周慧有意思,再加上這批貨的事情,指不定就會對你心存芥蒂,如果我對周慧沒意思,那麼那些事情就不會放在心裡,對他也沒有任何損失。」簡尤道:「如果不是劉威這裡出了紕漏,我們根本想不到他身上去,百利而無一害。」

 

  「所以他是想做什麼?」謝鐸銳覺得荒謬,他甚至笑出了聲,「想讓我們倆反目成仇?想讓我們拆夥?我如果真的隨了他的願跟你拆夥了,原本就資金緊缺,這時候他再湊上來,我自然就會和他合作了,所以他搞這麼大一出,就為了這個?」

 

  「他當然不止是為了這個,他是為了你。」

 

  謝鐸銳臉色一變,胃部一陣湧動,過了半晌才道:「這個瘋子。」

 

  當天下午,先是謝鐸銳簡尤出事的流言傳了出去,沒過多久,郭飛想要和謝鐸銳合資開公司的事情也不知從哪裡傳了出來,說得有聲有色,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說看到謝鐸銳和郭飛笑著從KEN出來,看起來事情差不多定下來了。

 

  程嘉澍聽到這件事肯定會去查,他今天上午確實和郭飛在KEN密談了一個上午,而程嘉澍又知道自己和郭飛關係很不錯。

 

  真真假假,最容易讓人看不清。

 

  謝鐸銳看著流言瘋傳,越傳越真,算著差不多到了程嘉澍快要坐不住的時候,搶先給程嘉澍打了電話,電話那頭的程嘉澍聲音裡還帶著笑意,如往常一樣溫和地問他有什麼事。

 

  「嘉澍,昨晚你生日宴會我提前走了,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你應該也知道了,我這邊出事了,現在事情算是解決了,我晚上請你吃飯吧,當是賠罪了。」

 

  程嘉澍笑道:「好,只要你說,我怎麼可能會不答應,在哪裡見?」

 

  「晚上八點,KEN見,不見不散。」

 

  「好,誒,阿銳,要帶著小安嗎?」

 

  「不用了,他過兩天就要進劇組了,這段時間要早點休息。」

 

  「那好,不見不散。」

 

  掛斷電話,謝鐸銳坐在沙發上沉默了很久,一向警惕性極高的他甚至直到謝如安抱住了他的胳膊,他才反應過來謝如安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

 

  「哥哥,你怎麼了?」謝如安擔心地遞給他一杯溫水,「哥哥你喝口水,你臉色好難看,是不是生病了?」

 

  謝鐸銳看了謝如安半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閉著眼把謝如安抱進了懷裡。

 

  謝如安可能是從沒見過這樣的謝鐸銳,手足無措,卻學著謝鐸銳安慰他的樣子輕拍著他的背,軟聲道:「哥哥不要難過,生病的話要告訴宋醫生,不管什麼事,我都會一直陪著你,不然哥哥我給你唱歌什麼樣?」

 

  謝鐸銳抱著謝如安,把臉貼在他的脖子上,小孩兒平緩規律的脈搏讓他的心情緩緩平復下來。

 

  謝如安見他沒有反對,居然真的唱起了剛學的歌。

 

  小孩子的童聲經常被人稱為天使之音,謝鐸銳聽著聽著,竟然慢慢抱著他睡著了。

 

  謝如安輕輕摸著他的後頸,睡吧,好好休息,等到今晚過去,一切就都結束了。

 

  六點半的時候,謝鐸銳開車去了KEN,他到的時候郭飛和簡尤已經站在門口等他,謝鐸銳剛準備鎖車,就看到後座位的車門被打開了。

 

  謝如安從車裡跳了出來,因為之前一直趴在車座底下,搞得一身髒兮兮,怕謝鐸銳嫌棄髒,連忙脫掉了自己的外套。

 

  謝鐸銳:「……」

 

  謝如安摸摸腦袋,有些害怕地看著謝鐸銳,嘿嘿笑道:「哥哥,我看哥哥好像心情很不好,怕你出來喝酒,就跟著一起出來了,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氣。」

 

  謝鐸銳:「……」

 

  簡尤見謝鐸銳臉色難看地看著謝如安,連忙出來打圓場,「行了,帶著一起吧,現在送回去時間也來不及了,讓別人送你肯定也不放心,大不了待會讓他去外面玩兒,簡至衡也在,讓他帶著唄。」

 

  謝如安感激地看了簡尤一眼,順著台階就往下爬,抱住謝鐸銳的手臂撒嬌,「哥哥,我保證不會添亂的,你不要生氣嘛。」

 

  人來都來了,難不成還能趕回去?謝鐸銳頭疼欲裂,最後也只能帶著人一起進去了。

 

  七點五十,程嘉澍如約而至。

 

 

第四十一章

 

  謝鐸銳本來心情就不好,謝如安再來湊個熱鬧,他心裡更是煩躁,但是看著謝如安忐忑又擔心的小眼神,卻偏偏又捨不得說句重話,真正是頭疼。

 

  謝如安還小,這些骯髒的事情他不希望他知道。

 

  「時間差不多了,我把小安送去給簡至衡,你們進去吧。」簡尤把謝如安從謝鐸銳面前拉過來,「如果有意外情況一定要立刻通知我。」

 

  「放心,沒問題。」

 

  「哥哥……」

 

  謝鐸銳看了看巴巴看著自己的謝如安,實在是沒完全狠得下心,在心底嘆了口氣,彎下腰捏了捏那小鬼的臉,「小朋友,好好聽話知道嗎?別亂跑,我待會來接你。」

 

  謝如安笑得眼睛眯起來,親暱地在謝鐸銳的掌心蹭了蹭,乖乖地跟著簡尤走了。

 

  他們早前已經訂過位置了,又有簡老闆親自吩咐過,所以簡尤和謝如安一走立刻有侍者上來領路。

 

  謝鐸銳和郭飛對視一眼,分別跟著侍者走了。

 

  包廂佈置地十分雅緻,房頂中央的吊燈亮地甚至有些刺眼,在這樣的光線之下,無論是什麼樣的表情都不會被忽略。

 

  程嘉澍被侍者帶進來的時候,謝鐸銳還在發呆,程嘉澍叫了他一聲,他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隨即起身笑道:「來了?先坐吧,昨晚幾乎一夜沒睡,今天頭疼死了。」

 

  「怎麼回事?」程嘉澍在他對面坐下,等不及侍者關上門就擔心地問道:「我今天聽人說了,你和簡尤的一批貨出問題了,現在解決了嗎?」

 

  謝鐸銳笑笑,攤手無奈道:「就那樣吧,大體上是沒什麼問題了,你就別操心這個了,我今兒請你是吃飯的,不是來討論事情的。」

 

  「大家都是朋友,出了事怎麼可能會不擔心,」程嘉澍搖搖頭,表情似乎是有些無奈,「昨晚上有事你就應該告訴我,大家還可以分擔一下。」

 

  謝鐸銳笑著看他,程嘉澍臉上的關心不似作假,他是真的在關心,真的就像是一個老朋友,一個稱職的發小,如果不是查出來了程嘉澍就是這一切幕後的主使者,程嘉澍今天帶著錢出現,或許他真的會感動。

 

  今天他會為了加入他們而背地裡做這些事,明天他也會為了什麼其他的目的而出賣他,做出更加極端的事情。

 

  「昨天是你的生日宴會,大家玩得那麼高興,」謝鐸銳笑道:「我怎麼好說出來掃興,再說了我能解決,就更不用麻煩你們了,你本來身體就不好,不到關鍵時刻不會麻煩你。」

 

  謝鐸銳的話讓程嘉澍笑意更深,眼睛都亮了起來,看著謝鐸銳的眼神難得放肆,他輕聲道:「那麼多年的兄弟你還說麻煩?下次有事直接找我,身體再不好我也會幫忙的,而且我最近好多了。」

 

  謝鐸銳點點頭,避開了他的眼神,叫了服務員進來點餐,「我怕你有什麼忌諱的我也記不清,所以就沒點菜,你來點吧,反正我也不吃。」

 

  程嘉澍失笑,「所以你今天就是為了看著我吃?」

 

  謝鐸銳笑著點頭。

 

  程嘉澍的心思原本就不在吃飯上,隨意地點了幾個菜就讓服務員下去了,謝鐸銳正拿著手機在發短信,嘴角帶著一絲笑意,程嘉澍無端就想起了今天有關於郭飛的流言,眉頭一皺,眼神暗了下來,不過卻在謝鐸銳抬起頭的一瞬間將外露的情緒收了回去,笑問道:「你這是在跟誰發短信呢?」

 

  「小安,」謝鐸銳笑著解釋,「他跟我說明天一定要帶他去郭飛家玩兒。」

 

  程嘉澍疑問:「郭飛?」

 

  「就我大學室友,我跟你提過幾次,不過你們好像沒見過,」謝鐸銳道:「小安很喜歡他,他家保姆做飯特別合小安的胃口。」

 

  「是嗎?」

 

  「嗯,我帶著小安去學校玩了幾次,他意外地和郭飛合得來,」謝鐸銳似乎說起寶貝弟弟就停不下來,滔滔不絕道:「後來有一次去郭飛家也帶著他,這以後時不時地念叨著要讓我帶他去,這隻小饞貓,只知道吃。」

 

  程嘉澍捏著被子的手緊了緊,「你經常去郭飛家?」

 

  「郭飛家離京城大學挺近,有時候會去過郭飛家吃個飯。」謝鐸銳笑道:「學校食堂我吃不下口。」

 

  謝鐸銳從來不在外面吃飯,為什麼在郭飛家可以?

 

  程嘉澍以為和謝鐸銳關係最親近的是簡尤,卻忽視了和謝鐸銳朝夕相處了兩年的大學室友,他們每天生活在一起,晚上甚至睡在一個房間裡!

 

  程嘉澍不想再從謝鐸銳嘴裡聽到這個讓人反胃的名字,他握著杯子的手背青筋暴起,面上卻始終帶著淡定溫和的笑容:「阿銳,你資金方面的問題解決了嗎?」

 

  「資金?」謝鐸銳似乎沒想到他會突然之間換話題說這件事,愣了愣,還沒等到他回答,包廂的門被禮貌地敲了三聲,有人推門進來了。

 

  進來的不是服務員,而是他們剛剛才討論過的郭飛。

 

  郭飛見到謝鐸銳,誇張地衝他吹了聲口哨,姿態輕浮地坐到了謝鐸銳的身邊,甚至把手搭到了謝鐸銳的肩膀上,「謝大少,剛我聽人說你也在KEN,就過來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在啊,怎麼著,吃了沒?」

 

  一向潔癖嚴重的謝鐸銳似乎也不介意,任由他的手就那麼放著,甚至還錘了郭飛的胸口一拳,笑道:「看你裝,你就是算準了我要請嘉澍吃飯你才來的吧?」

 

  郭飛誇張地挑眉,「我郭大少是一頓飯就能請動的人?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

 

  「坐吧,要是嘉澍不介意,就加幾個菜。」謝鐸銳看向一言不發觀察著他們的程嘉澍。

 

  郭飛轉頭看向程嘉澍,笑意明顯淡了幾分,道:「你就是程嘉澍?你好。」

 

  程嘉澍笑著點點頭,「你好。」

 

  郭飛和程嘉澍二人雖然感覺不咸不淡,面上卻還是能說說笑笑,但謝鐸銳明顯感覺到自從郭飛來了之後,程嘉澍眼底笑意就淡下去了,看著郭飛時候的眼神甚至有些陰沉。

 

  程嘉澍的偽裝其實並不好,他太過於疏忽大意,破綻太多,只是放在以前,他根本不會去懷疑自己的兄弟……對自己有非分之想。

 

  謝鐸銳抿了抿唇,最後居然輕笑了一聲。

 

  在等菜的時候,幾人聊著聊著,郭飛突然道:「謝大少,找個時間咱們再仔細談談公司的事情吧,上午時間太急促了,很多事情沒說清楚。」

 

  「行,那就明天上午吧。」謝鐸銳道:「時間挺緊的,也就不磨蹭了,說好了就直接定下來,可以開始辦了,辦手續還需要些時間。」

 

  郭飛點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程嘉澍一眼,程嘉澍當然注意到了郭飛非同尋常的眼神,他敏銳地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對,但是郭飛說的這件事吸引了他大半的注意力,讓他沒辦法再分神去想到底是哪裡不對勁,立刻就開口道:「你們……要合作?」

 

  謝鐸銳和郭飛對視一眼,笑著點頭,「是啊,之前我就說我資金這邊有點問題,確實想再找個信得過也靠得住的合夥人,結果郭大少就冒出來了,大家都這麼熟了,他又有意思,這不是正好嗎?」

 

  郭家的大公子肯定是靠得住的。

 

  不過原本可不是這麼說的,自己提過好幾次都被他和簡尤拒絕了,現在這樣是什麼個意思?而且謝鐸銳這話裡的意思,是說自己信不過靠不住嗎?

 

  自己和謝鐸銳十幾年的交情,這個郭飛算是個什麼東西?

 

  他連簡尤都不放在眼裡,怎麼能夠容忍郭飛擺出一副和謝鐸銳私交甚好的樣子,程嘉澍看著郭飛始終搭在謝鐸銳身上的手臂,突然想到郭飛剛才的眼神,猛然意識到郭飛是在向他挑釁。

 

  程嘉澍眯了眯眼睛,心頭的火都快要燒到頭了,卻還是堪堪忍住了,微微笑了笑,道:「合作可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我冒昧問一句,我記得阿銳你家老爺子和謝家似乎……不太合得來?」

 

  「這有什麼關係?」謝鐸銳毫不在意,拍了拍郭飛的肩,意味深長地看著程嘉澍道:「老爺子們之間的事情就讓老爺子們自己去解決吧,關我們小輩什麼事兒?而且嘉澍你這麼神通廣大的,什麼事情心裡都門兒清,難道沒聽說我家老爺子和郭飛他爺爺最近關係挺不錯的?」

 

  郭飛笑嘻嘻地接口道:「是啊,他們倆前幾天還一起喝茶呢,程少不清楚?」

 

  氣氛頓時沉寂下來,時間似乎都停止了兩秒。

 

  程嘉澍喝了口水,嘴角笑意更深,「我就是個天天窩在家裡的病秧子,大火燒到我家門口了我也不一定清楚,怎麼能清楚你們倆的爺爺怎麼樣。」

 

  「是嗎?」謝鐸銳笑笑,眼神驟然銳利起來,沉聲道:「嘉澍本事這麼大,連薛東和孟青青談戀愛都能幫他搞定,這點小事你怎麼會不清楚?」

 

  程嘉澍保持著握住杯子的動作靜了幾秒,這才抬眸和謝鐸銳無聲對視。

 

  郭飛今天就是來做個背景板,讓程嘉澍知道自己確實是要和謝鐸銳合作的,剛才看懂情況之後還臨場發揮刺激了一下程嘉澍,可謂是功德圓滿,現在看這情況知道沒自己什麼事了,往後一仰靠到椅背開始看戲。

 

  半晌,程嘉澍突然笑起來,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無奈地看著謝鐸銳道:「東子和孟青青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東子是真喜歡她,這都追了好幾年你又不是不知道,孟青青也不錯,我都查過了,放心吧。」

 

  程嘉澍看著他的眼神微微帶著笑意,謝鐸銳嘴角一揚,問道:「你怎麼會想到幫薛東解決這個問題?」

 

  「他找到我了,所以我就幫他了啊。」

 

  「就這麼簡單?」

 

  謝鐸銳的眼神黑黑沉沉,明顯不是只要說這件事那麼簡單,程嘉澍花了那麼多的心思在他身上,自然是一眼就瞭解了。

 

  想明白之後,他的臉色頓時就白了,謝鐸銳看著他的目光越來越冷,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程嘉澍很清楚謝鐸銳不是個會冒然行動的人,他小心謹慎,肯定是已經有了證據,所以才會這樣質問他。

 

  他甚至都問到了薛東的事情,那麼他瞭解了多少,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謝鐸銳肯定也是知道了他的目的,所以才會放出那些流言,甚至帶著郭飛來見自己,這根本就不是一次充滿了機會的飯局,這是一出鴻門宴。

 

  不過這也意味著,謝鐸銳已經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了。

 

  程嘉澍的眼神熱烈起來,他目光灼灼地看著謝鐸銳,這和他設想的相差甚遠,但是謝鐸銳知道了,他以後也會不用再藏著掖著了,他能夠光明正大地追求謝鐸銳,能夠光明正大地告訴簡尤,他十分厭惡他待在謝鐸銳的身邊。

 

  謝鐸銳只能是他一個人的,無論是簡尤還是謝鐸銳都一樣。

 

  而謝鐸銳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又能如何呢?他並不能拿他怎麼樣。

 

  程嘉澍笑起來,他甚至連聲音都溫柔了下來,「如果我說就這麼簡單,你肯定也是不會相信的。」

 

  謝鐸銳不置可否。

 

  程嘉澍溫聲道:「阿銳,你都知道了?薛東那個豬腦子,從他昨天告訴我他找的是劉威之後,我就知道一定會被你查出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還以為至少能撐到咱倆一起註冊完公司呢。」

 

  程嘉澍的神色不像是在坦白,倒像是在和自己喜歡的人拉家常。

 

  謝鐸銳臉色終於真正沉了下來,他凝眸看了程嘉澍一眼,道:「你是為了什麼?」

 

  程嘉澍笑道:「我要是說我是為了你,你會嫌棄我肉麻嗎?」

 

  謝鐸銳皺緊眉頭,往後靠了一些,十足的嫌棄,用實際行動回答了他這個問題。

 

  「好吧,我就知道你會在這個反應,」程嘉澍失笑,看著謝鐸銳的眼神就像是看著自己正在鬧彆扭的情人,「其實我是為了自己。」

 

  他和謝鐸銳四目相對,柔聲道:「我為了能讓自己永遠留在你身邊。」

 

  「……」謝鐸銳被噁心地一陣反胃,臉都青了,咬牙道:「我們原本可以做一輩子的兄弟。」

 

  「可是我不想。」程嘉澍微微一笑,「我想要追你。」

 

  謝鐸銳冷著臉和程嘉澍對視了許久,緩緩地吐出兩個字:「做夢。」

 

  程嘉澍攤手笑道:「是嗎?我不覺得,我們可以拭目以待,阿銳,不管你和郭飛的合作是不是真的,我都希望你能和我合作,只有我會完完全全毫無保留地對你。」

 

  郭飛被程嘉澍的那些話和他的眼神搞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實在是受不了程嘉澍了,道:「我說程少,你是不是活得有些想當然了?你這麼極品,要是謝鐸銳再和你合作,我就懷疑謝鐸銳的腦子被門給夾了。」

 

  謝鐸銳和程嘉澍一起看了郭飛一眼,郭飛攤手,點了一根煙,不說話了。

 

  「阿銳?」程嘉澍咳嗽了兩聲,臉色又白了一層。

 

  謝鐸銳沉默了很久,終於緩緩道:「程嘉澍,過去你還做了什麼你我心裡都清楚,到這個地步也就不拿出來說了,太噁心。」

 

  「太噁心」三個字讓程嘉澍心臟一抽,額頭青筋跳了跳,謝鐸銳不喜歡他沒有關係,甚至謝鐸銳現在有了喜歡的人也沒有關係,他唯一不能忍的,是謝鐸銳覺得他對他的愛,是一件讓人噁心的事情。

 

  「簡尤其實早就意識到了你背後那些小動作,但他一直沒有告訴我,因為他拿你當兄弟,」謝鐸銳只覺得一直壓在胃裡的那塊石頭又開始攪動起來,他直直地看著程嘉澍,「我們從小到大都玩兒在一起,就算是你對我……有些不正常的感情,你如果直接告訴我,或許我們不會搞到今天這一步。」

 

  程嘉澍從不抽煙,也受不了香煙的氣味,郭飛一根煙接著一根煙抽,讓整個包廂都顯得煙霧繚繞,他咳嗽地差點喘不過氣來,好不容易回過神,立刻就笑了起來,「簡尤?你以為簡尤是個什麼好東西?哈……你覺得我做的那些事情噁心,簡尤和簡至衡這對叔侄……」

 

  「啪——」一個茶杯從程嘉澍的耳邊飛過,砸在了他身後的牆上,程嘉澍被嚇了一大跳,隨著茶杯破碎的聲音渾身一顫,頓時閉上了嘴。

 

  程嘉澍和郭飛都愣住了,謝鐸銳看著程嘉澍的眼裡彷彿含著無數的冰塊,冷得慎人,他咬牙切齒道:「你他媽再給老子多說一個字試試看。」

 

  空氣凝固了下來,整個包廂裡只剩下程嘉澍重重的呼吸聲,迷迷濛濛的煙霧中,謝鐸銳眼中的威脅和警告顯得那麼刺眼,程嘉澍突然相信,如果他再說什麼,謝鐸銳真的會將那個茶杯……砸到自己頭上。

 

  他真的會對他動手。

 

  他為他費盡心機,他為他做了那麼多,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他用情多深,沒有人知道他想對謝鐸銳怎麼好,今天謝鐸銳卻為了一個朋友的私事,差點對他動手。

 

  程嘉澍的心臟從未有過的劇烈跳動著,他額角青筋直冒,死死地盯著謝鐸銳,嘴唇最後一點血色也褪盡了,卻緩緩地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你身邊的所有人,每一個人,包括郭飛在內,我都調查地清清楚楚,我連他們每天幾點睡覺都知道,他們在我眼裡沒有秘密,我如果說了,你又會把我怎麼樣呢?」

 

  「你調查他們,」謝鐸銳怒極反笑,「很好,太好了,程嘉澍,你居然真的在調查你的兄弟們。」

 

  程嘉澍笑著攤了攤手,「阿銳,你想太多了,我是程家獨子,我沒有兄弟。」

 

  謝鐸銳直到現在才真正認識了程嘉澍這個人,他手臂上的青筋不斷地跳動著,程嘉澍看著他的模樣,笑道:「其實不光是簡尤那點事,你弟弟我也查得清清楚楚,我記得你好像讓簡尤別繼續往下查了,你要聽嗎?」

 

  謝鐸銳緩緩抬起頭,他眼睛漆黑,嘴角微微勾起來,一字一頓道:「程嘉澍,我有沒有跟你說過,謝如安有多麼重要?」

 

  「一個九歲的孩子而已,再重要又能怎麼樣?而且你以為你那個寶貝弟弟又是個多麼單純的東西?」程嘉澍看著謝鐸銳扭曲的表情,突然之間從謝鐸銳的眼神裡得到了某種扭曲的快|感,他暢快地笑道:「不過是一個妓女的兒子,老子是誰都搞不清楚,髒得我每次碰了他都要洗好幾遍手,也就是你拿著當個寶貝,你看著吧,什麼樣的媽……」

 

  「程嘉澍,老子看在你身體不好的份上不動手了,從今天開始,別在出現在老子面前,」謝鐸銳捏緊茶杯,極力地壓抑著想揍人的衝動,他知道程嘉澍的身體受不住他一拳,「要不然,就讓你們程家都看看,他們的大少爺私底下是個怎麼樣骯髒的貨色,也不知道程家會不會受到你這個兒子的影響。」

 

  「你這是在威脅我?」

 

  謝鐸銳覺得他十分好笑,「你可以威脅我,為什麼我不能威脅你?你以為你是誰?因為你是個病秧子所以大家都讓著你,你還以為你自己多牛逼是嗎?你以為程家有多厲害?程家那點事情你以為能瞞得過我?今天你說的那些事要是說出去一個字,我讓你看看我能不能搞掉整個程家。」

 

  「我說到做到,程嘉澍,從今天開始,不管是無意還是刻意,只要你出現在謝家人的視線範圍,只要你讓我發現你還在調查,那我不介意讓你看看,我有多認真。」

 

  謝鐸銳的話讓程嘉澍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他猛然清醒了過來,霍然站了起來,他當然相信謝鐸銳真的會去做,他也相信謝鐸銳是真的……再也不想看到他。

 

  想到以後見謝鐸銳一面都會變得艱難,程嘉澍就覺得受不了,他勉強放下身段,略帶哀求地看著謝鐸銳,「阿銳,我剛才氣暈了頭,說的都是氣話,你別放在心上,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你說出去又如何?程嘉澍,你搞清楚,謝如安現在是我的弟弟,是謝秦的親孫子,而簡尤……」謝鐸銳搖搖頭,「你覺得別人是會信你這個瘋子的話,還是簡少的話?」

 

  「你說……我是瘋子?」程嘉澍腦袋「嗡」地一響,他捏緊拳頭,指甲刺破了掌心,血液沿著掌紋緩緩滴到地面,他看著謝鐸銳嘲諷的眼神,終於無力了,他忍著嘴裡不斷湧起的血腥味,笑著道:「謝鐸銳,我那麼愛你,你居然說我是瘋子?」

 

  郭飛抽好了幾支煙,喝完了一杯茶,聞言又忍不住接道:「我真的建議你去醫院看看,你病得不只是身體,還有腦子。」

 

  「郭飛,」程嘉澍臉上依舊帶著笑容,他輕聲道:「這是我和阿銳的私事,恐怕輪不到你來說閒話。」

 

  「是麼?」郭飛臉色變冷,他歪著頭打量了一下程嘉澍,最後嘆了口氣放棄了,「我覺得你這個身體隨時都有可能過去,我再跟你動手顯得我太欺負人了不是?算了算了,看你現在的樣子也挺可憐的,今天就放你一馬。」

 

  程嘉澍眼神陰沉,還想說什麼,謝鐸銳不耐煩地打斷了,「行了,郭少,今天謝謝你了,我有時間請你吃飯,走吧。」

 

  郭飛也懶得再和這個神經病多說話,起身就出去了,臨走之前還對程嘉澍嘲諷一笑。

 

  「阿銳……」

 

  謝鐸銳沒有理會他,想了想,覺得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起身準備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想起了什麼,回頭笑著補了一句:「程嘉澍,你這個人和你的感情,都讓我感覺無比噁心。」

 

  你這個人和你的感情,都讓我感覺無比噁心……

 

  程嘉澍的笑容驟然僵住,一時之間竟然完全說不出話來,他眼睜睜地看著謝鐸銳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渾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謝鐸銳的那句話不斷地在他耳邊迴響,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從胸腔挖了出來,燈光越來越亮,桌椅都搖晃了起來,他繃了好幾分鐘,終於還是沒忍住,一口血吐了出來。

 

  十分鐘之後,救護車帶走了昏迷不醒的程嘉澍。

 

  第二天,在醫院守著尚未脫離生命危險的蘭惠收到了一封信件,信件沒有署名,但是指明讓蘭惠親啟,那是謝鐸銳送給程嘉澍的最後一份「禮物」。

 

  蘭惠一字一句地看完,然後看著程嘉澍沉默了很久。

 

  之後,蘭惠將那封信件燒燬,在當天下午就開始辦理手續,第二天一大早,乘坐專機帶著仍在昏迷之中的程嘉澍飛去了國外。

 

  謝鐸銳站在窗邊,手錶上的指針劃過某個數字,他緩緩露出了笑容,衝著天空做了個再見的手勢。

 

  那一瞬間,謝鐸銳感覺輕鬆又惆悵,他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房間門被猛地打開,謝如安的聲音鑽了進來,「哥哥!你說好了今天要送我進劇組的,為什麼還不換衣服!」

 

  他好像剎那間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謝如安嘟著嘴看著他,謝鐸銳看著他寫滿了不滿意的小臉蛋,忍不住笑了起來,無奈道:「知道了知道了,小屁孩,我哪次答應了你的事情是沒做到的?不用著急,來得及,你還小,遲到一下也沒關係。」

 

  「遲到不對!要守信用!哥哥你快點!」謝如安著急地把謝鐸銳的衣服從衣櫃裡拿出來,甚至把襪子都給他找好了。

 

  謝鐸銳最後的一絲惆悵也煙消云散,他捏了捏謝如安的臉,逗他,「大人物都是要遲到的。」

 

  謝如安衝他做了個鬼臉,看謝鐸銳開始穿衣服,立刻跑出去拿自己的東西,「等哥哥你哪天遲到了再來跟我說這句話!」

 

  謝鐸銳笑著搖了搖頭,顯然對謝如安毫無辦法。

 

  他家這個小鬼,真是一年比一年鬼精,只怕再過個幾年,就會完全不聽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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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不太舒服,沒更新,抱歉

 

  下一章程嘉澍還會出現在謝如安的回憶裡,帶著大家走進上一輩子的恩怨糾葛

 

第四十二章

 

  謝如安的新電影《曙光》算是謝鐸銳正式為他接下的第一部電影,謝如安在裡面飾演女主角的兒子,是個非常討喜的角色,而且戲份很多,基本上貫穿了整部電影,因為是小孩子的原因,所以拍攝難度相對比較低。

 

  剛送走程嘉澍,謝鐸銳暫時也沒有精力再去管公司資金的問題,決定先給自己放一天假,所以他帶著一本書,就這麼在劇組所在的影視基地守了那小鬼一天。

 

  謝如安一個月以後就要開學了,謝鐸銳明言了開學之後不會再讓他拍戲,所以他白天的戲份安排的比較緊,謝如安拍戲的時候,謝鐸銳就坐在一邊看書,他結束了,就把人拉過來陪著玩兒。

 

  劇組人多口雜,即使謝鐸銳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那麼一個大活人坐在那裡,也不可能不引起注意力,只是謝鐸銳畢竟不是知名人物公眾人士,大家也只知道他是謝安的哥哥,而不知道他就是投資人謝鐸銳。

 

  導演周明一上午忙得風生水起,處處都是事情要他過問解決,直到午後了,才抽出時間來跟謝鐸銳打招呼,「謝公子。」

 

  謝鐸銳聽到周明叫他,收起書放到一邊,和周明握手,笑道:「周導,久仰大名。」

 

  「哈哈,是我久仰謝公子的大名才對,」周明坐在一邊,他一早就從杜則那裡打聽好了,要和謝鐸銳說上話,最好的搭橋就是謝如安,於是看了看正在鏡頭下的謝如安,道:「謝安是個非常棒的小演員,演技好,我第一次見到這麼敬業的童星。」

 

  謝鐸銳心底明白周明說這些話的原因,但是有人誇謝如安畢竟還是高興的,而且他也能聽出周明話裡的讚賞,他笑著搖了搖頭,道:「他還是個小孩子,閱歷少,很多事情可能理解不了,演繹得不夠的地方,還希望周導能細心教導。」

 

  「那是肯定的,謝公子放心。」周明笑著點頭。

 

  謝鐸銳想了想,又補充道:「謝安是個非常好學的人,他哪裡不太好你就直接告訴他,必要的時候嚴厲一些也很關係,我知道他也想自己的演技越來越好,所以他都會很認真去學。」

 

  周明早聽杜則抱怨謝鐸銳寵弟弟寵得天上地下獨一份,還以為他也是個縱容孩子到無法無天的,此番聽到這樣的話還有些愣住了,回過神之後忍不住感嘆道:「謝安有你一個這樣的哥哥,也是福分啊。」

 

  很多人寵小孩不知道怎麼寵才是對他好,於是常常就把孩子寵成了沒上沒下的樣子。

 

  謝鐸銳不置可否地一笑,接著正經下來道:「苦點累點都沒關係,我明天會派人來照顧他,你把他當成普通的小演員就行了,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受傷。」

 

  周明正色,點頭應下了。

 

  謝如安的最後一場戲在晚上七點結束了,謝鐸銳陪著謝如安去卸了妝換完衣服,就把人帶走了。

 

  謝如安顯然對這個劇組十分滿意,回來的路上一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謝鐸銳被他吵得頭疼,趁著紅綠燈的時候哭笑不得地捏住他的嘴。

 

  謝如安瞪圓了眼睛,扒拉他的手,「唔……」

 

  「還一直說話嗎?」謝鐸銳笑著挑眉。

 

  謝如安實在是扒拉不下來,只好重重地哼了一聲,表明氣節。

 

  謝鐸銳笑意更深,用另一隻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一點沒嫌棄姿勢彆扭,笑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啊?」

 

  謝如安嫌棄地看著謝鐸銳:「……恩恩!」

 

  流氓!

 

  謝鐸銳笑出聲,滿意地放開他,「好了,你已經答應了。」

 

  謝如安憤憤不平地抓住他就要縮回去的手,在手臂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壓印,然後抬起頭衝著謝鐸銳動動鼻子,又哼了一聲。

 

  「你是小豬嗎?一直豬哼哼?」

 

  「……」

 

  紅燈結束了,車子重新發動,謝如安不敢再咬他,只好怨念地望著他,「哥哥,沒晚飯吃就算了,現在居然連話都不讓我說了!」

 

  謝鐸銳哭笑不得,無奈地看了眼謝如安,注意到那小屁孩眼裡的笑意之後挑眉道:「小朋友,小心我讓你明天也沒飯吃。」

 

  謝如安縮成一團賣萌,「哥哥你真狠。」

 

  「小心哥哥讓你試試更狠的。」

 

  謝如安昂首挺胸撇嘴。

 

  謝鐸銳空出手捏捏他的鼻子,笑道:「好了好了,我下午特意囑咐了張奶奶做了你最喜歡吃的,還讓人給你買了你最愛吃的那家西點房的蛋糕,小沒良心的,哥哥不是也沒吃飯陪著你嗎?」

 

  謝如安頓時嘿嘿笑起來,傻兮兮地窩到謝鐸銳身邊去蹭了蹭,甜膩膩地撒嬌:「哥哥最好了,我最喜歡哥哥了!」

 

  「只有說到吃的時候才想到最喜歡哥哥?」

 

  「哪裡有,」謝如安正經道:「全世界我最喜歡哥哥了,一輩子都是!」

 

  謝鐸銳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顯然對他從小說到大的這句話已經完全免疫了,只當他是小孩子亂說話。

 

  他相信自己現在肯定是謝如安心裡的第一位,但是這小屁孩會越長越大,會有自己的兄弟朋友,也會有女朋友,妻子和孩子。

 

  想到這些的時候不酸是不可能的,畢竟是自己從小帶大的小孩,但是更多的是期待,他期待見到長大之後,成熟的那個謝如安。

 

  謝鐸銳和簡尤約好了第二天要見面,所以他晚上很早就睡覺了,謝如安今天在片場跑了一天,累得不行,睡得比謝鐸銳還快。

 

  兩個人的身體自然地抱在一起,和從小到大的姿勢一樣,是最自然的樣子。

 

  謝如安雖然什麼都沒有說過,也從未問過昨天晚上謝鐸銳去KEN幹嘛,但是他心裡什麼都很清楚。

 

  程嘉澍走了。

 

  當然,謝如安其實恨不得程嘉澍沒有搶救回來直接去死,但是這畢竟只是個願望,現在他走了,遠離了謝鐸銳的生活,按照謝鐸銳的個性,應該也是希望他一輩子不能回國的,已經算是讓他安心了。

 

  他以為自己會就此慢慢忘掉這個人,卻沒想到沒過幾天,他就夢到了程嘉澍。

 

  謝鐸銳的公司創始人有三個,謝鐸銳簡尤以及程嘉澍,在簡尤對娛樂圈喪失興趣之後,他基本上是當了甩手掌櫃,將自己手裡的權力交給了謝鐸銳,而程嘉澍,則是一直跟在謝鐸銳的身邊。

 

  他們倆的一起奮鬥過來,同甘共苦的好兄弟,關係不淺,非同一般。

 

  謝鐸銳從來沒有固定戀人,似乎也對這方面不感興趣,他作為娛樂圈大鱷,想要攀上他的女明星數不勝數,什麼類型都是應有盡有,但是謝鐸銳一概不曾賞過一絲視線,於是有人懷疑他是個同性戀,喜好男色。

 

  當然,那都是謝如安在不認識謝鐸銳的時候聽到的沒有根據的小道消息,僅供大家閒聊時候一笑,而謝如安熟識謝鐸銳之後,他才發現原來這人是有非常嚴重的潔癖。

 

  那時候的謝如安還不叫謝如安,他還叫秦文。

 

  新晉影帝,一顆冉冉升起的超級巨星。

 

  在秦文獲封影帝的慶祝酒會上,他第一次認識了自家大BOSS——謝鐸銳。

 

  感情突如其來,可是就算是受萬人追捧的影帝,也有完全搞不定的人,比如自家那個臉黑心黑龜毛到極點還脾氣暴躁的大老闆。

 

  而程嘉澍,就是擋在他面前的第一座巨石。

 

  秦文從剛開始想方設法和謝鐸銳熟悉起來的時候,就敏銳地感覺到了程嘉澍看他目光中的不屑,程嘉澍知道謝鐸銳不會在意,所以毫不掩飾自己對於所有接近謝鐸銳的人的警惕和厭惡。

 

  當然,秦文也沒有去在意程嘉澍,他和謝鐸銳慢慢地熟悉起來——當然,這一切源於他火熱的追求。

 

  知名影帝熱烈追求公司男老闆,這可是當年的驚天大新聞。

 

  謝鐸銳不是不會談戀愛,而是他懶得去主動,主動追求他的大有人在,但是卻沒有一個能夠做到像是秦文那樣坦白。

 

  他明明白白地站在自己面前,笑著告訴自己:「我非常喜歡你,和我在一起試試看?」

 

  他甚至在面對記者提問的時候,也能淡定地承認自己對他的感情,甚至還半真半假地衝著記者抱怨:「可是謝總到現在都還沒準備答應我,不如你們下次採訪謝總的時候替我說說好話?要知道我可是很真心的。」

 

  剛開始所有人都是看秦文笑話,連男追女都沒有人敢拿到明面上說,成功了倒還好,失敗了那就是恥辱了,也會讓被追求的一方很有壓力,更何況是男人追男人?

 

  影帝和老闆,沒有一個人想過他們會真的在一起的可能性。

 

  但是謝鐸銳,是真的開始漸漸鬆動了。

 

  他畢竟不是個鐵石心腸,一個人把一顆心捧在手心裡遞給你,把自己毫無保留的獻給你,總還是會感動的。

 

  秦文明顯感覺到謝鐸銳對他的態度越來越好的時候,出事了。

 

  公司的藝人一個接一個的跳槽,面對高額違約金也毅然決然,謝鐸銳派人查,所有藝人都跳槽到了一個新註冊的公司,離開的人越來越多,就在短短的三天時間裡,就有幾十個藝人跳槽,從公司的一姐,到謝鐸銳完全不知道的十八線,三天後,程嘉澍轉手賣掉了手裡所有的股份,帶著大批資金撤離了。

 

  程嘉澍走之前甚至送了他一份禮物——各大報社和網站的記者都收到了一份偽造的錄像帶。

 

  「謝鐸銳」和一個男藝人的性|愛視頻,還帶有S|M情節。

 

  記者當然不會去探究視頻真假,而且既然程嘉澍能夠拿出手,那麼他就有足夠的自信不會讓人分辨出視頻裡的那個男人,並不是謝鐸銳。

 

  謝鐸銳聯繫程嘉澍,程嘉澍笑盈盈地回答:只要你弄死秦文,那麼一切好談。

 

  一切都亂成了一團,相關部門不斷派人來調查,謝家雖然也從中交涉,但是因為這次的起因居然是為了一個男人,謝家多少也沒有真正出力——即使最後謝鐸銳身敗名裂,謝家也有能力保住他,並且幫他洗清一切,前提是秦文永遠不能再出現在謝鐸銳面前。

 

  秦文當然也受到了牽連,那段時間甚至完全不能出門,只是恰好是因為這樣,謝鐸銳開始真正對他交心,因為患難之中才能見真情。

 

  秦文其實有很多辦法能夠將自己和謝鐸銳的關係摘乾淨,但是他沒有,在這種時候即使是面對媒體,他還是那句話,他相信謝鐸銳,他也愛謝鐸銳。

 

  謝鐸銳能創辦一個公司,一步步走到娛樂圈大鱷,自然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最後他找出了視頻裡那不足一秒的漏洞,洗清了自己的麻煩,時日一長,公司終於好轉了起來,雖然比起鼎盛時期差了很多,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而這時,秦文和謝鐸銳的關係漸入佳境,謝鐸銳從未承認過自己對秦文的感情,秦文也不再追問,但是他們已經住到了一起。

 

  無論愛與不愛,謝鐸銳願意與他試一試。

 

  然而他們都小看了程嘉澍,謝鐸銳想過程嘉澍會在商場上和他作對,但是卻萬萬沒有想到,程嘉澍選擇了更為極端的方式。

 

  ——如果你終究不能屬於我,你不如去死好了。

 

  誰也沒想到程嘉澍真的會下手,直到他一刀刺進了謝鐸銳的胸膛。

 

  那一刀差一點就刺進了他的心臟,謝鐸銳在醫院搶救了好幾天才撿回來一條命,但依然在醫院裡住了好幾個月,好幾次差點就沒能撐過去。

 

  秦文對程嘉澍恨得咬牙切齒,他無數次想要親手殺掉程嘉澍,可是程嘉澍故意殺人進不了監獄,因為他渾身是病,但是秦文不是。

 

  秦文知道自己一旦動手,他將面對的就只有死刑。

 

  好在還有謝家,程嘉澍最後被迫出國了,據說之後一直被關押在某個位於小島之上的私人醫院裡,終生也不能再踏出小島一步。

 

  對於程嘉澍這樣的人,與其讓他死了一了百了,不如就讓他看著,看著謝鐸銳和他越來越好來得折磨。

 

  秦文在醫院照顧了謝鐸銳四個月,謝鐸銳終於出院了。

 

  反反覆覆快兩年的時間,謝鐸銳終於準備好了向秦文告白,而秦文卻在來醫院接他的路上,意外車禍身亡。

 

  謝如安永遠記得對面失控的大貨車朝著自己碾壓過來時候的絕望,他不怕死,他怕的是……聽不到自己拚命追求了兩年的人對自己說一句我愛你。

 

  「滴答滴答」的聲音越來越響。

 

  謝如安猛然從夢中驚醒,渾身都是冷汗,呆呆地看了天花板好幾分鐘,才反應過來今夕是何夕。

 

  他看了依舊處在睡夢中的謝鐸銳許久,最後爬下床去洗了個澡,再窩回謝鐸銳的懷裡。

 

  謝鐸銳習慣性地抱住他,迷迷糊糊地在他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

 

  謝如安慢慢露出滿足的笑容。

 

  他現在不是秦文,他是謝如安,是和謝鐸銳一起長大的謝如安,再也沒有人,能夠有他們親近。

 

  謝鐸銳最後和簡尤註冊了娛樂公司,取名為R·J,資金由謝家和簡家的兩位老爺子贊助,一番招兵買馬也讓兩人忙得不可開交。

 

  一晃六年時間,R·J娛樂漸漸步上正軌,規模越來越大,謝安正式簽約了R·J娛樂,這個名字越來越多的出現在電視廣告、娛樂新聞和大螢幕上。

 

  而程嘉澍再也沒有出現過,就好像永遠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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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算是把上一世的事情說得差不多了,如果有人想看細節,我就完結之後寫個番外,如果覺得OK了,那我就不寫啦~

 

  PS:如果重生是個平行空間,即使這個空間裡的謝鐸銳和秦文在一起了,另一個空間的謝鐸銳,也會永遠活在秦文死去的事實之中。

 

  PPS:寫最後幾句話我感受到了完結的感覺我會說麼……

 

第四十三章

 

  二零零四年七月初,R·J娛樂大樓。

 

  落地窗外豔陽高照,即使拉上了厚重的窗簾,如火的陽光也依然見縫插針地從縫隙裡鑽了進來,一點點地灑到坐在辦公桌後的人身上。

 

  那是一個看起來大概二十四五歲的成年男人,男人穿著款式休閒的西裝,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正仔細地看著手裡的文件,手裡不自覺地轉著一隻鋼筆。

 

  左側牆壁上的電視正在播放娛樂新聞。

 

  「近日,R·J娛樂與東西衛視合作舉辦的第一屆選秀節目《少年企劃案》正在火熱海選之中,節目組在全國共設有十個海選城市,據悉每個海選地點都是人山人海,報名人數很多,瞭解具體情況,請跟隨本欄目記者……」

 

  坐在辦公桌後的男人,正是新聞裡所說的R·J娛樂的創始人之一——謝鐸銳。

 

  謝鐸銳將文件仔細看了兩遍,確認沒有問題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他剛合上筆蓋,牆上的掛鐘就盡職盡責地響了起來。

 

  三點整。

 

  謝鐸銳微微一笑,眼神頓時柔和了起來,打內線電話叫進來了自己的助理,「這是宣傳部那邊給我的,我已經簽好了,你待會交給李總,我今天還有事,要提前下班,接下來有什麼事情直接找簡總,讓他幫我代勞了。」

 

  助理接過文件,忍不住一笑,「好的,您放心,有您的電話我直接轉到簡總的辦公室。」

 

  謝鐸銳讚賞地看了她一眼,一邊套上西裝一邊朝外走,「不到萬不得已的事情,不要給我打電話。」

 

  「明白。」

 

  謝鐸銳走到門口,突然頓時,拍了拍腦門,又回過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個包裝精緻的禮盒,失笑,低聲嘀咕道:「居然差點忘記了這個。」

 

  今天自家那個小屁孩領通知書,說好了下午三點自己去學校接他,要是仍然是年級第一名,就帶他去吃大餐,謝鐸銳打發走了司機,自己開車上路了。

 

  無論那小孩兒今天是考第幾名,這頓飯都少不了,另外自己還特別準備了禮物。

 

  謝鐸銳想起謝如安的樣子,忍不住眼底都冒出笑意。

 

  R·J娛樂大廈和謝如安所在的高中距離很近,謝鐸銳開了不到二十分鐘的車就到了學校門口,門口人來人往都是穿著一樣校服的少年少女們,要想從這麼多人裡找出自己想要找的人不是個容易的事。

 

  不過……自家那小孩兒一般會待在哪裡,謝鐸銳比誰都清楚,他朝學校外面的奶茶店一看,那小孩兒果然正坐在奶茶店的窗邊,他嘴裡叼著吸管,耳朵裡插著耳機,隨著音樂緩慢地動著身體,眼睛一刻不停地看著窗外,顯然是在找自己。

 

  他十分淡定,好像完全沒注意到後面兩桌正在偷偷瞄他的女孩子們。

 

  謝鐸銳嘴角一揚,剛準備打電話叫他,就見謝如安突然看向自己所在的方向,接著眼睛一亮,從小沙發上跳起來,一張臉頓時笑開了,單肩背著書包飛快地跑出了咖啡廳。

 

  後面幾個拿著漂亮的筆記本正準備讓謝如安簽名的少女們都嚇了一跳,看著謝如安跑遠之後,都失望地嘆了口氣。

 

  那小屁孩兒背著書包,靈活地在人群中穿梭,向他跑了過來。

 

  謝如安長得眉清目秀,臉上還未脫掉臉上小小的嬰兒肥,但是已經有了少年人的青蔥銳氣,他拉開副駕駛座車門,利索地從外面鑽了進來,衝著謝鐸銳嘿嘿一笑,將書包扔到了後座上。

 

  「哎呀熱死我了熱死我了!」七月的天,不到一分鐘的路程就讓謝如安的額頭上冒出汗珠,他像是小狗一樣吐了吐舌頭,顯然是熱得不行了。

 

  謝鐸銳哭笑不得,掏出紙巾幫他擦乾淨臉上的汗,「你看看你這個樣子,老許見到了又要說你了,被記者拍到了怎麼辦?」

 

  「那能怎麼辦?」謝如安仰起脖子乖乖地讓謝鐸銳幫他擦臉,嘴裡還沒空閒下來,笑嘻嘻地道:「就算是拍到了也只會說我率真個性!再說了,我又沒幹什麼,哥你就是太小心了。」

 

  謝鐸銳幫他擦乾淨汗水,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我小心是因為誰?之前是哪個誰?被人拍到在慶功宴上只顧著吃,媒體說你長大以後肯定會長胖的?還有上上次……」

 

  「哎呀哎呀,哥你怎麼越來越嘮叨,簡直比媽媽還嘮叨,」謝如安見謝鐸銳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連忙笑眯眯地抱住謝鐸銳的手撒嬌,「哥,你就別念叨我了,我以後保證聽你的話,你讓我往東我絕對不往西!」

 

  「真的?那前幾天的那部抗戰電影我給你推了?」謝鐸銳挑眉笑道:「你說了可是都聽我的。」

 

  「……」謝如安鬆開他,規規矩矩地坐好給自己繫上安全帶,可憐巴巴地望著謝鐸銳,「哥,我好餓啊!我今年還是第一,比第二名高出了快一百分呢,你答應了我的大餐,不能耍賴!」

 

  謝如安的眼睛又大又亮,他的粉絲都說他一求人的時候,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你,簡直控制不住不答應他,謝鐸銳雖說往往一天要經歷好幾回,也忍不住心軟了,揉了揉他的腦袋,發動了車。

 

  「哥哥答應過你的事情什麼時候食言過?」

 

  「哈哈,哥你最好了我知道的,放心放心,我這輩子一定都最愛你!」

 

  少年人的聲音十分響亮,正正地炸在謝鐸銳的耳邊,他無奈道:「我說你夠了啊,這話從你還哭著要我抱說到現在,我聽得耳朵疼。」

 

  「我說哥,你莫不是害羞了吧?」謝如安眨眨眼睛,好奇地歪著頭看謝鐸銳,試探道:「哥,我今晚要跟著你一起睡!」

 

  「這麼熱的天你跟我擠在一起?你不嫌棄熱我還嫌呢,」謝鐸銳道:「謝如安同學,你是還沒斷奶嗎?」

 

  謝如安摸摸下巴,眼珠子提溜轉,「我是你帶大的,我有沒有斷奶你還不知道嗎?反正我要跟著你睡,不同意也得同意,沒得商量!」

 

  謝鐸銳哭笑不得,「把你送到爺爺家去養了兩年,爺爺那麼溫文儒雅的老爺子,怎麼能養出你這麼個小霸王來?」

 

  謝如安嘴角一抽,「哥,你確定爺爺……溫文儒雅?」

 

  「臭小子,這話當著爺爺說,小心你爺爺用拐棍抽地你滿院子跑!」

 

  「你剛才還說爺爺溫文儒雅呢!」謝如安笑嘻嘻道:「而且爺爺才不會揍我,爺爺可疼我了,我的所有電影爺爺都是叫上自己所有朋友去電影院看的,包場呢!爺爺說他揍得最多的就是你了,因為你小時候最不聽話!」

 

  「……」謝鐸銳深深地嘆了口氣,扶額道:「我錯了,我就不該把你送你爺爺家,誰能想到老爺子年紀大了居然心慈手軟了!」

 

  謝如安笑起來,探身到後面去從書包裡摸出一瓶礦泉水,咕嚕嚕一口氣喝了大半瓶,謝鐸銳伸出手,「給我也喝一口,急著來接你,連水都沒喝。」

 

  謝如安連蓋子都沒蓋上,直接遞給了謝鐸銳,謝鐸銳接過來很自然地對著瓶口喝了下去,將剩下的半瓶給幹掉了。

 

  這個依舊潔癖又龜毛的人,好像忘記了這瓶水剛剛被自家弟弟喝過。

 

  謝如安微微垂下頭,蓋上了瓶蓋,眼底流露出深深的笑意。

 

  「謝如安同學,我說那部抗戰片……」

 

  「哎呀哥哥,我都簽下來了。」謝如安摀住耳朵,這幾天快被謝鐸銳的這個話題給逼瘋了,「總不能毀約吧?」

 

  「毀約又怎麼樣?又不指著你拿錢出來,」謝鐸銳皺眉,「而且你還好意思說,我跟老許說過了,所有的電影廣告和活動必須給我過目,我點頭了才能繼續往下談,你居然敢騙老許說我已經點頭了,你真是越來越欠揍了。」

 

  這幾年謝如安接了不少的電影和廣告,因為他年紀大了名氣也大了,謝鐸銳也就不再限制他的活動,這小屁孩也有了專業的經紀人助理以及幕後操作團隊,但是謝鐸銳唯一不能下放的權利就是電影的選擇。

 

  抗戰片危險係數太多,賣座也有風險,如果不是劇組團隊和劇本特別好,謝鐸銳都不建議旗下有名的藝人去接,更何況這才十五歲的小孩兒。

 

  最重要的是,那小孩兒還是自己的弟弟。

 

  「哥你都說了好多好多遍了……從知道以後你就一直在說,我知道錯了好不好?」謝鐸銳舉手投降,「我保證以後絕對不這麼幹了,哥哥你就放過我吧。」

 

  一說到這事他就一副討饒的樣子,軟地好像自己可以隨意捏,但是一說到關鍵部分,他立刻就堅定起來了。

 

  謝鐸銳也著實拿他沒辦法,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腦袋頂,謝如安知道謝鐸銳算是勉強同意了,立刻笑起來,謝鐸銳看到他的笑容,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來。

 

  謝如安喜歡吃川菜,謝鐸銳定了一家川味私房菜,老闆和謝鐸銳關係不錯,他家的川菜味道也非常正宗,謝如安經常鬧著要來,只是他胃不太好,謝鐸銳基本上都不讓他碰。

 

  看到車走的方向越來越熟悉,謝如安已經笑了起來,感嘆道:「哥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別拍我馬屁,你什麼時候讓我省點心,感受一下有一個世界上最好的弟弟的滋味好嗎?」

 

  謝鐸銳一邊停好車,一邊拍拍謝如安的臉。

 

  謝如安哼哼唧唧了兩聲,沒說話。

 

  謝鐸銳脫下西裝外套,穿著解開了兩顆鈕子的白襯衣,帶著謝如安朝預定好的包間走,經過走廊的時候迎面遇到了眼熟的面孔,那人看到謝鐸銳和謝如安一愣,不過轉瞬間又笑著迎了過來:「謝總,幸會幸會。」

 

  「蔣總,」謝鐸銳幾乎是立刻就認出來了這人是盛榮娛樂的蔣世清,笑著和他握了握手,「蔣總也來這裡吃飯?」

 

  「是啊,真是好巧,一直想著和謝總見面聊一聊,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

 

  謝鐸銳笑著點了點頭,「嗯,今天有事,不如過些天我找人約蔣總吃個飯?」

 

  蔣世清原本就是這個意思,當然求之不得,笑著點了頭,這時候才注意到了跟在謝鐸銳身邊的少年,他愣了愣,「這位是……謝安?」

 

  謝鐸銳拍了拍少年清瘦的肩膀,點頭道:「蔣總好眼力。」

 

  「哪裡哪裡,我看了謝安的好幾部電影,也算是個影迷呢,今天這是沒帶紙筆,要不然一定讓謝安給我簽個名。」蔣世清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在謝鐸銳和謝如安身上轉悠了一圈,見謝鐸銳沒有解釋謝安的想法,也就識趣地沒有多說什麼。

 

  謝鐸銳笑著搖了搖頭,「蔣總說笑了。」

 

  謝如安微微一笑,溫和道:「蔣總。」

 

  蔣世清和謝鐸銳又寒暄了幾句,但是走廊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很快就散了。

 

  進了包間,謝鐸銳拍了拍謝如安的肩膀,道:「剛才那人是盛榮的藝人總監,很有能力,人也算是正派,下次遇到他可以多說些話,打好關係總是沒錯的。」

 

  「嗯,」謝如安看了看謝鐸銳,問道:「我說哥,我怎麼覺得你對人家有點意思?」

 

  謝鐸銳失笑,揉了揉他的腦袋,「什麼都瞞不過你,我準備撬盛榮的牆角,你以後和他打交道的時候會很多。」

 

  謝如安托腮,點了點頭,沒再說話了。

 

 

第四十四章

 

  謝鐸銳一邊琢磨著蔣世清的事情,一邊把菜單遞給謝如安,「自己點菜,記得得點兩個不太辣的,再要個豬蹄蓮藕湯吧。」

 

  「你每次筷子都不動一下,還要求最多。」謝如安沖謝鐸銳聳了聳鼻子,「我不想喝豬蹄湯,膩味。」

 

  謝鐸銳看謝如安好玩兒,忍不住調戲一樣地用指尖蹭了蹭謝如安的下巴,笑道:「不是某個小崽子過兩天有籃球聯賽嗎?俗話說缺哪補哪,既然要動腳跑,那就多喝點豬蹄湯吧,記得今天得啃骨頭。」

 

  謝如安:「……」

 

  雖然是關心,但是這話聽起來一點都不讓人高興。

 

  謝如安瞪了謝鐸銳一眼,拍掉了謝鐸銳的手掌,謝鐸銳忍不住笑,揉了揉他的腦袋,一時力道沒用對,差點把謝如安的腦袋揉進放在面前的茶杯裡。

 

  謝如安:「……」

 

  謝鐸銳笑得十分滿足。

 

  逗了謝如安一陣,謝鐸銳想起蔣世清那邊的事情還是不放心,掏出手機給簡尤和助理都發了條短信,發完之後他剛把手機放到桌上,就響起了短信音。

 

  短信一條跟著一條,大有延綿不絕之勢。

 

  「你要挖蔣世清你自己動作去!跟我說有屁用!」

 

  「我操|你謝鐸銳!你知道我這個小時接到了多少個從你那裡轉過來的電話嗎?!」

 

  「不管有天大的事都給老子滾回來!」

 

  「老子晚上還有應酬呢!一關係到你弟弟就把事情推到我身上,什麼德行!」

 

  「怪不得郭飛老是說你缺德,連孔敬已這樣的人都在罵你。」

 

  謝鐸銳彷彿看到了簡尤冷嘲熱諷的神態,忍不住一笑,看了眼認真點菜的寶貝弟弟,回覆了一句。

 

  「一連四條短信,看來簡總挺閒,能者多勞嘛,加油,我關機了,再見。」

 

  短信發送成功之後,謝鐸銳還真就把手機關機了,謝如安點完菜,笑眯眯地看了眼漸漸暗下去的手機,「又是簡尤哥?」

 

  謝鐸銳悶笑不已,攤手道:「還能有誰?下午我提前下班了,讓把我辦公室的所有電話都轉去了簡尤那。」

 

  表情真是十分無賴。

 

  謝如安哭笑不得,趴在桌上看他哥,「哥,早晚有一天簡尤哥得揍你,然後把R·J都扔給你自己折騰。」

 

  謝鐸銳勾起嘴角,斜睨了謝如安一眼,豎起食指左右晃了晃,笑道:「首先,你簡尤哥根本打不過我,再次,把R·J都甩給我也OK啊,這樣你這個小屁孩就真的成了R·J的小公子了。」

 

  「還是算了吧……」謝如安突然垮下臉,鬱悶地揉了揉自己,低聲道:「現在都說得那麼不好聽了,要是簡尤哥真的拋棄你了,那可不得了,有些人的嘴也不知道能說成什麼樣。」

 

  謝鐸銳頓時皺眉,「怎麼回事?你聽到公司有人在背後說你閒話了?」

 

  「也沒有……就那些話,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謝如安看了眼謝鐸銳,一時之間沒想好到底要不要直接說出口。

 

  他有些等不及了,但是……謝鐸銳自己都沒動過談戀愛的心思,更不用說動和他談戀愛的心思了。

 

  謝如安毫不懷疑,自己要是現在說喜歡謝鐸銳,謝鐸銳能把自己揍成個篩子,肯定還覺得自己犯神經了。

 

  「我知道什麼?」謝鐸銳挑眉,在心裡想了一圈,謝如安這兩個月沒接任何活動,一門心思在學校,他也著實沒注意到最近公司內部有什麼關於謝如安的閒話,他把謝如安的臉提溜起來仔細觀察了一下,最後恍然大悟道:「你說的是大家懷疑你跟我有親戚關係,我罩著你那個?」

 

  ……

 

  果然是一點都不想其他路子上想。

 

  謝如安頓時焉下來,有氣無力點頭應道:「嗯。」

 

  謝鐸銳幾乎是有些驚訝了,這小屁孩難道是讀書讀傻了還是反射弧過長?R·J成立六年了,他居然今天開始擔心這件事?

 

  謝鐸銳仔細想了想,覺得那話確實沒什麼厲害,於是教訓道:「你好歹跟著我跑了好幾年,自己也拍了不少電影,居然連這點事情都要我教了嗎?現在圈裡的明星哪個能走紅的背後沒幾個靠山?多少人想攀上個誰,你有我這個現成的,還不滿意是嗎?」

 

  「再說了我本來就是你哥哥,你這一路要是沒我和簡尤,沒R·J看著,能走得這麼順暢?流言蜚語和誹謗這麼多,要是因為別人的兩句話就寢食難安,你還混什麼?」

 

  謝如安被訓得耳朵都耷拉了下來,連忙討饒道:「哥我就是隨口一說……」

 

  「我還不知道你?」謝鐸銳都笑了,「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R·J是在捧你,你要怎麼辦?難不成跟我解約去別的公司?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平時看你一副淡定地天塌下來也有我幫你頂著的樣子,沒看出來你居然會把這種話記在心裡。」

 

  謝如安瞪著眼睛和謝鐸銳對視了幾秒,最後心服口服道:「謝唐僧。」

 

  謝鐸銳:「……」

 

  這小兔崽子果真欠揍,爺爺捨不得動手,看來這個重任總還是要落到自己身上。

 

  謝鐸銳似笑非笑地打量著謝如安,似乎在看哪裡下嘴比較爽口,謝如安眨眨眼,立刻抱住謝鐸銳的手臂開始滾:「哎呀哥,剛才我們說到哪裡來著,對!籃球聯賽!」

 

  身高一米多一點的小屁孩的時候抱著手臂撒嬌打滾就算了,現在都一米七往上了吧,居然還能抱著打滾,謝鐸銳哭笑不得,他本身也不可能為這種事情跟謝如安生氣,看著那小屁孩笑眯眯狡黠的樣子,捏了捏他的鼻子,「好吧,我們就說籃球聯賽,之前那些話別再讓我聽到第二回,不然哥哥我揍你。」

 

  一如既往的流氓行徑,還他小時候那個會講大道理擺譜的謝鐸銳好嗎?

 

  再說了……他剛才想說的明明就不是這個……

 

  謝如安甩甩頭,把念頭甩出腦海,腦袋都快蹭到謝鐸銳胸口了,「哥,你會來吧?你一定會來對吧?這是第一次首發上場!」

 

  謝鐸銳想起頓時一陣頭疼,苦著臉道:「我說寶貝兒,這種事情你就別找我了,你那群小粉絲每次吼得面對面說話都聽不見。」

 

  「第一次!」謝如安正色道:「哥,這可是我的第一次!你要不要!」

 

  ……

 

  …………

 

  要個屁!

 

  謝鐸銳臉一抽,對自己這個口無遮攔不會說話的寶貝弟弟感覺到萬分頭疼,他唯恐他再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嚇自己,連忙點頭應下來,「寶貝兒哥求你可閉嘴吧……」

 

  謝如安抖了抖自己秀氣的眉毛,嚴肅道:「那你是去還是不去!」

 

  「我服了你了,」謝鐸銳舉手投降,「去,我一定去,抽出時間去,還捧著一大束花去,在看台上給你拉橫幅加油還不行嗎?」

 

  謝如安笑起來,徑直在謝鐸銳臉上狠狠親了一口,歡快道:「哥我最愛你了!」

 

  這個吻好巧不巧落在謝鐸銳的唇邊,少年人濕潤溫暖的觸感,和青蔥地彷彿雨後青筍般的氣息讓謝鐸銳心裡猛然一跳,眼神暗下來了幾分,頭疼地看了眼謝如安。

 

  謝如安一張小臉跟花兒似得,對謝鐸銳的反應毫無所覺,正探著脖子往外看,抱怨道:「怎麼還不上菜,我都要餓死了。」

 

  謝鐸銳的笑容收起來了幾分,揉了揉謝如安的腦袋頂,起身道:「我去一下洗手間,順便幫你催催,小餓鬼。」

 

  「哥你快去快回啊。」

 

  謝如安看著謝鐸銳出去,包廂門剛一關上,謝如安立刻掏出手機向遠方戰友匯報情況。

 

  「試探失敗了,我哥他根本就沒往那方面想!」

 

  「啊?!那怎麼辦?繼續想新招?」

 

  「不過我趁他沒防備親了他一口,距離嘴唇的距離十分之近!爽!」

 

  「……你真牛逼,我真怕謝大哥知道之後抽死你。」

 

  謝如安刪掉短信,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看向緊閉的包廂門,他就怕謝鐸銳什麼感覺都沒有。

 

  洗手間。

 

  謝鐸銳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頭疼得不行不行的。

 

  他現在十分糾結,自己是不是應該給自家弟弟做一做男女關係的啟蒙教育?小時候謝如安怎麼親他都無所謂,可是這都十五歲了,看著也是個小少年了……

 

  謝鐸銳摸摸自己剛剛被親到的唇角,總覺得那股熱意還留在原處,讓他有一絲心緒不寧。

 

  這他們倆單獨的時候倒是還好,要是被別人看到,多數人也不知道謝如安是自家弟弟,還指不定怎麼想呢……

 

  可是他現在才高中……自己給他做男女關係的啟蒙教育,是在鼓勵他早戀嗎?

 

  而且自己都沒喜歡過誰,謝鐸銳很懷疑自己會把人給教歪了,於是更加頭疼了。

 

  所以說養孩子真的是件很艱難的事,謝鐸銳深深地嘆了口氣。

 

  索性之後謝如安沒再出什麼幺蛾子,兩個人直接吃完飯就回家了,期間那小孩的狗鼻子還敏銳地嗅到了自己送他的那雙球鞋。

 

  謝鐸銳哭笑不得,只覺得這小孩兒在揣摩他想要揍他的想法,和自己要送他禮物這兩件事上,已經成仙了。

 

 

第四十五章

 

  少年謝鐸銳剛將跟塊破布似的小謝如安撿回家的時候,宋瑞琴才不到四十歲,而當謝鐸銳長成個風華正茂的青年,小謝如安也變成翩翩少年的時候,宋瑞琴精細挽起的髮間,已經隱隱有了白絲。

 

  孩子慢慢長大成人,而歲月也不會繞過任何人。

 

  謝家人在客廳裡吃完水果,一起看完了新聞聯播,謝宏聞還有公事沒有辦完,回了書房,謝如安要背之前自己提過的那個抗戰題材電影的台詞,也回了自己的房間,只是臨走前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每一根睫毛都寫滿了「記住今晚要跟我一起睡」的警告。

 

  謝鐸銳頓時莫名其妙地頭疼欲裂。

 

  宋瑞琴正在看報紙,謝鐸銳聽著謝如安上樓的腳步聲,看了看淡定的宋瑞琴,發覺自己對自家弟弟著實是一點沒轍,於是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媽的頭上。

 

  不過這事兒,好像怎麼開口都不太好。

 

  謝鐸銳斟酌了半天,吃完了根香蕉又喝了一大杯茶水,坐立不安,時不時看宋瑞琴一眼,一個身高近一米九的成年男人,活像個膽顫心驚的耗子。

 

  創業六年,這人再艱難的時候都撐過來了,卻屢屢栽在自家寶貝弟弟身上。

 

  知子莫若母,宋瑞琴看猴戲看夠了,終於忍不住笑著問道:「小銳,怎麼了?有事兒?今天公司不忙麼,居然有時間在我這裡蹭來蹭去。」

 

  宋瑞琴這些年修得愈加溫和,一番話說得十分淡定,謝鐸銳卻敏銳地聽出他媽似真似假的抱怨,連忙坐到他媽身邊,「最近好一些了,以後我儘量保證天天回家吃飯。」

 

  宋瑞琴失笑,拍了拍謝鐸銳的手,沒就這個問題多說什麼,只是道:「你想跟我說什麼話?」

 

  這事兒真是……完全沒辦法說出口啊。

 

  謝鐸銳深深地嘆了口氣,只覺得頭更疼了。

 

  宋瑞琴見他神色猶疑,幾次三番說不出口,只好猜測道:「公司裡出事了?」

 

  「沒事兒,挺好的。」

 

  「好了,」宋瑞琴笑道:「能讓你這麼為難,既然不是你公司的事,那就肯定是小安的事情了,小安最近怎麼了嗎?」

 

  謝鐸銳又是一陣猶豫,他想到謝如安下午從奶茶店跑向自己的樣子,突然之間心底好似一道清流淌過,謝鐸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說什麼了。

 

  謝如安畢竟只是他的弟弟,謝如安如果不成材,他可以養著他一輩子,他要是努力上進,他就在背後扶著他,無論謝如安如何,自己總是在他背後的,可是謝如安喜不喜歡誰,又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連爺爺和爸媽都不會幹預自己的感情問題,他去幹預謝如安的感情問題算是個什麼事?

 

  再者說了,謝如安如果現在真有早戀的苗頭他心急焦慮還說得過去,謝如安明明什麼都沒做,好好生生地在學校上著課,讀書拍戲之餘連個同齡小姑娘也不正經去看,他突然之間操得哪門子心?是嫌公司的事情不夠多還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嗎?

 

  想起自己今天的舉動,謝鐸銳覺得自己這份心不止操得毫無道理,簡直就像是犯了邪。

 

  可是,他想是想通了一切,心裡卻更加不舒坦了。

 

  「真是小安?」宋瑞琴見到謝鐸銳沉重的神色,抬頭看了眼謝如安緊閉的臥室,著急道:「到底怎麼了?有事就直說。」

 

  謝鐸銳舒出口氣,拍了拍宋瑞琴的手,露出個笑容,道:「沒什麼,今天去接小安吃飯,看到好多女孩子圍著他轉悠,有點怕他早戀,所以想問問你。」

 

  宋瑞琴:「……」

 

  宋瑞琴驟然之間得到這麼個離奇的答案,頓時覺得無言以對。

 

  「沒事兒,小安也不小了,都十五了,自己也知道分寸,」謝鐸銳笑了笑,「我想太多了。」

 

  宋瑞琴回過神來,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己大兒子,想了好一會兒沒想出來應該對他這個兒子說什麼,於是最後只是道:「你真是咸吃蘿蔔淡操心,你有時間操心你弟弟是不是早戀,你不如操心一下你自己的感情問題。」

 

  ……

 

  謝鐸銳恭恭敬敬地給他媽倒了一杯茶,接著二話不說往上走。

 

  宋瑞琴更加哭笑不得,一邊擔心別人早戀,一邊二十幾歲還沒點動靜,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是要把這股光顧事業不談戀愛的風氣再傳染給小安嗎?

 

  宋瑞琴雖然不急著抱孫子,想到這裡也忍不住頭疼了。

 

  謝鐸銳開著電腦又處理了一下必須要他過目的事情,關機的時候已經臨近十二點了,他原本以為那小子今天考試累著了肯定已經睡著了,所以特意在樓下洗漱,沒想到小心翼翼推開房門,謝如安正半躺在床頭看劇本。

 

  在昏黃壁燈下顯得尤為清新俊逸,已經可以窺得成年之後的長相,清秀漂亮的少年聽到開門的聲音,立刻側頭衝他一笑,「哥。」

 

  謝鐸銳微微一笑,擦乾頭髮上的水珠,把毛巾放進浴室,「怎麼還不睡覺?剛考完試,你不累嗎?」

 

  「不累,」謝如安已經放下了劇本,屁顛屁顛地給謝鐸銳倒了一杯熱水,笑道:「哥你那麼忙都不累,我考個試累什麼?」

 

  房間裡也不知道謝如安買了什麼安神的東西,一股子柔順的清香。

 

  謝鐸銳坐到床沿,揉了揉謝如安柔順的黑髮,「我和你又不一樣。」

 

  謝如安無力地撒嬌,「哥,我都十五歲了,你別總把我當成是小孩子。」

 

  謝鐸銳放下水杯,似笑非笑地捏了捏他的胳膊,笑道:「謝如安同學,等你胳膊有我這麼粗的時候,再來跟我說你已經長大了。」

 

  ……

 

  謝如安看了他健壯的胳膊一眼,嘴角抽搐,「哥,你這完全是強人所難,拿我和你比,還有沒有人權了。」

 

  「那怎麼不能比,我是男人,你不是嗎?我在你這個歲數的時候也不是你這個風一吹就倒的小身板。」

 

  謝鐸銳的表情很是嫌棄,將他上上下下看了一圈,還動手捏胳膊捏大腿,捏完大腿還捏了捏腰,邊捏邊嘆氣,差點把謝如安捏出該死的反應來,謝如安臉色都有點變了,連滾帶爬地逃脫他的魔掌,把自己縮回被子裡,整張臉埋得只剩下兩顆眼珠子嘀溜轉,「我使勁捏捏還是有肌肉了,你別太小看我。」

 

  「哦?」謝鐸銳失笑,把他的手臂從被子裡刨出來捏了捏,「確實是長大了,可是身體沒見長好,總是不愛鍛鍊。」

 

  謝如安把手臂抽回來,乾脆整個人都縮進了被子裡,紅著耳朵輕聲嘟囔道:「以為誰都跟你謝大少一樣野蠻嗎?」

 

  至於他哥到底是不是野蠻,謝如安才不關心。

 

  謝鐸銳好笑地拍了拍那團花捲,頭髮已經幹得差不多了,他打了個哈欠,把那團花捲扯開一個角,躺了進去,那花捲哼唧了兩聲,背對他蜷縮成了一團。

 

  謝鐸銳眼底帶笑地看了眼謝如安,徑直關了燈,房間裡完全暗了下來,只是明明已經困了的謝鐸銳卻沒有閉眼,優哉游哉睜著眼的樣子就像是在等著什麼。

 

  十分鐘之後,那團花捲兇猛地縮進了他的懷裡,野蠻地纏住了他。

 

  謝鐸銳勾起嘴角,得意地拍了拍懷裡那副柔韌纖長的身體,輕聲道:「剛才不是還跟我豬哼哼呢嗎?這會兒又來纏著哥哥?」

 

  「……」謝如安抱著他的胳膊,忍不住順著咬了一口,感覺到謝鐸銳身體一僵,他才滿意地把臉貼到謝鐸銳的胳膊上,滿意地閉上了眼睛,「好啦好啦,我要睡覺了,不准再說話了。」

 

  謝鐸銳哭笑不得,這小鬼還能更不講道理一點嗎?

 

  不過偏偏……謝鐸銳很吃這一套,被他親暱的動作搞得一顆心軟得提不起來個兒,在他髮頂輕輕一吻,溫柔地拍著謝如安的背,也閉上了眼。

 

  睡著睡著,謝鐸銳渾身都冒出了汗,忍不住一邊把人緊緊地抱在懷裡,一邊嘟囔道:「沒斷奶的小兔崽子,明天你自己去睡,熱死我了……」

 

  謝如安突然聽了這麼句話,輕笑出聲,他並沒有睡著。

 

  窗簾並沒有完全拉上,纏綿的月光從窗口鑽了進來,謝如安已經適應了這樣微弱的光亮,他抬起頭看著抱著自己的謝鐸銳,月光之下的眼神愈加溫柔。

 

  謝鐸銳深邃的五官在月光下愈發惹眼,謝如安看了一會兒,實在是眼熱,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沒忍住,在謝鐸銳的唇上落下輕柔一吻。

 

  謝鐸銳的唇乾燥柔軟,那一抹暖意剎那流進了謝如安的心裡,他心臟砰砰跳,隨即就像是掉進了米缸的耗子一樣,偷笑著縮回了原處。

 

  等到笑過了勁,這才笑眯眯地睡著了。

 

  R·J娛樂作為一個新起的公司,這些年越做越好,旗下製作的電影和電視劇,無論是票房和收視率都很有保障,已經隱隱有了打破原本娛樂圈三大巨鱷三足鼎立的狀態並取而代之的姿態,而盛榮,就是原本娛樂圈的三大巨頭之一。

 

  「我和蔣世清打了好幾次交道,也找人調查過他,這人能力很強,三年前進盛榮,力挽狂瀾地把已現頹勢的盛榮給拉了回來,」謝鐸銳翻著手裡的資料,道:「有能耐有幹勁,確實是個人才。」

 

  簡尤則是比謝鐸銳冷靜了許多,面上表情不變,看著資料眼底一絲波瀾都沒起,只是問道:「他在盛榮幹得好好的,會走?」

 

  「他剛從英國進修回來,是被盛榮重金挖進去的,」謝鐸銳微微一笑,看著簡尤道:「盛榮……盛極而衰,早已過了巔峰時期,之後只會每況愈下,蔣世清是個很有事業心的人,不會甘心一直待在這樣的地方,而R·J則是走著上坡路,總有一天會將盛榮收到麾下。」

 

  簡尤看了他一眼,合上資料扔到謝鐸銳的辦公桌上,輕笑一聲,道:「你好大的口氣,要知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別太小看盛榮了。」

 

  「沒事,有你幫我盯著我放心著呢,」謝鐸銳攤手,對簡尤的話全盤接收,毫不在意地問道:「簡少,你覺得這人如何?」

 

  「不錯,」簡尤點頭,「只是……要把人挖過來,恐怕地付出不小的代價,而且挖了盛榮一員大將,恐怕盛榮以後看R·J更不順眼了,你有多大的把握?」

 

  「原本就不順眼,再不順眼一點也就這樣了,」謝鐸銳微微一笑,目光堅定:「百分百的把握。」

 

  「那這件事就交給你,我不參合了。」

 

  謝鐸銳點頭,「放心。」

 

  簡尤和謝鐸銳二十多年的交情,自然信得過謝鐸銳,也沒問謝鐸銳到底準備怎麼辦,徑直站起身,略略整理了袖口,道:「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我還有事兒沒做完。」

 

  謝鐸銳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簡尤朝外走,等到簡尤手把上門把的時候,開口道:「簡少,你不會還在生我昨天的氣吧。」

 

  簡尤搖搖頭,似乎累極了沒力氣和他多說什麼,搖了搖頭,打開了門。

 

  謝鐸銳眸色一沉,突然道:「你又和簡至衡吵架了?」

 

  「嘭——」

 

  簡尤快速又大力地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卻背對著謝鐸銳,沒有回頭。

 

  他背脊僵硬,微微低下頭,整個人都散發著讓人難受的落寞。

 

  謝鐸銳嘆了口氣,只覺得一團糟,看著簡尤最近愈發單薄的背影又有點心酸,終於還是沒忍心問出口,沉默半晌之後只是道:「我們倆好久沒練過了,渾身都不痛快,今晚去練練吧。」

 

  簡尤扯了扯嘴角,「嗯」了一聲,開門走了出去。

 

  看著門被關上,謝鐸銳長長地出了口氣,漆黑的眼裡全是莫名的情緒,他揉了揉太陽穴,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謝鐸銳乾坐了好一會兒,始終沒琢磨出什麼頭緒來,這才把這件事放下了,拿起電話讓助理幫他找時間約蔣世清,順便把簡尤那邊的事情能轉的轉了過來。

 

  作為兄弟,他能做的事情很少。

 

 

第四十六章

 

  謝鐸銳和蔣世清約在了三天後的下午四點,地點在專屬於簡尤的KEN會所包廂。

 

  距離四點還有十分鐘的時候,謝鐸銳的車才施施然到了KEN門口,五分鐘後,謝鐸銳剛推開包廂的門,身後就傳來了蔣世清的聲音。

 

  「謝總,幾日不見,氣色更好了啊。」

 

  謝鐸銳算著時間不早不晚,沒想到蔣世清比自己算得還要精準,他轉過頭笑笑,「蔣總,進去坐吧。」

 

  蔣世清笑笑,跟在謝鐸銳後面進去了。

 

  既然是簡尤特用的地方,自然裝潢地很好,這裡原本是簡至衡顧唸著簡尤過來玩兒特別裝修的,沒想到後來被他侄子多用於接待自己的人去了。

 

  沒到晚飯時間,謝鐸銳點了一壺茶。

 

  「到KEN不免就想起簡總了,我和簡總好久不見了,簡總最近如何?」KEN的服務員給兩人倒上茶就出去了,蔣世清喝了一口茶,問道。

 

  謝鐸銳只是笑笑,兩人寒暄了一陣,謝鐸銳道:「我五點還要去看我弟弟的比賽,多餘的話也就不說了,蔣總看看這份文件吧。」

 

  說完,謝鐸銳推了一份東西到蔣世清面前,和蔣世清對視一眼,蔣世清眼裡帶上了些笑意,接過文件仔細看了起來。

 

  謝鐸銳之前能夠信誓旦旦說百分百拿下蔣世清,當然不止是盲目的自信,他和蔣世清接觸了好幾回,並且暗地裡把蔣世清查了個底不漏,蔣世清的朋友也有和謝鐸銳交好的,雖然和本人接觸不深,但是已經算是瞭解了。

 

  蔣世清是個很有野心的人,當年回國選擇盛榮,是因為挽救盛榮能夠證明他的能力,能夠讓他名聲大噪,而如今他盛榮已經裝不下了他了,盛榮雖然算是他一手拉回來的,但是商人沒多少情分,盛榮只是一個跳板而已,蔣世清和盛榮的合約月底就要到期,這個時候RJ適時拋出了橄欖枝。

 

  謝鐸銳相信自己給出的東西,會讓蔣世清動搖。

 

  房間裡迴蕩著微微的鋼琴曲,謝鐸銳看蔣世清的神情越來越正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端起熱氣裊裊的茶杯,喝了一口。

 

  二十分鐘之後,蔣世清終於放下了那份文件,謝鐸銳衝他笑笑,沒有說話,蔣世清沉思許久,道:「謝總給出的條件可不小啊。」

 

  謝鐸銳微微一笑 ,頷首道:「蔣總是人才。」

 

  蔣世清道:「據我所知,謝總公司裡人才可不少。」

 

  「當年跟著我和簡尤一起創辦RJ的人,多數都是我京城大學的經濟學的同學,其他方面料理地再好,關於娛樂圈方面,關於藝人,卻一直缺了這麼一個人,」謝鐸銳看向蔣世清,「蔣總意下如何?」

 

  蔣世清想了想,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卻轉而問了另一個問題,「最近看到聽到不少《少年企劃案》的事情,不出所料的話,將來選出來的人應該都會是RJ自己簽下吧?」

 

  「當然,國內多年沒有綜藝選秀節目,作為2000年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精細挑出來的螃蟹肉哪裡有白送給別人的道理。」

 

  「實不相瞞,我去年就一直想和電視台籌劃這麼一檔節目,可是盛榮……崢嶸了那麼多年,對這些不是正規路子出來的藝人不感興趣,於是也就不了了之。」蔣世清笑笑,「如果我來RJ,謝總你把這件事全權交給我,當然,我也不是白白就靠了這張嘴這麼一說,關於《少年企劃案》這個節目,我有一點小想法,謝總看看。」

 

  蔣世清從自己的公文包裡掏出一份文件遞給謝鐸銳,顯然是早有準備,誠意十足。

 

  謝鐸銳猜到蔣世清對RJ有心,不可能空手而來,看完蔣世清的策劃案之後也是一驚,他確實沒想到蔣世清能這麼有誠意,不免又對他多了分好感。

 

  「蔣總果然是奇才啊,」謝鐸銳再看向蔣世清的眼神明顯比剛才更熱絡了一分,笑道:「我服了,再也沒有比蔣總更適合《少年企劃案》的人了。」

 

  謝鐸銳想要RJ在今年更上一層樓,他在理財賺錢上是一把手,但是娛樂圈內部的種種事情,卻終究還是差了幾分,於是想要一個人才;蔣世清想要一個全新的機會,一手培養起自己的藝人帝國,兩人一拍即合。

 

  蔣世清大笑,「能讓青年才俊的謝總講出這樣的話,是我的榮幸。」

 

  「哪裡,蔣總這樣的人才看得起《少年企劃案》,才是策劃部門的榮幸。」

 

  謝鐸銳和蔣世清兩人互相恭維,對視一眼都覺得好笑,於是一起笑了出來,氣氛好了起來,又聊了好一會兒,等到說得差不多的時候,兩人連稱呼都已經親近了起來。

 

  謝鐸銳和蔣世清以前因為盛榮在關係雖然知道彼此,但是都不熟悉,直到現在一交流,才發現兩人脾氣秉性意外地合拍,不止在公事上說得起話,連閒話也十分聊得起來。

 

  半小時後,謝鐸銳的手機準備響起了鬧鈴,謝鐸銳嘴角一揚,掏出手機關掉鬧鈴,「我得去看我家弟弟的籃球賽了,一群高中的小夥子,你有興趣嗎?有興趣就一起吧。」

 

  蔣世清搖搖頭,表示自己家裡母親會做好飯等自己,必須得準時回家,臨了還忍不住來一句:「早就有耳聞你寵弟弟寵得厲害,沒想到真是……比我想得更甚,居然還在談公事的時候設鬧鈴。」

 

  謝鐸銳失笑,倒是坦然道:「蔣總和我都是爽快人,無論成與不成,這個時候正事都應該已經談完了,免得我聊天太走神給忘記了,還是鬧著吧,免得遲了我家那小孩兒又跟我生氣。」

 

  人家自家的弟弟再怎麼疼也不關自己的事,蔣世清沒有在意,倒是由此想起了另一件事,沉思片刻,最後還是決定直言道:「老謝你青年才俊,又是RJ的老闆,自然有無數的人朝你身上黏,但是……兔子不沾窩邊草啊。」

 

  蔣世清的最後個子說得格外的意味深長,聽得謝鐸銳一愣,轉瞬間就明白過來了蔣世清的意思,可是知道了就更起卦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怎麼給蔣世清留下了這種印象,能讓他這麼鄭重。

 

  見謝鐸銳的神情有點茫然,蔣世清提醒道:「那天在酒樓你身邊的謝安……」

 

  ……

 

  謝鐸銳:「……」

 

  蔣世清嘆了口氣,一臉「你看我說准了吧」的樣子。

 

  謝鐸銳一瞬間就像是被雷劈了,腦子裡一片轟鳴,充滿了難以言說的無言以對,過了好一會兒才無奈道:「那就是我家那弟弟,真名謝如安。」

 

  蔣世清:「……」

 

  謝鐸銳哭笑不得地解釋道:「你應該多少有聞我家老爺子,因為不想讓別人覺得他全都是靠著家裡,靠著我捧出來的,所以改了個藝名,也沒人知道他就是我弟弟,真沒想到你想到那麼偏的地方去了……」

 

  蔣世清猴子一樣精的一個人,此刻也尷尬地不行了,揉了揉眉心,苦笑著道歉:「太抱歉了,是我唐突,這些年也沒聽說過謝安和你有什麼關係,那天一時見到就想岔路了,要不是今天問出來,估計我還要誤會。」

 

  他見謝鐸銳還想說什麼,連忙擺手道:「是我思想齷蹉了,抱歉,你別放在心上就行,放心,這事兒我也絕對不會往外講。」

 

  蔣世清話都說成這樣了,事情定了人雖然也算是熟了,但是畢竟沒有瓜熟蒂落,謝鐸銳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顯得得理不饒人,於是兩人默契地把話扯到了別的地方。

 

  又多說了幾句,這才散開,謝鐸銳開車去了之前謝如安告訴他的體育館。

 

  謝鐸銳混這麼多年,什麼心裡都通透著,也不是沒有想過有人會看岔謝如安和自己的關係,只是總不會有人拿到自己面前說,關係到位的都知道他們的關係,關係不到位的說了他也不在意。

 

  久而久之,就好像沒有這回事了。

 

  今天蔣世清驟然拿到面前說,謝鐸銳心裡重重的一跳,也意識到了不妥,謝如安越來越大了,旁人不知道他和謝如安的關係,這麼一看,還能想到別的什麼地方去嗎?

 

  這種沒著沒落的傳言他是無所謂,但是他不想讓謝如安有一點不好,有一點不順心。

 

  要不然,以後儘量少和謝如安單獨去公眾場合?

 

  謝鐸銳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他一路想著這事兒到體育館,臉色愈發難看起來,直到進了剛走進體育館,就看到穿著乾淨天藍色球服的少年朝著他撲過來。

 

  少年眉眼髮梢處還帶著水珠,一看就知道剛洗過臉,謝如安一雙眼睛又黑又亮,讓謝鐸銳看著覺得莫名心慌,謝如安笑眯眯地看著他,親暱地抱怨道:「哥你怎麼才到呀,我等你好久了,比賽都要開始了。」

 

  謝鐸銳笑起來,掏出紙巾擦乾淨他的臉,柔聲道:「走吧,進去了,知道要開始了還站在這裡等我,在場館裡等我不是一樣的麼。」

 

  謝如安笑起來,羞澀中帶著一股子奇異的嬌憨,非但不顯得娘氣,反而使他渾身的少年氣更重了些,讓謝鐸銳看得心臟都跳漏了一拍。

 

  謝如安看了謝鐸銳一眼,輕聲道:「我等不及了呀,你不來我都沒心思打球了。」

 

  謝鐸銳看著他,突然就想,這是我自己的弟弟,我自己親手養大的寶貝,我要怎麼寵著慣著,難不成還要先問問別人的意見嗎?

 

 

第四十七章

 

  謝鐸銳本來就疼謝如安,這麼一「想通」,再看謝如安笑眯眯的小樣兒就更覺得心裡發熱,看謝如安蹦蹦跳跳一臉興奮,不由地回想起自己當初對籃球嫌棄的樣子,說起來自己好像對這些東西已經越來越能接受了。

 

  從他開始想要改變開始,這個毛病居然真的就讓他給改過來了。

 

  「待會你和我們教練坐在一塊兒!那裡看球近,」謝如安倒退著走路,神態興奮,「如果我們贏了,哥哥要給我獎勵嗎?」

 

  謝鐸銳看了看謝如安腳上的鞋,正是自己那天送的那雙,謝鐸銳不由笑起來:「你要是能贏,想要什麼哥哥都給你。」

 

  謝如安笑意更深,眼珠子轉了轉,穩了穩心,直直地看著謝鐸銳道:「就是贏一場球而已,說不定下一場就輸了呢,哥你這話說得太大了,好歹還是做生意的人呢。」

 

  謝如安這兩年身高快速抽長,但是比起謝鐸銳還是矮了不少,謝鐸銳攬住他的肩膀把人半抱進懷裡,也不顧及周圍來往人的目光,只是邊走邊道:「我說真的,和我沒什麼忌諱的,我的就是你的,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呃……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你要是想摘個星星什麼的,我也確實是沒辦法的。」

 

  謝鐸銳揉了揉謝如安的頭髮,聲音裡帶著笑意。

 

  我的就是你的,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謝如安心臟砰砰跳起來,情不自禁握住了謝鐸銳的手,他的手掌乾燥厚實,謝如安只是握著就像是感受到了無窮的力量,他凝了凝神,沉聲道:「哥,我還真是有個想要的,想了……好多年了,如果我贏了,你能給我嗎?」

 

  「是什麼?」謝如安是自己唯一的弟弟,他從小寵到大的人,這孩子沒被寵出一聲嬌貴公子的壞毛病,反倒是越來越聽話懂事上進,謝鐸銳想到就忍不住露出笑意,只要不是出格的自己著實辦不到的,他什麼不能給他?

 

  謝如安突然停下腳步,側過身擋到謝鐸銳面前,抬起頭看著謝鐸銳,道:「這是秘密,哥,你先答應我好不好?」

 

  謝鐸銳從未見過他如此認真的眼神。

 

  謝如安的眼睛裡黑黑沉沉,像是裝著許許多多的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謝鐸銳莫名其妙看得心慌意亂,眉梢跳了跳,他心裡明明知道謝如安不可能說出什麼讓他為難的要求,但是那聲好卻始終也說不出口,就這麼堵在了喉嚨裡,不上不下,卡得謝鐸銳難受極了。

 

  謝如安很緊張,他非常緊張,謝鐸銳看得出來,他不是傻的,謝如安有時候會故意演戲讓自己和爸媽爺爺心軟,他演技很好,但是他是謝鐸銳帶大的,自己的人自己清楚。

 

  不過就是向哥哥提一個要求而已,他現在就是說要一套別墅,要一輛豪車,甚至是R·J的股份,自己也會馬上給他辦下來,更何況其他。

 

  所以……謝如安求的到底是什麼?

 

  他們倆就這麼離奇地互相看著,直到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大喊,將兩人從光怪陸離的氣氛中叫醒了過來。

 

  「小安!還在這兒磨蹭什麼呢!都快開始了!教練找你呢!」

 

  關立軒從裡處跑了出來,謝鐸銳雖然後來見到他的次數少了,但是謝如安的朋友他怎麼可能不上心,關立軒這些年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眼見著關立軒越跑越近,謝鐸銳揉了揉謝如安的腦袋,衝他笑了笑,快速道:「我答應你。」

 

  謝如安渾身一震,不由自主抿緊了唇,他拉緊了謝鐸銳的手掌,看著謝鐸銳的眼神更加複雜。

 

  謝鐸銳眼神一暗,緊了緊握著他的手,隨即就放開了。

 

  關立軒知道謝如安是出來接謝鐸銳的,此刻見了謝鐸銳雖然有些奇怪他們之間古怪的氣氛,但是也沒有吃驚,只是笑嘻嘻跟謝鐸銳打招呼:「謝大哥好,來看小安踢球呀?」

 

  謝鐸銳點頭,看了眼關立軒身上穿的球服,笑道:「小軒也要上場?」

 

  「是啊,」關立軒看起來很是陽光,他頗為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還在出神的謝如安,「我和小安是一起進的校隊!」

 

  「那行,你們就進去吧,別來不及了,」謝鐸銳沖關立軒笑笑,接著拍拍謝如安的背,彎了腰湊到他耳邊道:「我先去衛生間,你去吧,我馬上就進來,好好表現,哥哥看著呢。」

 

  謝如安此時心慌意亂,他看了謝鐸銳一眼,眼裡滿是兵荒馬亂,也不再敢直視謝鐸銳的眼神,他很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東西。

 

  關立軒看著不對勁,謝如安剛點個頭就被趕緊拉著人跑走了。

 

  謝鐸銳面上保持著微笑,一直到進了衛生間,確定衛生間裡沒有其他人了,他才突然沉下了臉,望著鏡子裡的自己說出話來。

 

  他手心裡……都是冷汗。

 

  他看了自己許久,好幾次都覺得已經不認識自己了,半晌,他用冷水洗了個臉,面無表情地出去了。

 

  謝鐸銳是直接從運動員通道進去的,還沒進場謝鐸銳就已經聽到了場內的女粉絲們震耳聵聾地叫著謝如安的名字,場內更是不用說,粉絲們甚至在看台上拉起了「謝安謝安你最棒」的橫幅,A區看台一整片是打眼的紅色——謝安的應援色。

 

  ……甚至連謝如安學校的校拉拉隊都穿著紅色的衣服。

 

  場上的球員大多數身高都差不多,又穿著一樣的球服,但是謝鐸銳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自家的謝如安,他打得很認真。

 

  謝鐸銳心裡的陰霾稍稍散了些,眼底多少露出些笑意,他走到教練所在的位置和教練打了聲招呼,就專心地看著球場上的謝如安。

 

  第一場休息的時候,謝如安的球隊比對方多了兩分,謝如安慢騰騰地從場上下來,又扭扭捏捏地站到謝鐸銳面前,說實話,謝鐸銳自己剛才突兀的心情都沒收拾好,但是看著謝如安緊張又忐忑的樣子又覺得心底都軟了下來。

 

  謝鐸銳嘆了口氣,周圍都是人也不好說什麼,他把謝如安拉到身前,遞給他一瓶水,等他喝完水了,又用毛巾幫他從一頭一臉的汗擦乾淨,「怎麼樣?累嗎?」

 

  謝如安上輩子當面對謝鐸銳告白的時候都沒有剛才那麼緊張,謝鐸銳心思敏捷,就算是沒有那方面的想法,肯定多少也會猜到他的意思,他沒準備讓謝鐸銳現在就知道,但是當面突然就沒忍住。

 

  此刻聽到謝鐸銳和往常一樣溫暖的聲音,他微微低頭看了謝鐸銳一眼,謝鐸銳的眼神和表情都十分溫柔,和往常無意,他眼眶突然就紅了。

 

  謝如安長大之後就很少哭了,但是就剛才謝鐸銳的兩句話,他無論前世今生為謝鐸銳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怎麼了?累傻了?」謝鐸銳笑笑,把謝如安拉到自己身邊下來,也不忌諱身邊有人,輕輕握住了謝如安的手,皺眉道:「怎麼手心裡全是冷汗?是不是不太舒服?」

 

  謝如安心跳如雷,耳朵尖紅透了,卻又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抬頭沖謝鐸銳笑道:「沒事兒,哥你放心吧。」

 

  他們沒休息幾分鐘,第二場就又開始了,謝如安心情越來越好,有謝鐸銳坐鎮,再加上之前謝鐸銳的承諾,他的狀態也愈發好了起來,之後的幾場很順利,第三場結束的時候謝如安的球隊已經比對方領先了十幾分。

 

  原本以為勝券在握,謝鐸銳已經打電話幫謝如安定了一束向日葵,準備等到晚上球隊慶功的時候親自送上去,沒想到對方也不知道怎麼的突發神功,連連得球,看台上的粉絲叫聲越來越響亮,謝鐸銳皺眉,擔心地看著謝如安。

 

  一場比賽而已,輸和贏都無所謂,但是他怕謝如安難過。

 

  眼看著對方已經追上來了,謝如安自然也有點心急,不為別的,為了謝鐸銳之前的承諾,他也要拿到這次聯賽的總冠軍。

 

  結果異變就這麼出現了,還在對場的隊友和謝如安對視一眼,遠遠地將球拋給了謝如安,謝如安站在三分線外起身跳起去接球,對方隊的一個球員突然往謝如安的方面猛地一靠,謝如安身形一晃,一時不查從半空中落了下來,直接摔在了地方。

 

  手臂傳來清晰地一聲脆響,謝如安的臉登時就白了。

 

  「小安你怎麼樣?!」

 

  「沒事吧?摔著了?」

 

  「快叫醫生過來!先別動他,等醫生來了再說!」

 

  周圍的隊友頓時把謝如安給圍了個水洩不通,手臂劇痛,謝如安臉色慘白,額頭上冒出虛汗,上輩子他也受過傷,只是記憶久遠,這輩子謝鐸銳將他護著,就怕有一點閃失,謝如安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痛過了。

 

  謝如安勉強定了定神,輕輕念了一句:「哥……」

 

  他話音剛落,就見原本圍著他的人群突然散開了一條路,謝鐸銳從外面快速地走了進來,他臉色漆黑,目光牢牢地鎖定了謝如安,一言不發上前將謝如安檢查了一遍,確定只是手臂傷了以後,直接把人攔腰抱起朝外走去。

 

  「哥……」

 

  「別說話,哥帶你去醫院,乖,別怕。」

 

  謝鐸銳聲音很是沉穩,波瀾不驚,面上也沒有什麼表情,甚至看都不看謝如安,只有謝如安能夠看到,謝鐸銳眼底深處的那抹暗紅。

 

 

第四十八章

 

  原本是有謝如安學校的校醫跟著的,但是謝如安和謝鐸銳一個高中,學校校醫什麼樣兒謝鐸銳清楚得很,他實在是不放心,最近的醫院距離體育館又遠,等120來謝如安太受罪了,謝鐸銳索性直接把人抱到了自己車上,自己開車去了醫院。

 

  「小心,手稍微托住一些,我開快些穩些,」謝鐸銳小心翼翼地將謝如安放在副駕駛座上,幫他系好安全帶,「忍一忍,乖。」

 

  謝如安臉色慘白,一雙黑亮的眼睛霧氣濛濛,委屈又無辜地看著謝鐸銳,謝鐸銳心疼地不行,幫他擦乾淨臉上的汗,「乖,哥馬上帶你去醫院。」

 

  謝如安抿唇,乖順地點了頭,擔心自己一說出口聲音都沙著,也就乾脆沒說話。

 

  他這樣惹得謝鐸銳更心疼,溫柔地揉了揉謝如安的腦袋。

 

  謝鐸銳擔心著急,但是卻奇異地沉穩了下來,上車之後發動車向醫院的方向走去,謝鐸銳剛給他擦完汗,謝如安就疼得又一腦門子汗了,完全沒了說話的力氣,只能委屈巴巴地看著謝鐸銳,謝鐸銳不經意間看到謝如安小奶狗似得眼神,驀然想起他小時候食物過敏那次,心臟一陣抽疼。

 

  謝如安不到五歲就被帶回了謝家,後來除了過敏那次就沒再出過一點事,謝鐸銳對他萬事小心,天一涼就給裹得結結實實,連感冒都沒太生過,去劇組拍戲也會有自己手底下的人跟著,而謝如安這十年多來,每次生大病居然都是在謝鐸銳跟前。

 

  他發誓要護著謝如安再不出一點事,每天都開開心心,卻每次都讓他在自己面前出事,謝鐸銳心裡梗得慌。

 

  謝如安今天打得很拚命,而謝鐸銳知道他為什麼會那麼拚命,他是為了那個沒說出來的秘密,他承諾到無論是什麼都會點頭的秘密。

 

  謝鐸銳臉色陰沉,眼底一片灰暗,心裡更憋得慌了。

 

  晚上六七點正是下班高峰期,京城的主幹道上都擠滿了車,居然是又堵車了,謝鐸銳被困在路上十分鐘,看著前面一動不動,謝如安的臉色越發難看,終於忍不住了,給手底下的人打了個電話讓他們立刻趕過來給自己開車,然後下車直接把謝如安抱下了車。

 

  謝如安原本的都疼得有點暈乎乎,正在反省自己如今太過嬌弱,骨折一下都折磨得半死不活,就被謝鐸銳給攔腰抱了下去,頓時嚇清醒了。

 

  「哥?!你幹嘛?」謝如安瞪大了眼睛。

 

  謝如安如今也是一百多斤的人,身材也不算矮了,用公主抱是有點勉強,謝鐸銳手臂上都是青筋,卻什麼都不說直接路邊走。

 

  好不容易從車群中穿過去,謝如安臉都紅得能擠出血來了,這倒是看不出剛才臉色悽慘的樣子了,他傷到的是手又不是腳,他想要跳下來又怕傷到謝鐸銳,只是低聲道:「哥,你放我下來吧,我能走的。」

 

  謝鐸銳這才看了他一眼,腳下走得更快,「行了,距離醫院沒多遠了,你安心看著你的手。」

 

  「哥……我可重了。」

 

  謝鐸銳嘆了口氣,道:「你就算是再胖一百斤,我一樣能把你抱起來,行了,別說話了,待會還有的你難受的。」

 

  謝如安知道謝鐸銳心裡難受,就算是不提自己心裡那些快算得上是沉重的感情,就是謝鐸銳和自己這十年的相處,謝鐸銳在自己面前受傷,而自己當時卻毫無保護之力,心裡都會難受得要命。

 

  而且……這種感覺他試過,心疼地恨不得代替那個人受罪。

 

  謝如安不再說話,好的那隻手扶住謝鐸銳的肩膀,受傷的手放在身上,他靠在謝鐸銳的胸口,呼吸間儘是謝鐸銳身上淡淡地煙草香氣,就好像手都不太疼了。

 

  那一刻他突然開始猶豫起來,謝鐸銳原本該有個最好的前程,嬌妻愛子,老了兒孫繞膝,就算是事業上遇到什麼困難,不提他自己,謝家也不會坐視不理。但是因為他的處心積慮,未來卻變得不可測起來。

 

  還有爸爸媽媽和爺爺……上一輩子的事情過去了也就過去了,至少這輩子,他們都是真心對他的,他們都把他當成是親生的兒子孫子,他們有多喜歡他,謝如安心裡記得很清楚,可是他卻從小到大都圖謀著他們的兒子,他們的……獨子。

 

  謝如安心裡不是不難受的,剛到謝家的時候他還不覺得怎麼樣,雖然上輩子是他先追求謝鐸銳,但是謝家當時甚至逼著謝鐸銳殺了他,他心裡不是一點都不在意的,後來時間長了,他面對謝家人的疼愛都覺得羞愧難當。

 

  他對不起整個謝家,前一世就對不起,這一世更對不起。

 

  可是……

 

  「怎麼了?疼得太難受?」謝鐸銳見謝如安把腦袋埋在他胸前一動不動,不知道他是太疼了還是已經疼暈過去了,頓時擔心起來,「乖,打起點精神,還有幾分鐘就要到醫院了。」

 

  可是……

 

  謝如安強自壓抑著喉頭的哽咽,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沒事,哥哥你別太擔心了,我沒那麼疼了。」

 

  謝鐸銳眼神一暗,沒再說話,只是加快了腳步。

 

  可是他放不下,如果他能放下謝鐸銳,他就不會在車禍身亡之後一朝醒來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今天他跟謝鐸銳說自己想要的東西,已經求了很多年,真要算起來,足足有十五年了。

 

  十五年……人一輩子能有幾個十五年?

 

  其他事情上他都可以為了謝家退縮忍讓,但是唯有謝鐸銳,他這輩子只想自私一次,只想為這個人自私。

 

  他實在是太愛謝鐸銳了。

 

  說沒有一個人就會死這話太肉麻太酸,謝如安說不出口,可是他重生一世的意義,也就是為了這個人而已。

 

  謝鐸銳自然不可能知道謝如安在想什麼,聽他聲音發顫抱著自己的手臂都在輕顫,還以為他是疼得厲害了,謝鐸銳心裡更是慌,所幸堵車的地方距離醫院並不算遠,他抱著謝如安走了有十來分鐘,終於到了。

 

  抱著人進醫院的一般都有重症,再加上病人家屬難看的臉色,謝鐸銳剛抱著人走進門診大門,立刻就有護士迎了上來,護士想要將謝如安放到病床上,但是謝鐸銳沒讓,直接抱著人進了外科專家的辦公室。

 

  謝鐸銳沒掛號,醫生愣了愣,沒反應過來。

 

  「他打籃球傷了手臂,我稍微摸了摸,看樣子是骨折了,」謝鐸銳小心翼翼地將謝如安放到醫生辦公室的病床上,「大概過去半個小時,你快幫他看看,我不想留下任何的後遺症。」

 

  醫生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幫謝如安看了起來。

 

  謝鐸銳站到床尾,放下人來,他才覺得自己的手臂幾乎也要脫臼了,痠軟地幾乎抬不起手來,謝如安不輕,謝鐸銳一路抱著過來一口氣撐著沒感覺,這時候把人放下來才覺得難受起來。

 

  謝如安躺在床上任由醫生在他手臂上動來動去,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謝鐸銳。

 

  謝鐸銳原本想對他笑笑安慰他,可是轉眼間想到其他的事情,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不再看謝如安,等到醫生確定沒有大問題,只需要養兩三個月就能好這才放下了心,謝如安剛才見他臉色不好就有點忐忑,正想跟他說什麼,沒想到謝鐸銳轉身就出去了。

 

  謝如安:「……」

 

  謝鐸銳的樣子看起來……像是生氣了,他幾乎沒有真正跟自己生過氣,給自己這樣難看的臉色也少之又少,謝如安一愣,頓時忐忑起來,很想追出去看看,可是又怕謝鐸銳看到他那樣更生氣,只好忍了下來。

 

  謝鐸銳正坐在辦公室外面走廊的凳子上。

 

  他確實是生氣了。

 

  謝鐸銳其實也不知道是氣謝如安還是在氣自己,他冷靜下來只覺得腦子嗡嗡響,下意識地就不想面對謝如安。

 

  他不想跟謝如安生氣,可是他忍不住。

 

  他在走廊上坐了好一會兒,起身後又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最終也沒進去,只是去給謝如安辦好了住院手續,醫院那面聽到了謝如安的名字,院長立刻帶著一大隊醫生護士就來了,謝鐸銳和他們周旋了好一會兒,醫院給謝如安安排了最好的病房最好的外科醫生,謝鐸銳自然不會拒絕,又說了一會兒才好不容易才把人打發走了。

 

  「謝安」打籃球受傷,在大庭廣眾之後被一個男人抱走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謝鐸銳立刻給公司和謝如安的經紀人都打了電話,讓他們把後一件事壓下去,他不介意讓別人知道謝安是他謝鐸銳的弟弟,可是他到底還是有顧慮的。

 

  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謝如安真正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就再也沒有人會說閒話了,他雖然惱怒謝如安,但是他不想看到任何人在他的背後說話。

 

  給公司打完電話之後又立刻通知了家裡人,一切都交代妥善了,他這才去了謝如安的病房。

 

  謝如安已經被醫生給麻利地打上了石膏,正躺在病床上,右臂被高高吊著,謝鐸銳一走進去,謝如安的眼睛頓時就亮了,掙紮著想要起來。

 

  謝鐸銳臉色頓時冷下來,厲聲道:「給我躺回去!」

 

  謝如安一愣,頓時僵住了。

 

  謝鐸銳一步步走過去,給謝如安調整好了病床的高度,又去把剛才買的水果洗好了放在床頭,一直正眼都不給謝如安一個。

 

  房間裡詭異地靜下來,謝如安大氣都不太敢出,最後終於在謝鐸銳從自己身邊經過的時候用左手扯住了他的衣擺,輕聲道:「哥哥……」

 

  謝鐸銳深吸了一口氣,看向謝如安怯生生的眼神,他們對視了十幾秒,謝鐸銳實在是無力了,他嘆息了一聲,被謝如安這樣的眼神看著,他實在是狠不下心跟他生氣。

 

  「謝如安,你想要我的命就直說,我給你,別這麼磨磨唧唧折騰我。」

 

  謝如安頓了頓,眼睛慢慢紅了起來。

 

 

第四十九章

 

  病房隔音非常好,房間裡靜悄悄地,窗外太陽早就落了下去,唯有屋頂的一顆燈明亮著,照得謝如安要哭不哭的表情無處隱藏,一雙黑溜溜的葡萄眼晶瑩剔透,就這麼直愣愣地看著自己。

 

  他疼了謝如安十年,他是哥哥,他比他大,總是他在不斷退讓的。

 

  謝鐸銳終究是心軟了,他握住謝如安捏著自己衣角的手,拉過凳子坐在了他身邊,和謝如安對視幾秒,嘆息道:「我沒跟你開玩笑,謝如安,雖說這次的事情不能怪你,但是你下次要是再為了這種事情拚命,你別以為我真就捨不得揍你,揍了你我心疼,這樣我就不心疼了?」

 

  謝如安的眼淚「刷拉」掉了下來,他嘴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是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謝鐸銳覺得自己額角抽痛地厲害,其實他心裡都清楚,謝如安已經十五歲了,自己十五歲的時候都能帶小謝如安了,謝如安太黏著自己,過於依賴自己,這樣非常不好,女孩子也就算了,大不了嬌養著,謝如安是男孩子,必須得要自立一些,而且自己對謝如安也是寵得過分了,不少人或揶揄或正經地跟自己提過了。

 

  可是……

 

  自己幾乎從未對謝如安發過火,不管在外面是什麼樣的臉色心情,回到家也不曾黑過臉,謝如安剛才著實有點被自己嚇到了,謝鐸銳嘆了口氣,用紙巾擦乾淨謝如安手心裡的冷汗,柔聲問道:「還疼嗎?」

 

  謝如安本來習慣性地想點頭,後來神色頓了一秒,又用力搖了搖頭,哽咽道:「不疼了,哥哥別難過。」

 

  他的神情謝鐸銳沒有錯過,但是他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扯過被子蓋到謝如安身上,「行了,別哭了,多少年沒見你哭過了,就因為我凶了你兩句你就哭?不至於吧?」

 

  「至於,哥,至於的。」謝如安聽到他說這話就死活憋回了眼淚,他心裡難過得要命,大大的眼睛裡有一道刺目的暗紅,整個眼眶也紅通通的,就像是一隻兔子,他握緊謝鐸銳的手,抿抿唇,輕聲道:「哥,以後我要是再做了什麼,你直接打我罵我都行,可是……別不理我。」

 

  謝鐸銳渾身一僵,心尖上就像是被人割了一刀,他瞳孔緊縮,牢牢地盯著謝如安,沒有說話。

 

  謝鐸銳自認不是個對別人能費多少心思的人,卻每次都因為謝如安的一兩句話心軟,從撿到他的那一天到現在,謝鐸銳簡直想嘆氣,這孩子天生是來戳他心窩子的嗎?

 

  謝如安沒聽到他的回應,忐忑地看了他一眼,又道:「我知道哥你疼我,我也知道自己做事莽撞了,以後你要是覺得我哪裡做得不好,你就直接告訴我,別不理我,我害怕。」

 

  謝如安一邊說,一邊覺得自己得寸進尺,上輩子他見得最多的就是謝鐸銳的冷臉,謝鐸銳嘲諷的眼神,那時候他甘之如飴,還覺得謝鐸銳挺好玩兒,這輩子看來果然是被謝鐸銳養得太嬌氣了,居然連謝鐸銳這麼給他看個臉色,他都覺得委屈地要命。

 

  謝鐸銳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聲音啞了些,他用另一隻手摸了摸謝如安的發頂,「為什麼會害怕?」

 

  「我不知道,你不看我我就覺得心裡難受……」謝如安說著說著心裡猛然一動,心跳劇烈起來,他死死地壓抑住自己想抬頭看謝鐸銳的心情,低聲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哥你不看我,我心裡就不好受。」

 

  謝如安的話像是一根刺,在謝鐸銳心裡紮了一下,他好像猛然從謝如安的神色之間感受到了什麼,突然之間惶恐了起來。

 

  怎麼可能呢?謝如安才十五歲,他才懂得些什麼呢?

 

  謝鐸銳深吸了好幾口氣,他目光晦澀不明,一時間幾乎不敢碰謝如安,只覺得他們倆相握的手都滾燙起來,幾乎燙傷了他,過了許久,他才啞聲道:「算了,算了,你才多大,也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孩子……總是黏人的,不會說話的。

 

  謝如安雖然一直沒有抬頭,但是他似乎能夠感覺到謝鐸銳灼人的視線,他眼角彎了彎,強自壓抑住了從天而降的驚喜,最後終於緩過勁來了,這才抬起頭,眉眼間已經恢復了往常的笑意,他撒嬌一樣地道:「哥,你不跟我生氣了吧?」

 

  「我下次一定會注意自己的身體的,你放心,這次也不能怪我呀!對方那6號也太陰損了,輸球就輸球唄,居然還撞人!」謝如安一臉的憤憤不平:「哥,你把我手機給我,我要問問我們最後贏了嗎!」

 

  謝鐸銳沒說話,他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謝如安艱難地挪動身體朝他湊了湊,嘿嘿笑道:「哥,你越大越不好哄了,還要我哭一下你才不跟我生氣。」

 

  ……

 

  謝如安的笑容有些俏皮,謝鐸銳突然反應過來他剛才說的那些話是在騙自己,他想讓自己心疼,繼而不再跟他追究這件事,他明明應該感到高興,卻不知怎麼的,心臟像是沉沉地掉了下去。

 

  「哥,別跟我生氣了,你看我要養那麼久,球打不了了,準備了好久的電影也拍不了了,多可憐,你就別生氣了,」謝如安可憐巴巴地賣乖道:「你要是還不理我,那我不是可憐得不行了?」

 

  謝鐸銳沉默片刻,謝如安的笑容可愛中帶著討好,他問道:「你下午的時候說,如果你們球隊拿下了總冠軍,你要我給你一樣你求了很多年的東西,是什麼?」

 

  「嘿嘿,」謝如安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低頭,道:「我想讓你帶我去旅遊,自從有了R·J之後你越來越忙,我們都沒單獨出去過了,平時不好意思跟你說,這不是想著有個獎勵比較好開口嗎……」

 

  「你就想要這個?」

 

  謝如安眼神突然沉了下來,笑意一點點地消失,他看著謝鐸銳問道:「那哥你想的是什麼?」

 

  他當然想要的不是這個,可是……現在他能要的不多。

 

  謝鐸銳和他對視一眼,心底沉重的心事終於在看到謝如安眼底的笑意之後慢慢散去,他也不再理會內心深處那一點不堪的想法,只緩緩笑了起來,謝鐸銳捏了捏謝如安的臉,笑道:「小兔崽子,我是你哥哥,這種事情你就是平時告訴我,我也會想辦法抽出時間跟你一起出去走走,不用特意等著贏了來要個獎勵,搞得就好像是我對你多不好一樣。」

 

  「我要是把你拐走了,簡尤哥下次見到我得生吞了我,」謝如安皺了皺鼻子,「反正現在我也打不了球了……等哥你什麼時候稍微空閒一些再說吧。」

 

  謝鐸銳今天被他嚇了一大跳,剛才背心裡都出汗了,差點想把還在床上的病人拖起來揍一頓,此刻見謝如安神情有些失望,又心疼起來,「行了,別說得這麼可憐巴巴的,你先把你的手給養好,我會安排的。」

 

  謝如安整張臉都亮起來,「真的?」

 

  謝鐸銳失笑,「我什麼時候騙過你,行了,你先休息,我去給你買點晚餐,有什麼想吃的嗎?」

 

  「哥哥買什麼我就吃什麼,我又不跟你一樣挑食。」

 

  謝鐸銳頓時哭笑不得,把他的手放回了被子裡窩好,要不是看人還躺在病床上簡直想抽他,「你這兩年真是越來越欠揍了。」

 

  「還不都是你慣的,」謝如安揮揮手,一副大氣又紈袴的樣子,笑眯眯光明正大地死皮賴臉:「既然是你慣的,那你就忍著吧!」

 

  謝鐸銳無奈,更想揍他了。

 

  時間晚了,早就到了謝如安吃晚飯的時間,這小子剛才還打了一場球,這會兒肯定餓了,謝鐸銳去粥鋪給他買了一碗粥,又帶了些其他的,等回到病房的時候謝宏聞和宋瑞琴都已經到了,正在拉著謝如安心疼著。

 

  謝宏聞坐在沙發上,臉色不是多好看,謝鐸銳走進去把手裡的東西放到桌上,跟謝宏聞和宋瑞琴打招呼,「爸媽。」

 

  謝宏聞點點頭,也沒說什麼,宋瑞琴的眼睛有些紅,還拉著謝如安的手,謝如安見宋瑞琴這樣心裡也不好受,加上他剛才幹了點事兒,這會兒見到他們就更是心虛愧疚,他拉著宋瑞琴的手晃了晃,撒嬌道:「媽,我沒事兒了,手養養就好了,您別擔心我了。」

 

  「還說?打個籃球也打成這樣,」宋瑞琴說起來更是不好受:「好不容易放個假可以休息一陣子,居然又受傷了,小銳,你也不知道顧著點小安!他還小衝動了一點,你都這麼大了你還不知道嗎?」

 

  謝鐸銳心想他在場上受傷我能做什麼,這罵真是來得太沒理了,但是心裡這麼想,看看謝如安的樣子,卻點頭應下了:「您放心吧,之後我不會再讓他出事兒了,先讓小安吃飯吧,餓了那麼久。」

 

  宋瑞琴又揉了揉謝如安的腦袋,看謝如安乖巧聽話的樣子更是心疼,她讓開了一些,想了想道:「小銳,你工作忙,小安在醫院裡你也沒時間照顧,我和你爸也要上班的,我明天幫他找一個靠譜的護工吧。」

 

  謝如安正要點頭,謝鐸銳卻搖搖頭:「不用了,我能行,別人上手不如我自己照看著放心。」

 

  謝鐸銳將食物都擺到了床頭櫃上,又將病床搖起了一些,讓謝如安可以半躺在床上,宋瑞琴當時更放心謝鐸銳親自照顧謝如安,但是不是以前讀書的時候可以直接請假的,她皺眉道:「你能行嗎?你公司的事情呢?」

 

  「沒問題,每天早上去辦公室一趟,然後其他不太緊要的帶到醫院做也行,這裡環境也還不錯。」謝鐸銳把粥插上吸管遞給謝如安,等謝如安喝了幾口粥,喂給了他一筷子菜,「要是有跟別人談事兒的,讓簡尤去也不是不行,總是能夠錯開的。」

 

  謝如安好不容易嚥下去一口吃的,連忙道:「不用了,護工照顧也是一樣的,哥你公司那麼多事兒,《少年企劃案》剛上手唔……」

 

  謝鐸銳直接用一隻水晶包堵住了謝如安的嘴,皺眉道:「行了,有你什麼事兒,閉嘴。」

 

  好像我也是主角之一啊……顧唸到之前謝鐸銳跟自己生氣的事兒,謝如安只好默默吃包子:「……」

 

  謝鐸銳是謝如安的哥哥,把謝如安從小照顧到大,誰都不如他留在謝如安身邊好,宋瑞琴見謝鐸銳已經考慮好了,點頭道:「行,你要是覺得能行就行,實在是撐不住就回家休息一下,我不想小安好了你又病了。」

 

  「放心吧,我的身體您還不知道嗎?」謝鐸銳笑笑,又給謝如安夾了個水晶包塞進嘴裡。

 

  「那我明天讓人幫你把你的東西帶過來,」宋瑞琴道:「等到小安能回家就好了,你張奶奶知道你受傷了正心疼著呢,要不是晚上了,剛才就想跟著我們過來。」

 

  謝如安被謝鐸銳喂得像隻倉鼠,兩頰塞滿了食物,他好不容易把嘴裡的都嚥下去,爭分奪秒道:「您幫我告訴張奶奶,我沒事兒,讓她別擔心。」

 

  宋瑞琴笑著應下了。

 

  宋瑞琴本來想在這裡守一晚上的,但是謝鐸銳沒同意,她只好放棄了,臨行前仔細地交代了一番,又找院長聊了會兒,這才略略放心,回家了。

 

  院長安排的病房是酒店式,外面有個小客廳,裡面才是病床,客廳裡有個挺大的沙發,可以讓陪護的人晚上睡覺,謝鐸銳把沙發收拾了一下,雖說覺得不乾淨,但是現在也沒辦法,只能忍下了。

 

  宋瑞琴早就料到謝鐸銳晚上不會回去,之前來的時候已經把他的換洗衣服給帶過來了,謝鐸銳洗了個澡,壓抑了一個晚上的心情才終於好了些,他擦著頭髮走出去,謝如安正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少年的眼睛乾淨清澈,看得謝鐸銳忍不住笑。

 

  「這麼看著我幹嘛?今天我凶了你一次,你不會還要撒嬌吧?」謝鐸銳走近坐到謝如安身邊,空出手揉了揉謝如安的腦袋。

 

  謝如安在他手心裡蹭了蹭,道:「你只要說你要揍我,我就要撒嬌。」

 

  「你這人……」謝鐸銳哭笑不得,「你多大了你?」

 

  「不管,等我三十歲了也一樣。」

 

  謝鐸銳牙酸,瞪了他一眼道:「現在撒嬌就算了,你三十歲了還跟現在這樣撒嬌,看我不把你揍出家門。」

 

  謝如安嘿嘿笑,小老鼠吃到米一樣的滿足:「你捨不得的。」

 

  ……

 

  謝鐸銳無奈,這孩子是吃定自己了嗎?

 

  兩人又閒聊了一句,謝鐸銳終於把先前心底的那點事情給漸漸忘掉了,他晚上沒吃飯,現在有些餓了,給自己削了個蘋果吃,蘋果的甜香混雜著沐浴露的清香,讓人心神蕩漾,謝如安目光不自覺地從謝鐸銳寬鬆的衣縫間朝裡看,只覺得更蕩漾了。

 

  謝鐸銳很快吃完一個蘋果,洗了個手,等到謝如安的藥水掛完,護士來拔了針管,就準備讓謝如安睡下了。

 

  謝如安眼睛轉了轉,突然拉住謝鐸銳的手道:「哥,我也想洗澡。」

 

  謝鐸銳眉頭一皺,「你這個樣子怎麼洗澡?你的手現在不能碰水。」

 

  「可是我下午打球了,渾身是汗,現在可難受了,」謝如安面露難色:「真的,我這樣根本睡不著,哥,我想洗澡。」

 

  謝鐸銳被他說得身上也癢了起來,但還是拒絕道:「行了,你這樣怎麼去洗?安生睡吧,今天先忍忍,明天我再幫你想辦法。」

 

  「那哥你幫我擦擦吧!」謝如安雙眼亮晶晶地看著謝鐸銳。

 

  謝鐸銳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正想要拒絕,就聽到謝如安大聲道:「弟弟受傷了,哥哥幫弟弟擦個澡怎麼了?哥哥你要是生病了,讓我幫你做什麼都行,再說了我比你小我都沒害羞,難道你還要害羞嗎?」

 

  謝鐸銳:「……」

 

  這真是個孽障啊。

 

  謝如安目光灼灼,謝鐸銳今天一天被折騰得心力交瘁,嘆氣道:「行了行了,這麼義憤填膺得做什麼?我幫你擦擦吧,擦完就趕緊給我老是睡覺。」

 

  「好!」

 

  謝鐸銳拍了謝如安的腦袋一巴掌,糾結萬分地去浴室給他接水去了,謝如安被拍了也高興,要不是怕謝鐸銳聽見,他幾乎要笑出聲。

 

  謝如安默默在床上給自己打氣,千萬要繃住!千萬不能有反應!要正直一點!一定要爭氣啊,不然就前功盡棄了!

 

  ……不知道待會在心裡默背政治能不能把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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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隔壁開了個文案曝光《總裁每天都在裝逼》,最近應該沒時間開新,有興趣的可以先收藏一下,歡脫文,依舊攻視角,席總是攻,和《BOSS的粉紅指南》一個風格,不管是手機還是電腦直接點我專欄就能看到了XD

 

  文案如下:

 

  席總,TWOB集團總裁,是一個公認B格十分高的人,生活高端大氣上檔次,低調奢華有內涵,私生活十分陽春白雪小清新,電影最愛《海上鋼琴師》,書最愛《紅輪》,音樂只愛聽歌劇,但是……

 

  席總其實《海上鋼琴師》堅持了十六次次沒看到五分之一,《紅輪》是睡前催眠讀物,歌劇更是從未聽過。

 

  但是由於席總裝逼時日長久,已經成為TWOB集團文藝派掌舵,自然也就沒有人敢不自量力去跟席總談論文藝話題,於是席總的裝逼形象愈加穩固輝煌。

 

  直到他招進來一個外表可愛清新卻時而言辭犀利的助理……

 

  席總的噩夢開始了。

 

  【手機好像還沒反應過來文案曝光了,可以明天看~

 

第五十章

 

  謝如安待會能否把持住尚且不知,浴室裡默默放水準備東西的謝鐸銳感覺自己不太好,謝如安在照顧自己的方便從小就自立,就連他還是個小屁孩的時候自己都很少給他洗澡,現在這小子十五歲了,居然要哥哥伺候他洗澡了。

 

  謝鐸銳額角抽搐,又想到謝如安笑眯眯的笑容,只覺得頭疼欲裂。

 

  ……

 

  還不如給他請個護工來得合適。

 

  可是如果讓護工幫謝如安擦洗……謝鐸銳皺皺眉,把心底的那絲不舒服給壓了回去,拿著毛巾水盆出去了。

 

  剛走出去謝鐸銳就腳下不由一頓,眼眸微斂,看著病床上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少年無可奈何——謝如安即使現在只有一隻手,他也堅韌地把自己扒拉地只剩下了一條內褲,十分坦誠相待。

 

  「把自己扒拉得那麼幹淨,著涼了怎麼辦?」謝鐸銳目光不自在地從謝如安身上移開,放下水盆之後去將空調打開,調到了合適的溫度,「只需要把衣服解開就可以了,而且……你脫褲子幹嘛?」

 

  他再要是再出來晚一步,他是不是準備把自己的內褲也給脫掉?

 

  謝如安雖然不愛鍛鍊,但是他喜歡運動,他沒有一點肌肉,但身材看著卻不羸弱,肌理流暢皮膚緊致,健康的膚色也很惹眼,謝鐸銳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感覺到不自在,扶額道:「你能不能把你的衣服穿上?」

 

  「為什麼要穿衣服?」謝如安疑惑地歪著頭:「擦澡穿著衣服會把衣服打濕吧,哥哥來吧,我有點冷。」

 

  謝鐸銳無奈,總不能無緣無故就勒令謝如安把衣服穿上吧,這是自己的弟弟,自己幫他擦擦而已,算是什麼道理,他嘆了口氣,「行了,來吧,知道冷還脫得那麼幹淨……」

 

  謝如安點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謝鐸銳。

 

  房間裡漸漸暖和起來,謝鐸銳扯過被子將謝如安的下半身蓋上,這才好受了些,他擰開一張毛巾,剛放到謝如安身上,就感到謝如安顫抖了一下。

 

  謝鐸銳:「……水燙?」

 

  饒是謝如安故意的,此刻耳朵尖也已經紅透了,他小聲道:「挺、挺好的。」

 

  謝鐸銳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毛巾不厚,謝如安滑膩的皮膚放佛就在自己手下,少年可能也是有些不習慣,身體不自覺地隨著他的動作輕輕顫抖著,就像是一隻可憐兮兮被欺負的小動物,謝鐸銳原本是眼觀鼻鼻觀心地將他當成一根木頭棒子對待,後來心裡也不由得軟了下來。

 

  謝如安的眼神濕漉漉的,眼巴巴地看著他,他無論看向哪裡,都能感受到謝如安的目光,謝鐸銳在心底深深嘆了口氣,他隱隱意識到自己心底某一塊地方被磨得越來越薄。

 

  謝如安的手還吊著,不好坐起來,謝鐸銳輕輕扶著他讓他稍微側過身,謝鐸銳不由自主地降低說話的音量,說話時氣息正好噴灑在謝如安的耳際,「難受嗎?手要是不舒服就告訴我,我怕傷著你。」

 

  今天剛受傷,謝鐸銳就怕一不小心被自己動著了,之後留下什麼後遺症。

 

  ……雖然在心底默背政治書,但是謝如安還是被他撩撥地心裡癢癢了起來,不由自主地夾緊腿,儘量正直道:「沒事兒,沒碰到。」

 

  謝鐸銳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幫他擦乾淨背後,白淨的皮膚幾乎刺得謝鐸銳眼睛疼,他加快了手上的動作,上半身擦完之後立刻拿過瑞琴帶來的睡衣給謝如安穿上,「小心點兒,我幫你把手拿下來,一點點往裡面套。」

 

  「……」謝如安往後縮:「哥,我就穿病號服!」

 

  謝鐸銳眼一瞪,沉聲道:「鬧什麼,醫院的衣服再怎麼樣也很髒,也不知道以前多少人穿過,換上媽帶的。」

 

  謝如安欲哭無淚,在家裡他就不樂意媽買的睡意,沒成想媽給直接帶到醫院了,這下穿也得穿,不穿也得穿了。

 

  好不容易才穿上衣服,扣上最後一課鈕子,謝鐸銳心裡暗暗鬆了口氣,一直緊繃的嘴角終於露出笑容,眉頭也鬆快下來,他揉了揉謝如安的腦袋,滿意地看著穿著毛茸茸小黃鴨子睡意的謝如安,笑道:「這不是挺可愛的嗎?哪裡不好,比病號服好看多了。」

 

  謝如安苦著臉看他,可憐巴巴道:「我寧願穿病號服,這衣服好幼稚,我都十五了,又不是五歲,媽媽不能因為你不聽話不肯穿這樣的衣服,就硬是要塞給我啊!」

 

  謝鐸銳去換了一盆水,聞言失笑:「是因為你長得可愛,所以媽媽才總是給你買。」

 

  「哪裡好看了……」謝如安彎著腰去看謝鐸銳,隔著水花大聲道:「哥,我這麼穿你喜歡啊?」

 

  謝鐸銳放好水,隱隱約約聽到謝如安剛才叫他,穿著水出來問道:「你剛才叫我幹嘛?水聲太大了沒聽清。」

 

  謝如安倒是沒有不好意思,十分厚臉皮地嘿嘿笑,蹭著謝鐸銳的手道:「哥,你覺得我這樣穿可愛嗎?」

 

  「可愛,你穿什麼都可愛。」謝鐸銳捏捏他的臉,「來,把腿露出來,我給你擦擦腿,時間不早了,你該睡覺了。」

 

  經過剛才謝鐸銳已經完全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上半身都看過了看個腿有什麼大不了的,說著就想要去拉蓋在謝如安身上的被子,沒想到剛才還豪放地脫得光溜溜的謝如安頓時大為緊張,一把拉住了被角死死扯住,「不要了,上面擦了就舒服多了,下面就不用了。」

 

  謝鐸銳這些年被謝如安磨得潔癖好了很多,但是對於不洗澡睡覺還是完全接受不了,先前是因為謝如安不能洗澡所以強迫自己忍了,但是現在既然已經擦了一半了,怎麼能讓他就這麼睡著。

 

  要是讓他就這麼睡了,自己待會一定會完全睡不著。

 

  「現在很晚了,快點擦完就睡覺了,別跟我鬧,聽話,」謝鐸銳摸了摸謝如安的臉,哄道:「快點兒,你不困哥哥可困了。」

 

  謝如安:「……」真是要了一把老命了。

 

  謝如安見謝鐸銳眉頭慢慢皺了起來,知道謝鐸銳的怪毛病,只好認命地鬆開了被子,一邊不斷地默背著期末考試時候的政治答案。

 

  謝如安的腿型十分漂亮,修長筆直,可能是因為年紀還小的原因,所以白花花的大腿上幾乎沒有腿毛,某個重點部位……謝鐸銳默默移開了視線,再次痛心於自己的強迫症,最後只是糊塗擦了擦了事。

 

  幫謝如安穿上褲子之後,兩人同時鬆了口氣。

 

  ——太要命了。

 

  至於哥哥幫受傷中的弟弟擦個澡有什麼好要命的,謝鐸銳沒去想。

 

  空氣莫名黏黏糊糊,似乎連呼吸都比剛才困難了一些,謝鐸銳把一切都收拾好,看著依舊看著自己的謝如安,他揉了揉謝如安的腦袋,「行了,沒事兒了,快睡吧。」

 

  謝鐸銳笑容溫柔,眼底微微帶著笑意,卻又比以前似乎更深沉了一些。

 

  謝如安知道急不得,所以一直放慢腳步一步步圖謀,他不著急,他愛了謝鐸銳十五年,不在乎再多等兩年,卻沒想到今天情動之下的一時嘴快,居然得到了意料之外的進展,謝鐸銳……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謝如安很滿意,心底像是被棉花糖裝滿了,黏糊糊的要擰不起來個兒,他想了想,拉住謝鐸銳的手,輕聲道:「哥,晚上跟我一起睡吧,床大,睡得下。」

 

  謝鐸銳的臉登時就黑了,他將病床上下看了一遍,和謝如安一起睡是沒問題,他們從小睡到大,可是……

 

  謝鐸銳艱難道:「……你剛才沒洗澡就躺上去了。」

 

  ……

 

  謝如安:「……」

 

  生病的人最脆弱,容易想太多,謝鐸銳一看到謝如安難以言喻的表情立刻又道:「等明天換了咱們家自己的被單的時候,我再陪著你一起睡。」

 

  潔癖真的是一種病啊!

 

  謝如安一邊吐槽,一邊乖巧地點頭,在謝鐸銳手上蹭了蹭放開他,「那哥哥晚安。」

 

  「你也晚安,」謝鐸銳最看不得謝如安乖巧的樣子,看著自己的眼神單純乾淨的就像是一隻小鹿,他心軟地不行,摸了摸謝如安的側臉,心疼道:「手現在疼嗎?醫生說會疼一會兒,你忍忍,乖,要是晚上疼得睡不著了,你就叫我,我陪你說話。」

 

  謝如安笑起來,「不用了,我又不是女孩子,再說了也沒怎麼疼,哥你快去睡吧,明天還有工作呢。」

 

  骨折了怎麼可能不疼,送來的時候他整張臉都白了,全是冷汗,這會兒這麼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肯定是怕自己心疼,這孩子怎麼這麼招人疼呢?

 

  謝鐸銳嘆了口氣,想了想,終於還是忍不住在他的眉心親了親,「乖,睡吧,我在這裡看著你,等你睡著之後我再去睡。」

 

  謝鐸銳的眼神溫柔無比,謝如安心裡一動,抓緊謝鐸銳的手,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他或者還沒有意識到,無論深淺,自己確實是……不同的,目前的情況來看,這樣就夠了。

 

  謝如安今天確實是累了,即使心裡藏了一堆事,也很快就睡了過去,謝鐸銳等謝如安睡地打起了小呼嚕,這才小心地給他蓋好被子去了外面的沙發。

 

  第二天七點護士來查房的時候謝鐸銳立刻就起了,謝如安還睡著,團在被窩裡的臉微微泛紅,謝鐸銳一笑,壓下了眼底那道刺目的紅痕。

 

  他昨晚……一夜沒睡。

 

  因為接下來要長時間待在醫院,謝鐸銳等到醫生來做了檢查之後就趕去了公司做安排,對於工作多數都壓在自己身上這件事,簡尤當然是不會有意見的,並且在下班之後立刻就去醫院看了謝如安。

 

  最近主要的項目都已經上了軌道,再加上簡尤擔去了大部分的工作,倒是讓謝鐸銳稍微空閒了下來,能夠有更多的時間在醫院裡陪謝如安。

 

  八月中旬,謝如安終於可以掛著石膏出院,蔣世清已經正式和R·J簽下合同,擔任R·J藝人總監,《少年企劃案》的全部權利謝鐸銳也都信守承諾,全都交到了蔣世清手裡。

 

  R·J娛樂,真正向著娛樂圈王牌娛樂公司發起了進攻,第一個對象就是蔣世清的舊主,盛榮娛樂。

 

 

第五十一章

 

  自蔣世清之後,盛榮的一姐和準備捧的一位男演員合約到期,沒再跟盛榮續約,而是跟著蔣世清簽了R·J娛樂。

 

  蔣世清不止是盛榮娛樂的前藝人總監,他在盛榮的那幾年時間,已經成為了盛榮很多藝人的心理保障,而且有眼睛的人都能夠看出來,雖然盛榮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是R·J的發展前景只會越來越好。

 

  盛榮當初那麼輝煌,最鼎盛的時期幾乎所有的一線藝人皆是出自盛榮,所有公司籌備的電影和音樂專輯也都是大賣,到現在慢慢落魄,公司甚至開始裁員,令不少人都嘆息。

 

  當然,謝鐸銳沒心思去為了盛榮的衰敗惆悵,從來沒有某個公司能夠做到經久不衰,永遠站在首位上。

 

  他想要收購盛榮的心情從未動搖,他要是做到了,那當然皆大歡喜,他要是沒做到,也不過就是說明他能力不夠而已。

 

  成王敗寇。

 

  謝鐸銳簡尤和R·J主創人員開了一上午的會,中午十二點半的時候一起走出會議室,卻沒有一個人面露疲色,全都是壓抑不住的興致勃勃。

 

  其他人都夥同著一起去吃飯去了,午餐謝鐸銳給報銷,鐘連問了好幾次謝鐸銳和簡尤要不要一起去,都被謝鐸銳拒絕了。

 

  他在醫院照顧了謝如安一個多月,儘管有簡尤在,也堆了一大堆的事情等著他去處理,明天他還想抽時間陪著謝如安去復健,能做完的都想儘量在今天做完。

 

  謝鐸銳想到謝如安微微一笑,剛拿起文件簡尤就敲了敲門,徑直進來了。

 

  謝鐸銳挑眉,放下東西看著簡尤,他一早就感覺簡尤最近神情有些恍惚,卻沒想到他這麼直接的找了自己。

 

  「謝鐸銳,」簡尤和他對視一眼,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低聲道:「我想離開京城。」

 

  謝鐸銳瞳孔微縮,「怎麼回事?」

 

  他們倆這二十幾年是什麼關係?再好的朋友也沒有他們好了,簡尤要是只想離開京城出去散散心玩兒一圈,根本不會這麼正經地跟他說。

 

  簡尤恐怕是想……離開R·J

 

  簡尤和謝鐸銳對視許久,他先前想了無數的藉口理由,但是看著謝鐸銳的眼神卻說不出口了,簡尤苦笑,一身的力氣好像瞬間被抽空了,他攤了攤手道:「簡至衡要結婚了。」

 

  謝鐸銳怔了怔,「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

 

  簡尤笑容更苦,從十幾歲到現在,他和簡至衡糾纏了快十年,他也累了。

 

  「我們家老爺子給安排的,哪裡有三十幾歲了還不結婚的?老爺子早就看不下去了,對象是老爺子老朋友的女兒,今年三十歲,剛博士畢業,我查過了,長得還不錯,人品好性格也好,挺適合至衡的,至衡肆意妄為了三十幾年,我管不了,總該有人管管他,至衡要是和她結婚,我挺放心的。」

 

  簡尤嘴角的笑容漸漸掛不住了,「我和他的關係,我能做到這樣已經到極點了……算了,不提也罷。」

 

  十年的感情不假,這十年來無論他和簡至衡是什麼關係,不管他們是冷戰還是在吵架,他從沒有一天是不愛簡至衡的,但是只要簡至衡結婚,他一定會退回叔侄的關係上,從此再不多說一句話。

 

  他會在他的婚禮上,親手遞上紅包,說一句百年好合。

 

  簡尤面色沉靜,眼神有些讓人心悸的波瀾不驚,這段時間謝鐸銳不在公司,全身心都放在謝如安身上,簡尤卻在這段時間一力承擔下了公司的事情……和簡至衡的婚姻。

 

  他從沒向自己透露一句,直到自己回來,才這麼疲憊不堪,充滿挫敗地說,簡至衡要結婚了,他待不下去了。

 

  謝鐸銳心一點點地沉下來,如果簡尤是因為什麼其他的理由,謝鐸銳都能肯定自己可以把他勸下來,但是這件事……他說不出話來,簡尤對簡至衡如何,別人不知道,謝鐸銳這些年看得清清楚楚,在這個檔口上他實在是說不出挽留的話。

 

  他們沉默了許久,謝鐸銳才慢慢道:「這段時間把你手上的工作都交接給我,然後拿著半年假期,你想去哪裡去哪裡,等你調整好了自己再回來就行,如果到時候你也決定真的是不想做了,我會重新聘人,但是簡尤,R·J是兩個人,沒有了你,R·J是不完整的。」

 

  簡尤早就料到了謝鐸銳會這麼做,他動了動唇,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謝鐸銳目光堅定,他輕輕笑了笑,起身在謝鐸銳胸口捶了一拳,他這段時間幾乎每晚都沒睡著過,眼底一道觸目驚心的紅痕。

 

  「好兄弟。」

 

  謝鐸銳鬆了口氣,他從未面臨過簡尤目前的狀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去揭簡尤的傷疤,猶豫片刻,他還是問道:「婚禮在什麼時候?」

 

  「一個月以後,過幾天你們家就應該收到請柬了,好歹……是我二叔,你又是我發小,你紅包到時候包大一些。」

 

  謝鐸銳給簡尤倒了一杯水,他從未見過簡尤失魂落魄的樣子,面色也很難看,「為什麼會這麼快?」

 

  簡尤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嘴角露出笑容,他搖了搖頭,幾乎是無奈地道:「老爺子怕他不肯結婚,當然是越早定下來越好,一個月都差點等不及,要不是怕怠慢了人家姑娘,他恨不得明天就登記然後辦婚禮。」

 

  他談起簡至衡的語氣,甚至是有些寵溺的,謝鐸銳完全無法理解他為什麼會這麼淡定,他怎麼能這麼平靜的接受簡至衡的婚姻,接受簡至衡和一個女人結婚生子,謝鐸銳設身處地地想了想,他是做不到的,他沒那麼大度,他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自己愛的人和其他人結婚的。

 

  「行了,我也不跟你訴苦了,你待會不是還要回去陪你弟弟嗎?小安最近還行嗎?這段時間也沒來得及去看他,每次問翟行他都說好。」簡尤站起身,「我抽個時間去看看他,他那麼喜歡拍戲,這個暑假的片約都黃了肯定也不太好受。」

 

  謝鐸銳一直沉著臉,這時終於一把手拉住了簡尤,他皺眉問道:「簡尤,這件事完全沒其他辦法了?」

 

  簡尤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他過了許久才開口,聲音有些啞,「你以為老爺子為什麼這麼突然要他結婚?老爺子心裡……清楚得很,你要我去怎麼說?說你孫子我,跟你兒子搞上了?說你孫子……上了你兒子嗎?我要跟你兒子一輩子在一起,像是夫妻一樣在一起?」

 

  「謝鐸銳……你說這噁心不噁心?」簡尤笑笑,「說實話,我自己都挺噁心的。」

 

  謝鐸銳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有心想要安慰簡尤,他並不想逼著簡尤說出這樣的話,但是過了一會兒,他卻道:「簡至衡怎麼說?」

 

  「他?」簡尤道:「他下個月的婚禮,酒店已經訂好了,請柬家裡正在印,你現在去我們家,全家人都在為他的婚禮忙活。」

 

  無論簡至衡怎麼想,他至少沒有拒絕,他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謝鐸銳幾乎有些咬牙切齒了,他和簡至衡關係也不錯,但是人心總是偏的。

 

  莫名其妙的,謝鐸銳想到了謝如安。

 

  簡尤看著謝鐸銳,遲疑片刻,道:「如果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我今天不會有絲毫的顧慮,他想要結婚完全是做夢,但是我們沒那麼幸運,我沒有資格說那句話。」

 

  簡尤說完,朝後退了兩步,直視謝鐸銳驟然幽深的目光,笑道:「這個月我還是在的,簡至衡婚禮之後我就會走,按照你說的,之後我再回來和你並肩作戰,當然我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搞定盛榮了。」

 

  謝鐸銳看著簡尤一步步走出去,甚至體貼地替他關上門,心裡那一塊一直懸著的大石頭猛然之間掉到了胃裡,腹腔裡難受得要命。

 

  卻不知道究竟是在為誰難過。

 

  R·J

 

  謝鐸銳,簡尤。

 

  這兩個名字是並列在一起的。

 

  謝鐸銳原本的打算是早點做完事情回家去陪謝如安,但是這天等他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手機放在一邊,響了無數次,每次一響他都會看看,卻沒有一次接起來。

 

  他剛打開大門,還沒換好鞋,客廳裡坐立不安的某個人就已經跳起來撲過來抱住了他,「今天這麼晚就算了!打你電話你還不接,你是想急死人是吧?!」

 

  謝如安一臉焦慮,緊緊地皺著眉頭,難得的對謝鐸銳發火,謝鐸銳看著他擔心的眼神,心裡卻突然放鬆了下來,溫和縱容地看著謝如安朝他發火。

 

  「手機揣在身上是為了接電話的,不是去給你的包增加負重的!晚上要是有應酬也要打電話回來說一聲啊,讓家裡人著急,你以為你才十四歲嗎!」

 

  謝如安打了一個晚上的電話,謝鐸銳卻一個都沒有接,謝宏聞和宋瑞琴今晚都不在家,家裡就他一個人,他想要出去找他,又怕他出去了謝鐸銳回來找不到他著急,在空調房裡活生生急出了一身的汗。

 

  謝鐸銳眼神幾乎是溫柔的,他柔聲道:「開會,手機靜音,沒聽到。」

 

  謝如安頓時氣成了個葫蘆。

 

  謝鐸銳緩緩伸出手,把謝如安抱進懷裡,謝如安身上有他熟悉的,讓人安心的香味,他將臉埋在謝如安的肩窩裡,小心翼翼地摟著他。

 

  謝如安頓時又手足無措起來,「哥?你怎麼了?」

 

  「沒事兒,有點累。」謝鐸銳心裡一片平和,再多的焦慮,看到謝如安的時候也會化為烏有,他安撫小動物般的摸著謝如安的後頸,「休息一下就好了,家裡有吃的嗎?」

 

  謝如安心裡的火氣一點點的消了下去,他心疼道:「我特意讓張奶奶給你留了菜,加熱就能吃了,你先休息一會兒,或者去洗個澡,我去幫你弄。」

 

  謝鐸銳微微一笑,知道謝如安能做,沒有拒絕,「好,我先去洗澡,你小心一點兒,別碰著手。」

 

  說完,謝鐸銳放開謝如安,揉了揉他的腦袋,上樓去了。

 

  謝如安當然知道謝鐸銳不會是累才會這樣,但是謝鐸銳不想說,他也不想去多問,如果謝鐸銳願意讓他分擔,他會告訴他的。

 

  兩人吃完飯,謝鐸銳一直懶洋洋地不太說話,謝如安說話他就溫柔地看著他,被問到的時候就應一句。

 

  謝鐸銳覺得什麼也不管,就這樣看著那個漂亮的少年嘰嘰喳喳地圍著自己講話,想要討好自己的樣子,就已經很滿足了。

 

  他為自己這樣的滿足感到心驚,但是卻依然什麼都不想做。

 

  吃完飯,謝鐸銳幫謝如安擦完澡,兩個人一起躺到了床上。

 

  夜色朦朧,安靜的夜裡,明明已經過去了許久,謝鐸銳卻像是知道謝如安也沒有睡著一樣,突然道:「小安,簡至衡要結婚了。」

 

  謝如安一楞,詫異地轉頭看向謝鐸銳。

 

  謝鐸銳語調平淡地就像是在講一個剛聽到的小故事:「婚期定在下個月,簡尤說他不想再待在R·J,再待在京城了,我也覺得他短期內是待不下去的。」

 

  謝如安腦子嗡嗡響,心跳如雷地看著謝鐸銳。

 

  謝鐸銳沒有回頭,他輕輕地嘆了口氣,「他想跟我拆夥,估計是怕他現在的狀態影響公司的發展,但被我給勸下來了,我想著他要是一點念想都不留,以後想回來也給自己找不到理由,他在京城長大,總是要回來的。」

 

  「簡至衡不留他,我也是要留的,R·J是我們倆一點點打拚到今天的,沒有誰都不會有現在的R·J娛樂。」

 

  謝如安忍不住在被窩裡拉住謝鐸銳的小手指,「哥……」

 

  窗簾沒有拉上,月光讓彼此的神情都無處遁形,謝鐸銳轉過頭看著惶恐不安的謝如安,他眼神幽深,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將驚慌失措的謝如安抱進了懷裡。

 

  謝鐸銳清楚地看到自己心尖上最純淨的那一點,滾出了鮮紅的血液。

 

 

第五十二章

 

  從秦文到謝如安,都是步步算計,每走一步都要斟酌無數遍,權衡利弊,他對謝鐸銳用盡了心機,如何讓謝鐸銳心軟心疼他,如何讓謝鐸銳對他動心動情……

 

  卻忘了最重要的是,人心是不能算的。

 

  謝鐸銳對他多寵愛誰都知道,謝鐸銳連跟他親近的朋友都要查得清清楚楚才敢放心,怎麼可能突然對他講簡尤和簡至衡之間的事情?

 

  而且……他對他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呢?他是在告訴他他已經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了,還是在告誡他這樣的關係,這樣禁忌的感情是不可能的?

 

  謝如安看著謝鐸銳,第一次有了不確定的感覺。

 

  當晚,兩人幾乎都是一夜沒睡,謝如安心驚膽顫了一個晚上,就怕謝鐸銳突然捅破一切,然後告訴他,簡尤和簡至衡就會是我們的以後,而謝鐸銳……他心裡一片兵荒馬亂。

 

  有些事情,不知道的時候什麼都是正常的,都可以當作看不見,但是一切心裡透進了光亮,那些暗戳戳藏在陰暗角落裡的東西就已然無處藏身。

 

  謝鐸銳回首過去,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第二天,天色微亮,太陽剛從東邊冒出一個頭,謝鐸銳就起來了,謝如安乖順地睡在他身邊,手拉著他的衣角,藉著朦朧的光線,謝鐸銳看了他許久,他知道謝如安沒有睡著,就像是謝如安也知道他已經醒了一樣。

 

  謝鐸銳面無表情,眼神深邃,他看著謝如安許久,直到謝如安不安地轉動眼睛,他才輕嘆道:「小安……」

 

  謝如安頓時渾身僵硬,依舊緊緊閉著眼睛。

 

  謝鐸銳覺得很心疼,他深吸一口氣,揉了揉謝如安的腦袋,柔聲道:「你再睡一會兒,哥去給你做早餐,早一些送你去醫院,檢查沒問題的時候我就得去公司了,簡尤那邊還有不少的事情要交接給我。」

 

  說完之後,見謝如安還是毫無動靜,謝鐸銳給他壓好背角剛站起身,就感覺到衣角被人扯住了,謝鐸銳回頭一看,謝如安還是閉著眼睛,他握著謝鐸銳衣服的手指根根發白,輕聲道:「哥……」

 

  他想說什麼,但是卻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麼,習慣性地撒嬌道:「哥,我手疼。」

 

  謝鐸銳覺得心口一疼,他抿了抿唇,拍了拍謝如安的手,擠出一絲笑意,「乖,吃完飯我們就去醫院,早餐想吃什麼?」

 

  「哥做什麼我都喜歡吃。」

 

  「好,那我熬粥吧,你手還沒好,吃得清淡些。」

 

  就好像……昨晚的一切都不曾出現過,謝如安看著謝鐸銳走出房間關上門,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一切都脫離了他的控制。

 

  謝如安在床上出了很久的神,他想了很多,關心疼愛他的爸爸媽媽,真心實意把他當成孫子培養愛護的爺爺,從小將他寵到大的謝鐸銳,簡尤和簡至衡,甚至還有多年不見的程嘉澍。

 

  上輩子這輩子不斷地交錯著出現,他是孤苦伶仃長大,最終也被命運耍了的秦文,他也是幸運的謝如安……

 

  他眼圈一點點地紅了,房門突然被打開,謝鐸銳迎著清晨最乾淨的陽光朝他緩緩走過來,他突然明白了,他們還會面對很多很多的困難,但是只有他還是謝如安,但凡謝鐸銳對他有一點心思,他就放不下謝鐸銳。

 

  他不是簡至衡,他不會選擇放棄,他有勇氣向謝家請罪,有勇氣站到爺爺和爸媽面前告訴他們,他要和謝鐸銳在一起。

 

  他也不會讓謝鐸銳做簡尤。

 

  他們和簡尤簡至衡不一樣,他們最終的結局自然也不會一樣。

 

  謝如安心裡終於對之後的事情有了計較,他看著謝鐸銳,緩緩露出了笑容,謝鐸銳見他的樣子也忍不住笑,過去揉了揉被窩裡少年的腦袋。

 

  「起床了,我幫你穿衣服,」謝鐸銳從衣櫃裡拿出謝如安的衣服,「剛才老許打了電話,說之前那個抗戰片解約協議已經弄好了,其他的廣告和節目也都搞定了,待會我把你送到醫院,他會直接到醫院在找你,反正也閒著,不如讓他來陪你做復健,別人我不放心,他看著你我安心一點。」

 

  謝如安頓時頭疼,順著謝鐸銳的動作抬起胳膊讓他套衣服,怨念道:「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做完了之後讓司機來接我就可以了,老許太嘮叨了,受傷之後都已經說了我好多次了。」

 

  「聽話,」謝鐸銳幫他穿上褲子,「你一個人我不放心,我又抽不出時間來,你讓我安心一點。」

 

  謝鐸銳表情嚴肅地捏了捏謝如安的臉,謝如安撇撇嘴,還是點頭應下了。

 

  謝宏聞和宋瑞琴昨晚睡在了謝老爺子家,謝鐸銳一早就看到他們發的短信,說是晚上才會回來,謝鐸銳熬了皮蛋瘦肉粥,再做了個醬黃瓜,兩人簡單地吃了早飯,謝鐸銳就將謝如安送去了醫院。

 

  他們的車剛到,許久就迎了上來,幫著打開車門讓謝如安下車。

 

  「謝總,小安。」

 

  謝鐸銳點點頭,牽著謝如安走進去,許久走在前面。

 

  許久很年輕,今年也不過是二十七,當年R·J剛創立的時候第一次招聘,許久到公司應聘,那時候他也就才大學畢業,能力不錯,對自己人很護短個性溫和,對外卻相當尖銳,沒有任何背景,除了有些愛囉嗦之外沒什麼缺點,他在R·J做了一年之後,謝鐸銳讓他做了謝如安的經紀人。

 

  許久有一個十八歲的弟弟,所以很能理解謝鐸銳對謝如安寵愛的心情,也能理解謝鐸銳做出的有關於謝如安的某些決定,這也是他這麼多年一直做謝如安經紀人的原因。

 

  謝如安在檢查室做常規檢查,謝鐸銳和許久在外面等著。

 

  謝鐸銳原本打算謝如安檢查之後看到檢查結果再走的,可是九點以後,謝鐸銳的手機就不斷地響起,再一次和電話那頭的人說完事情之後,謝鐸銳對許久道:「待會你仔細看看檢查報告,和醫生談談,只要有一點問題就立刻告訴我,我得先回公司了。」

 

  「謝總放心,」許久點頭應道:「我待會會好好問醫生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啊……怎麼能打個籃球就把手給摔傷了呢,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影響,我待會得仔細問問,以後吊威亞不會有問題吧?要是不能吊威亞那可就太麻煩了……」

 

  謝鐸銳瞬間明白了謝如安今天早上說起許久崩潰的樣子是為什麼了,他額角一陣抽痛,看他一說起來就沒完,打斷道:「老許,我先走了,復健結束之後把他送回家……算了,家裡今天可能沒人,你把他送到公司吧。」

 

  許久點頭,一臉憂慮:「唉,本來那部抗戰片能幫他打打主流市場的……他年紀一點點大了,年齡小的角色不行,也不能演偶像劇,唉……」

 

  謝鐸銳總算是明白他為何如此年輕就開始禿頭,想來按照這憂天憂地的樣子,三十歲以後就不得不變成一隻禿驢了。

 

  許久不知道自己老闆正在默默腹誹自己的頭髮,還在唉聲嘆氣,謝鐸銳終於忍無可忍地走了。

 

  2004年暑假娛樂圈最轟動的事情莫過於R·J和東西衛視合辦的《少年企劃案》。

 

  《少年企劃案》不同於過去選秀節目慣常的以歌為主體,而是權衡所有選手的外貌、氣質、內涵、歌聲以及演技,所有進去決賽的選手無一例外,無論歌聲和演技如何,都是一眼便可奪人眼球的俊美少年,這些少年們用各自獨特的魅力吸引了無數年齡段的女性,形成了一股強大的浪潮。

 

  蔣世清想要的不是歌手,也不是演員,他想要的是全能型藝人。

 

  如果一個歌手沒有驚天動地的歌喉,那麼他就必須有帥氣到足夠讓人憑著他的臉和個人魅力買專輯的外表,如果一個演員演技不夠成熟奪目,那麼他就必須得是一個人們願意看他渣爛演技的,合格的花瓶。

 

  下週六晚上是《少年企劃案》決賽,最後剩下的四個人,都是唱歌和演技上佳,並且具有超高人氣的選手,蔣世清將要從這三個人裡選出一個人重點培養,他有信心再次栽培出一個國際巨星。

 

  再加上之前蔣世清陸陸續續從《少年企劃案》被淘汰的選手中籤下來的人,最近R·J也算是好好地忙活了一番。

 

  《少爺企劃案》的大改變是蔣世清提出來的,在比賽尚未結束的時候,他當時交給謝鐸銳的那份策劃書的益處已經出現,藉著選秀的人氣,之前簽下來的選手已經接到了不少的廣告和電視劇。

 

  「蔣世清確實很有本事,」簡尤和謝鐸銳一起翻著手裡最近簽下來的藝人資料,「當初看到他的策劃書我就覺得眼前一亮,只是也沒想到效果會這麼好。」

 

  謝鐸銳難得的放鬆下來,嘴角帶笑,點頭應道:「嗯,節目的收視率遙遙領先同時段的其他節目,網絡搜索指數也很高,下周東西衛視的收視率肯定得破。」

 

  「嗯,蔣世清挺中意顧燃,已經和顧燃私下聯繫過了,現場直播的時候當場宣佈簽約,」簡尤道:「早上來的時候正好遇到蔣世清,蔣世清忙得腳底起風,讓我問問你,到時候是你上台還是他上台。」

 

  謝鐸銳想了想,道:「我去吧,他之後兩年想要捧的人,我親自去比較好。」

 

  「嗯,他也是這個意思,」簡尤猶豫片刻,道:「節目組那邊之前找到了鐘連,讓鐘連問問,總決賽的MV能不能邀請小安拍攝。」

 

  眼見著謝鐸銳想也不想就要拒絕,簡尤又道:「你先別急著拒絕,就一個幾分鐘的微小劇,劇本我已經看過了,對於小安來說沒有一點難度,就幾句台詞的事情,手臂也不成問題,劇本人設稍微改改就能把手臂受傷加進去,還能很出彩。」

 

  「小安的演藝之路很適合整個節目的主題,不說這些,小安這些年多數都拍著電影,電視劇屈指可數,這節目收視率高,小安去刷刷大眾臉熟度挺好的,」簡尤道:「我待會讓人把劇本給你看看,你再做決定吧。」

 

  謝鐸銳想了想,覺得謝如安最近在家裡窩著確實挺無聊的,點頭應下了:「我先看看劇本,沒問題再問問小安的意見。」

 

  「行,你盡快吧,我先回去了,那邊還有點事沒搞定。」

 

  簡尤最近神態疲憊,謝鐸銳看著他想說什麼,最後還是只是在心底嘆了口氣,道:「行,下午你回家休息吧?公司也沒那麼忙,有我在呢。」

 

  簡尤點點頭,剛出門就看到謝如安要進去,他沖謝如安一笑,謝如安笑眯眯地叫了他一聲,辦公室裡的謝鐸銳聽到謝如安的聲音,連忙叫謝如安進去了。

 

  「怎麼來得這麼快?以前不都是要下午的嗎?沒事兒吧?」

 

  「沒事兒沒事兒,哥,我餓了。」

 

  「你就知道吃,等我一會兒,哥帶你去吃好吃的。」

 

  簡尤隱隱約約聽到門內傳來的對話,他沉默了許久,最後露出苦澀的笑容。

 

  自己不如謝鐸銳溫柔強勢,簡至衡不如謝如安意志堅定,所以他們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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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少年企劃案》有借鑑《加油!好男兒》,但是小說和現實是不同的XD所以能出現一個像是顧燃那樣的巨星,和無數無數的……實力也好花瓶也好TAT

 

  看了這一章,有人能意會到上一章最後一句話了嗎0 0

 

第五十三章

 

  張姨年紀大了,雖然還顧唸著之前幾十年的感情留在謝家,但是謝家畢竟不敢像是之前那樣讓她做事兒了,所以多數時間她都在自己家,白天大家都在上班,謝鐸銳不放心讓謝如安自己一個人在家待著,也捨不得讓他總是吃之前剩下的剩菜,所以每天謝如安從醫院回來之後,都會直接去R·J,待到下午再和謝鐸銳一起回家。

 

  R·J內部關係好的人都知道謝鐸銳和謝安的關係,但是其他人不知道,看著謝安自由出入謝鐸銳的辦公室,和謝鐸銳同進同出都在背地裡琢磨。

 

  謝鐸銳之前還還有些顧慮,現在謝如安受傷了,再多的閒言碎語也不如自家寶貝弟弟的傷重要。

 

  好在謝鐸銳這些年風氣極正,身邊男男女女一個沒有,大家討論到最後,終於還是只是得出了謝總顧念手底下的藝人,知道謝安受傷了,所以關愛有加。

 

  也幸好謝安平時懂事可愛,小一些的時候就經常跟公司內的員工玩,大家都當他是小孩子挺護著他喜歡他,不會朝難聽的地方想。

 

  謝鐸銳有多護著謝如安,簡尤很清楚,最後給謝鐸銳送過來的決賽MV劇本是已經根據謝如安受傷改動過的了,謝鐸銳仔細看了看,覺得沒什麼問題才交給了謝如安。

 

  謝如安在醫院家裡憋了一個多月,早就待得無聊極了,確定劇本沒問題之後立刻就答應了下來。

 

  謝鐸銳親自帶著謝如安和節目組簽下合約之後,又帶著他跑了一天片場,確定沒人敢欺負謝如安了,這才放心地讓許久跟著了。

 

  簡尤這些天每天晚上加班,太晚了就睡在辦公室,把手裡自己經手的快要收尾的工作就結束了,再一點點地把重要的事情交接給了謝鐸銳,他這些天都沒說過什麼時候離開公司,想來是要等到《少年企劃案》正式收尾了。

 

  「你一個人忙不過來,下半年招聘的時候順便提個人吧,現在手底下能用的人不少,我這段時間看過了,孔敬已不錯,」簡尤抱了一大箱的文件到謝鐸銳的辦公室,「你百無禁忌,又比較有衝勁,敬已則是比較沉穩,遇事考慮的比較多一些,你們合在一起正好,我也比較放心。」

 

  謝鐸銳套上西裝外套,從那堆的文件裡隨意抽出了一份看看,點頭道:「我之前也想過了,我也不想給自己那麼多壓力,到時候很多事情都是要分下去的,你放心,你是多不放心我對上盛榮?」

 

  簡尤暗自搖頭,謝鐸銳從小到大順風順水,學生時代永遠第一,R·J創辦以來都是越來越好,幾乎沒有阻力,順利挖到蔣世清,《少年企劃案》也紅紅火火,多數的投資都在盈利,太過順遂的人生……簡尤總有些擔心。

 

  「行了,你放心吧,」謝鐸銳拍拍簡尤的肩,「有事情的時候我會開會大家一起討論,你要是還不放心,那重大決定我都打電話通知你。」

 

  簡尤失笑,「說得我好像跟什麼一樣……」

 

  謝鐸銳大笑,笑過之後卻嘆了口氣,輕輕抱了抱簡尤,簡尤拍了拍他的背,兩人都沒有多說什麼。

 

  門被敲了兩聲,敲門的人就徑直進來了,能這麼隨意進出謝鐸銳辦公室的永遠只有一個人,謝如安。

 

  謝如安今天穿著白色休閒西裝,踩著正經的黑皮鞋,西裝款式設計獨到,帥氣中不失少年人的可愛,他今年身高飛漲,一身西裝正好襯他的身材,謝如安頭髮也被發型師特意打理過了,他笑眯眯地從門外探進了一個腦袋,「哥,簡尤哥,你們好了嗎?李姐讓我來催催,說是快要來不及了。」

 

  決賽當晚,謝鐸銳要到場在現場直播簽下蔣世清要的顧燃,而謝如安作為決賽MV主角之一,節目組的特邀嘉賓也要出席。

 

  謝鐸銳穿著成熟穩重的黑色西裝,款式和謝如安的有些異曲同工,是出自同一位設計師之手,謝鐸銳西裝筆挺,相貌自不用說,一雙大長腿更是格外的吸引人眼球,謝如安眼睛圍著謝鐸銳滴溜溜轉悠。

 

  謝鐸銳快步走過去,把謝如安扯過來轉了一圈,點頭道:「挺好看的。」

 

  「嘿嘿,」謝如安抱住謝鐸銳的手臂撒嬌:「哥今晚絕對比誰都帥!」

 

  說完謝如安又有些惆悵,別彆扭扭道:「真的不能讓蔣哥上去嗎……哥你信不信我,你今天上台絕對會搶了其他人的風頭!」

 

  謝鐸銳失笑,拍了拍謝如安的腦袋,打趣道:「再好看有顧燃好看?」

 

  謝如安去節目組混了一個星期,和顧燃關係快速地好了起來,回來知道蔣世清想要著重培養顧燃還替顧燃高興得不行,顧燃今年也不過十九,想來兩個人還是有些共同話題的。

 

  「那哪裡一樣?」謝如安如今已經到了謝鐸銳的脖子,卻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抱著他就撒嬌,「在我心裡哥哥你最帥了,誰都沒有你帥!」

 

  謝鐸銳好笑地拍拍謝如安,「行了行了,簡尤還在這呢,看他不笑你,都多大的男孩子了還撒嬌。」

 

  「沒事沒事,」簡尤笑著攤手:「我已經習慣了,你們倆再膩歪一點我也撐得住。」

 

  謝鐸銳笑笑,跟著謝如安一起去了化妝間。

 

  謝鐸銳沒有化妝的必要,他也嫌棄化妝太娘了,只讓化妝師給他弄了弄頭髮,就直接坐車和謝如安一起去了演播廳。

 

  選秀節目有黑幕不是個多神奇隱秘的事情,謝如安一直在車上坐立不安,雖然他和決賽四個人的關係都不錯,但是和顧燃關係更好一些,在車上動來動去,招來謝鐸銳好幾個眼神之後,謝如安終於忍不住問道:「哥,今晚冠軍到底會是誰啊?」

 

  這麼關心一個剛認識的人幹什麼,他和顧燃也不過就是認識一個星期而已……謝鐸銳微微蹙眉,塞了一塊餅乾進謝如安嘴裡,懶得搭理他。

 

  謝如安倉鼠一樣將餅乾都吞進了嘴裡,幾口嚥下去之後喝了一大口水,堅持問道:「哥,你跟我透露一下嘛,是不是顧燃,是不是?」

 

  謝鐸銳簡直要哭笑不得了,他揉了揉謝如安軟嘟嘟的臉,無奈道:「無論顧燃是不是冠軍,蔣世清要的人都是他,拿不拿冠軍有區別?」

 

  「那當然有區別了!」謝如安瞪大眼,「顧燃想要拿冠軍。」

 

  謝鐸銳瞪了他一眼,拍了拍謝如安的腦袋,厲聲道:「你這是在求我讓我黑幕給顧燃冠軍?」

 

  謝如安連忙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想問問你覺得顧燃拿冠軍的機會有多大?我希望顧燃得冠軍嘛。」

 

  「顧燃……說實話,不是很大,他為人比較溫和,進退有度,難得的是對娛樂圈的規則也心裡有數,非常有可塑性,」謝鐸銳想了想,道:「無論是從個性還是從能力上,他都是個很適合娛樂圈的人,這是蔣世清會選擇他的原因,但是對於年少的粉絲來說,他這種性格顯然不如張揚放肆的招人喜歡。」

 

  謝如安當年憑著自己的能力從十八線跑龍套的,混到影帝,這些事情心裡都有數,謝鐸銳一說他就懂了,點頭道:「沒事沒事,反正冠軍亞軍還是季軍,三年之後站在頂點的那個人才是最終勝利者。」

 

  謝鐸銳一笑,這小孩兒果然挺聰明,「你懂就好,要是顧燃心裡有什麼不太舒服的,你也幫忙勸著點,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謝如安琢磨了一下,道:「哥,我怎麼覺得你這句話,說得就好像我和顧燃是玩過家家的小朋友一樣呢?」

 

  謝鐸銳大笑,覺得謝如安可愛得不行,要不是謝如安手臂傷還沒好,他簡直想把人抱進懷裡揉揉。

 

  對於謝鐸銳來說,謝如安本來就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兒,顧燃能和他好,說明顧燃心理也沒見多成熟。

 

  車剛通過特殊通道進去,立刻就有早就安排好的人迎了上來,謝鐸銳牽著謝如安被人群擁著朝裡走,「我和謝安一起來的,他手臂傷了,先讓他跟我一起去,待會要開始了再叫人來叫他。」

 

  其他人連忙應下了,他們和謝安也相處了幾天,對這個傳說中頗受R·J娛樂總裁寵愛的小孩兒也很有好感。

 

  跟著謝鐸銳一起來的除了謝如安,還有公司的其他人,蔣世清惜才,也跟著來了,謝鐸銳原本不想讓謝如安到處跑的,奈何這小子長了一顆好奇心,距離比賽開場還有近一個小時,他才在謝鐸銳身邊坐了十幾分鐘就坐不住了,跟謝鐸銳打了招呼溜著去選手後台找了顧燃。

 

  後台一片兵荒馬亂,什麼人都有,謝鐸銳擔心謝如安,正巧許久這時候也來了,乾脆就讓許久跟著謝如安去了,他也比較放心。

 

  謝鐸銳原本以為謝如安是去找顧燃玩兒,沒想到沒過多久,就看到謝如安帶著顧燃偷偷摸摸溜了過來,在休息室外跟他打招呼讓他出去,看樣子是想讓顧燃提前跟自己打個招呼認識一下。

 

  謝鐸銳頓時頭疼,也不知道顧燃怎麼的對了謝如安的胃口,居然讓謝如安這麼喜歡。

 

  好不容易應付走了小屁孩子們,距離比賽開場已經只剩下十分鐘了,他轉頭想找蔣世清說話,結果一個沒注意,蔣世清已經不知道溜到哪裡去了,謝鐸銳哭笑不得。

 

  這人還真是惜才如命,連著幾個小時都等不了。

 

第五十四章

 

  比賽前後好幾個小時,好幾個環節,還要先淘汰第四名,謝鐸銳也沒心思仔細看,在後台和人聊天。因為聽說R·J娛樂的老闆來了,於是中途不斷有之前淘汰的選手想藉著機會跟他聊天,都被謝鐸銳特意吩咐的人給打發走了。

 

  有價值的人蔣世清早就簽下來了,那些沒什麼價值的,謝鐸銳連想見的慾望也沒有。

 

  最為重要的總決賽,節目組請了不少的知名藝人、歌手和導演,是給所有參加《少年企劃案》的選手的鼓勵和機會。

 

  舞台大屏幕上開始放謝如安和其他四個選手共同拍攝的MV,謝鐸銳和正在聊天的製作人打了聲招呼,走到前面看,《少年企劃案》所有MV的策劃團隊全都是高水平,MV無論是從台詞拍攝還是後期製作都非常精良,看起來頗有點音樂MV的意思。

 

  謝如安從八歲開始演戲,到今年已經七年多了,拿過的大大小小獎項無數,不說年齡,從資歷上來說都能夠被新人稱為「前輩」了,儘管其他的四個人演技方面都屬於有天賦的,但是和謝如安一作對比,差距大得讓人看著都有些不好意思。

 

  雖然和新人比很不好,但是謝鐸銳還是不可避免的感覺到挺高興。

 

  謝鐸銳把MV從頭看到尾,MV播放結束之後,謝如安也被邀請上了舞台,謝鐸銳看著謝如安遊刃有餘地應付著主持人的話,忍不住一笑,謝如安在他面前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撒嬌,以至於讓他產生了這孩子其實還沒有長大的錯覺。

 

  但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已經長得足夠大了。

 

  「謝總。」

 

  身邊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謝鐸銳回身一看,是一個穿著儒雅的近四十歲的……很眼熟的男人,謝鐸銳一邊笑著和男人握手,一邊不斷地在腦海裡搜索著男人的資料,最後笑道:「齊導,久仰大名。」

 

  「謝總客氣了,謝總這樣的青年才俊太值得我們這些糟老頭子學習了,今天遇上謝總……」

 

  謝鐸銳和這位名叫齊鋒的導演聊了好一會兒,他對齊鋒有印象,前不久他導的一個片子拿下了一個含金量頗高的電影節的最佳編劇獎和最佳女主角兩個獎項,那部電影不止叫好,還十分叫座,票房非常高,據說製作人和投資方都賺了個滿盆缽。

 

  他是今晚節目組的特邀嘉賓,還沒有到他出場的時候,於是在後台滿場轉悠,正好撞到了謝鐸銳。

 

  謝鐸銳和齊鋒從前台聊到後台,齊鋒必然是有事要說,不然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地跟自己浪費這麼多時間,謝鐸銳本身也不著急,聽外邊的動靜,剛剛才淘汰掉第四名。

 

  喝完了一杯咖啡,齊鋒才道:「我想找謝安拍個電影,喜劇題材的動作戲,謝總有意思看看劇本嗎?」

 

  謝鐸銳原本以為他是想拉投資,沒想到居然是說謝如安的事情,他不動聲色地皺眉,狀似疑惑道:「我記得謝安的經紀人是……許久?他今天沒來,我可以把他的電話告訴你,你跟許久談吧。」

 

  說完,謝鐸銳又一笑,道:「我不管這個的,以後這種事情你都直接找藝人經紀人就行。」

 

  今天謝鐸銳和謝安從一輛車上下來,齊鋒是導演,他最擅長的就是觀察人,他一眼就能看出來謝鐸銳和謝安之間關係必然非常親密。他看過謝安不少的電影以及各種訪談節目,在某個紅毯上他們還遇到過,謝安是個非常淡定淡然的人,但是在謝鐸銳面前卻不斷地撒嬌,形態甚至有些嬌憨。

 

  齊鋒不可避免地聯想到了那種關係,他只對人的戲有興趣,至於本人如何他是不在乎的,後來他沒找到謝安的經紀人,於是就直接找上了謝鐸銳。

 

  看謝鐸銳現在的反應,看來是很忌諱別人說到他和謝安的關係,齊鋒連忙笑道:「抱歉抱歉,是我疏忽唐突了,我之後會聯繫許經紀談的。」

 

  「沒事,」謝鐸銳心裡已經燒了起來,面上卻依舊笑著,「不過謝安最近傷了手,傷筋動骨一百天,又要開學了吧?齊導剛才說動作片?」

 

  雖然是避諱著和謝安的關係,但是卻很是關心謝安,看來兩人的交情可能比自己想的更深一些,齊鋒的話在肚子裡滾了一圈才吐出來,他道:「雖然說是動作片,但是不是還有喜劇的前綴嗎?保證不會給謝安的傷造成二次傷害,這個謝總放心。」

 

  「之後我會把劇本拿給許經紀看,肯定得他覺得沒問題才行,至於謝安的學習,如果他真的確認參演,我們也一定會想辦法解決,絕對不會耽誤他的學習。」

 

  「哪裡,我當然很放心齊導……」

 

  齊鋒非常有才華,他前半輩子都在拍著正常人看不懂的藝術作品,誰都知道他才華絕豔,但是卻依然窮困潦倒——因為每一部電影都不賣座,四十歲往後開始涉足喜劇,異軍突起,一炮而紅。

 

  謝鐸銳本就打算著讓謝如安轉型了,他是童星出身,是觀眾一點一點看著長大的,很多人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他十二三歲時候演的某些廣為人知的角色裡,但是謝如安在慢慢長大,他想讓他的戲路更廣一些。

 

  之前許久還在考慮這件事,尚未得出結論的時候齊鋒就自動冒出了頭,齊鋒是個不錯的選擇。

 

  謝鐸銳自己就是靠著投資喜劇電影開始涉足這個行業,所以他對喜劇電影有著天生的好感和信心,現在更是有正當在風頭上紅火著的齊鋒做保證,只要劇本好只做好,叫好叫座應該都不成問題。

 

  謝鐸銳笑意更甚,剛才被齊鋒那句話引出的怒火漸漸消了下去。

 

  雖然謝如安的事情最後都需要他親自拍板才能定下來,但是事情畢竟不能直接從他的手裡過的,還得讓許久這個名義上的經紀人去談。

 

  MV播放之後,謝如安就留在了台上,舞台上戰況愈發激烈,在PK掉第三名之後,舞台上剩下了顧燃和另一個選手。

 

  選手的得票數早就有工作人員報給謝鐸銳了,果然顧燃不是得票數最高的那位,雖然舞台上依舊熱火朝天,但是台下的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了,冠軍是不可能屬於顧燃的。

 

  在確認了得票數之後,謝鐸銳整理了自己的衣冠,露出漂亮的微笑,在最後的選手拉票環節中,在主持人的介紹下走上了台。

 

  他要在冠軍的名字出現之前,先簽下顧燃,顧燃如果是冠軍,那麼當場被R·J娛樂的老闆簽走是錦上添花,他不是冠軍,如果他再在冠軍的面前簽他,這也太打冠軍的臉了。

 

  「大家好,我是R·J娛樂的謝鐸銳,」謝鐸銳站到顧燃身邊,接過禮儀小姐遞過來的話筒,對著台下一笑,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謝如安所在的位置,和謝如安對視之後笑意更深,道:「今天非常榮幸受到節目組的邀請來到我們《少年企劃案》的決賽現場,見到了這麼多優秀的新星,你們都是中國娛樂事業的未來……」

 

  如謝如安之前所言,謝鐸銳的出現果然引起了全場轟動,溫柔紳士風度翩翩的帥氣未婚總裁總是更符合少女的腦補,謝如安看著謝鐸銳撓了撓頭,見身邊的幾個評委都在小聲地議論他年輕有為的哥哥,心裡又高興又有些酸澀。

 

  節目的時間很緊,此時已經過了凌晨了,謝鐸銳不欲在台上多留,很快地公佈了自己上台的目的——無論冠軍是否是顧燃,R·J都會現場簽約顧燃。

 

  總裁現場簽約,這代表了R·J娛樂對於顧燃的重視。

 

  最後,謝鐸銳功成身退地下了台,蔣世清正站在台下,謝鐸銳衝他笑道:「怎麼樣,給足了你的嬌花面子吧?」

 

  蔣世清哭笑不得地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他,無奈道:「就算是嬌花那也是你手底下的嬌花,雖然是我簽回來的藝人,但是不是你公司的嗎?對了,之前已經有好幾個導演跟我說想讓顧燃去試鏡了,雖然是新人但是也不能盲目,我想先挑挑劇本,有合適的再說,你怎麼看?」

 

  「你是他的經紀人,當然是你自己決定,問我幹嘛?」謝鐸銳聳肩,脫掉西裝外套搭在手臂間,看了看蔣世清給自己的黃皮紙袋,「這是什麼東西?」

 

  蔣世清搖頭,「不知道,剛才有人讓我交給你,說是一定要親手交到你手裡,說完就跑了,後台那麼亂,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厚實的黃皮密封文件袋上一片空白,謝鐸銳心裡一突,快速地拆開文件夾,裡面是一疊紙。

 

  封面上寫著……公司股權轉讓合同書。

 

  謝鐸銳臉色沉下來。

 

  「本股權轉讓合同由以下雙方在友好協商、平等、自願、互利互惠的基礎上,於20048月……」

 

  這是一份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其他部分全部已經蓋章簽字填好的股權轉讓書。

 

  簡尤將他R·J娛樂的所有股權,全都無償轉讓給了自己。

 

  他之前已經和簡尤說好了,給簡尤放半年的假,一切等到半年之後再說,現在簡尤想做什麼?他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除了R·J娛樂之外,其他屬於謝鐸銳與簡尤共同的產業,簡尤也全都轉讓給了自己,一點沒給自己留下。

 

  簡尤不是個軟弱的人,他不會選擇去尋死,就算是他要去死,他也會等到簡至衡和新娘子結婚以後。

 

  所以簡尤到底是想做什麼?按照自己對簡尤的瞭解……謝鐸銳心裡重重一跳,猛然抬起了頭,臉色煞白。

 

  蔣世清站在他身邊,封面的大字自然也看清了,只是不知道內容到底是什麼,他看著謝鐸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有些擔心地問道:「出什麼事了?」

 

  謝鐸銳將合同仔細地裝回了文件袋裡,對蔣世清沉聲道:「你在這裡守一會兒,待會幫我把小安送回家,如果你沒時間,就給許久打電話讓許久過來送,我還有事,先走了。」

 

  現在已經凌晨了,但是他一分鐘也等不了,甚至都等不及蔣世清回覆他,說完之後就徑直衝了出去,一邊開車一邊給簡尤打電話,簡尤一直關機。

 

  簡尤現在不可能回簡家,也不在公司,他會去哪兒?

 

  謝鐸銳眉頭緊鎖,突然想到一個地方,車在路上直接甩尾轉向,朝著那個地方去了。

 

  二十分鐘之後,比賽終於結束,謝如安從舞台上下來,還沒來得及給謝鐸銳打電話,就先被蔣世清拉住了。

 

  蔣世清皺著眉道:「出事了,謝總現在狀態很不穩定,你快謝總打個電話,我不太放心,還是送你過去看著比較保險。」

 

  謝如安一愣,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第五十五章

 

  Ken會所不到一公里的位置有一處斷崖,大概有五米高,謝鐸銳和簡尤小時候經常去那打牌喝酒,也算是他們那時候的一個小聚集地,只是後來漸漸長大之後,就不再去了。

 

  打不通簡尤的電話,謝鐸銳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這裡,車技向來堪憂的謝鐸銳幾乎可以算得上是風馳電掣地飛到了斷崖邊。

 

  月光如水,遠遠地就可以看到簡尤的背影,他坐在斷崖邊,身邊擺著一堆啤酒罐,謝鐸銳心裡清楚他沒有輕生的意思,但看到這樣的情景也不可避免地心裡一跳,快步走過去坐在了簡尤身邊。

 

  簡尤見他來也不驚訝,無所謂地笑笑,然後打開一瓶啤酒遞給謝鐸銳。

 

  謝鐸銳喝了口酒壓驚,簡尤的臉色倒是不錯,看起來狀態挺輕鬆,謝鐸銳也想要輕鬆一點和他說話,但是想到那份股權轉讓合同就忍不住火氣上頭,沉聲問道:「簡尤,你到底什麼意思?」

 

  簡尤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收到東西了?沒什麼別的意思,就是把東西轉給你。」

 

  「你把所有資產都轉給我,你想幹什麼?」謝鐸銳看了看夜色中黑漆漆空蕩蕩的腳下,忍不住嗤笑道:「你把東西給我,你想自殺?我記得下面都是軟土,從這裡跳下去可不一定能死,到時候摔個半死不活的誰伺候你?簡至衡?」

 

  簡尤沒說話,只是無奈地看了謝鐸銳一眼。

 

  謝鐸銳幾乎想把啤酒砸到簡尤那張故作淡定的臉上,「不說別的,你死了你覺得簡至衡以後還能好好生活?之前都能為他暗地裡調查他未婚妻的生活和資料,到人婚禮前你鬧這麼一出,你想幹什麼?」

 

  簡尤一口氣喝光了一瓶酒,笑容漸漸消失,他抬起頭看著夜空,輕聲道:「我沒想死,我沒那麼懦弱。」

 

  「那你想幹什麼?」謝鐸銳鬆了一口氣,又喝了一口酒,道:「你那幾分合同現在在我車裡,我待會當著你的面撕了,咱們以後就當沒有過這事兒。」

 

  簡尤忍不住一笑,眼神漸漸沉下來,他搖頭道:「東西你留著,先把字給簽了,盡快做完公證。」

 

  「我要你這東西幹嘛?」

 

  「不是白送你的,好歹也是我打拚了這麼多年的產業,」簡尤一笑:「等到事情結束之後你再轉回給我就行。」

 

  謝鐸銳一愣,臉色更難看了,他皺眉道:「簡尤,你到底想幹什麼?」

 

  自從那天和簡尤說好之後,謝如安這邊的事情一茬接著一茬,他也沒顧得上簡尤這邊的事情,這就一個星期,簡尤就突然搞出這麼一出,算是怎麼回事?

 

  簡尤看了他幾眼,突然衝他眨眨眼,低聲湊近謝鐸銳,神秘地道:「你說……我要是直接和我家老爺子攤牌,會是什麼後果?」

 

  「……」

 

  謝鐸銳一瞬間都懷疑自己幻聽了,他匪夷所思地看著笑容淡定的簡尤,頓時明白了簡尤的用意,如果簡尤真的跟簡家攤牌說了自己和簡至衡的事情,那麼隨之而來的就會是簡家巨大的壓力。

 

  簡尤名下的產業,銀行卡,包括R·J娛樂都會受到很大的影響,尤其是R·J娛樂,一定會是簡家打壓的重點,所以簡尤索性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了他,要不是怕做得太明顯,簡尤簡直想把銀行卡里的現金都轉給謝鐸銳,把自己的身家交給謝鐸銳他放心。

 

  R·J雖然有簡尤的一半,但還有謝鐸銳的一半,簡家和謝家關係匪淺,簡尤一旦撤出了R·J,簡家就不會再在R·J上動腦子了。

 

  簡尤把一切都考慮得很清楚,甚至把一切都交代佈置好了,看來不是衝動的臨時起意,是早就這麼想了。

 

  謝鐸銳頭疼地看著簡尤,「你確定你要跟你家老爺子攤牌?你真的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你他媽是受了什麼刺激?」

 

  崖邊風很大,吹得簡尤衣服翻飛,他被吹得越來越清醒。

 

  簡尤苦笑著搖搖頭,「你有這麼愛過一個人嗎?說句肉麻的話吧,我覺得……沒有了簡至衡,我做的一切都沒有了意義,嘴裡話是說著他結婚也無所謂,只要以後能過得好就行了,但是真的要做起來,太難了,以後還要看著他的孩子出生,看著他和他老婆舉案齊眉,太折磨人了,偏偏因為關係還無法避開。」

 

  謝鐸銳忍不住提醒他:「就在前兩天你還說簡至衡和那個女人結婚你放心。」

 

  「是啊……」簡尤苦笑,總不能說自己是被他和小安給刺激了吧?想到以後要這麼窩囊的孤單一輩子,簡尤完全寢食難安,他苦笑道:「我後悔了,我沒那麼大度能看著他結婚,尤其是理由還他媽的是說是為了我。」

 

  謝鐸銳喉嚨發緊,一口氣喝完了一瓶啤酒,這才啞聲問道:「他知道你的想法嗎?」

 

  簡尤搖頭,「老爺子是知道我們的關係的,雖然我和至衡經常吵架,但是他心裡想什麼我很清楚,以後現在的能力和老爺子對著幹就是以卵擊石,他總覺得自己都三十幾歲了,而我才二十多,我以後未來還很長,他這樣結婚了對我也好,他不想我因為這件事和簡家鬧翻,那樣對我沒有一點好處。」

 

  人心都是偏的,自簡至衡要結婚的事情出來之後,雖然謝鐸銳沒說什麼,但是心裡對簡至衡有不少的意見,只是礙於簡尤維護的關係沒法說,如今看來……到底真相如何,可能只有他們自己才清楚。

 

  「他不用站出來說話,就由我出面就好,不管爺爺那裡是什麼態度……如果爺爺能夠接受我們,那麼當然一切都好,如果爺爺不能接受,也不影響他繼續結婚。」簡尤看向謝鐸銳,正色道:「這些事兒你別告訴簡至衡,我們倆沒什麼好忌諱的,有些話我也只敢跟你一個人說,要是你告訴簡至衡了,別怪我跟你翻臉。」

 

  謝鐸銳頓時恨不得揍他,冷笑道:「你要作死,我幹嘛要阻攔你?你被你家老爺子控制了我不是更好?白白到手了那麼多錢,挺好的。」

 

  聽謝鐸銳這麼一說,簡尤頓時放下心笑了起來,衝著謝鐸銳舉杯:「大半夜聽我絮絮叨叨這麼些事兒,還替我保密,謝了。」

 

  謝鐸銳沒理會他,黑著臉自顧自地喝了一口。

 

  「你想清楚了?就像是你之前說的,你現在才二十幾歲,」謝鐸銳道:「你別怪我說話難聽,你現在和簡至衡分不開,保不準過個幾年你就又愛上別人了,這麼做真的值得嗎?」

 

  簡尤轉頭忍不住想笑,眼角看到不遠處的某個熟悉的身影,他笑意更深,道:「謝鐸銳,就沒有一個人讓你覺得,就算是再過二十年,你對他的心情還是會一樣的嗎?」

 

  謝鐸銳一愣,頓時想到了謝如安,就算是再過三十年,就算是他已經老了,有些感情一樣是不會改變的,他看了簡尤兩眼,終於不再說話了。

 

  半晌,謝鐸銳嘆息道:「你保重,有事情叫我,能幫的我都會幫,別一個人扛著。」

 

  「當然,肯定有需要你幫忙的時候。」

 

  簡尤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拼一把,人一輩子如果做任何事情都要瞻前顧後三十年,那多沒意思?

 

  他之前說他沒有他們倆堅定,那他就像是他們一樣的堅定一次,他也沒有他們倆幸運,可是他有和簡至衡之間的十年感情,他和簡至衡之間或許有許多矛盾,但是他絕對相信簡至衡對他的感情。

 

  兩個人都不再多說什麼,直到將簡猶帶過來的酒都喝完了,簡尤才站起身,「行了,回去吧,一切我自己心裡有數,你放心。」

 

  謝鐸銳心說我放心個屁,他忍不住揍了簡尤一拳,頭疼道:「快點把事情解決吧,R·J需要你。」

 

  「我知道,你放心。」簡尤拍了拍謝鐸銳的肩膀,笑了笑,他收拾好地上的啤酒罐,拎著袋子回過神一看,正好看到神色複雜的謝如安,簡尤深深地看了謝如安一眼,笑道:「小安你怎麼來了?」

 

  謝鐸銳一愣,立刻轉過身,果然看到了穿著一件白襯衫,被凍得臉色發青的謝如安,他手裡拿著一件毛呢外套,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自己。

 

  謝鐸銳眉頭一皺,快速走過去摸了摸謝如安的臉和手,觸手一片冰涼,謝鐸銳臉色難看起來,他直接把謝如安手裡的毛呢外套披到了謝如安身上,厲聲喝道:「大晚上的穿一件襯衫就出來,凍感冒了怎麼辦?!在這裡站多久了?」

 

  外套是謝鐸銳的,套在謝如安身上大了很長一截,空蕩蕩地把謝如安包在衣服裡,謝如安拉住謝鐸銳的手,低聲道:「我才剛來,沒凍著,你別生氣了。」

 

  謝鐸銳眉毛一揚,「剛來?剛來你就凍成這樣?聲音都啞了你還跟我說這個?」

 

  謝如安此刻心裡軟成了一片,說話聲音也不由自主放軟,見謝鐸銳還要發火,膩聲撒嬌道:「哥,我餓了。」

 

  「……」謝鐸銳:「每次我一跟你發火,你就撒嬌,怕我罵你你就不能聽話些嗎?」

 

  謝如安笑起來,「我以後一定都聽你的。」

 

  謝鐸銳一肚子的火這下也發不出來了,好氣又好笑地捏了捏謝如安的臉,把他裹在衣服裡攬著他的肩膀沖簡尤道:「我先帶小安去吃飯,你要不要一起?」

 

  簡尤搖搖頭:「不用了,我吃過了,你們去吧。」

 

  謝鐸銳知道他現在必然沒有吃宵夜的心思,也沒有再勸,只是拍了拍簡尤的肩,帶著謝如安走了。

 

第五十六章

 

  八月中旬,依然是盛夏,但是晚上的溫度偶爾會很低,謝鐸銳上車就開了暖氣,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熱得渾身出汗了,等到摸摸謝如安身上都已經暖和回來了,這才關了空調將車窗打開些通風。

 

  因為謝鐸銳臉色難看,所以謝如安也一直沒有講話,小臉縮在謝鐸銳的衣服裡,一直眼巴巴地看著他。

 

  謝鐸銳擺了一路的臉色,任憑謝如安看著,始終一言不發。

 

  平時如何也就算了,對自己的身體還那麼不在意,今年溫度詭異,這兩天溫度明顯降低,白天穿著長袖長褲都不嫌熱,凌晨最冷的時候他居然敢就這麼穿著衣服站在風口上吹風,這是嫌棄自己身體太好不會感冒嗎?

 

  而且謝鐸銳心裡一片兵荒馬亂,實在是沒精力在簡尤的事情之後再和這破孩子演戲。

 

  他是什麼時候到的,他都聽到了什麼?之前簡尤問他是否心裡也有那麼一個二十年感情也絕不會變的人的時候,謝如安已經來了嗎?

 

  謝鐸銳抿抿唇,用眼角斜睨了謝如安一樣,謝如安眼裡濕漉漉的,溫順無比地看著他,謝鐸銳心裡一跳,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

 

  就這麼安靜了一路,直到到了謝鐸銳提前訂好的酒店的時候,謝如安才拉住謝鐸銳的手,可憐巴巴地來了句:「哥……」

 

  「哥,你別生氣了,我以後會注意的,一定不會讓自己生病。」

 

  「哥……」

 

  謝鐸銳看著他可憐兮兮的小樣兒,終於還是被他磨得沒了脾氣,他嘆了口氣,用指腹蹭了蹭謝如安的側臉,本來想說幾句關心的話,但是話到嘴邊卻變了個兒,謝鐸銳道:「晚上不跟著顧燃慶功,跑來我這裡湊什麼熱鬧?」

 

  話一說出口謝鐸銳就意識到了不對,兩個人都愣了愣,謝鐸銳立刻放開了謝如安,轉身就想下車,謝如安一把拉住他,知道謝鐸銳有些彆扭,強自把心底的喜意壓下去,正經道:「蔣哥說你遇到了什麼事兒,他不放心你,讓我找到你看著。」

 

  謝鐸銳:「……我是讓蔣世清把你送回家,他怎麼這麼多事?」

 

  謝如安膩過去撒嬌,「可是你這樣我回去也不可能睡得著啊,哥,簡尤哥沒事兒吧?發生什麼事了?我剛才隱隱約約聽簡尤哥說……他要把R·J的股份轉讓給你?」

 

  謝如安來得挺早,他知道簡尤早就看到了他,但是簡尤卻沒有說話,反而還問謝鐸銳那樣的問題,簡尤是故意的。

 

  他不知道簡尤是什麼時候發現的,他自認為除了有時候故意暴露自己的感情,其他時候他都掩飾得不錯,也許是因為簡尤自己的感情經歷,所以才會格外敏感。

 

  謝如安和簡尤之間有一種難言的默契,他們誰都沒有說過,但是關於謝鐸銳的事情,一個眼神就能看懂彼此的意思。

 

  他沒想到簡尤會選擇破釜沉舟地拼一次,上輩子他遇到簡尤的時候,簡至衡就已經結婚了,因為謝鐸銳對簡至衡很不待見,所以自己和簡至衡的相處也不多,這一世自自己出現,到程嘉澍提前出局,什麼都已經不一樣了,每個人都在改變,也許……簡尤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也說不定。

 

  這樣小狗崽子一樣黏糊糊的眼神,謝鐸銳本來還想訓他兩句,此刻也只剩下了滿心的無奈,他揉揉謝如安的腦袋,聲音軟了下來,「沒事兒,簡尤哥那邊出了點事兒,等到事情結束之後就轉回去,你好好養著你的手,馬上又要開學了,顧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謝如安的表情有些懵懂,明顯沒聽懂他的意思,但是聽出了謝鐸銳不想多說,於是還是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哥你要是不開心一定要告訴我,不然我會擔心的。」

 

  謝鐸銳失笑,捏了捏他的臉,看著謝如安乖巧的樣子忍不住把手伸進衣服裡揉了揉他的肚子,柔聲道:「餓了?晚上不是吃了挺多嗎?來的路上還吃了好些餅乾。」

 

  謝如安被揉得嘿嘿笑,抱住謝鐸銳手道:「之前在比賽的時候太激動了,就給餓了,連水都沒喝,哥,我們去吃飯吧。」

 

  「別人比賽你著急什麼?」謝鐸銳哭笑不得,這小屁孩一到這時候就知道撒嬌,他懲罰似得捏了捏謝如安的肚皮,「行了,下車吧,我已經點好菜了。」

 

  謝如安心裡柔軟成了一片,跳下車抱著謝鐸銳的胳膊跟著他朝裡走,興致勃勃地戳了戳謝鐸銳的腰,等謝鐸銳挑眉看過來的時候笑眯眯地道:「哥,你今天特別帥!後來我上網看了看,好多人都在問你的資料。」

 

  謝鐸銳不置可否地一笑,沒說話,謝如安於是又道:「顧燃也說你特別帥,果然是他的偶像。」

 

  謝鐸銳挑眉,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和顧燃才認識了多久?為什麼就能這麼好?你到底喜歡他什麼?」

 

  謝如安眨了眨眼,心說總不能他上輩子是我最好的朋友吧?

 

  「就是挺投緣的,他特別喜歡你,」謝如安失笑,抬頭看著謝鐸銳,眼裡滿滿的都是驕傲,「他還讓我問你要個簽名來著,不過我不樂意把你的照片給他,不如你在我的明信片上簽名吧!」

 

  謝鐸銳心裡莫名其妙的邪火頓時退了下去,他將謝如安小心地攬進懷裡,笑道:「好啊,我都聽你的,簽多少都行。」

 

  謝如安嘿嘿笑,謝鐸銳斟酌片刻又道:「顧燃人不錯,我也挺喜歡的,不然蔣世清也不會這麼看重,你和他交朋友我也放心,但是多少長點心,有些話還是不能隨便亂說,除了我和家裡人之外,對誰都要有防備心,知道嗎?」

 

  謝如安笑起來,蹭了蹭他的肩膀,「我知道,我又不傻,你放心吧。」

 

  謝鐸銳忍笑,心說你這幅樣子哪裡不傻?真是渾身上下都冒著傻氣。

 

  看著謝如安專心致志吃東西的樣子,謝鐸銳覺得心裡又酸又疼,他總是不可避免的想到簡尤,想到簡尤現在的處境,想到他所知道的簡尤和簡至衡這麼多年的相處,想到簡尤對他說的那句話。

 

  沒有一個人讓你覺得,就算是再過二十年,你對他的心情還是會一樣的嗎?

 

  簡尤當時這麼問他,看似是無意,但是謝鐸銳對簡尤太瞭解了,簡尤一個眼神他就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謝如安似乎是感覺到他的目光,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謝如安的眼睛乾淨清澈,透著濃濃的無辜,他嘴裡還包著食物,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可愛的小倉鼠。

 

  謝鐸銳笑笑,在謝如安衝他一笑繼續埋頭吃東西之後,笑意終於在臉上掛不住了。

 

  他一手將謝如安養大,幾乎不假他手,他看著謝如安從哭哭噠噠的小孩,慢慢長大成了一個漂亮招人喜歡的少年,曾經謝鐸銳都覺得,就算是自己以後有了孩子,恐怕都不會如對謝如安這樣上心了。

 

  這是他的寶貝,他的弟弟,他捧在手心裡都怕摔著的人。

 

  誰也不能傷害他的寶貝,包括他自己。

 

  謝鐸銳感覺到心口一陣陣地疼起來,從腹腔處升起的火燒得他喉間一片刺痛,他閉了閉眼,嘴角再次露出微笑。

 

  「喝口湯,怎麼光吃肉,多吃點蔬菜。」

 

  謝如安眼神閃爍,笑意更深,順從地接過了謝鐸銳遞過來的湯碗。

 

  《少年企劃案》之後,R·J一共簽了近十個節目出來的新人,除了顧燃由蔣世清親自負責之外,其他人都分別交給了蔣世清放心的經紀人,這些人都是蔣世清一手拉起來的能人,他們趁著選秀帶來的人氣快速地給藝人們活動開了,一時間廣告合約和各種通告不斷。

 

  選秀節目出來的藝人短期內的人氣會很逆天,但是如果沒有實際的作品加持,這股人氣又會如潮水般快速消退,蔣世清想做的,就是想趁著現在的風頭,用作品將這種被選秀獨有的氣氛所吸引來的粉絲穩定下來,真正的變成自己的粉絲。

 

  擅長演技的都參加了公司內部的演員培訓班,擅長唱歌的則參加了歌手培訓班,外貌是吸引人的第一步,有內涵則是會讓人由喜歡變成欣賞,最後轉變為愛。

 

  這批新人除了R·J高層之外,蔣世清也非常上心,他對盛榮一點都不客氣,資源跟著人走,蔣世清乾脆利落地給顧燃拿下了一個原本由盛榮一線藝人代言的高端品牌手錶廣告,終於讓盛榮那邊火了。

 

  雖然沒有明言,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現在盛榮娛樂和R·J娛樂的隱隱對立。

 

  既然已經和簡尤把話都說清楚了,所以雖然謝鐸銳很不讚同,但是他還是很快地和簡尤做好了公證了,接下來簡尤離開了公司,帶走了自己辦公桌上R·J總裁的銘牌,走的那天向來溫和的簡尤臉色漆黑,一句話也沒和人說,謝鐸銳幾乎砸了自己的辦公室,連謝安都沒能勸下來,還差點挨了罵。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謝鐸銳和簡尤這對黃金搭檔,拆夥了。

 

  在簡尤離開公司的第二天,謝鐸銳召集公司主創人員開了緊急會議,會議內容除了當事人誰也不知道,但是會議結束之後一週的晨會上,R·J娛樂的高層有了大變動,孔敬已頂替了簡尤的位置。

 

  誰都知道孔敬已和老總是大學室友,上下鋪的關係當然不一般,只是……提人上去的意思,是簡總不會回來了嗎?

 

  一時間,公司風聲鶴唳。

 

  「你慢慢學著,有什麼不確定的你問我就行,不對,還是問簡尤吧,」謝鐸銳把手裡的文件遞給孔敬已,「問簡尤方便一些,有些事情是他辦的,他比較清楚。」

 

  這麼多年下來,孔敬已早已經成熟穩重地可以獨當一面了,他接過文件看了看,皺眉道:「這從頭到尾都是簡總一手辦理下來的,我現在要接手太難了,而且簡總不在……對方也不一定賣我們的賬了。」

 

  謝鐸銳搖搖頭,「這個你不用管,你只管著手去辦,簡尤那邊他會打好招呼。」

 

  謝鐸銳都這麼說了,孔敬已只好點頭,收拾好東西就準備出門,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來之前鐘連交代的事情,又轉身道:「鐘連說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看起來很嚴重,想請簡總吃頓飯,讓簡總好好放鬆一下,喝酒唱歌爬山都沒問題,他甚至還約了郭少,不過郭飛聽了之後沉默了一會兒,說自己很忙給推了。」

 

  「……」謝鐸銳頭疼道:「你讓鐘連消停一會兒對誰都好。」

 

  孔敬已忍不住笑,點點頭出去了。

 

  簡尤是個非常小心謹慎的人,謝鐸銳相信這件事要如何來他心裡是有譜的,但是作為朋友還是會忍不住擔心,不過這段時間他們「鬧翻」了,自己自然不能再隨意聯繫簡尤,被簡家知道了,那麼這一切就沒意義了。

 

  儘管謝鐸銳一直對簡尤和簡至衡的感情心有微詞,但是簡尤這麼用心安排,想到簡尤這幾天的狀態和他說過的話,謝鐸銳還是在考慮要如何做才能幫到他又不被簡家察覺。

 

  謝鐸銳從未談過戀愛,可是他也知道感情是兩個人的事,簡尤因為簡至衡那所謂為了他的決定窩火,如果簡至衡足夠愛簡尤,知道了現在簡尤的決定,就會感激簡尤為他做的決定了嗎?

 

  某件事是否對對方好,從來都是只有對方才能決定的。

 

  謝鐸銳考慮了很久,終於還是打了個電話,找人幫他約了簡至衡。

 

  和簡至衡約了時間之後,謝鐸銳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放了下來,夕陽西下,今天謝如安開學第一天,自己說好了放學去接他,謝鐸銳揉了揉抽痛的眉心,快速把工作給結束了,開車趕到謝如安學校的時候,謝如安還沒放學。

 

  謝鐸銳在校門口等了近十分鐘,謝如安終於背著書包出來了,他手上的石膏還沒拆,書包斜跨在並一邊的肩膀上,耳朵裡塞著耳機,戴著一頂大大的帽子,看到謝鐸銳的之後眼睛亮起來,笑眯眯地上了車。

 

  「哥,你來得真早。」謝如安拿過謝鐸銳的水杯喝了幾口。

 

  謝鐸銳失笑,揉了揉謝如安的腦袋,笑道:「是啊,來接我們家大明星怎麼能不來早些,大明星,你頭髮太長了,遮著眼睛對視力不好,找時間理一下頭髮。」

 

  「嗯嗯,我知道了,」謝如安嘿嘿笑,「哥,我想吃甜點了。」

 

  謝鐸銳無奈地搖頭,從後座上拿過一個包裝精緻的盒子遞給他,「正好,我買了點兒,本來準備給你當夜宵的。」

 

  謝如安眨了眨眼,猛地撲到謝鐸銳身上去,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趁著謝鐸銳還沒反應過來就規規矩矩地坐到了位置上,捂著嘴嘿嘿笑:「謝謝哥,哥你對我真好,最喜歡你了。」

 

  一雙眼睛裡滿滿的全是笑意,討好地看著他,被謝如安親過的臉上還帶著灼人的溫熱,謝鐸銳心緒不寧,又實在是沒有發火的底氣,想了想,道:「你都這麼大了,以後做事注意點兒。」

 

  謝如安愣了愣,他已經習慣和謝鐸銳這麼親暱了,之前謝鐸銳也並沒有什麼意見,默認了他一步步的親近,為什麼現在突然抗拒了起來?

 

  見謝如安愣住,謝鐸銳抿唇,不自在地避開謝如安的視線,沉聲道:「小時候是我把你帶大的,所以你跟我格外親,我能理解,但是……有些動作不是弟弟應該對哥哥做的,你能理解嗎?」

 

  謝如安想說我不能理解,我完全不能理解,但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只是看著謝鐸銳,眼神閃爍。

 

  謝鐸銳心口一點點疼起來,接下來的話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沉默半晌後啞聲道:「先吃點兒東西墊墊肚子,不過不能吃多了,媽還準備了好吃的呢。」

 

  謝如安眼神低落,他無措地看著謝鐸銳,半晌之後委委屈屈地拆開了蛋糕盒子,聽話地開始吃。

 

  謝鐸銳被他的眼神鬧得一陣心疼,但是又不能說什麼,最後終於沉默了下來,他想摸摸謝如安的頭,但是手卻重得抬不起來。

 

  有些話他從未說出口,他不願意承認,可是謝鐸銳心裡很清楚。

 

  怎麼樣對小安傷害最小?可是……怎麼樣又不是傷害呢?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減少傷害,讓小安十年之後不怨恨他而已。

 

  他沉默著開車,眼看著快到家了,被紅綠燈攔了下來,謝鐸銳一秒一秒地在心底數著紅綠燈的秒數,車廂裡一陣難耐的沉默,突然,原本一直默默地埋頭吃著蛋糕的謝如安突然抬起頭,他紅著眼睛看謝鐸銳,忐忑地輕聲道:「那哥……你以後還會理我嗎?」

 

  謝鐸銳沉下眸子,被謝如安泛紅的眼圈刺得心口痛,他幾乎要笑不出來,他揉了揉謝如安的腦袋,「哥哥怎麼會不理你。」

 

  「我還以為哥你不會理我了,」謝如安眼圈紅得更厲害了,他不由自主地靠近謝鐸銳,言行間儘是毫不掩飾的依賴,他顫聲道:「哥,我要是做錯了什麼你就告訴我,只要你說,我都能改。」

 

  謝鐸銳的笑容終於完全消失了,他看著謝如安忐忑緊張又害怕的樣子,終於啞聲道:「你什麼都沒做錯,是我的問題,對不起,小安,你當我今天的話沒說過,你什麼都沒做錯。」

 

  謝如安抿抿唇,沒時間,只是堅持地看著謝鐸銳。

 

  謝如安目光灼灼,容不得他退後一步,謝鐸銳感覺自己已經被逼到了絕路,灼燒的感覺再次蔓延起來,他忍不住道:「小安,你別這樣……」

 

  謝鐸銳順風順水的二十四年人生,從未說出過這樣服軟的話。

 

  謝如安他呆呆地看了謝鐸銳幾秒,眼淚突然滾了下來,他抱著謝鐸銳的手臂痛哭失聲,謝鐸銳把車停到路邊,將人抱進懷裡都沒哄好。

 

  其實是他對不起謝鐸銳,他步步設計,步步緊逼,不給他留一點喘息的時間和空隙,逼著謝鐸銳不得不去承認自己心底的感情,他怨恨程嘉澍,噁心程嘉澍,甚至是害怕程嘉澍,可其實他和程嘉澍又有什麼區別呢?

 

  他們都在逼謝鐸銳,逼他走出最難的那一步。

 

  他愛謝鐸銳,所以他會心疼,可是正因為他愛謝鐸銳,所以他必須這麼做,他的愛沒那麼大度,他見不得謝鐸銳和他就這樣兄弟一生,最後結婚生子,他想要謝鐸銳愛上他,和他相守一生。

 

  他會給他最好的,他願意把自己的所有都給他,只要謝鐸銳想要,前世今生,他想要的……也只是這麼個人的愛而已。

 

  謝鐸銳抱著哭得喘不上氣來的謝如安,眼圈一點點紅了,過了許久,謝如安才漸漸緩過來,謝鐸銳親親他的髮頂,溫柔地拍著他的背。

 

  這段時間的種種事情在謝如安心裡憋了太久,所以剛才才會沒忍住,這會兒他回過神來,理智也漸漸回來了,他有一肚子的理由可以解釋他剛才的失態,最後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他說謊說了十幾年,到了現在,終於是再也說不出口了。

 

  謝鐸銳見他終於不哭了,摸了摸他的頭,什麼也沒問,只是柔聲道:「把眼淚擦擦,我先帶你去溜一圈再回家,待會爸媽看到你這樣會擔心。」

 

  謝如安也知道自己現在狀態不好,點了點頭。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謝鐸銳揉了揉謝如安的頭,發動了車,車還沒走出去多遠,謝鐸銳的電話就響了起來,來電的是簡至衡。

 

  簡至衡風度全無,都沒心思跟謝鐸銳打個招呼,電話被接起來之後就急匆匆道:「你知道簡尤去哪裡了嗎?他兩天沒回過家,我聯繫不到他!」

 

  「嘎吱——」

 

  謝鐸銳心裡咯噔一聲,車一個急剎停在了路中間。

 

 

第五十七章

 

  謝鐸銳將車停到了路中間,來來往往的車不斷地鳴笛示意,甚至隱約能聽到後面被堵住的司機的咒罵聲,謝如安驚慌地碰了碰謝鐸銳,謝鐸銳猛然回神,將車停到了路邊再繼續聽電話。

 

  「謝鐸銳,你和簡尤是最好的兄弟,我最近聽說簡尤離開了R·J,到底是怎麼回事?」簡至衡從未這麼慌過,「你們會無緣無故鬧翻?別人會信我可不會信,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簡尤去哪裡了?這段時間因為「鬧翻」的關係,謝鐸銳一直沒有主動聯繫簡尤,他沒想到簡尤會這麼快這麼果斷,搞得他措手不及,連一點準備都來不及做,估計簡家現在已經鬧成了一片了。

 

  謝鐸銳頭疼,聽著簡至衡的聲音就忍不住動氣,冷笑道:「按理來說你們倆關係才應該是最親密的,現在你找不到人來問我?」

 

  放在平時謝鐸銳這麼跟自己說話,簡至衡怎麼的也要損回來的,但是他現在實在是顧不上那麼多,「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今天下午說要約我,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確實是知道,我知道簡尤在做什麼,也知道簡尤現在在哪裡,」謝鐸銳道:「可是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簡至衡怒道:「謝鐸銳!」

 

  謝鐸銳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冷嘲熱諷:「不管簡尤現在在做什麼,遇到了什麼麻煩,你是用什麼資格來問我這些的呢?二叔?」

 

  簡至衡頓時無話可說,沉默了下來,只能聽到手機裡他重重的喘氣聲,謝鐸銳心裡的那口氣終於發了出去,他反手握住謝如安因為擔心他所以摸上來的手,道:「簡至衡,你可以因為那些狗屁理由放棄,你可以成全你心裡愧疚的自己,搞得自己好像真是個情聖一樣,我兄弟不會。」

 

  簡至衡一愣,再開口時聲音已經啞了,他不由自主地放低聲音,猶疑道:「簡尤他……」

 

  謝鐸銳略一考慮,終於還是道:「簡至衡,簡尤前段時間把手底下所有的產業全都轉給了我,包括他在R·J的股份,我們鬧翻也是簡尤一手策劃的,他不讓我告訴你,可是你是最應該知道的那個人,他到底是為了什麼,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既然是兩個人的感情,總沒有讓簡尤一個人去承擔的道理。

 

  謝鐸銳甚至聽到了簡至衡咬牙切齒的聲音,半晌之後簡至衡一聲咒罵,掛斷了電話,謝鐸銳聽著耳朵邊上的「滴滴聲」,嘆了口氣放下了手機。

 

  簡至衡的婚期越來越近,謝家早早的收到了請柬,都已經將賀禮準備好了,只等著到時候送過去。謝鐸銳想也知道簡尤等不下去了,再拖下去,他都來不及表態抗爭,簡至衡就已經結婚了,木已成舟,他做什麼就都沒有意義了。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簡尤居然連他都瞞著。

 

  謝鐸銳窩火又心疼,看到簡至衡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明知道遷怒他沒意思,還是覺得生氣。

 

  謝如安坐得距離謝鐸銳很近,能聽到電話裡的聲音,再加上謝鐸銳的那些話,一聽就知道了是怎麼回事,謝如安晃了晃手,擔心地看著謝鐸銳,軟聲道:「哥,你沒事兒吧?簡尤哥還好嗎?」

 

  謝鐸銳鬆開謝如安的手,心疼地摸了摸謝如安紅腫的眼眶,「沒事兒,簡尤和簡至衡能解決,你這樣子……回家不太好,他們會很擔心,這樣吧,打電話跟爸媽說一聲,就說今天有事不能回家,你今晚跟我出去住。」

 

  「好,我都聽你的。」謝如安揉揉眼睛,也有點不好意思。

 

  謝鐸銳拉下他的手不讓他揉眼睛,謝鐸銳心裡萬千溝壑,他也可以繼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可以像是先前一樣向後退,向謝如安隱晦地表明自己的立場,讓彼此都退回最合適的位置上,可一想到剛才謝如安崩潰地痛哭失聲的樣子,到底還是心疼得沒有辦法。

 

  謝鐸銳用指腹蹭了蹭謝如安的側臉,輕聲道:「你在想什麼我心裡都清楚,你聽話就好,我有數的,乖,以後……別哭了。」

 

  謝如安心裡的憂慮、愧疚和難受他都清楚,他的顧慮不比謝如安少,謝如安是他的弟弟,是他一手養大的孩子,他和其他人都是不一樣的,換作其他人,謝鐸銳大可以直接明了地搖頭,可是面對謝如安,他不行。

 

  謝鐸銳知道謝如安在利用他對他的心軟,他甚至慢慢體會到謝如安那些可愛又可憐的小心機,這個才十五歲的孩子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多心眼,為了他煞費苦心,可是儘管如此,他還是只能一步步地順著謝如安的計劃後退。

 

  直到退無可退,他必須做出選擇的時候,他依然心疼謝如安的難過。

 

  謝如安心裡一顫,不可置信地看著謝鐸銳,看到謝鐸銳溫和包容又無奈的樣子,眼眶頓時又紅了,看到謝鐸銳皺起眉,立刻又把已經到了眼眶的眼淚給逼了回去,要哭不哭地點頭:「我都聽你的。」

 

  謝鐸銳在心底嘆了口氣,揉了揉謝如安的腦袋,重新發動了車。

 

  他終究還是捨不得讓謝如安難過,總能讓他想出個萬全之策,謝鐸銳用餘光看了看不斷地偷偷抹眼淚的謝如安,心裡頓時軟地提不起來個兒。

 

  謝鐸銳帶著謝如安到酒店吃個飯開了房,謝鐸銳本來想開兩間房,後來一想覺得太刻意了,他和謝如安經常睡在一張床上,突然開兩間房,謝如安那孩子心裡又得多想,謝鐸銳嘆了口氣,最後開了雙人間。

 

  吃飯的時候謝鐸銳明顯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就看看手機,謝如安察言觀色,喝了口水把嘴裡的食物嚥下去,輕聲道:「簡尤哥那邊……哥你準備怎麼幫忙?」

 

  謝鐸銳也正在想這件事,他實在是不放心。簡家老爺子和自家老爺子的性情簡直如出一轍,以他對簡尤和簡老爺子的瞭解,估摸著這會兒簡尤都能被他爺爺刮下一層皮來了,謝鐸銳看了眼謝如安,頗有些物傷其類的感覺,頭頓時更疼了。

 

  「哥,簡爺爺一直很喜歡我,你去簡爺爺家簡爺爺肯定要多想,要不……我去幫你看看?」謝如安清楚簡尤簡至衡的事情說不定會影響到謝鐸銳的想法,此刻恨不得親身上陣去幫忙,「簡二叔也知道的話……簡爺爺一定會更生氣的。」

 

  謝鐸銳自己現在也很擔心簡家的狀況,但是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放心讓謝如安去簡家,再說了這種事這小破孩子去插什麼手,他瞪了謝如安一眼,「你好好上學別再生病,不讓我操心比什麼都好。」

 

  謝如安還想撒嬌,謝鐸銳盛了一碗湯遞給他,皺眉道:「食不言寢不語,閉嘴。」

 

  「……」謝如安撇嘴,「哥哥你真是越來越粗暴了。」

 

  謝鐸銳被他委委屈屈瞅自己的樣子搞得哭笑不得,無奈道:「這件事我都不能插手,你哪裡有份插手,簡尤和簡至衡會處理好,他們兩個人要是都解決不了,那麼簡至衡結婚也沒什麼不好了,小安,你才多大,心裡怎麼裝這麼多事,怪不得長不高。」

 

  簡尤不是個衝動的人,他會這麼做肯定是已經有了對策,到這個地步自己不管多擔心都只能選擇相信他,謝鐸銳冒然把事情告訴簡至衡已經違背了和簡尤的約定,他現在也不敢再做什麼,要是一不小心壞了簡尤的事,簡尤估計是真要跟他翻臉了。

 

  「……」謝如安整張臉皺成了個包子,「哥,你這怎麼還帶人身攻擊的,再說我也不矮了……」

 

  反正再怎麼高也比自己矮了那麼多,謝鐸銳敷衍點頭:「好好好,不矮,快吃飯,吃完早點休息,作業做了嗎?」

 

  謝如安頗為無奈地點頭,上輩子謝鐸銳就是個一言堂,誰的意見都不太能聽進耳朵裡,這輩子倒是好了,性格好了很多,可是有些毛病是帶在骨子裡的,時不時就要探出身跟人打個招呼。

 

  雖然謝鐸銳是訂的雙人間,但是最終也只用了一張床,晚上謝如安洗完澡就抱著枕頭躺到了自己的床上,瞪著雙眼睛骨碌碌地看著自己,自己去了另一張床,他就立刻翻下床爬到了自己的床上。

 

  謝鐸銳好笑又好氣,「你是賴上我了是嗎?這床這麼小,就夠一個人睡,你再來擠著不嫌熱啊?」

 

  「有空調!」謝如安滿足地縮成一團,抱住謝鐸銳的手臂蹭蹭,笑嘻嘻道:「哥,今晚我想挨著你睡。」

 

  他今天一分一秒都不想離開謝鐸銳,謝鐸銳的眼神和話讓他心裡軟成了一團,說不出是感動還是難過,好像只能抱成一團才能讓心裡好受些。

 

  耳邊縈繞著謝如安身上沐浴露的香味,介於男人和少年的柔韌身體緊緊地纏在自己身上,謝鐸銳饒是已經習慣和謝如安同床共枕了,也感覺有點受不住,他痛苦不堪地拍了拍謝如安的腦袋,嘆息道:「你有哪天晚上不想跟我睡的嗎?」

 

  謝如安笑出聲,聲音甜膩膩地道:「我每天都想跟你睡還不行嗎?就這麼睡吧,哥,我都要困死了。」

 

  謝鐸銳嘆了口氣,終究還是任由謝如安抱著自己睡過去了。

 

  果不出謝鐸銳所料,簡尤被自家老爺子狠狠地抽了一頓,無論簡老爺子說什麼,他至始至終一言不發,態度只有一個——他要和簡至衡在一起。

 

  末了,簡老爺子實在是氣得沒辦法了,起身就出了門,簡尤一動不動地跪在書房裡。

 

  正在興高采烈給簡至衡準備婚禮的簡家驟然聽到這個消息,全家人又呆又驚,反應過來亂成了一團,簡尤的母親哭得差點暈過去,就這麼鬧了兩天,簡尤還是不眠不休地跪在書房裡,有人送東西進來就吃,說話也應,只是態度始終未變。

 

  他一輩子也不可能讓其他人知道自己和簡至衡之間的關係,但是他要和簡至衡一輩子未婚。

 

  「好,很好,」簡老爺子這些天氣得差點進了醫院,他拿著手裡的資料,直接摔到了簡尤的臉上,怒道:「看來是早作打算了,居然已經把東西都轉到了謝家小子那裡,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以為你那點小把戲我看不明白?我是老了,可我還沒糊塗呢!」

 

  紙張銳利的邊角劃破了簡尤的側臉,血珠從簡尤的臉頰上流下來,簡尤不去擦也不在意,只是低聲道:「爺爺別生氣,小心氣壞了身體。」

 

  「你還擔心我嗎?!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爺爺嗎?!」簡老爺子手裡的拐棍都在發顫,「你跟老二……你跟謝家那小子都行,你怎麼就能跟你二叔呢?!你丟人不丟人,我這張老臉以後往哪裡放?!你讓全家人怎麼相處!」

 

  簡老爺子說著說著眼眶也紅了起來,氣急了用拐棍狠狠地抽了簡尤一棍子,簡尤臉色又難看了一些,卻還是硬生生挨住了,簡老爺子看得更是生氣,痛道:「你是我一手養大的,你二叔也是我帶大的,我看著你們倆長大,早知道你們……早知道你們今天要做出這種齷蹉的事情,當初你生出來我就應該掐死你!一了百了!」

 

  簡老爺子說完,撐不住後退一步跌坐到了沙發上,劇烈地咳嗽起來,簡尤一驚,自己身上的傷也顧不上了,連忙將水杯遞給簡老爺子,他眼眶泛紅,低聲道:「爺爺,是我對不起您,是我對不起謝家,我是孽子,我不孝,可是……我真的離不得至衡,但凡有一絲能放得下,我今天也不會跪在您的面前讓您煩心。」

 

  簡尤說得誠心,簡老爺子聽了卻更是一陣頭暈,他連喝了好幾口水才緩過來,直接站起身,臉色鐵青道:「你想要我同意你們倆的事情是做夢,想都別想,除非我死了沒人能管你們了!你愛在這裡跪多久就跪多久,跪一輩子更好,免得出去給我丟人!」

 

  簡尤知道這不是短時間自己幾句話就能解決的問題,他也怕簡老爺子真的氣病了,當下也不再多說什麼,怕再氣著爺爺,而簡老爺子走到門口卻突然停住了,簡尤一愣,以為簡老爺子還有話說,誰知卻聽到了簡至衡的聲音。

 

  簡至衡一路心驚膽顫地飆車趕過來,差點被自己的想像嚇死,自己的父親是什麼脾氣簡至衡很清楚,他怕簡尤年輕性急,惹得簡老爺子沒控制真下狠手。

 

  簡至衡騷包了三十幾年,人前人後沒有哪次不是收拾地妥妥噹噹光鮮奪目的,這次他急匆匆地從家裡出來,到現在衣服鈕子都沒扣好,等到看到房裡跪著的人的時候,簡至衡才覺得活過來了。

 

  他恭敬地站在簡老爺子面前,微微彎腰,道:「爸。」

 

  簡老爺子嘴角一抽,冷著臉道:「不好好準備著結婚的事情,你跑回來幹什麼?滾回去!」

 

  簡尤回來跟自己坦白的事情他自己也說了並沒有告訴簡至衡,簡老爺子知道簡尤這是想給簡至衡留個退路,他雖然心裡恨極了這兩個孽畜,但畢竟是自己的兒子,簡老爺子不想搞得最後父子也翻臉。

 

  「對不起,爸,」簡至衡面色嚴肅,和房裡的簡尤對視一眼,直接跪在了簡老爺子的面前,給簡老爺子磕了個頭,冷靜道:「爸,這個婚我不結了。」

 

  簡老爺子看看門內跪了兩天的簡尤,又看看自己這個從小就不聽話的兒子,一口氣差點沒上得來。

 

  「好啊,好啊……」簡老爺子捏著拐棍的手指根根發白,他一夜之間好似就老了很多,「都回來給我跪著,一個是我兒子,一個是我大孫子,今天居然為了這種事情給我跪著!簡至衡,從小到大你再皮都沒跪下過,今天居然為了這個給我下跪!」

 

  簡至衡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您肯定清楚我和他的事情,在您提出這樁婚姻的時候我也沒有拒絕,我原本以為他還年輕,所以索性就結婚斷了這份感情,或許對簡尤最好,但是我錯了,我現在誰也對不起,我不想再對不起簡尤了,爸,這個婚,我不結了。」

 

  簡老爺子繃緊了臉,一言不發。

 

  「爸,是我不孝,這事兒你別怪簡尤,我比簡尤大了那麼多,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誰不對……」

 

  簡尤聽得這裡頓時怒火中燒,想起身出去攔住簡至衡的話頭,但是他跪得膝蓋都已經腫了,又是一身的傷,還沒站起來就先摔了下去,簡尤怒道:「簡至衡,你他媽閉嘴!」

 

  簡至衡根本不理他,繼續道:「是我先對簡尤動了心,我和他確定關係多年,他那時候還小,還沒成熟的人知道什麼?這事情是因我而起,您要打要罵就衝著我來,我反正從小被您打到大,皮厚,打打也沒關係。」

 

  簡老爺子氣得不行,哆哆嗦嗦地說不出一句話。

 

  因為簡至衡的突然出現,謝家老宅的所有人都到了樓下,簡至衡的小妹見簡老爺子狀態不對,連忙讓人將簡老爺子扶了下去,簡老爺子看著跪著的兩個人,只覺得心裡一陣陣的疲憊,一時間懶得再說話,讓自己小女兒帶著自己回了房間。

 

  老爺子臉色灰敗,兒女都是上輩子欠下的賬,這輩子,都是來討債的啊……

 

  簡家人也是第一次聽說這樣離奇齷蹉的事情,看著簡至衡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簡至衡的姐姐,簡尤的母親看著自己兒子和弟弟哭得更厲害了,到底是不好再說什麼,乾脆徑直走了。

 

  周圍的人都走光了,簡尤和簡至衡對視一眼,兩人都臉色鐵青。

 

  簡至衡走進書房跪到簡尤身邊,簡尤冷笑道:「怎麼著,二叔,你也來跪著?不準備結婚了?」

 

  「我還不知道你本事現在這麼大,居然都敢一個人幹這樣的事情了,」簡至衡對他挑刺的話完全不搭理,只是道:「當時我答應結婚的時候祝我百年好合的不是你?」

 

  簡尤嗤笑一聲:「你以為我是為了你?我就是出個櫃而已,二叔,我出櫃還需要你批准了是嗎?反正老爺子現在也知道了,和你掰了以後我再找人老爺子想來也不會多說什麼。」

 

  簡至衡被他氣得不行,可是隱隱從他的衣領間看到他身上深深淺淺的傷痕又心疼,恨不得拎起簡尤揍一頓。

 

  氣氛頓時沉默下來,簡尤氣出夠了,嘆了口氣,握住了簡至衡的手,疲憊道:「我沒想過讓你回來,你說你來幹什麼?能行就行,不行你就繼續結婚,這不挺好的嗎?」

 

  簡至衡咬牙切齒道:「簡尤,你他媽以為我就沒心是嗎?」

 

  簡尤忍不住有些想笑,心說我當年還真以為你沒心,辛辛苦苦追了好幾年還是那副不冷不熱陰陽怪氣的樣子,差點沒把自己氣死。

 

  「簡尤,以後再有這種事情你不跟我商量,咱們就真的玩完了。」

 

  簡尤笑了笑,沒說話。

 

  簡至衡指尖發顫,小心地用紙巾擦乾淨簡尤臉上的血跡,露出那道傷痕來,他手上不小心沾了點血,簡至衡眼睛一眨不眨地簡尤,慢慢將帶血的手指含進嘴裡舔舐乾淨。

 

  簡尤的眼神頓時幽深,簡至衡嘴角扯起一個笑,戲謔道:「還沒吃過你的血,味道不錯。」

 

  「你他媽……等事情結束之後,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簡至衡笑意更深,用濕巾將簡尤的傷口擦乾淨,笑道:「恭候。」

 

  簡尤眼底終於露出久違的笑意,簡尤什麼都不怕,他唯一怕的就是他在這裡為了他們倆的將來努力,簡至衡卻根本不領情。

 

  第二日清晨,謝鐸銳被八爪魚纏了一個晚上終於醒了,謝如安幾乎整個人都壓在了他身上,自從謝如安長大了以後,謝鐸銳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泰山壓頂的感覺了。

 

  謝鐸銳哭笑不得地看向趴在自己懷裡的人,那小屁孩兒臉睡得紅撲撲,喉間發出輕輕的「呼嚕」聲。

 

  謝鐸銳笑出聲,看時間也不早了,捏住謝如安的鼻子強勢把人叫醒了。

 

  謝如安迷迷糊糊,看著謝鐸銳溫柔的笑臉,一個恍惚在謝鐸銳臉上親了一口,親完之後似乎還沒清醒過來,若無其事地爬下床開始洗漱。

 

  謝鐸銳:「……」

 

  這是要造反啊!

 

  之後兩天,謝鐸銳再次嘗試聯繫簡至衡的時候,簡至衡也終於聯繫不上了,謝鐸銳一點不著急,反而鬆了一口氣。

 

  那是簡家自己的隱晦的家事,別人提一句都是冒犯,他確實也幫不上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簡尤回來之後,讓他看到一個更加強大的R·J娛樂。

 

第五十八章

 

  R·J娛樂正式和盛榮娛樂對上了,不管那團亂麻糾纏成了什麼古怪離奇的形狀,謝鐸銳也只能暫時把所有感情的事情都放在了一邊,全心放在了盛榮身上,謝鐸銳從兩年前就開始等待著今天,早已經做好了準備,所以即使簡尤不在,一切都還算是遊刃有餘。

 

  除了R·J娛樂之外,謝鐸銳和簡尤手下還有很多其他的產業和投資,基本上都在盈利,龐大穩定的資金鏈是R·J發家的根本,再加上謝家和簡家在背後的強大助力,R·J娛樂從創辦開始就是一帆風順,而R·J娛樂的版圖在《少年企劃案》之後更是進一步擴大。

 

  他不會吝嗇於用資源去捧那些新人,無論是怎麼樣才華品貌和演技,沒有資源也只能被埋沒,藝人都是被捧紅的,區別在於有的人資質愚鈍,即使被力捧也扶不上牆,有的則是會大紅大紫,娛樂公司和藝人是相輔相成的,藝人混得好了,給公司賺的錢就會多,而公司賺的錢越多,能拿出來的資源就會越好。

 

  老闆不是只需要坐在辦公室裡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尤其是關鍵時刻突然少了個非常重要的人,即使有孔敬已他們幫忙分擔,但是謝鐸銳依然是忙得連吃飯都顧不上,他連著好幾天都睡在了辦公室,當初那個潔癖到人神共憤,在外面坐下都要先擦一擦的謝鐸銳,終於在現實的磨礪下漸漸消失了。

 

  謝鐸銳和企宣部的人開完會,一邊和人說著話一邊出會議室,剛決定下最後一件事,謝鐸銳抬頭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朝這邊張望的謝如安。

 

  謝鐸銳忍不住一笑,把文件簽好字遞給手下的人,「這樣就行了,有問題再來問我,你們先下班吧,回去好好休息,之後會更忙。」

 

  「好,謝總你也要注意休息。」企宣部總監順著謝鐸銳的目光看了看,瞭然一笑,拿著文件走了,路邊謝安身邊的時候,謝安還衝自己笑著打了招呼。

 

  把手裡的東西遞給助理又交代了幾句,謝鐸銳這才朝謝如安招招手,「過來,站在那裡看什麼?」

 

  謝如安吐了吐舌頭,朝他跑了過來。

 

  謝鐸銳理了理他的頭髮,看著他小狗一樣的眼神忍不住想笑,攬住他的肩膀朝自己的辦公室走,「你下課了?怎麼突然出校了?跟老師請過假了嗎?」

 

  「哥,你忙暈了吧?」謝如安無奈道:「今天週五。」

 

  謝鐸銳這段時間確實是忙得暈頭轉向,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忍不住扶額失笑,「那你怎麼不回家?爸媽很想你,對了,週末的時候找時間去看看爺爺。」

 

  「我就是從家裡過來的,媽說你好幾天沒回家,實在是不放心,讓我過來看看你,明天我就去看爺爺,然後明晚就住在爺爺家,後天再回來。」

 

  「嗯,我還有點東西,你順便幫我帶給爺爺。」

 

  「你不去看爺爺嗎?爺爺也很想你的。」

 

  兩人已經進了辦公室,助理體貼地給他們關上了門,謝鐸銳扯掉領帶解開鈕子,一口氣喝了半杯水,看了看堆滿了文件的辦公室,無奈一笑:「你看我這樣,有時間去看爺爺嗎?你幫我去也是一樣的,爺爺看見你就開心了。」

 

  謝鐸銳眉目間皆是神采飛揚,但是眼底卻有黑眼圈,謝如安心疼起來,把謝鐸銳壓到老闆椅上坐下,「來來來,哥,辛苦了,我幫你按摩一下。」

 

  謝鐸銳皺眉,拉住他的手,「你手好了嗎?給我按摩,是皮癢了又想挨罵嗎?」

 

  「沒事兒,一隻手也可以的!」謝如安抽出自己的手,用沒受傷的那隻手幫謝鐸銳錘肩,「要不然我明天就去告訴爺爺你欺負我,爺爺一定會直接打電話罵你的。」

 

  謝鐸銳氣得想笑:「了不起,還學會找靠山了。」

 

  夕陽的陽光昏黃溫暖,謝鐸銳微微眯著眼睛,嘴角也彎著,陽光灑到謝鐸銳的臉上,英俊帥氣的五官看起來柔和了許多,謝如安看得心軟又心疼。

 

  謝如安溫柔地幫他揉太陽穴,笑道:「才沒有,我只有哥哥一個靠山,你要是不注意身體出什麼事,我怎麼辦?」

 

  「將心比心,我受傷你難受,你要是哪裡不舒服了,我也會很難受的,既然我難受你也會難受的話,不如你也別難受,這樣大家就都不會難受了。」

 

  謝鐸銳心裡一暖,握了握謝如安的手,「你今天是來說繞口令的嗎?」

 

  謝如安笑了笑沒說話,謝鐸銳也不再攔著他,順從地閉上了眼,他這段時間確實是累極了,公司的事情一堆接著一堆,因為重要所有很多都要他親自過目,他完全不敢放鬆,這會兒輕鬆下來,居然很快就睡了過去。

 

  聽著謝鐸銳漸漸平緩的呼吸,謝如安眼底愈加柔和,直到謝鐸銳睡著了,謝如安才停下手,他藉著夕陽的光線看了謝鐸銳許久,最後忍不住在他唇邊輕輕吻了吻,將他的西裝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謝鐸銳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他一時之間都有些反應不過來自己是在哪裡,直到他藉著落地窗透進來的那一絲光亮看到了趴在他身邊的謝如安。

 

  那小孩兒抬了個椅子放在自己身邊,就這麼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受傷垂在身側的那隻手還抓著他的衣服。

 

  謝鐸銳目光柔和,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側臉,皮膚緊實滑膩,謝鐸銳覺得指尖就像是觸電一般。

 

  謝鐸銳一直知道自己對謝如安是不同的,如果要說血緣,他和謝如安完全沒有血緣關係,要說從小到大的相處時間和照顧,其實他後來和自己二姑的兒子謝信然相處的也很不錯,況且就算是從小養到大的弟弟,也沒有心疼捨不得到這個地步的道理。

 

  真要疼小孩子,翟行應該更疼翟愛琳才對,畢竟翟愛琳是女孩兒,可就算是翟行,也不會對自己的寶貝妹妹這樣。

 

  謝如安的臉在微弱的光線下更顯得溫和可愛,他被養得很好,即使是手傷著,也依然臉色紅潤,少年尚未脫離稚氣,臉頰還鼓鼓的有些嬰兒肥,謝鐸銳不自覺地靠近他,似乎是想將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從未提過,他也從來不敢將那些零零碎碎的感情往深處想,因為一旦去想,那些瑣碎的感情集合到一處,就是他現在還承擔不起的萬劫不復。

 

  謝如安今年十五歲,他已經不是一個孩子了,可是謝鐸銳卻太關注這個孩子了,從他的吃穿住行到人際交往,和他關係好的朋友謝鐸銳也要時時刻刻知道他們的消息才能安心,謝如安稍稍跳出他的掌控,他就會不安暴躁,這是病態的,這很不正常。

 

  謝鐸銳心裡很清楚,他不是沒有控制過,他嘗試過讓謝如安走出他的生活,讓謝如安自立一些,有自己的主見,能和自己說不,不再依賴自己,而當謝如安真正做到的時候,他又會一邊欣慰一邊有危機感。

 

  他和簡尤私交自是不必說,簡尤和簡至衡的事情他也知道很多年了,這些年看他們吵吵鬧鬧的過來,謝鐸銳不談戀愛不代表他不懂感情。

 

  謝鐸銳自覺自己監守自盜罪孽深重,沒有臉再面對謝如安對他全然的信賴,可是謝如安卻在不斷地縱容他。

 

  他縱容自己對他的控制,就那麼自然地接受了自己對他所做的一切。

 

  好像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一般。

 

  「嗯……」謝如安睡著總覺得不安穩,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正好看到面前目光複雜的謝鐸銳,他一愣,心跳加速:「哥?」

 

  謝鐸銳猛然清醒過來,他習慣性地笑起來:「嗯,醒了?」

 

  「啊……我本來沒想睡的,結果睡著了,」謝如安笑著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沒流口水吧?」

 

  謝鐸銳失笑,捏了捏他的臉,「沒有,在我面前流口水也沒有關係,現在都九點半了,餓了嗎?」

 

  謝如安還沒說話,他的肚皮就已經代替他回答了。

 

  謝鐸銳看了眼謝如安「咕嚕嚕」叫喚的肚皮失笑,自己先起身再把人拉起來,謝如安的一半側臉壓在桌子上,紅通通的有些可笑,謝鐸銳幫他理好頭髮。

 

  「行了,咱們出去吃飯吧,吃完了我和你一起回家,正好也休息一天。」

 

  「嗯!那就直接回家吃飯吧,我今天的任務就是要帶你一起回家的,爸媽都給你留著飯唄,回去熱了就能吃,都是你喜歡吃的。」謝如安笑起來,膩到謝鐸銳身上撒嬌:「哥,我今晚也要和你一起睡。」

 

  謝鐸銳哭笑不得地揉揉他,應下了。

 

  話分兩頭,謝鐸銳總算是被謝如安帶回了家,好好休息了一個晚上,而簡尤已經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了。

 

  簡老爺子打罵無果之後,乾脆也不搭理他們了,婚禮也照常籌辦著,你們愛一起跪著,那就一起跪著吧。

 

  簡老爺子心志堅定,似是毫無所動,那兩位倒是先把簡尤母親的心給跪軟了,瞞著家裡人偷偷給簡尤擦了藥,簡尤知道自己誰也對不起,怎麼也沒想到母親竟然會原諒自己,當即紅了眼眶。

 

  簡母雖然也無法接受,但是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塊肉,是自己的孩子,到底還是心疼的。

 

  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給簡尤上完藥,簡母起身就想出去,簡尤忍不住拉住他媽的手,「媽,對不起……」

 

  簡母的眼淚頓時掉得更厲害了,她想說既然覺得對不起我,那就改過來,可是這些話簡老爺子這些天都說了無數遍了,得到的結果都只有一個,她不想說話,狠狠心掰開了簡尤的手出去了。

 

  簡尤覺得心裡一空,簡至衡拉住了他的手,恰好填上了那個空缺。

 

  三天後,簡老爺子終於又見了他們,老爺子直接瞭然道:「簡至衡留在國內結婚,簡尤我會安排出國,三年之內不能回來。」

 

  「我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你們都死了這條心,」簡老爺子面色冷硬,「請柬都已經發下去了,沒有迴旋的餘地,你們以為婚姻是兒戲嗎?人家姑娘是你們說結就來,不結就讓人家走的?簡至衡,這個婚,你想結婚也得結,不想結也得結,簡尤你收拾一下,我讓人給你訂明天的機票。」

 

  簡至衡和簡尤早就想到了簡老爺子會做的決定,此刻沒有驚慌也沒有難過,簡至衡道:「我會親自上女方家裡道歉請罪,發了請柬的親戚朋友我也會一個個打電話解釋清楚,爸,您放心,簡尤也不會出國,如果簡尤要出國,那麼肯定是我跟著他一起。」

 

  簡老爺子怒極,正想說什麼,簡尤打斷道:「爺爺,您別生氣了,注意身體,我就算是今天同意了出國,只要至衡他心裡還有我,那麼我無論如何也會回國,您總不能綁著至衡去婚禮現場,婚姻自由,爺爺,您也不能綁著他去民政局登記。」

 

  「您困得住我一時,卻困不住我一世,」簡尤緊了緊握著的簡至衡的手,給簡老爺子磕了個頭,沉聲道:「爺爺,算我求您了,其他的事情我什麼都能答應您,可只有這個,我真的不行,沒有他我受不了,爺爺,我不會結婚,我也不會讓簡至衡結婚的,如果您實在是不想看到我們,那我就和簡至衡一起出國,直到您願意接受我們的時候。」

 

  簡老爺子看著他們緊緊牽著的手,說不出話來,胸口就像是一架年邁的風箱一般,呼吸都發出重重的聲音。

 

  「你們就是不肯分開是嗎?」

 

  簡至衡看著老父這麼難過心裡也很難受,他嘆了口氣,握住了簡老爺子的手,「爸……」

 

  「好,好,我老了,沒有人願意再聽我的話了……」

 

  簡尤心裡一抽:「爺爺,對不起……」

 

  簡老爺子甩開簡至衡的手,搖著頭,顫巍巍地走了。

 

  簡母在門口站著,眼睛早已經哭腫了,他看著簡老爺子出來,連忙扶住了他,哽嚥著說不出話來,簡老爺子發了一會兒呆,像是傷心極了,連眼睛都蒙上了一層灰,半晌,他輕輕地嘆了口氣。

 

  「晚上再來給簡尤擦一次藥。」

 

  簡母哭著點頭,扶著簡老爺子下了樓。

 

  就如同是簡尤所說的那樣,簡家總歸不能直接綁了簡至衡去婚禮現場,先不說自家的臉面還要是不要,女方那邊恐怕也不會同意這樣的婚姻。

 

  簡至衡的態度非常堅決,簡尤倒是可以直接綁了扔上飛機,可是有何意義呢?這段時間簡老爺子摸了摸簡尤的底,簡尤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需要他給第一筆資金開公司的小孩兒了,簡尤要是一心想著簡至衡,總是能回來的。

 

  再是如何的恨,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和孫子,能怎麼辦呢?還能真打打殺殺或者做絕了事情斷了這份血緣親情嗎?打完了,自己看著也心疼,造孽啊。

 

  簡尤和簡至衡始終跪在書房,簡家氣氛一片沉寂壓抑,簡老爺子看著更是難受,自己這輩子是造了多少孽,到老了居然遇到這種事……

 

  婚期漸漸逼近,婚禮雖然佈置得很妥當,但是婚禮主角簡至衡卻一直不見蹤影,女方那邊明裡暗裡問了多少次,簡老爺子整夜沒睡,第二天一早決定先暫時推遲婚期,對外就說簡至衡病了,暫時需要休養,女方雖然有點不樂意,但是簡老爺子親自上門去解釋,大家又是朋友,也就不好說什麼了。

 

  只是這場婚禮,一拖就是兩個月。

 

  這兩個月簡尤和簡至衡一直住在家裡,簡老爺子也不再打罵,甚至都不再和他們說話,全家人僵持在了祖宅,像是要比一比,誰更堅持。

 

  簡老爺子這兩個月明顯老了許多,簡尤和簡至衡看在眼裡都很難受,但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這原本就注定是一場持久戰,簡家不可能輕輕鬆鬆接受他們,不動他們也是看在畢竟都是自己家的孩子的份上,但是無論如何,他們不能低頭。

 

  盛榮董事會這段時間已經暴跳如雷了,董事長每次開會都帶著火氣,尤其是這兩個月,連續好幾個小股東將手裡的股份賣了,董事長盛天啟明知道有人在收購盛榮的股份,但是他用盡了方法也控制不了。

 

  盛極必衰,任何行業都沒有人能夠做常勝將軍,盛榮早就在走下坡路,這些年越來越明顯,只不過拼著自己老牌公司的品質以及自己的家底撐著,盛天啟有心想要培養自己的幾個兒子,可是他的幾個兒子早就被他寵壞了,不是天天花天酒地就是醉心於自己的那些個愛好,竟然是沒有一個人對他當年辛辛苦苦一手打下的公司有興趣。

 

  自己手裡的人青黃不接,而新招聘的外人,要想把權力下放到他們手裡,盛天啟又不放心。

 

  對方就是衝著盛榮來的,但是卻沒有採取任何圈內常見的陰毒手段,盛天啟很清楚對方的目的——收購盛榮娛樂,既然是收購,那當然不能讓盛榮這塊老招牌沾上髒東西,否則拿去了也沒有多大的意義。

 

  他知道對手是R·J娛樂,但是他已經被R·J打壓到抬不起頭了,有時候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老了,雖說老話薑還是老的辣,但是他比不過年輕人有想法有頭腦,有創新有衝勁。

 

  小股東賣股的越來越多,就在這時,R·J的老闆謝鐸銳約了盛天啟一聚。

 

  盛天啟在自己待了十幾年的辦公室坐了一下午,終於嘆了口氣,這一天總還是來了,他當然不願意,但是他似乎已經別無選擇。

 

  第二天上午,盛天啟把自己收拾地乾乾淨淨,準備去見謝鐸銳,沒想到還沒出門就接到了助理的電話,盛天啟大驚之下看了放在餐桌上的晨報,首頁碩大的標題上正登著助理說的消息,盛天啟眼睛瞬間亮了,他知道,反轉的機會來了。

 

  ——謝家出事了!

 

第五十九章

 

  「謝秦之子謝康成涉毒,日前已被秘密批捕」,今天各大主流媒體的頭版頭條大致都是如此,謝康成涉嫌販毒,並且聚眾吸毒,由於身份特殊影響極度惡劣,警方在火速立案偵破之後予以批捕,動作之快加上刻意隱瞞,謝家之前居然沒有聽到任何風聲。

 

  此案一經曝光,當即在全國掀起驚濤駭浪。

 

  謝鐸銳剛到辦公室收拾好今天準備帶去和盛天啟見面的資料以及合同,助理就急匆匆的撞破辦公室的門衝了進來。

 

  謝鐸銳不悅地皺眉,「怎麼了?」

 

  助理面色慘白,實在是說不出話來,驚惶不定地把手裡的報紙遞給了謝鐸銳。

 

  助理跟了謝鐸銳幾年,除了工作能力強之外,謝鐸銳最中意他的就是他的鎮定沉穩,現在看到助理這樣,謝鐸銳心裡就是一跳,沉著臉接過報紙,沒看兩行,謝鐸銳的臉就徹底沉了下去。

 

  「這只是一份報紙,今天公司所有訂的報紙頭版頭條都是這個新聞,早間新聞以及各家網站也都做了報導。」助理嚥了口口水,「謝總,您看這……」

 

  謝鐸銳仔仔細細看報導看完了,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一掌將報紙拍到了辦公桌上,他閉著眼冷靜了一會兒,抬眸沉聲道:「馬上通知公司所有的管理人員,二十分鐘以後會議室開會,將我今天所有的應酬全部推掉,盛天啟那邊怎麼說不需要我教吧?」

 

  見謝鐸銳這麼鎮定,助理的心也漸漸安穩下來,立刻點頭:「好,我立刻安排,謝總……需要通知其他人嗎?」

 

  這個其他人是誰不言而喻,謝鐸銳想了想,點頭道:「馬上聯繫簡家,將消息轉達給簡尤,不管什麼事沒解決,讓他立刻回來,還有,把公司所有有關這件事的報紙全都給我送進來。」

 

  助理點頭應下來,出去辦了。

 

  辦公室的門被小心關上,沒過兩分鐘助理就將報紙送了進來,猶豫道:「謝總……公司門口圍了好些媒體,大家上班都要進不來了。」

 

  謝鐸銳頭都不抬道:「現在還算少的,之後只會更多,媒體都不用管,另外通知公司所有的人,今天上下班都從後面的藝人通道走,非要事下班前不要出公司。」

 

  助理點點頭下去了。

 

  謝鐸銳額角不斷抽動著,他深吸了口氣,將每份報紙上有關於此案的報導都仔細看了一遍。

 

  先不說謝鐸銳向來和這位二叔不親,多年前倒賣鋼材的事情就已經讓謝鐸銳刮目相看了,再加上對謝鈺豪的厭惡,謝鐸銳這些年和謝康成一家人的交往非常稀疏,基本上是逢年過節所有人都去謝老爺子那裡的時候才能聚一次,謝鐸銳多數時候甚至連一眼都不屑於給。

 

  據報導,謝康成的吸毒史長達七年,參與販毒一年有餘,這個月全國黃賭毒嚴查,官員接二連三因為涉事落馬,謝康成才被不知名知情人舉報。由於謝康成身份特殊,所以稽查組組長在接到舉報信之後立刻交給了上面,不日後上面傳下來指令——嚴格控制知情範圍,秘密嚴查,追查到底。

 

  稽查組在謝康成的家裡地板下發現了大量的毒品,血檢結果也顯示謝康成確實吸毒,接著追根究底追查下去,確定謝康成和一個大型毒品犯罪團隊有所牽連,甚至是該犯罪團夥的小頭目,謝康成最終被捕。

 

  調查歷時半月之久,但謝家卻至始至終沒有接到任何消息。

 

  謝鐸銳放下報紙,他靠在座椅上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抿成了一條筆直的線條,他漸漸從盛怒中冷靜下來。

 

  這是要變天了。

 

  連他都知道了,那麼爺爺和爸媽肯定也都已經知道了,謝鐸銳已經很多年沒有過動粗的念頭了,這時候也只能堪堪把心底那個想把謝康成現在抓過來槍斃的自己給壓回去,家裡的事情有爺爺坐鎮,也只有爺爺說話最有份量,他現在要做的,是先料理好R·J的事情,然後回家。

 

  R·J娛樂的老闆是謝秦的孫子,是謝康成的侄兒子,這事兒誰都知道,現在謝康成出這麼大的事,R·J勢必會受到影響,尤其是盛榮娛樂。

 

  盛天啟被他打壓了幾個月,想必已經恨極了自己,謝鐸銳相信盛天啟把他剝皮抽筋的心思都有了,現在謝家出事,恐怕那邊已經在想反擊的辦法了。

 

  十五分鐘後,謝鐸銳準點進入了會議室,所有管理人員都已經看到新聞了,謝鐸銳也不再多言,將自己之前考慮的事情都一一說清了,最後道:「這段時間,一切媒體的電話都不接,各部門的人都管好自己的手下,儘量減少一線藝人的活動,別太張揚招人眼球,藝人出席活動接受採訪的時候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都掂量著些,別讓我聽到不該說的話。」

 

  等到眾人都點頭了,謝鐸銳才又道:「我的工作號碼會暫時交給孔總,我不在公司的時候,所有事情暫時都聽孔總的,重要的事情孔總自然會來告訴我,所以別質疑孔總說的話,如果簡尤簡總回來,那麼一切都交給簡總。」

 

  眾人紛紛點頭,又將其他事情詳細的討論了一番,蔣世清蹙眉,想了想道:「現在緊要的事情還是盛榮那邊,先前原定是今天和盛榮開始交涉收購事宜,但是現在的情況,恐怕盛榮那邊已經起了不該起的心思。」

 

  謝鐸銳點頭,「你繼續說。」

 

  「我在盛榮待了三年,我很瞭解盛天啟的為人,他心眼只有針尖大,為人十分睚眥必報,先前種種下來,現在估計在興奮地開會討論怎麼反撲。」

 

  相處這麼幾個月謝鐸銳已經對蔣世清很瞭解了,聞言他看了看蔣世清的神色,道:「你有辦法?」

 

  「當然,」蔣世清自信地笑笑,「盛榮在我走的時候或許還行,這幾個月下來也不過是強弩之末而已,謝總放心,盛榮的事情我會和孔總商量著辦的。」

 

  蔣世清不是個隨意下保證的人,當初他加入R·J的時候對《少年企劃案》信誓旦旦,後來事實證明他成功了,謝鐸銳對他很放心,衝他感激一笑,「盛榮的事情之前是我一手辦的,我稍後會讓人把所有資料都給你。」

 

  會議前後不過半個小時,但是條理清晰的佈置已經讓大家都冷靜了下來,紛紛向他保證這段時間一定會做好,管理人員都是謝鐸銳和簡尤兩人親手拉起來的,在R·J待了多年,每個人的底子謝鐸銳都清清楚楚,謝鐸銳對他們很放心。

 

  謝鐸銳斟酌片刻,道:「之後如果有相關部門找上門來,只要合乎法理,有憑有據,那麼公司無條件積極配合一切檢查。」

 

  謝鐸銳這話雖然是對著所有人說的,但是目光卻放在了孔敬已身上,孔敬已心底瞬間清晰明了,起身點頭道:「謝總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孔敬已畢竟不是他們這些自小在京城混著的人,沒有簡尤坐鎮,謝鐸銳到底還是不放心,可是現在的情況不放心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他揉了揉太陽穴,囑咐道:「有事情立刻通知我,如果電話暫時聯繫不到我,也要立刻聯繫簡尤或者謝家。」

 

  「放心,我明白。」孔敬已自覺壓力頗重,嚴肅地點了頭。

 

  確定已經把事情一一的交代事情了,謝鐸銳才稍稍地鬆了口氣,宣佈散會之後直接套上大衣出了公司,剛知道謝康成的消息的時候公司上下都有些浮動,直到看到謝鐸銳鎮定自若的樣子,大家才安下了心。

 

  謝家在京城的根基根深蒂固,如果謝家是一棵樹,那麼這棵樹的樹根已經伸長到了很多人所不能想像的地方,謝秦是什麼人物?就算是謝康成真的販毒,應該也動不了謝家根基,再者R·J娛樂成立的這幾年什麼風風雨雨沒經歷過,只要謝鐸銳還能鎮定地指揮,那麼大家都相信一切都是沒有問題的。

 

  謝鐸銳心急如焚,大步流星地朝車庫走,一路上無數的員工偷偷地看他,謝鐸銳一直寒著臉,整張臉顯得凌厲極了,卻有著莫名的安全感。

 

  無數的想法在他腦子裡不斷地浮現,他這段時間的重心都放在了盛榮身上,對上面的想法完全忽視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就連謝秦謝宏聞都沒聽到風聲,自己更不可能知道了,為今之計,也只能先回家,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鐸銳也覺得奇怪,謝康成吸毒他不驚訝,當年謝家人還疑惑謝康成為什麼那麼需要錢,現在也找到了答案,但是要說謝康成會去販毒,謝鐸銳還真不信。

 

  就算是再怎麼討厭,畢竟是自己的親戚,是自己老爸的親弟弟,謝康成什麼德性他還是有數的,就他那副膽識和腦子,懦弱無能的性格,能販毒一年不被謝老爺子發現,甚至混成團夥小頭目?

 

  天大的笑話!

 

  「謝總!等等!」

 

  孔敬已和鐘連到底還是不放心,交代好事情之後立刻追了出來,謝鐸銳剛坐上車就聽到他們的聲音,遠遠地看著他們跑過來,立刻放下車窗,皺眉道:「什麼事?」

 

  鐘連當年是一個跳蚤一樣的自來熟,幾年之後除了稍微沉穩了些,性格也未曾更改分毫,從今天看到新聞他就慌了,開完會也沒冷靜下來,他扒拉著謝鐸銳的車窗喘了幾口氣,道:「真的沒事兒嗎?我怎麼覺得這事兒好像……不太妙啊。」

 

  鐘連自小在京城長大,皇城根下某根神經自然比別人敏銳些,不過連他都能意識到不對,那麼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謝鐸銳也無意隱瞞孔鐘二人,搖頭道:「確實不太妙,公司你們幫我看著點,在簡尤回來之前……除了盛榮那邊,暫時別動作。」

 

  孔敬已點頭,猶疑道:「你剛才說有關部門……」

 

  「謝康成販毒,我是謝康成的親侄子,手底下有一個娛樂公司,娛樂圈在外人看來原本就是一片渾水,有什麼髒東西都是很正常的,包括洗……」謝鐸銳點到即止,後一句想了想還是沒對他們倆說,他嘲諷一笑:「所有人只知道我們有血緣關係,誰管我和謝康成是不是親厚?」

 

  就算他再不樂意和謝康成扯上關係,謝康成也是他的親叔叔,謝家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從小到大無一事不是受著謝家名聲的照顧,到今天沒有人會將R·J娛樂、會將他與謝家分開算賬。

 

  見孔敬已和鐘連都若有所思,謝鐸銳看了看時間,最後交代道:「這段時間看好公司的人,我不怕媒體借題發揮,我怕的是有人會趁著這個時機動手腳。」

 

  孔敬已一個愣神之後面色一沉,眼神冷下來,「你放心,我保證不會出這種事。」

 

  謝鐸銳自然信他,孔敬已和鐘連是他的大學室友也是摯友,也是當初和他共同創立R·J時候的元老,R·J與他們關係匪淺,孔敬已無論怎麼樣也不會讓R·J出事,謝鐸銳點點頭,終於開車走了。

 

  他準備直接去謝老爺子家,現在家裡沒人通知自己,恐怕也是知道他會第一時間趕回去。

 

  他一路風馳電掣,堪堪停穩在紅燈前,看著還剩下七十幾秒的紅燈皺起眉,下一秒手機響了起來,來電人是郭飛。

 

  郭飛開門見山道:「謝鐸銳,我看到報導了,現在如何?」

 

  「不算什麼大事,」謝鐸銳道:「能解決。」

 

  郭飛笑笑:「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郭家也知道怎麼做。」

 

  謝鐸銳嘴角露出一點笑意,也不推辭,只是道:「那就謝了,等事情解決了我請你吃飯。」

 

  熟悉的話讓郭飛笑意更深,看謝鐸銳還有心思開玩笑這才松了口氣,道:「公司現在怎麼樣?這方面需要我幫忙嗎?」

 

  「還真有,幫我叫些你信得過的人去公司,我估計會有人去搗亂,我公司裡都是群文人,鬧起來肯定得吃虧。」謝鐸銳毫不客氣,「其他事情就不用了,最多過兩天,簡尤就會回公司。」

 

  郭飛想也知道他現在忙,也不再多說話,應道:「行,我會安排好,先掛了,你忙,有事隨時招呼我。」

 

  說完之後郭飛就掛了電話,紅燈剛好跳轉到綠燈,謝鐸銳踩下油門,車飛快地開了出去,直到到下一個紅燈,謝鐸銳看到斑馬線上走著的穿著校服的學生,謝鐸銳才猛然想起來——他居然忘記謝如安了!

 

  事情來得太突然,謝鐸銳只顧著去想謝家和R·J,居然忘記了還在學校的謝如安,他低咒一聲,連忙摸出手機給謝如安打電話。

 

  這個時間謝如安正在上第二節課,謝鐸銳打了兩次電話,謝如安才接了起來,他對發生了什麼事情還一無所知,喘著氣笑道:「哥,怎麼了?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我還在上課呢,上節課課間剛把手機開機就接到你的電話,嚇我一跳,還是偷偷摸摸請假出教室接的電話!」

 

  寒冬,昨晚才下過雪,天上霧濛濛一片,看不見一絲陽光,謝鐸銳卻從謝如安的聲音裡聽出了暖意,他緊繃了一個上午的心突然鬆了下來,全身都暖和了起來。

 

  謝鐸銳緩緩地吐出胸口堵著的一大口渾氣,不禁放軟聲音道:「先別上課了,也別收拾東西,現在直接到校門口等我,算了,別去校門口,去你們學校後門,我去那裡接你,我會給你老師打電話幫你去請假。」

 

  謝如安一愣,「哥?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現在不好說,我還在開車,你先去,我距離你學校不遠了,」紅燈跳過,謝鐸銳一邊發動車,一邊道:「快,我們待會還要去爺爺家,在我來之前,除了家裡人,不管誰的電話都別接。」

 

  儘管謝鐸銳的聲音很平靜,但是謝如安還是感受到了不對勁,當下也不再多問,應下來之後掛斷時間,直接去了謝鐸銳交代的地方,他甚至小心地戴上了帽子和厚厚的口罩,好在冬天冷也沒人在意。

 

  後門的方向會遠遠地經過正門,謝如安走過那裡的時候隱隱聽到吵鬧聲,朝校門口一看,一大波的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被門衛給攔在了門口,他心裡一跳,心裡不祥的預感愈發嚴重。

 

  他走到後門的時候謝鐸銳還沒到,謝如安迫不及待地摸出手機上網,他剛連上網絡就接到了手機的推送消息,正好是謝康成的販毒被捕新聞。

 

  謝如安臉色瞬間就變了。

 

  他剛看完那篇報導,謝鐸銳的車就聽到了自己面前,副駕駛這邊的車窗被放下來,謝鐸銳道:「快上車。」

 

  謝如安依言坐了上去,謝鐸銳沒時間說話,立刻調轉車頭就走了,一刻鐘也沒停留,他們剛離開兩分鐘,後門那裡就圍滿了記者。

 

  車裡暖氣開得很足,謝如安正冒著汗在脫掉自己的全副武裝,謝鐸銳看了看他的臉色,道:「你都知道了?」

 

  「嗯,」謝如安取下最後的圍脖放到後座上,神色有些恍惚,「是真的?二叔真的……販毒了?」

 

  謝鐸銳一心二用,一邊把越野車開成了賽車,一邊點頭道:「這件事肯定是警方確定下來了才會公佈,至少從目前警方掌握的證據來看,一定是沒問題的。」

 

  「那爺爺之前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消息?」謝如安儘管已經活了兩世,也有點不敢相信:「之前一點風聲也沒有!」

 

  謝鐸銳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抽出手揉了揉謝如安的頭髮,他目光深沉,道:「會解決的,你相信我們,相信爺爺爸爸和哥哥,哥哥不會讓你有什麼事,你放心。」

 

  「我不是擔心我自己!」謝如安急道:「我是擔心你,擔心爺爺,爺爺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要氣成什麼樣呢……」

 

  上輩子的謝家一直四平八穩沒出過事,謝如安怎麼也沒想到謝康成那邊居然會出這種事,他上輩子再是影帝,叱咤娛樂圈,也沒處理過這樣的事情,一時之間完全想不到應該怎麼做才能幫到謝家。

 

  謝鐸銳看著那小孩兒憂慮的眉眼,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輕聲道:「爺爺最喜歡你了,爺爺年紀大了,這兩年身體也不太好,所以你待會到了以後要多安慰爺爺,把爺爺哄開心了,哥哥才能放心,知道嗎?」

 

  謝如安勉強衝他笑笑,在他的手掌上蹭了蹭,就像是小動物撒嬌一般。

 

  謝鐸銳車速飛快,很快就穿越了大半個京城到了謝老爺子家,還沒到謝鐸銳就停下了車,連謝如安的學校門口都守滿了人,謝老爺子家更是不必說了。

 

  「來,下車,我們換個地方進去。」

 

  最後謝鐸銳帶著謝如安小心地從別墅區的小後門進去了,進去之後兩人直接到了謝老爺子家,開門的是謝老爺子家的保姆,保姆看到是謝鐸銳和謝如安立刻側身讓他們進去,「大家都在……」

 

  謝鐸銳還沒明白過來保姆說那句話時尷尬的表情是為什麼,剛朝裡面走兩步,就親耳聽到了緣由。

 

  「爸!康成吸毒是沒錯,但是他絕對不可能去販毒啊!爸,他一定是被人陷害了,他一定是被哪個殺千刀的陷害的!您救救他,他是您兒子,是鈺豪的爸爸,爸,您一定要救救他啊!販毒是要被判死刑的,他要是真的被槍斃了,我們這一家人可怎麼辦啊……」

 

  謝鐸銳看著地上哭得不成人形的謝康成的妻子祝小芸,頭更疼了。

 

第六十章

 

  「您看現在怎麼辦,康成不能死,康成死了我怎麼活,鈺豪怎麼活!您不能放著康成不管啊……」祝小芸臉上的妝容花成了一片,一雙眼睛又紅又腫,她推了推跪在她身邊的謝鈺豪:「鈺豪,鈺豪,快跟你爺爺說說啊!」

 

  謝鈺豪跪在地上抿緊了唇,眼眶發紅,一言不發。

 

  謝秦坐在最中間的沙發上,老爺子背脊挺得筆直,面色鐵青,一手放在膝蓋上,一手緊緊地握著拐棍,微微垂眸,讓人看不清老爺子的情緒,除了謝秦外,謝宏聞宋瑞琴以及謝瑩秀一家人也到了。

 

  謝鐸銳拉著謝如安走過去,「爺爺,爸媽。」

 

  謝鐸銳和謝如安一一打完招呼,謝如安立刻就窩到了謝秦旁邊,他給謝秦倒了一杯熱茶,「爺爺,喝口茶吧,今天天冷,我來的路上都差點感冒了。」

 

  謝秦哪裡還有喝水的慾望,但看著謝如安一臉擔憂的樣子,還是接過來喝了一口,謝秦抬頭看謝鐸銳,見謝鐸銳面色鎮定並沒有慌亂,這才滿意地點頭道:「公司安排得怎麼樣了?沒出什麼岔子吧?」

 

  謝鐸銳沖宋瑞琴安撫一笑,又看了一眼看到他進來以後就不再說話,只是壓抑著哭泣的祝小芸,道:「放心吧爺爺,公司沒事,我都安排好了,簡尤也會立刻回來,不會出問題的,爺爺,到底是怎麼回事?」

 

  每個人的臉色都更加難看了,謝秦看了看地上跪著的祝小芸,到底還是心疼自己的孫子,道:「鈺豪先起來,小銳,讓你二嬸自己跟你說吧。」

 

  保姆連忙去拉謝鈺豪,但是謝鈺豪一直僵持著不動,抿著唇黑著臉一副生悶氣的樣子,明顯很不樂意,連他媽暗地裡推了他幾次也不理會,謝鐸銳好笑地看了他幾眼,也不知道他是在跟誰生氣?

 

  謝秦看了幾眼,緊緊地閉了閉眼,壓抑了一早上的火氣終於冒了上來,怒道:「怎麼著?!你們跪著是想讓我幹什麼?保那個畜生出來?賠上我這張老臉賠上整個謝家把他折騰出一個無罪來?販毒是什麼罪過!這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他也敢做!今天要不是被關起來了,老子第一個斃了他!」

 

  謝老爺子一輩子雷厲風行也要用文縐縐的表達方式,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知識分子,除了小時候揍自己的時候,謝鐸銳還是第一次見到謝老爺子如此震怒的樣子,也不知道謝鈺豪先前又怎麼惹老爺子了,他連忙給謝如安打了個眼神,老爺子臉色愈發難看,蒼老的手不斷地顫抖著,謝如安也著急,小聲地跟謝老爺子說話。

 

  今天已經折騰了一上午了,謝秦難得的露出一臉疲態,擺了擺手,不想再多說了。

 

  偏偏謝鈺豪滿心的不甘,還梗著脖子道:「您小時候就偏心大伯,後來又偏心大哥,現在我爸都被冤枉進監獄了,您還要明哲保身不救他!您就是偏心!」

 

  這次不說謝老爺子了,其他人也被氣得不行,謝宏聞忍無可忍,也不再顧唸著謝鈺豪他爸剛出事,直接罵道:「吸毒是我們教他吸的?販毒也是我們教的?!血檢結果拿出來了,他吸了那麼多年!早些年有人告訴我們嗎!但凡老二家有人跟我通個氣,我怎麼也不會讓他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謝康成再是如何的不成器,畢竟是謝宏聞唯一的弟弟,謝宏聞說著說著也動了氣,他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宋瑞琴連忙拍拍他的背幫他順氣。

 

  「你們要是肯幫幫爸,爸他能被逼著去販毒嗎!還不都是你們害的!」謝鈺豪不服氣,甩開他媽著急地拉他的手,氣哄哄道:「現在出了事了你們就不管了!我就知道爺爺你心裡只有大伯一家人!媽,我就知道不該來求著他們,大哥當初連一個工作都不願意給我,怎麼可能會管我們的死活!」

 

  謝鈺豪被嬌生慣養長大,大學畢業之後就沒再上班,一直靠家裡養著,最開始謝鐸銳和簡尤創辦R·J的時候謝鈺豪明裡暗裡嘲諷,後來見R·J發展起來了,他懶得去上班,就想在R·J掛個經理的職,不干事光拿錢,謝鐸銳一秒都沒考慮,乾脆利落地給拒絕了。

 

  謝鐸銳掂量了一下現在的局勢,覺得實在是沒必要忍了,重重一巴掌扇了上去,厲聲喝道:「閉嘴!說的什麼混賬話!」

 

  謝鈺豪被他大哥這一巴掌打暈了頭,目瞪口呆地看著謝鐸銳,全家都靜了靜,謝鐸銳被這場鬧劇吵得頭暈,也懶得再看他們,轉頭對謝老爺子道:「爺爺,現在最重要的是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虎視眈眈,謝秦當然知道這才是最重要的,但是謝康成畢竟是他的兒子,又聽著自己的親孫子說那樣的話,著實是有些被傷了心,謝如安幫他揉著太陽穴,他打起點精神,道:「今天一早,在報紙發出去之前就有人給我報過信了,可是已經遲了,再說這事兒……本身也是瞞不住的。」

 

  「先前瞞得可真夠好的,調查的時候警察去了二叔家,」謝鐸銳看向祝小芸和謝鈺豪,皺眉道:「你們就沒發現什麼不對嗎?」

 

  祝小芸也知道自己誤事了,哭道:「前段時間康成安排好了我和鈺豪去旅遊,後來康成打電話說自己有事情走不了,我們就走了,誰知道剛回來就出這樣的事情……」

 

  謝鐸銳徹底無言了,這擺明了就是故意要支開謝康成一家人好辦事,謝鐸銳揉揉眉心,「爺爺,您知道這案子現在的具體情況嗎?」

 

  謝秦示意謝鐸銳看桌上厚厚的那份文件夾,「你自己看看吧,具體的都在這裡了,我現在讓人查他的朋友和這半年接觸過的陌生人。」

 

  說著說著謝秦突然停了下來,他看了眼祝小芸和謝鈺豪,帶著謝宏聞和謝鐸銳進了書房。

 

  「確實是怪我,如果對他多關注一點,就一定能發現他不對勁了,」書房裡,謝秦嘆了口氣道:「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

 

  謝鐸銳忙道:「這不關您的事,您總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的守著他,我去上面的事情不是很瞭解,二叔這邊的事情交給我,爸您……」

 

  謝鐸銳沒把話說完,但是謝宏聞知道是什麼意思,他點頭道:「我知道,我一定會挖出這個人來,讓他知道謝家不是那麼好碰的。」

 

  這事兒從頭到尾都透著詭異,看爺爺還是這麼淡定,就說明不是上面的意思,那麼假設這件事的背後有這麼一個人,謝家勢力錯綜複雜,這個人能夠對謝家的事情這麼瞭解,又有能力能夠將一切掌控住,這個人會是誰?

 

  謝鐸銳目光一沉,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某段讓人不甚愉悅的回憶,不過按照他這幾年掌握的資料來看,那人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療養院裡,這事兒和他不可能有關係。

 

  「你們相信謝康成真的會販毒嗎?」謝秦看了眼謝宏聞,道:「老大,他是你弟弟,他什麼德性你不清楚嗎?他有本事去販毒?」

 

  謝老爺子和自己想到一處去了,謝鐸銳接道:「我也覺得二叔不可能販毒,這件事有蹊蹺,這裡交給我,我會查清楚,不過爺爺,爸,如果二叔他真的……」

 

  謝秦面色一沉,眼神頓時老了下去,他沉聲道:「如果他真的幹了販毒的勾當,那麼我第一個支持槍斃他!家裡誰要是敢維護他,我立刻就趕出去!」

 

  謝鐸銳和謝宏聞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到了樓下剛才還鬧了一陣的兩母子,都沒接話。

 

  謝秦又冷笑道:「可我要是知道是誰栽贓陷害他,也別怪我對他不客氣!」

 

  即使是做出了這種事,也畢竟是自己的兒子,謝老爺子如今年紀大了,一早上動氣動怒又費神,現在累得不想說話,謝鐸銳和謝宏聞商量妥當一切事情,原本想讓謝老爺子先休息,可是謝秦哪裡睡得著,接著給了好些人打電話。

 

  謝宏聞父子也知道誰說話也不如謝秦自己說話管用,現在事態緊急,也沒再阻攔,只是讓謝如安小心地看著,現在謝老爺子最聽的就是這個小孫子的話。

 

  謝康成的案子算是已經定下來了,從謝鐸銳手裡拿到的資料來看,確實是證據確鑿,再過半個月就準備提起公訴,時間太緊,謝鐸銳得在半個月之內找到證據。

 

  謝鐸銳把手裡的資料翻完,對謝秦道:「爺爺,我得見見二叔。」

 

  「我會給你安排好。」

 

  謝鐸銳略一猶疑,問道:「爺爺,您……要不要去見二叔?」

 

  謝秦面色一寒,冷聲道:「不見。」

 

  謝鐸銳暗暗嘆了口氣,也沒再多說,宋瑞琴和謝瑩秀二人商量事情去了,謝如安給謝鐸銳倒了杯牛奶端過來,謝鐸銳剛開始沒注意,一口喝下去才皺起眉,謝如安一直在旁邊看著他,見他這個表情連忙道:「哥你中午沒吃多少,別喝茶了,喝牛奶補充一下營養。」

 

  謝鐸銳心裡一暖,拍了拍謝如安的手。

 

  半個小時以後,謝鐸銳的手機響了起來,對方是簡尤,謝鐸銳原本以為簡尤也是來問情況的,沒想到簡尤接起來就道:「鐸銳,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

 

  謝鐸銳一愣之後瞬間明了,深吸了一口氣。

 

  簡尤道:「外面已經鬧起來了,都確實是這次販毒團夥的受害者,打著咱們公司幫著你二叔洗錢的旗號在外面鬧,連橫幅都扯起來了,我叫了警察,但是媒體太多,無濟於事。」

 

  謝鐸銳早有預料,冷聲道:「查,誰策劃的這場把戲……」

 

  簡尤打斷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放心,我知道怎麼做,你專心解決你二叔的事情,公司有我,只有你二叔的事情解決了這邊才能真正解決。」

 

  「我明白,」謝鐸銳冷笑道:「放心,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掛斷簡尤的電話,全家人都看了過來,謝鐸銳不欲讓他們也跟著擔心,只是搖了搖頭示意沒事,接著端起杯子一口氣喝完了一整杯牛奶,嘴裡甜膩的感覺浸進了他心裡,心裡的火一點點的降了下來。

 

  謝如安一直坐在他身邊,這種情況不好說什麼,他悄悄地握住了謝鐸銳的手。

 

第六十一章

 

  知道簡尤回R·J之後謝鐸銳就徹底放下心來了,也不再和簡尤再多聯繫,隨即將注意力全都放到了謝康成的案子上。

 

  當天中午,謝鐸銳拿到了這些年所有交往過的人的信息資料,下午,謝鐸銳見到了謝康成。

 

  說實話,謝鐸銳從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隔著冰冷的鐵窗看到自己的家人。

 

  謝康成和謝鐸銳記憶中的那個人已經全然不同了,他臉色慘白,精神萎靡,雙眸凹陷,臉頰也凹了進去,皮膚上長滿了白塊,全身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頭,看到謝鐸銳之後他明顯一愣,臉色又難看了一些,陰沉沉地看著謝鐸銳,嘶聲道:「為什麼是你來?老爺子呢?你爸呢?」

 

  謝鐸銳嗤笑一聲,「因為除了我家裡沒人肯來了。」

 

  謝康成愣了愣,他神經質般地左右看了看,怒道:「難道家裡不準備幫我嗎?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沒有販毒!」

 

  「哦,那誰知道?」謝鐸銳看都懶得看他,只是翻著手裡最新掌握的資料,「你吸毒的錢是從哪裡來的?我查了你的賬戶,你每隔兩個月都會有一筆巨款匯入,持續了兩年,我就不問為什麼沒有人查你了,想必你就算是蠢也知道想辦法遮掩,你說你沒有販毒,那這筆錢是哪裡來的?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謝康成殭屍一樣的的臉皮抖了抖,陰森地看著眼謝鐸銳。

 

  謝鐸銳對他連生氣的慾望也沒有,聳聳肩又道:「二叔,我相信你不會在這種時候再跟我撒謊,對吧?我相信你沒有販毒,這筆錢也不是毒資,那麼你就先跟我談談,這筆錢到底是怎麼來的吧。」

 

  謝康成很糾結,他不信任謝鐸銳,謝鐸銳對他沒有好感他很清楚,而且謝鐸銳太年輕,年輕的人總是讓人無法信任的,可是現在的情況來看,除了他自己似乎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他沉默片刻,啞聲道:「那筆錢……是我跟一個人合作生意,我的分紅。」

 

  「哦?」謝鐸銳挑眉道:「分紅?什麼生意你能躺著就賺那麼多?不如介紹給我看看,我挺感興趣的。」

 

  謝康成結巴起來:「就是投資,投資你懂嗎?我前兩年放了錢進去,這兩年開始回利了!」

 

  謝康成突然之間氣急敗壞起來,他壓低聲音怒吼道:「就這麼簡單!你還不懂嗎!我是被人陷害的!」

 

  「沒關係,你不告訴我我可以自己查,但是二叔,如果事情很難堪你不如提前跟我通個氣,免得到時候查出來氣到老爺子,我生氣不要緊,老爺子要是氣到不管你了,你就真的完了。」謝鐸銳深深地看著他,道:「誰陷害你?把你當時如何開始吸毒,前前後後所有的流程,所有你在這條線上認識的人,全都清清楚楚地說出來。」

 

  謝鐸銳掏出筆,「二叔,這種事情還是想清楚得好,畢竟販毒是什麼罪你很清楚吧?你目前被掌握的量,槍斃十次都夠了。」

 

  謝康成被謝鐸銳堵得胸悶氣短,但偏偏自己又只能靠著他,最後謝康成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終於開了口。

 

  謝鐸銳實在是不想看到那張臉,一直埋頭記錄著,用謝康成嘴裡冒出來的那些名字和自己手裡拿到的資料作為對照,最後謝康成講完的時候,謝鐸銳也確定了手裡這份資料的真實性。

 

  謝鐸銳對謝康成毫無好感,快速地將其他問題問清楚之後,站起身就準備走,結果他剛站起來,玻璃窗對方的謝康成就突然倒在了地上,他蜷縮成一團,重重地喘息著,面目猙獰,身體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掌控了一樣。

 

  謝鐸銳瞳孔微縮,謝康成竟然是毒癮犯了。

 

  沒等到謝鐸銳叫警察,一直在門外守著的警察聽到動靜就已經快速地衝了進來,給謝康成套上束縛帶綁走了。

 

  幸好爺爺不願意來看他,不然只怕看到這樣的場面更是氣人。

 

  謝鐸銳嘆了口氣,想到剛才謝康成的樣子也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拿著手裡的東西走人了。

 

  謝康成七年前第一次吸毒是在一個聚會上,聚會上除了謝康成的熟人之外,還有熟人的幾個朋友,他第一次吸毒應該是意外,但是後來就再也停不下來了,那個所謂的熟人的朋友,就是後來販毒團夥的幾個小頭目,目前在潛逃中。

 

  謝鐸銳一邊回家,一邊打了幾個電話,那幾個人和謝康成吸毒有直接關係,後來據說也聯繫頗多,謝康成的毒品幾乎都是從他們手裡拿的,密切的關係也直接導致後來謝康成是否參與販毒被確認,現在要先找到那幾個人,如果先被背後的那位找到了,殺人滅口,這件事就真說不清了。

 

  還有謝康成每兩個月由國外瑞士銀行打入的巨額不明資金,謝鐸銳一陣頭疼,目前的處境下謝康成都不肯說,看來可能不如販毒嚴重,但也絕對不簡單。

 

  警方完全有理由懷疑這筆資金就是謝康成吸毒的有效證據,那麼就先推翻吧,就算謝康成做的是違法犯罪的勾當,難道還有什麼比死刑更嚴重的嗎?

 

  謝鐸銳晚上請稽查組的人去KEN吃飯,稽查組的人雖然知道目前時局緊張,他們也在暗中調查謝鐸銳的公司是否和謝康成的案子有關,但是目前沒有證據,又有簡家謝家和翟家不斷施壓,謝鐸銳還是謝秦的孫子,這點面子他們不能不給。

 

  簡至衡不在KEN,也不知道是還在簡家還是在簡尤身邊。

 

  負責謝康成案子的稽查組一共來了包括隊長周先有在內的四個人,謝鐸銳全程彬彬有禮,並沒有如同周先有先前所想的那樣一上來就說謝康成的案子。

 

  直到喝完最後一杯酒,謝鐸銳才道:「周隊長也知道,我二叔是我爺爺的小兒子,雖說不成器但是畢竟是自己的骨肉,老爺子始終不肯相信他會參與販毒,所以我肯定會繼續追查這件事。」

 

  果然來了,周先有面色一凝,正準備說話,謝鐸銳又道:「不過我不會影響周隊長辦案,如果最後發現我二叔沒有販毒那麼皆大歡喜,如果我二叔確實販毒了,那麼我們謝家……絕不姑息!」

 

  周先有一愣,隨即感慨地嘆息道:「謝總,我早年曾經受過謝老的幫助,謝老是個非常正直的人,我很尊敬謝老,沒想到最後是我接到謝康成的案子,我有愧於謝老……」

 

  謝鐸銳知道周先有什麼意思,連忙打斷了他,有些話這個時候不好說出口,他輕輕笑了笑,道:「周隊長秉公執法而已,我爺爺很理解。好了,不說這個了,周隊長,謝家……當然也包括我和簡尤的R·J娛樂在內,積極配合你們警方的一切檢查。」

 

  謝鐸銳頓了頓,苦笑道:「只是我也不得已要請求警方的保護了。」

 

  周先有頓時想到了今天在R·J公司門口的那場鬧劇,剛鬧開就有人通知了稽查組,他不動聲色地露出疑惑的表情:「哦?」

 

  謝鐸銳道:「想必周隊長也知道今天有人在R·J聚眾鬧事了,我作為謝康成的侄子,我二叔如果真的販毒我們也很愧疚,但是目前真相未明……我公司都是在正經上班的普通百姓,還有很多明星藝人出入,有心人很有可能會藉機鬧事或者對藝人圖謀不軌,所以我不得不請求警方保護。」

 

  周先有也懷疑過謝鐸銳用R·J幫謝康成洗錢,直到現在也仍然懷疑著,正在暗地裡調查R·J,突然聽到謝鐸銳這麼說倒是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反應。

 

  謝鐸銳笑笑,給周先有倒了杯酒,「周隊長,這點小事……」

 

  周先有回過神來,立刻點頭應了下來,和謝鐸銳碰了碰杯,喝了口酒之後意味深長道:「放心,我會安排人過去的。」

 

  謝鐸銳和周先有對視一眼,笑意更深,他今天自上午那個電話之後,還沒接到簡尤的消息,一時之間也摸不清鬧事的背後主使人是競爭對手還是謝家這邊的敵人,不過不管是誰,既然打著說R·J洗錢的理由鬧事,就讓負責這起案子的警察自己去跟媒體解釋吧,相信沒有人說話比他們更管用了。

 

  他事前已經對稽查隊長周先有進行過詳細的調查,他確實曾經受過謝老爺子的照顧,而且是個非常聰明又講義氣的人,之前負責謝康成的案子已經覺得很對不住謝老爺子了,現在不過是一件他還不能確定的小事,他自然知道應該怎麼做。

 

  一場酒賓客盡歡,謝鐸銳給足了周先有面子,親自將周先有送上了車,看著他們走遠了這才回去的。

 

  他沒有給周先有塞錢送禮,因為他知道什麼樣的方式才能讓周先有愧疚。

 

  謝康成的事情明顯有問題,就連那筆不明資金的來源他們都沒有徹底調查清楚,居然就結案了,周先有是稽查組組長,其中種種貓膩他想必多少都心裡有數。

 

  車上,周先有一直沉著臉若有所思,裝了一晚上壁紙的手下終於忍不住道:「隊長,你剛才答應這位謝公子的是不是不太合規矩?被上面知道了……」

 

  周先有瞪了他一眼,厲聲道:「警察的職責是為人民服務,謝鐸銳沒有犯罪,他感覺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脅,請求警方保護,你告訴我,哪裡不合規矩?」

 

  手下張了張嘴,默默縮回去了。

 

  周先有非常猶豫,他的職業道德、良心和前途輪番譴責著他,讓他備受煎熬,最後他重重地嘆了口氣,用虛擬手機號給謝鐸銳發送了一條短信。

 

  謝鐸銳賭的就是謝老爺子當年對周先有的幫助,賭周先有對謝秦的感念,收到未知號碼的短信的時候,謝鐸銳知道自己賭贏了。

 

  明哲保身,前途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周先有也不過是棋子而已,他能說的不多,但是對於謝鐸銳來講,已經完全足夠了。

 

  謝鐸銳揉了揉眉心,多少鬆了口氣,他在車裡坐了幾分鐘,這才開車回了謝家祖宅。

 

  凌晨一點,謝鐸銳回到謝家老宅,所有人都還沒睡,謝鐸銳和謝秦謝宏聞對視一眼,一起去了書房。

 

  「我剛才和稽查組長周先有吃過飯,」謝鐸銳把手機遞給他們看,「這是周隊長走了之後我收到的短信,這個人爺爺爸你們都認識吧?」

 

  謝宏聞拿過短信看了看,隨即刪除了這條短信,神色嚴肅下來,他看了一眼謝鐸銳,道:「你最近就把注意力放在調查你二叔的事情上,這件事你先別管了,也別再和周先有聯繫,今天你們見面有人知道嗎?」

 

  謝秦和謝宏聞的表情都很不對勁,謝鐸銳心裡一緊,道:「我今天約在了KEN,先前特意吩咐過,很安全,不會有其他人知道的,今天周隊長帶了三個人來,周隊長會帶的人想必都是他信得過的,我們也沒聊什麼要緊的,甚至都沒談二叔的案子,出了事之後我們找他是人之常情,並沒有什麼關係。」

 

  謝秦吩咐謝宏聞趕快給周先有打電話,一邊對謝鐸銳道:「你到底對官場不瞭解,想的太簡單了……為了保險起見,我怕他會對周先有下手,必須得讓周先有有所防備。」

 

  「你和他聊了什麼不要緊,重要的是別人如果知道你們見面了,你並不能控制住他想什麼。」謝秦道:「原本也是要去見周先有的,但是我沒想過讓你去,我打算親自去,不過也沒關係,你是謝家人,就算是我去也和你脫不了關係。」

 

  謝鐸銳給謝秦倒了杯茶,沉聲道:「在京城對稽查組組長下手……要是沒有確鑿的知道周先有到底說了什麼,他不會輕易這麼做的,膽子未免太大。」

 

  謝秦喝了口茶,和謝宏聞對視一眼,掩下眼裡的擔憂,道:「小銳,二叔那邊的事情全靠你了,我現在年紀大了,不如你們年輕人精力好了,小安在外面等了你大半宿,晚上你沒回來吃飯,他也不敢給你打電話,一口沒吃,你先出去看著他一起吃點東西,再好好休息一晚上吧。」

 

  「是,我知道了,」謝鐸銳想到謝如安心裡就是一軟,道:「二叔那邊的事情我找到了不少漏洞,我會儘量快速地解決的。」

 

  謝秦點點頭,謝宏聞猶豫片刻問道:「你二叔狀況如何?」

 

  謝鐸銳看了看故作不在意的謝秦,垂眸道:「不算多好,但是……二叔精神還不錯。」

 

  至少見了他還知道大吵大鬧,除了時不時犯個毒癮,精氣神倒是真的不錯。

 

  之後謝鐸銳也不再多說什麼,知道謝秦和謝宏聞還有事情要說,直接出來了,他剛一走下樓梯,謝如安就直接從沙發上跳起來撲進了他懷裡。

 

  謝如安緊緊地摟著他,一言不發,謝鐸銳心裡一跳,手臂不自覺地攬住他,抬頭對看著他們的宋瑞琴和謝瑩秀笑了笑:「還是個小孩子的樣子,你看媽媽和三姑都要笑你了。」

 

  宋瑞琴搖了搖頭,嘆氣道:「他擔心你,這一天坐立不安的,連電視也不敢看,怎麼樣?有進展嗎?」

 

  祝小芸和謝鈺豪在這裡吵鬧了半天,終於被謝秦忍無可忍給趕回去了,謝鐸銳看他們不在,拖著吊在身上不放的大型黏人精坐到沙發上,道:「我明天得先跟二嬸見一面,有些事要問他,你們放心,我會解決的。」

 

  宋瑞琴拍了拍謝鐸銳的肩,「行,我明天讓小芸一大早就過來。」

 

  「你二叔……」謝瑩秀眼眶發紅,「你二叔現在怎麼樣?」

 

  沒有老爺子在,謝鐸銳也就沒了忌諱,道:「狀態不是很好,整個人都瘦得不行了,當著我的面還……來了一次毒癮。」

 

  謝瑩秀抿了抿唇,眼淚又掉了下來,謝鐸銳嘆了口氣,道:「三姑,您先去睡覺吧,明天讓信然過來陪著您,媽,你們也去睡吧,聽爺爺說這小鬼晚上沒吃飯,我給他煮碗麵,吃完就睡覺。」

 

  「這事兒……急不得。」

 

  謝瑩秀哭得不行了,宋瑞琴點點頭拉著謝瑩秀站起來,走了兩步又想到今天下午看到的新聞,問道:「你們公司的事情怎麼樣了?能解決嗎?」

 

  「已經解決了,您明天再看新聞就能看到了,」謝鐸銳道:「簡尤回公司了。」

 

  宋瑞琴鬆了口氣:「小簡在我就放心了,行了,我帶你三姑先去休息,你們兄弟倆趕快吃了睡覺。」

 

  「好,媽,三姑,晚安。」

 

  謝如安頂著朦朦朧朧的聲音道:「媽媽,三姑,晚安好好休息。」

 

  宋瑞琴頓時被逗樂了,心裡鬆快了些,使了個眼神讓謝鐸銳好好安撫謝如安,這才走了。

 

  謝鐸銳點點頭,等到宋瑞琴和謝瑩秀進了房間關了門,他才揉了揉謝如安的腦袋,湊到他耳邊輕聲道:「寶貝兒,怎麼了?」

 

  謝如安剛開始看到謝鐸銳是擔心緊張,直接撲了上去,撲上去沒過三秒他就開始後悔,媽媽和三姑都還看著呢,自己做的也太明顯了,而且……他實在是害羞了,這會兒聽到謝鐸銳溫柔的聲音心裡一顫,半晌才擠出幾個字。

 

  「哥,我餓了。」

 

  謝鐸銳心裡一軟,忍不住捏了捏謝如安的耳垂,「好,哥給你做吃的,你想吃什麼?」

 

  謝如安耳朵紅起來,抱住謝鐸銳在他胸前蹭了蹭,「你做什麼我都喜歡吃,我們一起吃?」

 

  謝鐸銳晚上也確實沒吃什麼,拍了拍謝如安,起身去了廚房,二十分鐘後,謝鐸銳端出來了兩碗熱氣騰騰的面。

 

  勁道爽滑的面條泡在鮮美的湯裡,麵條上鋪著一個蛋和幾片青菜,還鋪了幾片肉,青翠的香蔥灑在碗裡,麵碗上冒著裊裊的熱煙,鮮香撲鼻而來,謝如安肚子咕嚕嚕叫喚了幾聲,他揉了揉眼睛,挺不好意思地衝謝鐸銳笑笑。

 

  謝鐸銳心裡更加柔軟,把筷子塞進小孩兒的手裡,溫聲道:「今天太晚了,快吃完洗漱好去睡覺。」

 

  「那你要和我一起睡。」

 

  謝鐸銳失笑,點頭應道:「好,我跟你一起睡。」

 

  飯廳裡的燈光昏黃溫馨,謝鐸銳隔著霧氣看謝如安溫潤漂亮的臉,只覺得心底一片平靜,好像今天一天的忙碌都憑空消失了一般。

 

  他突然明白了一個家有多麼重要,無論再忙再累,焦頭爛額,只要想到那個人在家裡等著自己,看到那個人滿足依賴的神情,就有無盡的動力可以堅持下去。

 

  謝如安,謝如安。謝鐸銳眼底慢慢露出溫軟笑意。

 

  謝鐸銳今天一天忙得腳不沾地,洗完澡躺上床就是一陣睡意襲來,謝如安穿著毛絨絨的睡意窩在他的懷裡,乖巧地抱著他,謝鐸銳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吻,閉上了眼睛。

 

  可是謝如安完全沒有睏意,過了一會兒,他覺得謝鐸銳已經睡著了,在他懷裡動了動,沒想到謝鐸銳的神經一直警醒著,他一動謝鐸銳就睜開了眼睛。

 

  謝鐸銳迷迷糊糊地揉了揉謝如安的腦袋,「怎麼了?睡不著嗎?」

 

  謝如安神色落寞,拉住謝鐸銳的手臂,輕聲應道:「嗯,我不困,哥你先睡吧,我待會就睡著了。」

 

  「你不睡我怎麼睡得著?」謝鐸銳打起精神,打開了床頭燈,一看謝如安的樣子就清醒了過來,他皺著眉碰了碰謝如安的臉,「怎麼了?」

 

  謝如安拉住謝鐸銳的手抱在懷裡,苦笑道:「哥,我覺得自己挺沒用的,家裡出這麼大的事兒,我卻一點忙都幫不上。」

 

  謝鐸銳心疼又哭笑不得,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你才多大?只要你好好地待在家裡,別出什麼事兒我就放心了。」

 

  謝鐸銳這麼一說,謝如安更鬱悶了,真要說年齡,前世今生加起來他還比謝鐸銳大呢,謝如安抬頭看著謝鐸銳,可憐巴巴道:「哥,明天無論什麼事情,都讓我跟著你好不好?我不會給你添亂的。」

 

  謝鐸銳心裡一酸,湊近他低聲道:「小安,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我知道……」謝如安眼睛一點點地濕了,「我今年也不小了,這樣讓我待在家裡,我會很擔心,是,我什麼都不會,也不太懂,可是看著你我才能安心,說不定我就能幫上你的忙呢?哥?」

 

  謝鐸銳深深地嘆了口氣,把謝如安摟進了懷裡,他心裡觸動不已,儘管他知道了謝如安對他的感情,可是在他心裡謝如安依然只是個孩子,孩子都是用來保護的,可是他的寶貝……想要保護他了。

 

  「好,以後我走哪裡都帶著你。」謝鐸銳親親他的髮頂:「我保證不會讓你擔心,行嗎?」

 

  謝如安笑起來,在謝鐸銳懷裡蹭了蹭,「嗯,我相信你,我會有用的。」

 

  謝鐸銳心尖像是被一根針輕輕一紮,說不清是癢還是疼,他終於忍無可忍了,謝鐸銳放開謝如安,在謝如安略帶笑意的漂亮眼睛注視下,慢慢地向他靠近。

 

  謝如安的眼睛猛然瞪大,驚詫又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心跳如雷。

 

  謝鐸銳遲疑了片刻,最終只是輕輕地將唇印在謝如安的額上,一觸即離。

 

  謝如安一愣,呆呆地看著謝鐸銳,剛才那一瞬間……他看得很清楚,謝鐸銳明明是想要吻他的。

 

  謝鐸銳心裡的那道牆終於完全倒塌,他清晰地意識到了壓在頭頂的沉重壓力,他看到了未來佈滿荊棘的路,可是他卻再沒有什麼時候有這一刻快樂。

 

  可是,現在還不到時候。

 

 

第六十二章

 

  第二天一早,謝鐸銳起床洗漱還沒過十分鐘,祝小芸就帶著謝鈺豪來了,謝鐸銳看時間還早,也沒有著急,在房間裡磨蹭了好一會兒。

 

  謝如安還沒醒,臉頰紅通通地在床上蜷縮成一團,他之前抱著謝鐸銳睡覺,謝鐸銳走了以後他就抱著謝鐸銳的枕頭睡覺,小臉埋在枕頭裡,時不時還蹭蹭,謝鐸銳忍不住笑,在他側臉上親了親,這才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除了謝如安之外所有人都已經起來了,謝鐸銳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和其他人都打完招呼了,才對祝小芸道:「二嬸,我有些關於二叔的話想單獨問你。」

 

  單獨?祝小芸一愣,轉過頭去看謝秦。

 

  謝秦點了點頭,她這才跟著謝鐸銳一起去了書房,祝小芸這兩天心驚膽顫,害怕又擔心,完全夜不能寐,臉色出奇的難看,她知道謝鐸銳在忙謝康成的案子,關上書房的門就急問道:「你二叔怎麼樣了?他在裡面還好嗎?」

 

  謝鐸銳敷衍地點點頭,和她一起坐下,道:「二嬸,你知道二叔之前在做什麼生意嗎?」

 

  祝小芸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臉色瞬間白了,身體不自然地僵直,眼神躲閃道:「你二叔……你二叔就每天上班啊,他哪裡會做什麼生意,都這種時候了,小銳你就別開玩笑了。」

 

  一個兩個都這樣,這種時刻了居然還要瞞著,到底是什麼事情值得他們這樣?

 

  謝鐸銳皺眉道:「我既然會問自然就是我已經知道了,事態緊急,再去查太浪費時間了,如果在半個月之內找不到有力證據,就算是大家努力周旋,也無力回天。」

 

  「你……為什麼會問這個?」祝小芸的表情明顯糾結起來:「這件事情和他的案子有關係嗎?康成絕對沒有販毒,我聽老爺子說過了,只要找到在逃的兩個人不就行了嗎?」

 

  謝鐸銳簡直都要被這家人給氣笑了,他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二嬸,二叔之前到底在做什麼生意?他買毒品的錢怎麼來的?如果我查不出那筆資金的來源,那麼這筆資金就會被警方歸為毒資,無論是什麼事情,你們掂量一下,還能比人命更重要嗎?」

 

  祝小芸抿緊唇,過了好幾分鐘才道:「他之前……認識了一個商人,那個男人好像是在國外做投資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康成很多事情沒有告訴我,他給了那個男人很多錢,當時我以為他被人騙了還阻止過,結果後來沒過多久我們就隔兩個月收到一大筆錢,我也就……沒管了。」

 

  謝鐸銳沉默下來,沒有任何投資能夠做到這樣,除非是……犯罪。

 

  「你知道他投資的具體項目嗎?或者是那個男人的身份?」

 

  「那人是個英國人,好像叫Tom,項目我也不清楚,啊,對了,」祝小芸激動起來:「康成藏了一份東西在我那裡!好像是關於項目的,你需要嗎?」

 

  謝鐸銳點點頭,一瞬間只覺得無言以對,和祝小芸又說了幾句之後就讓她回去拿東西了。

 

  謝鐸銳喝了口茶,揉了揉額頭,心說不怕神對手就怕豬隊友,都到這個時候了,祝小芸居然還能問他是不是需要?

 

  暫時解決完祝小芸的事情,謝鐸銳這才出了書房,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謝如安還窩在床上,睡得呼嚕呼嚕像只小豬,謝鐸銳剛才被祝小芸激起的火瞬間降了下去,他捏了捏謝如安的臉,在謝如安嘟嘟囔囔不樂意的時候又在他臉上親了親,「小安,起床了。」

 

  謝如安昨晚睡太晚,現在眼睛都睜不開,感覺到臉上輕飄飄地有點癢,抱住了搗亂的手,軟聲道:「我困……」

 

  謝鐸銳失笑,就著他手的力道把人從被窩裡拖了出來,「行了,起床吃早餐,不是說要跟我出去嗎?待會我不管你走了你回來又要撒嬌怪我了。」

 

  「我有那麼不懂事嗎……」謝如安失笑,鑽到謝鐸銳懷裡蹭了蹭,怕耽擱謝鐸銳的時間,很快就瞪大眼睛從床上爬了起來。

 

  「你倒是沒那麼不懂事,可是你最愛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看人。」謝鐸銳忍笑,就跟被拋棄的小奶狗一樣。

 

  謝如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朝他吐了吐舌頭。

 

  謝鐸銳信守承諾,吃完飯就說今天要帶謝如安出門,全家人都很不樂意,現在這麼亂,謝如安一個沒成年的小孩兒跟著跑什麼?要萬一出事兒了怎麼辦?

 

  謝如安在娛樂圈化名「謝安」,粉絲是確實不知道謝安就是R·J老闆的弟弟,但是記者是否知道就不好說了,只是以往為了不得罪R·J和謝家,大家都當作不知道而已,現在突然出了這件事,謝安的身份就瞞不住了,謝家人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

 

  但是謝鐸銳很堅定,謝如安表示自己特別想要跟著走,最後在謝鐸銳再三保證一定會讓謝如安安全無虞之後,吃完飯就把人打包帶走了。

 

  「系好安全帶,」謝鐸銳發動車,哭笑不得道:「現在你比我還寶貝,昨兒我在外面奔波了一天,還比不上你窩在家裡撒個嬌。」

 

  謝如安忍不住笑,昨晚的事他沒有再提,但是謝鐸銳今天對他的態度明顯比以往更親暱了,謝如安從他的舉止裡神奇地領悟到了他的想法,頓時覺得世界都明亮了,看著謝鐸銳的眼神永遠亮晶晶。

 

  「沒關係,我今晚回去做飯犒勞你!」謝如安取下圍脖帽子轉頭看他,「我前段時間跟著張奶奶學了做飯的,還沒來得及給你做呢。」

 

  謝鐸銳不由地回想起多年前自己生日時候那碗慘絕人寰的面,連忙搖頭道:「別了,做飯太累了,你就別摻合了,我不捨得讓你累。」

 

  那不是犒勞,那完全就是懲罰。

 

  謝如安面無表情地看他,「嘁」了一聲:「虛偽的男人。」

 

  謝鐸銳失笑,發動車之前先揉了揉謝如安的腦袋,覺得帶著謝如安出來果然是個很明智的選擇,至少有他在,自己會放鬆很多。

 

  「頭髮有些長了,找時間去剪個頭髮,」謝鐸銳道:「劉海有點遮眼睛了,影響視力。」

 

  謝如安毫不在意地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頭髮,順從地點頭道:「好啊,等事情解決了,讓阿顏哥給我剪吧。」

 

  謝鐸銳車技糟糕在朋友圈裡是出了名的,一起出去玩兒的時候從來不會讓他碰方向盤,他自己開車的時候倒是不會太注意,車上載了謝如安他的車速不由地就放慢了。

 

  「哥,你今天要去哪裡?」謝如安朝車外看了看,發現越走越偏僻了,不由得好奇道。

 

  謝鐸銳斟酌了一下,有些不能放到明面上說的事情,他怎麼著也要避開謝如安,半晌後,謝鐸銳道:「和二叔那個案子有關的兩個犯罪嫌疑人現在在潛逃中,我必須得趕在最前面找到他們,所以我們待會得去見一個人,他會幫我們找到那兩個人,如果在既定時間內找不到,他也有辦法暫時壓下去。」

 

  「到了以後我讓你待在哪兒你就待在哪兒,」謝鐸銳不放心地捏了捏他的臉,「別隨便亂跑,也別隨便和人說話,知道嗎?」

 

  有些話他不好對謝如安講,他希望謝如安什麼都不要擔心,什麼都不知道,等著他們將這件事徹底解決。

 

  謝如安心裡一動,乖巧地點了點頭。

 

  謝鐸銳將車一路開著,直到到了郊區,他才停了下來,謝如安轉頭一看,路邊叢林深處,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幢乳白色外觀的小別墅,謝鐸銳帶著他下來,立刻就有人迎上來搜身。

 

  沿路保衛森嚴,幾乎是十步就有就有人放哨,謝鐸銳已經提前打過招呼,搜身之後就側身讓謝鐸銳和謝如安進去了。

 

  那些人五官端正,眼神淡漠,目不斜視,渾身都沾染著殺伐之氣,腰間略鼓,應該是配槍了。

 

  「哥?」謝如安湊近謝鐸銳,悄聲道:「這是哪?」

 

  謝鐸銳揉了揉他的腦袋,「爺爺的一個老朋友,不用緊張。」

 

  謝鐸銳估計謝如安沒見過這樣的陣仗,把人拉到自己身邊,走了大概有十分鐘,他們走進了小別墅的前院,早已有人等在門口,那人大約四十歲,穿著筆挺的西裝,如果不是同樣鼓脹的腰間,謝如安或許都會以為這位是個文人。

 

  「謝公子,等候多時。」

 

  謝鐸銳笑著和他握手,「劉叔,叫我鐸銳就行了,這是舍弟,謝如安,小安,跟劉叔打招呼。」

 

  劉岩不置可否地笑笑。

 

  謝如安快速回過神來,禮貌地和這位劉叔打了個招呼。

 

  劉岩含笑點頭,「顧老剛喝完藥,你們先去書房等著,待會顧老好了就過去。」

 

  謝鐸銳跟著劉岩往裡走,「顧老最近身子如何?我上次找到些對顧老身體有好處的藥材,已經帶來了,待會讓人去取,當是我對顧老的一點心意。」

 

  「謝公子客氣了。」

 

  走到客廳的時候,謝鐸銳停住腳步道:「劉叔,抱歉,舍弟年幼,有點事我爺爺不想讓他知道,能否讓他就在客廳等候?」

 

  劉岩看了眼謝如安,謝家這位小公子一看就被保護的很好,他微微笑道:「當然沒問題。」

 

  謝鐸銳感激地衝劉岩點點頭,讓謝如安在客廳等著,謝如安知道這裡沒自己說話的份,聽話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看著謝鐸銳的身影消失在轉角。

 

  劉岩帶著謝鐸銳走進古色古香的書房,「待會我讓人上茶,謝公子稍作等候,顧老這就來。」

 

  謝鐸銳連忙道:「麻煩劉叔。」

 

  上一次他見顧老,還是在他十二歲的時候,如果不是事態緊急,恐怕自家老爺子一輩子也拉不下臉來找自己這位老朋友。

 

  一個小時之後,謝鐸銳的身影終於再次出現在了轉角,這次劉岩不在。

 

  謝鐸銳看了一眼守在謝如安身後的兩個人,眉頭微微一皺,不動聲色道:「來,小安,走了。」

 

  謝如安在他出現的時候就已經站起了身,聞言連忙走過來,他悄悄觀察謝鐸銳的臉色,也沒有看出個究竟來,也不好說話,跟著謝鐸銳出去,直到上了車,謝鐸銳才松了口氣,扯開了西裝的領帶。

 

  「哥,怎麼樣?」

 

  謝鐸銳看了看他,眼底露出笑意,「行了,有顧老在一切都好辦,之前跟你說的事情只需要回去等消息就好。」

 

  有顧老在背後支持,很多事情迎刃而解,謝家也好動作了,也不知道他們家老爺子到底讓顧老欠下了什麼人情,居然讓一向中立毫不偏頗的顧老表達了會支持謝家的意思。

 

  謝如安懵懵懂懂地點點頭,一臉沒聽懂的樣子,謝鐸銳失笑,拍了拍他的臉,開車沿路返回了。

 

  顧老……

 

  謝如安微微愣神,能讓謝鐸銳這種反應的,難道是那個顧老?

 

  謝鐸銳開車回家,準備拿到祝小芸的資料之後開始追查那邊的事情,車剛開回城內,他突然接到了電話。

 

  周先有出事了。

 

  周先有今天中午下班,按例出去買午餐,在過馬路的時候被一輛超速的車撞了,現在在醫院,生死未卜。

 

  居然這麼快的動作,儘管昨晚謝老爺子提點過,他依然有些措手不及,如果自己昨天沒有去找他,周先有……

 

  都一樣,謝鐸銳腦子突然清醒過來,無論是不是他去找周先有,只要他繼續追查下去,只要謝家不甘願服輸,想要揪出幕後的那個人,那麼就會是和周先有一樣的下場。

 

  這是警告。

 

  謝鐸銳怒火衝天,一拳砸向方向盤,謝如安嚇了一跳,剛想跟他說什麼,四輛黑色越野突然圍在了謝鐸銳的車前後。

 

  謝鐸銳心裡一緊,手摸向了座位底下,外面車裡的人似乎是知道他會誤會,很快走了出來,居然是劉岩。

 

  謝鐸銳鬆了口氣抽出手,下車道:「劉叔?」

 

  劉岩看了看他們兄弟倆,笑道:「顧老怕你們有危險,所以安排了些人。」

 

  謝鐸銳心裡一暖,「謝謝顧老。」

 

  顧老並不是真的說要保證他的人身安全,而是在用行動告訴站在暗處的人——顧老是站在謝家這邊的,要動謝家,得先要問問他老人家。

 

  自家老爺子到底當年是讓顧老欠下了多大的人情?!

 

  車終於再次開動,顧老的人前後各兩輛車將謝鐸銳夾在了中間,等紅綠燈的時候謝鐸銳的手機響了起來。

 

  來電人是簡尤。

 

  「怎麼了?」

 

  簡尤深吸了一口氣,原本想忍住怒火,可到底也沒忍住,沉聲罵道:「操他媽,剛才放午間新聞,好幾個娛樂頻道突然插播了一條新聞,內容都是你和一個男人的床照,勁爆得很,那男人的臉被糊了,看不清,但是你很清晰。」

 

  「和男人的床照?!」謝鐸銳一愣,一時之間有些沒反應過來,「我的?」

 

  謝如安心裡重重一跳,他驚恐地轉過頭看向謝鐸銳,臉色煞白。

 

第六十三章

 

  「沒錯,就是你的。」簡尤沉聲道:「我正在查照片裡的那個男人的身份,還有各個電視台的信息來源,照片我發到你手機了,你看看。」

 

  謝鐸銳臉色迅速黑了下來,他看了眼謝如安,發現謝如安瞪大眼一臉受到驚嚇的樣子,連忙把手機換到了另一邊。

 

  「警方的人一大早就來了公司門口守著,剛向媒體解釋了洗錢的事情,床照就來了,」簡尤揉了揉額頭,道:「這事兒暫時也說不清是競爭對手還是針對謝家,我會往下查,但是你知道,因為我和至衡的事情,看到這份報紙……我們家老爺子絕對不會幫忙。」

 

  「這很明顯是圈裡的陰毒方法,我心裡有數。」謝鐸銳冷笑道:「你先查照片,照片肯定是造假的,無論做的多麼逼真,只要是假的就肯定會有漏洞,我會跟郭飛打個招呼,郭飛會過來跟你聯繫。」

 

  「行,你心裡有數就行了,公司裡的事情我會安排好,你那邊怎麼樣了?我上午聽說稽查組的周先有出車禍了?」

 

  紅燈跳過,謝鐸銳穩當地開車,道:「我今天上午剛見過顧老,現在顧老的人跟我一起。」

 

  簡尤鬆了口氣,臨了又囑咐道:「這事兒肯定是瞞不過去,你好好跟小安說說,他雖然拍戲拍了那麼多年,但是這些事情……他見到也說不定會誤會。」

 

  謝鐸銳點點頭,凝眸看了謝如安一眼,發現這孩子居然額頭上出了一層虛汗,他心裡咯噔一下,道:「我明白,先掛了。」

 

  掛斷電話之後,謝鐸銳深吸了兩口氣,空出一隻手握住了謝如安發顫的手,接著戴上藍牙耳機給郭飛打了電話,想了想又給翟行也招呼了一聲,家裡……謝鐸銳想到就頭疼,雖然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但是這種事情跟長輩說起來,還是略顯尷尬。

 

  其實謝鐸銳還真沒怎麼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和謝家現在面臨的麻煩相比這都根本不算事,娛樂新聞而已,只要找到證據再稍作引導,輿論立刻就會轉向與現狀完全相反的方向,只是時間問題。

 

  他不在乎別人怎麼說他,可是他在乎謝家的名聲,在乎謝如安的感覺。

 

  這事兒是誰動的手他心裡有譜,謝鐸銳冷笑,他從來不是個好人,既然對方能做到這份上,也就休怪他不客氣了。

 

  謝如安手心裡一層層地冒著冷汗,他幾乎覺得心臟都要跳出胸膛了,本以為已經遺忘的噩夢突然之間再次出現在他的生活之間。

 

  他只聽到謝鐸銳說了那兩句,就已經想像出了所有的劇情,因為這些事情,上輩子都曾經真實地出現過。

 

  程嘉澍……程嘉澍!

 

  謝鐸銳手掌乾燥溫暖,謝如安埋著頭,眼神陰沉,他恨程嘉澍恨到了骨子裡,可是六年前程嘉澍所做的事情不足以讓他償命,謝如安原本還期盼著他年紀也不算大,或許那一次之後就會收斂,可是他太小看程嘉澍了,沒想到竟然是給了這個變態捲土重來的機會。

 

  上輩子的事情還歷歷在目,插在謝鐸銳胸口的那一刀他永世也不敢忘記,幾乎已經成了他的心魔,他一定會殺了程嘉澍,只有程嘉澍死了,這一切才會真的結束。

 

  可是……謝如安驚惶地抬頭看向謝鐸銳。

 

  可是謝鐸銳並不知道,謝如安知道這些年謝鐸銳一直監控著程嘉澍,他不知道程嘉澍是如何逃脫謝鐸銳的眼線的,但是他做到了,程嘉澍必然不會親自動手留下把柄,再聯繫上最近的一系列事情,沒有切實的證據,謝鐸銳是不會相信的。

 

  他要怎麼讓謝鐸銳知道?難道要告訴他,這些事我都親身經歷過嗎?

 

  謝鐸銳會把他當成瘋子,當成變態吧。

 

  謝如安想到那樣的場景,就覺得心裡一空,他嘴裡漫起無盡的苦意,不由自主地反手握緊了謝鐸銳的手。

 

  他手心裡全是冷汗,謝鐸銳一愣,不由地轉頭看謝如安。

 

  剛開始以為謝如安的反常是因為聽到了床照的事情,顧老的人和他在一起,他不好在路上耽擱他們的時間,本準備回家之後再向他解釋,但是現在看來,不像。

 

  謝如安不是在生氣,他是在害怕。

 

  謝鐸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在害怕什麼呢?

 

  車上兩人各懷心思,很快就回了家,謝老爺子在書房,謝宏聞和宋瑞琴出去了,祝小芸和謝瑩秀坐在一起,看到他們之後猛然站起了身,謝信然和謝鈺豪窩在另一邊,面紅耳赤地不知道在爭吵什麼。

 

  打過招呼之後,劉岩將他帶來的人做了安排,一部分留在了謝家老宅,一部分讓他們跟著謝鐸銳,接著他上樓去見了謝秦。

 

  劉岩代表著顧老的意思,顧老和謝老爺子想必有好些事情要說,謝鐸銳有事要和老爺子說也只能忍著了。

 

  「這是康成偷偷交給我藏起來的那份文件,」祝小芸道:「剛出事的時候來了人把家裡翻了個底朝天,這份文件倒是沒人找到,你快看看有沒有用。」

 

  不知道為什麼,謝鐸銳拿著那份文件,突然就有一種那些人在謝康成家翻天覆地,也是在找這個東西,謝鐸銳翻開看了兩眼,神色一緊,抬眸問道:「二嬸,你看過這個了嗎?」

 

  「沒有,我找到就拿過來了,」祝小芸神色惶恐,「有什麼問題嗎?」

 

  謝鐸銳緊緊地和她對視幾秒,確定她沒有說謊,這才合上文件,揉了揉眉頭,「這份東西很重要,之後無論是誰問起來,你和謝鈺豪都要說沒見過。」

 

  祝小芸大為緊張,差點沒站穩,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這個是真的,最後再證明了二叔確實與犯罪團夥無關,那麼……」謝鐸銳道:「二叔至少不會面臨死刑。」

 

  大家都是一喜,卻又聽謝鐸銳道:「無期徒刑的可能性很大。」

 

  謝鐸銳和宋瑞琴深深地對視一眼,道:「媽,幫我聯繫張律師吧,順便把這份文件交給他,這場官司得由他老人家親自出馬了。」

 

  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宋瑞琴心裡還裝著剛才在電視上看到的新聞,但是一聽謝鐸銳這麼說立刻嚴肅下來,接過文件一看臉色更是白了兩分,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她立刻披上外套道:「好,我親自去張老先生家。」

 

  「這樣最好,」謝鐸銳點頭,叫了兩個劉岩帶來的人,「你們跟著夫人。」

 

  宋瑞琴很快走了,謝鐸銳對謝康成一家人都沒有任何好感,但是看著祝小芸驚恐又崩潰的樣子還是心理一軟,安慰道:「放心吧,最後會沒事的。」

 

  謝信然原本想和謝如安說幾句話,但是看著謝如安神色恍惚的樣子一愣,接著看向一直牽著謝如安的謝鐸銳,叫道:「大哥,沒事吧?」

 

  謝鐸銳在心底嘆了口氣,被這一灘接著一灘的事搞得頭暈,他勉強衝謝信然笑了笑,「沒事,放心,你和謝鈺豪待在樓下就好,我還有事兒要和小安說,先上去了。」

 

  謝信然點點頭,謝鐸銳又拍了拍他的背,把人拉過來輕聲道:「好好安慰二嬸,沒事都別出去,要是謝鈺豪要鬧,我在家你就叫我,我不在家你就叫爺爺,無論如何別讓他出去。」

 

  謝信然心裡一動,點頭道:「大哥放心,我知道了。」

 

  好歹弟弟這輩除了自家寶貝還有個稱心的,謝鐸銳帶著魂不守舍的謝如安去了樓上,進了臥室之後直接鎖上了門。

 

  都這樣了謝如安還一副恍恍惚惚的樣子,呆愣愣的看著他,謝鐸銳哭笑不得地將他推到床邊坐下,「怎麼了?生氣了?」

 

  謝如安抿抿唇,看著蹲在身前的人沒說話。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你也算小半個圈裡人,這種把戲你還不清楚嗎?」謝鐸銳心軟,柔聲道:「新聞是真的,照片是假的,那個男人我完全不認識,我是無辜的。」

 

  謝如安眨眨眼,心裡一跳,還是沒說話。

 

  謝鐸銳湊近他,壓低聲音道:「你哥哥我被人陷害了,你怎麼還能衝我生氣呢?再說了,寶貝,我喜歡誰你不清楚嗎?」

 

  ……

 

  謝如安:「……」他感覺自己滿腔的恐懼和憂慮都喂了狗。

 

  謝鐸銳看他目瞪口呆的樣子失笑,捏了捏他的臉坐到他旁邊,「現在不出神了吧?」

 

  「……」

 

  謝如安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被謝鐸銳給調戲了,頓時面紅耳赤,滿心都是怪異的感覺,卻又忍不住咧開嘴角。

 

  「笨蛋,」謝鐸銳抱住他,柔聲安慰道:「這事兒你別放在心上,別影響自己的心情,我很快就可以解決的,你放心。」

 

  謝如安心裡一動,拉住謝鐸銳的手問道:「哥,你覺得這事兒是誰做的?」

 

  謝鐸銳神色陰沉下來,冷笑道:「想要置我於死地的人不少,但是這麼迫切落井下石的,恐怕只有一個人選了。」

 

  盛榮娛樂,盛天啟。

 

  謝如安目光一閃,猶豫道:「哥……你有沒有想過,別的可能性?」

 

  「什麼別的可能性?」謝鐸銳嗤笑一聲:「這批人和對付謝家的不是一批,那些人……恐怕不屑於用這樣的方式達到目的,別的人,目前除了盛天啟那老頭子,還有人這麼想搞垮我嗎?」

 

  那個名字就在嘴邊,謝如安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他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這件事是程嘉澍動的手腳,難道能說一切只是他的猜測嗎?

 

  謝鐸銳意識到了謝如安的不對勁,以為他還在為這件事煩心,謝鐸銳設身處地想了想,要是突然有人偽造了謝如安和誰的床照發出來,他可能會氣得恨不得撕了那個人,指定也不會因為謝如安的幾句勸就熄了怒火。

 

  謝鐸銳捏了捏他的臉蛋,在他側臉上親了親,嘆氣道:「行了行了,別生氣了,我這些天事情太多,你別跟我鬧小脾氣,我都要頭疼死了。」

 

  謝如安心裡難受得要命,糾結得幾乎要嘔出一口血來,忍不住抱住了謝鐸銳。

 

  謝鐸銳失笑,拍了拍他的背,「再過幾個月就要成年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是要和我撒嬌嗎?」

 

  謝鐸銳知道謝如安沒有真的生氣,只是有點小脾氣想讓自己哄哄他,謝鐸銳也樂得逗孩子,就當是放鬆了。

 

  之後的事情步上了正軌,追查通緝犯的事情交給了顧老,有了顧老在,剛剛動手傷了周先有的那邊突然就停了下來,什麼動作都沒有了,看來對顧老相當忌諱。

 

  唯一的麻煩就是,謝如安堅持要親自去公司研究照片,謝鐸銳說了好幾次也不聽,最後他也無法了,只能提前和簡尤打了電話,讓顧老的人把謝如安送去了公司。

 

  謝鐸銳哭笑不得,沒想到這孩子醋勁還挺大。

 

  下午,謝鐸銳去醫院看了周先有,周先有還在重症監護室,仍處於昏迷之中,尚未脫離生命危險,周先有除了妻子之外,還有一個三歲的兒子,謝鐸銳看著乖巧地趴在監護室玻璃門外看著爸爸的可愛小男孩兒,想到了謝如安。

 

  「嫂子,你放心,謝家會承擔周隊長所有的醫療費用,如果周隊長有什麼事,謝家會負責把孩子養大,」謝鐸銳嘆了口氣,承諾道:「絕對不會讓孩子,讓周隊長受任何委屈。」

 

  周隊長的妻子對周先有的事情大概有所瞭解,聞言沒有說話,只是眼圈更紅了一點。

 

  謝鐸銳沒有待多久,準備走的時候,周先有的妻子突然道:「不管先前如何,請一定要查出害先有的人,將他繩之於法,他兒子才這麼小,如果先有真的走了,我總得告訴孩子,他爸爸死得不冤枉。」

 

  「孩子還太小,他們的世界黑白分明,」周先有的妻子抬起頭看著謝鐸銳道:「謝公子懂我的意思嗎?」

 

  謝鐸銳目光一凝,鄭重點頭,「嫂子你放心。」

 

  第二天清晨六點,謝鐸銳被一個電話驚醒,打電話的人是顧老那邊負責追查的人。

 

  「謝公子,人找到了,我們現在在X南,立刻就把人帶回來。」

 

  謝鐸銳頓時清醒過來,他隨手披上大衣快步走到窗檯,道:「你們原地不動,注意安全,我馬上過來,他們狀態如何?」

 

  讓他們把人帶回來風險太大,謝鐸銳怕路途中出什麼岔子,還是自己親自去親自帶回來比較保險。

 

  「好的,我們的人會接應您,他們狀態還行,死不了。」

 

  死不了就行了,謝鐸銳大大地舒出了一口氣,掛斷電話之後立刻行動起來,他這麼大的動作肯定是瞞不了的,他也乾脆就不再遮掩,直接請示了謝秦,謝老爺子當機立斷安排了直升飛機,謝鐸銳帶著顧老的人飛去了X南。

 

  臨走前謝鐸銳還沒忘記給謝如安寫了張紙條壓在了床頭櫃上,幸好謝如安第二天起床就要去公司,即使自己不告而別,也不會有精力鬧脾氣。

 

  上飛機之後,那兩個男人的資料也隨即送到了謝鐸銳的手裡。

 

  兩個男人分別叫王青和李輝,今年四十歲出頭,跟著老大混了十來年,一個家裡有個七十多歲的老母,一個家裡都死光了,只剩下自己一根獨苗,老大倒台之後,他們連夜帶著手裡所有的毒品和錢坐汽車逃到了X南,想要偷渡出境,結果計劃還沒來得及做完整,就被顧老的人逮住了。

 

  直升機剛到地方,轟鳴聲還未完全消失,顧老的人就就迎了上來,也不多說話,直接帶著謝鐸銳就往關押王青李輝的地方走。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明亮了。

 

  顧老的人是在當地某個小山村找到他們的,找到之後立刻帶到了自己的地盤,那是個小院子,看起來與周圍其他的院子別無二致,謝鐸銳一靠近就感覺到了不對勁,這裡格外的安靜,沒有一絲蟲鳴鳥叫聲,在暗暗提醒著所有人,這裡和其他地方不一樣。

 

  顧老安排的人到底是什麼背景謝鐸銳沒有問過也沒有調查過,是黑是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能辦成事。

 

  進屋之後,有個臉上帶著刀疤的男人從裡屋出來,看到謝鐸銳之後點點頭,「謝公子?我已經安排好了,您立刻就可以見他們,問完之後,是移交上去還是就地解決,您說,我們都能給您辦得乾淨利落。」

 

  謝鐸銳和他握手,將手裡的東西不動聲色地遞給了刀疤男,兩人相視一笑。

 

  刀疤男帶著謝鐸銳七拐八拐下了地下室,謝鐸銳這才發現這個外表普通平常的院子裡另有乾坤,推開地下室的門,地下室也講究地用防彈玻璃門隔開了,玻璃門的另一面,王青和劉輝蹲在地上抬頭看著他們。

 

  謝鐸銳眼神一冷,和刀疤男對視一眼,男人出去了。

 

  一個小時之後,謝鐸銳從裡面出來了,他神色緩和了很多,不出他所料,謝康成並沒有參與販毒,據王青和劉輝所言,謝康成只是他們的一個買主而已,至於誰在背後搞鬼想要陷害謝康成,這就是自家老爺子和老爸要解決的問題了。

 

  謝鐸銳揉了揉額角,這下老爺子可以鬆一口氣了。

 

  老爺子這兩年身體越來越不好,這事兒老爺子雖嘴裡說是相信謝康成,但是心裡著實是憋了一口氣的,謝鐸銳之前一直隱隱擔心要是謝康成真的販毒了,老爺子會撐不過去,就算是這次撐過去了,那一口氣憋在心裡也太傷身體了。

 

  刀疤男立刻走過來,「謝公子,結束了?」

 

  「嗯,」謝鐸銳衝他笑笑:「人我現在就帶走。」

 

  「好,沒問題。」刀疤男道:「謝公子先休息一會兒,喝杯茶,我們會立刻安排。」

 

  謝鐸銳得到確切消息之後立刻知會了謝老爺子,他怕遲則生變,哪裡還有喝茶的心思,幾乎所有事情都要求快速,當天下午就帶著人回到了京城。

 

  謝秦在京城縱橫了十幾年,人脈深廣,在最初的一天之後,很快就重新掌握住了局勢,加上簡家郭家翟家的聯合施壓,上面早就有些扛不住了,另一邊的人也不是好惹的,兩相比較之下勉強維持著平衡,再直到顧老站了出來,局勢終於倒向了謝家。

 

  謝家的意思只有一個:嚴查。

 

  不姑息包容自家人的任何違法犯罪行為,但也不能容忍別人的栽贓陷害,謝家人自己先站了出來,如此義正言辭毫無偏頗,旁人再有話也要好好斟酌一番才好說。

 

  謝秦對謝康成的事情有了瞭解,沉默了許久,最後還是將事情完全交給了謝鐸銳和張律師,自己將所有精力都放到了政敵上。

 

  有了王青和李輝的證詞,再加上謝鐸銳提供的那筆資金的材料,謝康成終於洗脫了嫌疑,等待他的將是數額巨大的經濟犯罪指控。

 

  謝鐸銳忙活了一天,也沒顧得上和謝如安聯繫,他原本以為謝如安早就回家了,沒想到他晚上回到家的時候,謝如安也才剛剛進門。

 

  謝如安怕冷,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謝鐸銳看到他一愣,連忙帶著人朝裡走,「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哥!」謝如安蹦跶起來抱住謝鐸銳,大笑道:「我們找到那張照片偽造的痕跡了!」

 

  謝鐸銳一笑,一邊敲門一邊道:「這麼快?」

 

  「我們和負責檢查的人忙活了整整一天呢!」謝如安笑得眼睛都合不上,「今晚簡尤哥會做安排,明天早上你就能看到新聞了。」

 

  「嗯,查出來誰做的了嗎?」

 

  謝如安眼底的笑意迅速消失,他乾笑道:「還不是很清楚,不過簡尤哥說他有數了,就這兩天就能有回覆,公關部已經在準備反擊了。」

 

  「嗯,簡尤有數就行了,」謝鐸銳放鬆極了,進門之後就幫謝如安把圍脖解開了,輕聲道:「晚上吃了嗎?餓不餓?」

 

  謝如安臉色泛白,敷衍地點了點頭。

 

第六十四章

 

  謝如安的滿心憂慮已經要漫出來了,簡直是坐立不安,食不下嚥,但謝鐸銳卻不可能體會得到他的痛苦和糾結,他剛帶著謝如安一進門,就被哭得不成人形的祝小芸嚇了一跳。

 

  謝瑩秀已經帶著兒子回去了,客廳裡只剩下宋瑞琴和祝小芸。

 

  「小銳,真的沒有辦法了嗎?無期徒刑……太長了啊!」祝小芸原本想著只要謝康成不死,那麼就算是無期也好啊,可真正洗清了販毒嫌疑,她又覺得無期無法接受了,「難道以後我們鈺豪,鈺豪的孩子只能去監獄裡看他爸,看他爺爺嗎?」

 

  謝鐸銳今天從早上起來到現在都沒休息過,回到家就被祝小芸吵得頭暈,也再沒了耐心,忍不住皺眉道:「這件事我不管了,二嬸你找張律師談吧。」

 

  「他是你二叔,你怎麼能不管呢?」祝小芸尤不甘心:「先前你都能給康成洗清冤屈,這又有什麼難的呢?」

 

  謝鐸銳昨晚兩點多睡覺,早上天還未亮就起來飛去了X南,儘管精力充沛此時也是滿臉疲憊,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沉聲道:「他販毒是被冤枉的,但是經濟詐騙卻是真的,我不會做什麼,看張律師能在法律範圍內為他辯護到什麼程度吧,而且這件事我已經完全交給我爸了,有最新情況你可以向我爸瞭解。」

 

  「不過二嬸,這個案子牽扯甚廣,不管是為了什麼,謝家目前擺在明面的態度都必須是嚴懲不貸,如果真的讓爺爺動用人脈去幫二叔,恐怕會牽連整個謝家。」

 

  昨天看過文件之後謝鐸銳就是頭皮一麻,他對有些事情並不在意,但是在謝家長大,也容不得他毫不知情,那份資料上一個個隱晦的名字,如果一層層地查上去,牽扯出來的人太可怕了,他到底還是小看他這個二叔的膽量了,這樣的事情也敢沾染,現在顧老壓在那裡,就算是大羅神仙也保不了他。

 

  祝小芸被堵得一愣,有些事情她也不是不懂,但是畢竟不如真正的謝家人明了,宋瑞琴終於看不下去了,皺眉道:「行了,都這麼晚了,別鬧了,讓兩個孩子休息吧,小銳好歹為了二弟的事情忙活了一天。」

 

  祝小芸彷彿這時候才注意到謝鐸銳難看的臉色,雖然為了老公的事情折騰得不行,但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吶吶地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乾脆上樓睡覺了。

 

  「哥,你先坐吧。」謝如安回過神來,客廳的燈光讓謝鐸銳難看的臉色無處遁形,謝如安頓時心疼得不行,連忙給他倒了杯溫水,「晚飯吃了嗎?現在餓不餓?」

 

  謝鐸銳摸摸謝如安的側臉,「我休息兩分鐘去做,你晚上就算是吃了也要多吃點。」

 

  謝如安點點頭,心裡更是覺得難過,和宋瑞琴打了個招呼之後就跑上了樓,準備給謝鐸銳拿熱毛巾擦擦臉。

 

  謝鐸銳身體素質很好,可連續幾天的高強度腦力運轉也讓他有些吃不消,宋瑞琴坐到他身邊幫他削蘋果,「小銳,公司那個……新聞怎麼樣了?解決了嗎?」

 

  「……」謝鐸銳心裡一緊,就算已經二十多歲了,和母親談這樣的話題還是很尷尬,「已經有思路了,明天早上您就能看到結果了,沒事兒。」

 

  宋瑞琴想到那張照片也很不自在,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倒是謝鐸銳覺得沒解釋清楚,怕宋瑞琴亂想,又道:「娛樂圈這種事情很多,陷害打壓人和博取關注經常用到這一招,就和緋聞一個概念,只是比緋聞更……極端一些,您看到這樣的也別放在心上。」

 

  「我知道,我沒在意。」宋瑞琴這下倒是笑了,她拍了拍謝鐸銳的手,那一瞬間感覺這個足以撐起一個家的兒子,其實內心深處也還是個孩子,「你媽我又不是老古板,這些事情心裡還是有數的,最近事情太多,我只是擔心你應付不過來。」

 

  謝鐸銳笑了笑,「放心,又不是我一個人,還有爺爺和爸呢,爸那裡的事情更棘手,再說了,我這邊還有簡尤郭飛他們在呢,您不用擔心。」

 

  宋瑞琴將削好的蘋果遞給謝鐸銳,搖著頭笑道:「剛開始你和郭家那孩子交朋友的時候我還不看好你們,你也知道,當時他爺爺和你爺爺在政見上隔閡很大,沒想到你們居然真的成了朋友,這次的事情多虧了郭家幫忙,等事情結束了,找時間請郭飛到家裡吃個飯吧。」

 

  「正好,」謝鐸銳失笑:「我還欠了郭飛好幾頓飯。」

 

  宋瑞琴笑笑,看到謝如安從樓上下來,起身道:「我去給你們做夜宵吧,吃完都早點去睡覺。」

 

  「好,謝謝媽。」

 

  謝鐸銳累了,也不再和自己母親推辭,謝如安端著一盆熱水從樓上下來,「擦擦臉會舒服很多,哥你今天起得好早啊。」

 

  「嗯,」謝鐸銳暗地裡捏了捏謝如安的掌心,接著閉上眼躺到沙發上,讓謝如安幫他擦臉,「我起來的時候你還睡著呢,就沒叫你,沒生氣吧?」

 

  謝鐸銳帥氣的眉目都在自己手裡,謝如安如火般焦灼了一天的五臟六腑突然安穩了下來,他想著,謝鐸銳現在是我的,我已經不是上輩子的秦文,謝鐸銳也不再是當初的謝鐸銳了,無論什麼事情,總是有辦法解決的。

 

  上輩子有謝家在中間插手,和程嘉澍一心的想要他的命,這輩子謝家是站在他這邊的,是他最重要的依靠。

 

  程嘉澍即使是回來,也是找死。

 

  「被你這麼一說,感覺就像是我經常無理取鬧一樣,」謝如安溫柔地用溫熱的毛巾擦拭著他的脖子,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早上你電話響的時候我也聽見了,可我就是死活也睜不開眼睛。」

 

  謝鐸銳失笑:「正好,我也沒想讓你跟著我起來,你還在長身體,總是熬夜不好。」

 

  「我要多睡覺多吃飯,說不定以後就能長到比你高了呢?」謝如安傻笑。

 

  「那是不太可能了,」謝鐸銳嘴角含笑,「倒是可以朝著長胖的方向發展,長得比我胖這個目標肯定可以完成。」

 

  謝如安:「……哥你真煩人。」

 

  謝鐸銳忍不住笑,毛巾的溫度越來越低,直到謝鐸銳的身上全都暖和過來,謝如安才把水盆抱著放到了另一邊。

 

  「現在有沒有舒服一點?」謝如安眨巴著眼睛探過去瞅他。

 

  謝鐸銳用餘光看了看廚房,最後一把將謝如安給摟進了懷裡,到底不敢直接親,最後只能上手把他囫圇揉了一圈。

 

  最後謝如安被揉得頭髮亂成了草窩,謝鐸銳笑眯眯地鬆手,笑道:「好了,現在舒服多了。」

 

  謝如安:「……」

 

  宋瑞琴手上動作很快,晚上的菜特意給他們倆留了,熱好了就可以吃,宋瑞琴看著兄弟倆吃完飯,這才讓他們上樓去睡覺了。

 

  等到兩個人洗完澡躺到床上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謝鐸銳工作習慣了加班熬夜倒是還好,作息規律的學生謝如安眼睛下面已經有個一圈黑眼圈,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顯眼,謝鐸銳把謝如安抱進懷裡,摸了摸他的黑眼圈。

 

  「快睡覺吧。」

 

  「嗯,」謝如安也困極了,在謝鐸銳胸前蹭了蹭就閉上了眼,「哥哥晚安。」

 

  謝鐸銳在他髮頂親了親,一句晚安還沒說出口就眉頭一挑,直接把人從被子裡扒拉了出來,謝如安迷迷濛濛地張開眼,一臉狀況外地看著他,謝鐸銳皺眉道:「大冬天頭髮不擦乾就睡覺,是怕自己感冒不了是嗎?」

 

  謝如安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剛才他困極了,實在是懶得用吹風,隨便用毛巾擦了擦就滾上了床,謝如安自知理虧,嘿嘿傻笑著蹭到了謝鐸銳的懷裡,膩聲道:「就只有一點點濕,沒關係,我身體特別好,不會生病的。」

 

  謝鐸銳瞪了他一眼,毫不理會他的撒嬌,下床去拿了張毛巾,劈頭蓋臉地把謝如安給裹了進去,謝如安倒是不生氣,還抱住了他的手,就跟個黏人的小動物似得,謝鐸銳僅有的那點怒火也被這小屁孩給磨沒了,他哭笑不得地把人從毛巾裡弄出來。

 

  「每次我生氣你就撒嬌,是吃準了我不敢揍你嗎?」

 

  謝鐸銳一邊幫謝如安擦頭髮,一邊沒好氣地道。

 

  謝鐸銳雖說語氣不是很好,但是手上的動作卻很是溫柔,謝如安舒服地恨不得「呼嚕呼嚕」叫喚,聞言笑眯眯道:「我知道哥你最疼我了,才捨不得揍我。」

 

  謝鐸銳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對謝如安太溫柔了,好像在這孩子面前都沒威信了。

 

  兩人有一茬沒一茬地說著話,男生的頭髮短,謝如安的頭髮又細,沒多久就擦乾淨了,謝鐸銳摸了摸他的頭髮,將毛巾放到一邊,關掉床頭燈把人帶著一起縮進溫暖柔軟的被子裡,「行了,現在可以睡覺了,下次要是再讓我發現一次頭髮沒乾就睡覺,以後就別想再挨著我睡覺了。」

 

  「……」謝如安抱住他,「哥,你怎麼能用這個威脅人!」

 

  「怎麼不能?很有用不是嗎?」謝鐸銳在他額頭上親了親,滿足地抱著人閉上眼,「行了,睡吧,好晚了。」

 

  謝如安在他懷裡磨磨蹭蹭了半晌,突然咬了咬謝鐸銳手臂上堅硬的肌肉,「哥,可是我現在睡不著了。」

 

  「……」謝鐸銳無奈地睜開眼,藉著朦朧的月色看謝如安,「寶貝兒,你就不能安安分分睡個覺嗎?」

 

  謝如安搖頭,「不能,我睡不著,所以你也別想睡,誰讓你剛才把我折騰醒的?」

 

  小屁孩的表情十分認真,謝鐸銳登時哭笑不得,他看著謝如安,正準備和他好好說道說道,就發現在月光下,謝如安的唇色特別亮,看起來溫暖飽滿,謝鐸銳心裡一動,眸色暗沉了下來。

 

  似乎是感覺到了謝鐸銳的目光,謝如安心臟快速地跳起來,他感覺到了粘稠的空氣,充滿了欲語還休的味道,他目光漸漸沉迷,不由地抿了抿唇,喉嚨乾渴。

 

  「哥……」

 

  謝鐸銳已經忍了很長時間。

 

  最開始他不能確定自己的感情,那些朦朧的感情折騰得他神思恍惚,有一段時間他甚至連看著謝如安都覺得羞愧難當,他怕謝如安發現他那些不堪齷齪的感情。後來他漸漸意識到了謝如安眼中的深沉代表著什麼,可他還是不敢動作,因為謝如安太小,他無法去判斷謝如安對他的感情是濡慕還是愛。

 

  謝如安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他能知道什麼呢?他或許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不正常的親暱,沒有注意到自己永遠纏綿的眼神。

 

  謝鐸銳的感情從最開始的不敢邁步,到被時間和自己給磨得堅定,痛苦之中,他突然發現了謝如安對他的感情,原來謝如安比他更加清楚。可是接二連三不斷發生的事情都阻攔著謝鐸銳再進一步,他還有事情要解決,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可是最好的時機是什麼呢?只要他們想要在一起,恐怕永遠不會有最好的時機。

 

  謝鐸銳心想,他要做點什麼,真正確認他們的關係。

 

  「小安,你還太小了,」謝鐸銳一手溫柔地扶上謝如安的側臉,柔聲道:「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謝鐸銳其實真正想問的是,你會後悔嗎?

 

  纏綿的空氣裡,就連謝鐸銳的聲音都變得溫柔繾綣了起來,謝如安目光堅定,他在謝鐸銳的目光中,直接探頭在謝鐸銳的唇上親了親,接著將臉貼到謝鐸銳的手心裡,蹭了蹭笑道:「哥,你會後悔嗎?」

 

  謝鐸銳眼神銳利起來,他心裡的最後一個憂慮被謝如安打消了,他忍不住笑起來,再無任何顧忌地吻住了謝如安。

 

  他擔心謝如安長大之後會不會後悔,十年之後的謝如安會不會後悔今天所做的決定,他在面對以後將會發生的事情的時候會不會怨恨他,可是……謝如安也會擔心,他也會有同樣的擔心。

 

  似乎相愛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擔心,可是沒有關係不是嗎?

 

  睡意終於襲來,謝如安黏在謝鐸銳懷裡,含含糊糊問道:「哥,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會一直這樣,對吧?」

 

  謝鐸銳眉眼間儘是笑意,他心裡彷彿被一團溫暖的火佔領了,「當然。」

 

  第二天清晨,謝如安從睡夢中醒來,謝鐸銳就睡在他身邊,親暱地抱著他,謝如安之前的擔憂突然消失了。

 

  或許現在謝鐸銳還不夠愛他,可是謝如安設身處地地想了想,有些事情雖然過於離奇,但是只要是謝鐸銳告訴他的,那麼他都會相信,也許他應該更加信任謝鐸銳,相信他也會一樣相信他。

 

  窗外陽光悠閒地溜躂了進來,謝如安在他嘴角親了親,要讓程嘉澍無機可趁,那麼就必須要謝鐸銳有所防備,他不能再犯上輩子那樣的錯誤,那麼就找個合適的時間告訴他吧。

 

  第二天的晨報娛樂版果然刊登了簡尤事先特意寫好的稿子,稿子將這次R·J總裁床照事件以充滿趣味的表達方式做了完美的解釋,再加上電視台的有意引導,只一個上午的時間,這件事情的風向就完全轉變了。

 

  再然後,各大報刊媒體都紛紛言辭模糊地公佈了他們接到這次爆料的爆料人,再一查,這人赫然是盛榮娛樂盛天啟認識的人。

 

  一切不言而喻。

 

  還有許多人對簡尤的稿子將信將疑,之後床照事件的另一位當事人也站了出來,嚴厲地斥責了某些圖謀不軌的人用他的照片進行PS,嚴重的影響了他的名譽權,給他的身心造成了極大的創傷,他將對對方提起上訴。

 

  當然,這個男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謝鐸銳的臉是PS上去的,這個男人可不是,不過他目前還需要這個男人。既然盛天啟能夠給錢讓這個男人做這樣骯髒的事情,R·J的錢只會比他更多。

 

  第二天,網上開始流傳一段視頻,視頻內容是盛天啟的小兒子和兩個妓|女玩3|P,視頻和照片不同,照片能夠偽造,但是視頻卻不能,尤其是視頻的背景,正是盛家祖宅的客廳。和紙質媒體不同,網絡的傳播力度更廣,短短一天的時間該視頻已經進了無數人的電腦硬盤,盛天啟就是請再厲害的公關,也不可能把全國人的電腦格式化。

 

  盛天啟的小兒子是個賽車手,還得過兩個雞毛獎項,盛天啟對自己這個小兒子寵愛有加,平時可沒少在公眾場合顯擺,這下可算是丟臉丟大發了。

 

  盛天啟知道這是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敗露了,R·J在打擊報復,他自身的黑點都捂得非常嚴實,不該知道的人都已經永遠說不出話了,他自認為就算是謝鐸銳知道是他了也拿他沒辦法,但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兒子居然做這種事情還留下看視頻!

 

  第三天,盛天啟因為涉嫌買兇殺人、偷稅漏稅、勾結官員而被拘留,盛榮娛樂被查封。

 

  他小看了謝家。

 

  當天下午,謝鐸銳去見了盛天啟。

 

  這些天接二連三地發生了許多事,盛天啟短短幾天便老了許多,額邊滿是白發,盛天啟被帶進來,意料之中看到看到謝鐸銳,他苦笑道:「沒想到我一個老頭子,還鬥不過你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這麼多年真是……白活了!」

 

  謝鐸銳嘴角一勾,他不是來找盛天啟敘舊的,他們之間也沒有舊情可續,謝鐸銳冷聲道:「因為我特別照顧過,所以你還不知道你被帶進來之後盛榮的情況吧?」

 

  盛天啟看著他,「謝總,你不就是想要盛榮嗎?如今我進來了,盛榮一團亂,不正好是你下手的時候?不過說起來,我記得謝總你手裡還有不少盛榮的股份,盛榮如今名聲這麼差,你虧了多少?你這一份怒火可真是價值昂貴。」

 

  謝鐸銳嗤笑一聲,「你為什麼會覺得那些股份是我買了?只要稍稍動點腦子,我就不必要親自買下股份,況且如今的盛榮……我也是看不上了。」

 

  「我原本不想髒了盛榮這塊招牌,但是既然盛總你都不在意,那我就更不必顧忌了,」謝鐸銳摸了摸下巴,興致盎然道:「盛總,你可養了三個好兒子。」

 

  盛天啟不動聲色,「哦?」

 

  「你剛進來你的幾個兒子就聽到了風聲,沒等我下手呢,他們就親自瓜分了盛榮,」謝鐸銳笑道:「你的幾個兒子迫不及待將盛榮的股份賣了出去套現,可是現在盛榮能賣幾分錢?他們害怕你死了他們倒大黴,估計現在正想賣了你盛家的祖宅逃出國呢。」

 

  盛天啟臉色白了好幾分,死死地盯著謝鐸銳,謝鐸銳胸口的那一口氣終於出去了,他笑意更深,緩緩道:「盛總,啊,不對,現在已經不能叫盛總了,盛天啟,現在世界上已經沒有盛榮娛樂了。」

 

  「你奔波了幾十年打下的江山,就被你的幾個兒子這麼毀掉了,」謝鐸銳笑道:「你現在感覺如何?是不是要吐血了?」

 

  盛天啟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他急促地呼吸著,臉色白得像是一張紙,謝鐸銳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冷聲道:「盛天啟,沒有誰手裡是完全乾淨的,我之前敬你是個能人,可沒想到你居然能使出這麼陰毒的手段。」

 

  謝鐸銳問道:「這可和你以往的手段截然不同,你是怎麼想到這種手段的?」

 

  盛天啟再開口聲音已經啞了幾分,「人要是被逼到了極致,什麼事情都是能做出來的,只是這麼一點……算什麼呢?」

 

  謝鐸銳其實也對他怎麼想的不太在意,說完了自己要說的,看著盛天啟一副隨時要暈過去的樣子渾身舒爽,正準備走,盛天啟又道:「即使盛榮已經沒有了,可是我只要一出去,我依然能夠對付你……」

 

  謝鐸銳登時就笑出了聲,他匪夷所思地看著盛天啟道:「你怎麼會覺得你還能出得去?你手裡的人命就可以讓你直接被槍斃。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著周家救你?別想了,周家現在自身難保,怎麼可能還會想得起你?」

 

  「盛天啟,要動手之前,也要想想看,這個人你是不是動得起。」

 

  拿到盛天啟運轉這件事的一切步驟之後,謝鐸銳心裡就積了火,盛榮雖然原本就已經很弱,但能那麼快消失,R·J也功不可沒。

 

  謝鐸銳嘴角帶笑地從警察局出來,剛坐上車就接到了謝如安的電話,謝鐸銳笑意更深,「怎麼這個時間打電話?」

 

  「哥……」謝如安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有很嚴肅的事想跟你說。」

 

  謝鐸銳失笑,看了看副駕駛位置上擺著的厚厚一疊文件,沉聲道:「等我回來再說,為了不讓你繼續在心裡琢磨這事兒,我把之前床照事情的全部資料都帶回來了,你親自看看。」

 

  「啊?」

 

  「盛榮的盛天啟親自承認了,這事兒是他搞出來的,也不知道你最近都在琢磨些什麼,總是走神,」謝鐸銳道:「東西我待會兒都帶回來,你看了就知道了。」

 

  謝如安心裡一空,那瞬間沒反應過來謝鐸銳說了什麼,差點摔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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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我從始至終木有說過是程嘉澍,只是那是謝如安的心魔,他太害怕程嘉澍,他必須得要去面對,不能讓程嘉澍影響他一輩子,別揍我【。

 

第六十五章

 

  謝鐸銳在謝如安身上花了太多心思,更不必說最近兩人的關係還進行了大變革,謝鐸銳早感覺到了謝如安最近幾天非常不對勁,他以前稍稍地表達出自己的感覺,這小屁孩都一副感動得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樣子,這次居然十分淡定。

 

  謝鐸銳倒不會懷疑謝如安對他的感情,他是覺得這孩子心裡有事兒。

 

  最近能煩惱的事兒,也就只有之前的床照了,這孩子醋勁可不是一般的大,謝鐸銳覺得哭笑不得。

 

  這幾天謝宏聞一家人已經沒有住在謝老爺子那裡了,但是由於媒體的圍追堵截,謝如安還是暫時不能去學校,謝鐸銳剛一打開家裡的門,就看到謝如安撲了過來。

 

  謝鐸銳接住他失笑,「家裡只有你一個人?」

 

  「嗯,爸媽都上班去了,剛才二嬸來這裡哭過一陣,後來被三姑帶走了。」謝如安快速地交代完事情,開始扒拉謝鐸銳拿在手裡的文件夾,「你們確定是盛榮了?盛天啟親口承認了?除此之外還有什麼不對勁的嗎?就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

 

  謝鐸銳攬著謝如安的肩膀坐到沙發上,無奈道:「你先自己看看吧,簡尤和郭飛親自一層層查下去的,沒有任何問題。」

 

  謝如安沒說話,房裡暖氣很足,他背上卻一層層地冒著冷汗,指尖幾乎都要顫抖起來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將謝鐸銳帶回來的資料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如謝鐸銳所言,僅從這份文件上來看,這件事情沒有任何的問題。

 

  盛天啟十分謹慎,這些事情他幾乎都是親力親為,那個男人是盛天啟親自找的,PS是盛榮娛樂的人做的,媒體都是盛天啟親自發的郵件,他的記憶中,盛天啟和程家也沒有任何關係,況且謝康成出事來得那麼突然,謝家尚且沒有得到消息,遠在國外的程嘉澍不可能快速瞭解事情的經過和內|幕,甚至神通廣大地聯繫到盛天啟,佈置好這一切。

 

  用合成照片或者緋聞去黑某個人,這是任何一個娛樂團隊都會做的事情,包括R·J娛樂,謝如安還是謝秦的時候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這並不是程嘉澍的專利。

 

  他太敏感了,太過於恐懼程嘉澍,遇到類似的事情,不管是否是真的,他先把自己給嚇了個半死。

 

  重生前他的生活被籠罩在程嘉澍的陰影裡,為什麼重生後還是要如此?

 

  謝鐸銳見謝如安的臉色漸漸地緩了過來,把文件從他手裡抽了出來,塞了一杯溫水給他,「小安,你要不要跟我說說,你為什麼會這麼害怕。」

 

  謝如安一愣,看著謝鐸銳沒說話。

 

  「你好像很害怕,」謝鐸銳蹭了蹭謝如安的側臉,握住他的另一隻手,眼神溫柔:「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害怕。」

 

  謝鐸銳的聲音簡直溫柔得可以滴出水來,可是話裡的意思卻絲毫沒有溫柔的意味,謝如安心裡一緊,不由地嚥了口口水。他先前因為程嘉澍的關係,是想要告訴謝鐸銳自己死過一次的事情,但是現在確實是自己想多了,那些話又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了。

 

  他們才剛在一起,感情剛剛開始,他實在是不敢託大。

 

  家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一旦安靜下來謝如安就只聽到了自己紊亂的呼吸聲,他不由地往後縮了一步,結果下一秒就被謝鐸銳扯過腰給勾了回來,謝鐸銳皺起眉湊近他,沉聲道:「小安,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看著謝鐸銳近在咫尺的眉眼,淡色的薄唇,謝如安眨巴眨巴眼,心狂跳起來,心猿意馬地在他唇上啃了一口。

 

  謝鐸銳:「……」

 

  謝如安一邊笑眯眯地抱住謝鐸銳準備撒嬌,一邊腦子飛快地給自己最近的舉動想理由,謝鐸銳對他的小動作太瞭解,不是那麼好騙的,要是隨便說個什麼理由他肯定不會相信。

 

  「……」謝鐸銳無言以對了好一會兒,才頭疼道:「別跟我瞎扯淡,直接說吧,你到底怎麼回事?」

 

  謝如安磨磨唧唧半天,終於低聲道:「哥,我想到了程嘉澍。」

 

  謝鐸銳眼神猛地一沉,這個名字勾起了他極其不美好的回憶,他心一點點地沉下來,意味深長地看著謝如安,緩緩道:「小安,你為什麼會想到他?」

 

  謝如安感覺到緊張和壓迫感,他稍稍組織語言,看著謝鐸銳道:「那年的事情你不跟我說,可是我大概都知道的,你和……程嘉澍還有郭飛哥在包間裡聊天的時候,我就在外面,那天簡尤哥和簡二叔不知道怎麼的吵起來了,我就趁亂溜出來找你了。」

 

  當時程嘉澍說了不少難聽的話,謝鐸銳蹙眉,目光如電,緊緊地盯著謝如安,不想錯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

 

  「他喜歡哥哥,當時他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也差不多都聽懂了,哥,我害怕他,我也知道你把他送到了國外,可是總是覺得不安心。」謝如安握住謝鐸銳的手,眼神乾淨得好似一汪清泉,「不知道怎麼的,那天聽到你一說照片的事情,我莫名其妙就想到了他,他甚至會去做那樣的事情來讓你和他合作……哥,他不會回來了吧?」

 

  謝鐸銳眼神深邃,他看了謝如安許久,最終嘆了一口氣,把人拉進懷裡,拍了拍他的背,輕聲道:「是我錯了,我不應該這麼逼你,他說的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你放心,我保證會看著程嘉澍,不會讓他那邊出一點岔子,一個病成這樣的人,有什麼可怕的?」

 

  「我也不知道,」謝如安重重地鬆了一口氣,只覺得背後的衣服都被自己的冷汗給汗濕了,他在謝鐸銳的脖頸見蹭了蹭,「我也沒放在心上,總不至於每個人說我幾句壞話我都記著的,我只是很害怕程嘉澍,我也不知道害怕他什麼,可是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小時候第一次見到他時候的感覺,還有他看我的眼神。」

 

  謝鐸銳親了親他,這個問題有些沉重,謝鐸銳不想讓他繼續思考這個問題,把人揉了揉放開,道:「行了,不想他了,我會注意的,沒什麼好害怕的,一切有我呢,之後等到爺爺他們那邊的事情完全定下來,你不止要回學校去上課,還得接兩個通告,到時候要說什麼許久會跟你說。」

 

  「嗯,我知道,」謝如安點點頭,順從地跟著他轉移了話題,他抱著水杯喝了一口,驚奇道:「哥,有一事兒特別奇怪,按理說最近應該沒人會找我拍電影來著,但是昨天老許居然給了我一劇本,讓我看看,要是覺得合適就簽約。」

 

  謝鐸銳正在慢悠悠削蘋果,聞言挑眉道:「哦?什麼電影?」

 

  「一部奇幻片……」謝如安露出一臉便秘的樣子,「讓我演精靈族小王子,拿到劇本我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

 

  謝鐸銳失笑,把蘋果切成幾塊放在果盤上,插上牙籤遞給謝如安,「奇幻片怎麼了,別歧視奇幻片,做得好了也很不錯的。」

 

  謝如安嘴裡含著蘋果含含糊糊道:「可是哥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的特效,最後電影成品出來肯定特別難看,而且精靈族王子……我才不要接這樣的角色。」

 

  這電影確實是找上了謝如安,但是在許久那裡就給涮下來了,意料之外讓謝鐸銳知道了,謝鐸銳卻讓許久帶給了謝如安,這小屁孩最近狀態不好,有個什麼事情分分心也不錯。

 

  「要是不想接就別接,沒關係,你最近要期末考試了吧?雖然不能去學校,但是在家裡也能複習,到時候我會送你去考試的。」謝鐸銳揉了揉謝如安的頭髮站起來,「我去做飯,你先坐會兒。」

 

  謝如安點點頭,專心地抱著果盤,臨了又突然想起來一事兒,連忙叫住謝鐸銳,「哥,今天關立軒和鈴鐺想來家裡吃飯,我答應了。」

 

  謝鐸銳想了想點點頭,看了眼冰箱,食材顯然不夠,乾脆道:「去外面吃還是點菜叫道家裡來?鈴鐺既然來了,翟行肯定也得追過來,正好叫上簡尤和郭飛一起吃個飯,你覺得怎麼樣?」

 

  「好啊!也好久沒見到簡尤哥了,對了,簡尤哥和簡二叔的事情……怎麼樣了?」

 

  謝鐸銳忍不住回到客廳拍了拍謝如安的腦袋,祥怒道:「你怎麼什麼事情都知道?到底瞞了我多少事情?」

 

  謝如安嘿嘿笑:「我瞞著誰也不可能瞞著你啊!」

 

  小屁孩,越來越得寸進尺,謝鐸銳失笑,看著謝如安的笑容心裡也鬆快了下來,他剛坐回沙發上,那小屁孩就黏了過來。

 

  最近他越來越黏他,只要是兩個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這孩子恨不得長到他身上去。

 

  晚上果然是大家一起吃的飯,翟行當年學習不好飽受摧殘和鄙視,混了個大學畢業之後開始搞房地產,總也算是混出了點路子,幾人好久不見,將幾個小孩子放到一堆,晚上喝了好一會兒的酒。

 

  翟行生意上出奇的精明,但是對待這些老朋友卻依然大大咧咧,酒足飯飽之後,他醉醺醺地拍著謝鐸銳的肩膀感慨萬千道:「你們家那二叔啊,那是真欠揍啊!我翟行活了這麼多年沒見過這麼愛找死的人啊!」

 

  謝鐸銳和其餘幾人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無奈,謝鐸銳敷衍道:「是啊是啊,我也覺得他很欠揍。」

 

  「不過說真的啊,」郭飛喝了口酒,道:「你們家那二叔也是挺牛,這次他這一個案子牽扯出來多少人,除了周家之外下馬了好些人,顧老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人,這是要大換血了,再過一個月,只需要一個月,你就能看到報紙了。」

 

  「你不在意這個倒是還好,」郭飛笑笑,「稍稍注意些就能感覺到大變動,對於我來說倒是個機會,替我謝謝你二叔了。」

 

  謝鐸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這話你有本事去跟我家老爺子說去,我覺得你們家老爺子還挺仗義,我本來以為這事兒吧,你們家老爺子坐壁觀花就是最好的了。」

 

  「我們家老爺子是善人。」郭飛放下酒杯掏出手機玩遊戲,手指瞬間在手機上飛了起來。

 

  「……」謝鐸銳不忍直視,轉頭看向簡尤,「對了,你聽說薛東的事情了嗎?我家都收到請柬了。」

 

  「請柬?」簡尤原本正在和簡至衡說話,聞言一愣,「薛東要結婚?」

 

  謝鐸銳心情複雜,他和薛東那麼多年的兄弟,儘管自從程嘉澍那次的事情之後疏遠了許多,但是小時候的情分還是在的,薛東做的事情還不足以讓他像是厭惡程嘉澍一樣地厭惡他。

 

  「他和孟青青要結婚了,請柬發到家裡來,我媽提了一句,說是最近薛家鬧翻了天,他爸本來給他介紹了一女孩兒,也算是門當戶對吧,可薛東腦子是直的,要死要活地只要孟青青,這不,薛東自己把請柬發下來,薛家卻不承認這樁婚姻,我家裡人都不知道是去還是不去。」

 

  翟行已經迷迷糊糊地趴到了桌上,聞言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也收到了請柬,可嚇死我了,沒想到他真要結婚……」

 

  簡尤嚴肅下來,想了想皺眉道:「孟青青這些年在圈內的風評可不太好,好些導演和製作都跟她有沾染,薛東跟這樣的人結婚……這以後可有的好玩了。」

 

  「薛家看人自然比薛東准,把孟青青的十八輩底子都調查清楚了扔到薛東面前,薛東還咬死了是他爸媽陷害誣賴孟青青,」謝鐸銳說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薛東喜歡孟青青那麼多年,當年被孟青青利用那麼多次都反應不過來,不自己吃點苦頭恐怕是醒不過來。」

 

  郭飛一心二用,玩著遊戲也忍不住吐槽一句:「現在回想起來,你們那兄弟做那事兒,找的那人,辦的那事兒,可真夠腦殘的。」

 

  說著當年的事情,簡尤又回想起了幾年前薛東做的事情,他和薛東感情深,薛東做出那樣的事情來之後簡尤心裡一提起就不好受,皺眉道:「薛家這些年不管他再怎麼樣都護著他,也是要他自己受點罪了。」

 

  薛東當年考的大學就很一般,大學畢業之後薛家看他身體素質不錯,這些年跟著老一輩的摸搶,槍法也很好,就動了心思想送他去參軍,正好磨礪磨礪他的性子,而且有薛家這個背景在,幾年就能在軍中站起身,也算是個不錯的出路。

 

  可是薛東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居然死活不願意去,還想跟著孟青青去跑龍套,差點把薛老爺子氣得進醫院。

 

  當時在京城中算是一大笑料了,儘管謝鐸銳和簡尤不想聽到他的事情,也聽到人背後議論了好幾次。

 

  說到這些話題,氣氛略有點壓抑,謝如安和關立軒正窩在一起竊竊私語,時不時就偷偷看看謝鐸銳,翟愛琳眼珠子一轉,嘿嘿笑著從包裡摸出能擦洗的水性筆,揮舞著就朝他已經睡著的哥哥去了。

 

  謝鐸銳看翟愛琳在翟行的臉上畫出一隻俏皮的花貓,忍笑不已,轉過頭看了眼謝如安,看到那小孩傻兮兮的笑容,覺得躁動的心思都沉寂了下來。

 

  吃完飯,一點沒沾酒的簡至衡送翟行和翟愛琳回來,郭飛聰明地帶著司機一起來的,謝鐸銳給關立軒叫了輛車給送了回去。

 

  謝鐸銳暗地裡觀察了簡尤和簡至衡一晚上,可惜兩位都是演技高手,愣是沒讓謝鐸銳看出什麼來,簡至衡去車庫開車,謝鐸銳忍不住低聲問簡尤,「你們倆的事兒,你們家裡人現在什麼態度?」

 

  「之前一直不同意,」簡尤倒也沒隱瞞謝鐸銳的意思,苦笑道:「在家裡相當於是軟禁了,差點都把我送出國了,出了這次的事兒……老爺子態度比之前好點兒了,慢慢來吧,這種事情急不得的,說句大不孝的話,最後家裡人總是會妥協的。」

 

  謝鐸銳點頭,「簡至衡什麼態度?」

 

  說到簡至衡,簡尤的表情都柔和了下來,「說實話,我真沒想到他能站出來。」

 

  「那就行,」謝鐸銳拍怕他的肩,道:「爭取這次的事情解決完之後就別再回去了,抓住這個契機。」

 

  「我懂,」謝如安看了眼正在和翟愛琳說話的謝如安,意味深長地看著謝鐸銳道:「你和小安現在算是……成了?」

 

  謝鐸銳失笑,摸了摸鼻子,「你看出來了?」

 

  簡尤想笑,最後卻嘆了口氣,「小安看你的眼神那麼明顯,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郭飛想必心裡也有數,也就只有翟行這種二愣子才看不出來了,以後的路……你們會比我們好走。」

 

  謝鐸銳深深地看了眼謝如安,點了點頭。

 

  簡至衡開著車過來,打開車窗招呼了一聲,謝鐸銳和簡尤一起把翟行抬進了車裡,等到他們走後,謝如安才笑眯眯地吊住謝鐸銳的手臂,「哥,他們都走了,咱們怎麼回去?」

 

  「怎麼回去?你還想走回去嗎?」

 

  謝如安失笑。

 

  寒冬,月光如水,京城開始飄雪,遠處漸漸染上白霜,謝如安卻隱隱感覺到,可能春天就快來了。

 

  一個月以後,盛天啟以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盛天啟庭審的一個星期之後,最高人民法院判處謝康成三十年有期徒刑,沒收個人財產,剝奪政治權利終身,謝家沒有再提起上訴。

 

  謝康成入獄之後的半個月裡,在京城叱咤了幾十年的周家垮台,報紙新聞陸陸續續播出了無數官員落馬或降級處罰的消息,周家一脈被連根拔起,謝鐸銳看著名單上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名字,這才真正意識到,自家老爺子和老爸最近到底在做什麼。

 

  謝鐸銳送謝老爺子去了顧老的住處,至於兩位老人聊了什麼,謝鐸銳就不得而知了。

 

  周家的垮台引起一片腥風血雨,無數和周家有所牽連的人惴惴不安,但是謝家卻似乎已經忘記了這些事情——因為春節來了。

 

  謝如安在家裡窩了整整一個月,到了期末考試的時候謝鐸銳才把謝如安送回學校考試,沒想到這小屁孩一個月沒上課卻還是考了年級第一,算是這個烏煙瘴氣的年末,給謝家的第一個驚喜。

 

  年底事情多,R·J忙成了一團,簡尤自事情解決以後就被自家老爺子召喚了回去,謝鐸銳再次忙成了一隻陀螺。

 

  盛榮娛樂被查封,原本和盛榮合約未結束的藝人紛紛向盛榮提起訴訟,要求盛榮賠償,盛家三兄弟也真和藝人們鬧上了法庭,最後賠得血本無歸,就連盛天啟當年打下來的老本也賠了個精光,想來就算是盛天啟手眼通天,有本事從監獄裡出來,也再也沒有了資本東山再起。

 

  原本盛榮娛樂旗下的藝人在和盛榮解約之後,大多數選擇了R·J娛樂簽約,蔣世清選擇了幾個自己早有意向的,其他的都沒有理會。

 

  年三十的前一天,謝鐸銳還在公司進行最後的歸整,他每天早出晚歸,謝如安最近見到他的機會很少,終於忍無可忍在快要下班的時候摸到了公司。

 

  助理還守在謝鐸銳的辦公室外,做好今年最後一天的工作,謝如安把手裡的禮物遞給助理小姐,笑道:「蘭姐,新年快樂。」

 

  助理接過禮物一笑,「謝謝小安,又來找謝總呀?謝總也馬上就下班了,你直接進去找他吧。」

 

  謝如安點點頭,直接推門進去了。

 

  謝鐸銳正在收拾自己辦公室的東西,有些文件是必須要帶回家的,他剛裝好最後一份文件,就看到謝如安從門外鑽了進來。

 

  那小孩兒笑得見牙不見眼,整個裹成了一個球,笑嘻嘻地朝他膩過來,「哥,新年快樂!今晚跟我回家吃飯吧?」

 

  謝鐸銳緩緩露出笑意,看了眼門已經被他反鎖上了,忍不住一笑,把人拉進懷裡直接親了下去,唇齒間黏黏膩膩的都是謝鐸銳不宣於口的愛意。

 

  寶貝,新年快樂,希望你每一年都可以如你的名字一樣,如意安康。

 

 

第六十六章

 

  二零零七年四月,第十三屆金花獎頒獎典禮現場,星光璀璨。

 

  影后楊怡潔一襲墜地晚禮服,手裡拿著紅金相印的卡片,與站在身側的上一屆最佳導演獎獲得者杜則相視一笑,「今年由我和杜導來頒發這個獎項,杜導知道為什麼嗎?」

 

  杜則笑道:「因為我們曾經都擔任過無數次配角。」

 

  「沒錯。」楊怡潔優雅地點頭,「但是配角有時候卻是最重要的,最不可缺少的,讓我們來看看,今年不可缺少的第十三屆金花獎最佳男配角的提名有……請看大屏幕。」

 

  周學升,《荒誕公寓》。

 

  夏青,《濃情蜜意2》。

 

  ……

 

  謝安,《一九三八》。

 

  大螢幕上正陸續展示著最佳男配角入圍電影片段,謝如安和謝鐸銳坐在一起,大屏幕上出現自己的臉的時候笑容依舊淡定沉穩,倒是謝鐸銳看起來比他還要緊張。

 

  頒獎嘉賓還在說話,謝鐸銳忍不住探身湊到謝如安耳邊,低聲道:「早知道會這麼緊張,之前就應該直接去問清楚,你說我當時裝什麼風度大氣。」

 

  謝如安失笑,已經褪去少年人青澀稚嫩的臉龐變得成熟了起來,他忍不住朝謝鐸銳那邊靠了靠,低聲道:「沒關係,沒得獎也無所謂,這次好多老牌演員,我還太年輕了,估計組委會不會讓我拿這個獎。」

 

  「年輕怎麼了?能力不分年紀,我覺得你沒問題。」鏡頭不斷地打過來,謝鐸銳笑著拍了拍謝如安的肩,「不過也沒關係,要是沒得獎,哥給你補上。」

 

  杜則一眼看到楊怡潔手裡打開的卡片,眼睛一亮,聲音興奮起來:「最佳男配角的得獎者是——」

 

  謝如安笑意更深,興致盎然地看著謝鐸銳,「你要怎麼補上?」

 

  「你想要什麼都行,」謝鐸銳溫柔道:「你在我心裡永遠是影帝。」

 

  「謝安,《一九三八》!恭喜謝安獲得第十三屆金花獎最佳男配角!」

 

  燈光和攝像頭立刻追到了謝如安的身上,全場爆炸開掌聲,到場的粉絲已經尖叫了起來,前後的人紛紛起身向謝如安道賀,謝如安愣住了,尚未反應過來,就先被謝鐸銳給扯進了懷裡。

 

  「小安,看來不需要我替你補上了。」

 

  從他第一部電影到現在,已經整整過去了十年,謝鐸銳感慨萬千,恨不得就此把人抱在懷裡再不放手。簡尤在旁邊看了幾秒,發現謝鐸銳一點沒要放手的意思,無奈地嘆了口氣,自己也跟著抱了上去,三人摟成了一團,簡尤一上手,《一九三八》的劇組人員干脆也歡天喜地撲了上去,最後成了一個巨大的人球,將謝如安給圍在了最中間。

 

  「恭喜小安!」

 

  「小安好牛!恭喜!」

 

  「恭喜恭喜!太棒了!快上台吧!」

 

  ……

 

  謝鐸銳最後忍不住抱著懷裡的人揉了揉,儘管馬上就要滿18歲的謝如安已經長高了許多,但是被謝鐸銳抱在懷裡的時候還是如同小時候一樣的乖巧,謝鐸銳笑著將人放開,看著他的小孩長大,飛向更遠更美好的舞台。

 

  謝如安深吸了一口氣,步伐堅定地走上台,從杜則的手裡接過了獎盃,他眼裡微微有些濕潤,笑容真摯卻淡定。

 

  「這是我第二次站上這個舞台,下個月我即將成年,這個獎項對於我來說意義非凡,也算是提前拿到的生日禮物,抱歉,我有些語無倫次,我實在是太驚喜了。」謝如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台下,他上輩子拿獎拿到手軟,到後來連影帝都不能讓他心潮澎湃,沒想到時過境遷……他居然有些想哭了。

 

  謝如安的目光不由得在人群中尋找謝鐸銳,直到和謝鐸銳目光對視,他才繼續道:「我八歲開始演戲,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年,這十年裡我不斷地尋找著轉變和突破,謝謝《一九八三》的導演李導,還有所有的工作人員對我的支持和鼓勵,當然還有我可愛的粉絲們,謝謝你們,我愛你們。」

 

  「最後……我的父母家人,最重要的是我的哥哥,這麼多年以來不管遇到什麼他都一直支持著我,」謝如安揚了揚手裡的獎盃,沖謝鐸銳歪著頭笑道:「哥,獎盃我拿回去擺在你的辦公室。」

 

  燈光攝像頭立刻跟到謝鐸銳身上,謝鐸銳神色已經平復了下來,聞言笑著點了點頭,頗有些縱容的意思。

 

  謝鐸銳知道謝如安的意思。

 

  謝如安在他心裡永遠的影帝,而謝如安的所有榮譽,都有他的一半。

 

  這是屬於他們的,獨特的甜言蜜語。

 

  謝如安參演的兩部電影《一九三八》和《催眠》分別入圍了最佳男配角和最佳男主角,最佳男主角他肯定不會獲獎,只是走個過場拿個資歷而已,能在那麼多電影中脫穎而出入圍,已經是對這個十八歲的「老」演員最大的肯定。

 

  雖然謝如安未曾憑著《催眠》問鼎影帝,但是《催眠》卻成為了該屆電影節無可爭辯的最大贏家,該電影連續斬獲最佳女主角,最佳導演獎,最佳剪輯獎和最佳服裝設計獎以及最佳音效獎,《一九三八》除了謝如安的最佳男配角之外,還拿下了最佳編劇獎。

 

  謝如安成為了本屆電影節除影帝影后外最耀眼的明星。

 

  「你們家小安挑電影和導演的眼光真是相當好啊,」謝如安還沒回位置,簡尤摸了摸下巴,沖謝鐸銳道:「這兩年拍的電影不多,但要不然就是票房驚人,要不然就是各大電影節的寵兒。」

 

  自謝如安獲獎之後,謝鐸銳的精力已經沒有放在頒獎典禮上了,聞言笑道:「是啊,你也不看看是誰的弟弟。」

 

  「……」簡尤嘖了一聲,想鄙視他,但是看著謝鐸銳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又忍不住笑道:「不過你們家那寶貝演技確實很驚豔,連至衡看了《催眠》之後都讚不絕口,要不是年紀太小了不合適,這次的影帝估計就是他了。」

 

  謝鐸銳搖搖頭,用餘光看了眼前幾排那位三十幾歲的影帝,沉聲道:「《催眠》確實很不錯,小安這麼多年的電影裡,我個人最喜歡的也是這部,但是還不夠,我覺得他還可以做到更好,再等個五年,不用我捧,小安就能走到影帝的位置上。」

 

  「五年……」簡尤唏噓道:「那也才二十三歲,最年輕的影帝,我發現你對小安的期望值很高啊。」

 

  「他必須得靠著自己站在業內最高的位置上,」謝鐸銳眼神深邃,「然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旁人都動不了他,簡尤,你懂嗎?」

 

  簡尤一愣,看了眼遠處正要回到這裡的謝如安,「我明白,不要著急,慢慢來,他還年輕,你看我和至衡磨了這麼幾年,我們家老爺子現在不也默認了嗎?」

 

  謝鐸銳點點頭,看到謝如安就忍不住露出笑容,謝如安還年輕,但是自己卻已經不再年輕了,前兩年因為謝康成的事情老爺子身體不太好沒有精力,去年身體好起來之後,也許是年紀大了,注意力就轉移到了自己的婚姻問題上。

 

  連最小的謝信然都將女朋友帶回家了,自己在老人家眼裡還瞭然一身,謝鐸銳想到就頭疼。

 

  「哥,」謝如安神采飛揚地坐回位置,戳了戳謝鐸銳的手臂道:「待會《催眠》慶功宴,哥哥你們是投資方,會一起的對吧?」

 

  謝鐸銳笑笑,幫他擦掉額頭上的汗,「不了,我之後還有事要忙,我已經跟導演他們說過了,待會我這邊的事情結束之後給你打電話,然後咱們一起回家。」

 

  「今天是回爸媽那裡還是回咱們家?」謝如安眼睛亮起來,轉過頭一眨不眨地看著謝鐸銳,眼裡寫滿了期待。

 

  謝鐸銳心裡一動,冠冕堂皇地笑道:「到時候回去太晚了,會打擾到爸媽休息,直接回我們家吧。」

 

  謝如安笑意更深,堪堪把持住自己淡定溫和的一張臉。

 

  謝鐸銳去年就從家裡搬了出來,在距離家裡大約一個多小時車程的地方買了套房子,裝修是和謝如安一起搞的,家具也都是兩人親自選出來的,雖然謝鐸銳不說,但是兩人都清楚這是屬於他們倆的家。

 

  謝如安漸漸長大,十八歲的少年身量已經大致長成,眉眼精緻,被謝鐸銳養得白白嫩嫩,雖五官不算是多漂亮,但是看著讓人十分舒服,連續兩年被粉絲和媒體評為最有親和力的明星。

 

  對人禮貌有加,對媒體也很溫和、有問必答,對粉絲也很體貼,但是接近他就會發現這小男生看著一副溫和可親的樣子,其實骨子裡卻十分疏離冷淡,就是這個一個人,偏偏一回到家就立刻變成了個大袋鼠,謝鐸銳走哪他都要跟在屁股後面撒嬌,謝鐸銳在書房工作他也要窩在旁邊看書才舒坦,黏人得不得了。

 

  而謝鐸銳不但不頭疼,反而十分喜歡和享受他這種黏人方式。

 

  謝鐸銳骨子裡是個很大男子主義的人,他期待著謝如安的成長,他想要看著這個自己一手養大的小愛人,從男孩變成頂天立地的男人,變成所有人敬佩和仰慕的影帝,可是卻不想讓謝如安脫離他的掌控。

 

  頒獎典禮結束,謝如安要跟著《催眠》劇組一起出去,外面已經守著一大批的記者了,謝鐸銳和簡尤待會還有生意要談,和周圍的人寒暄了幾句之後就走出了會場。

 

  謝鐸銳以為所有的記者都去了藝人出口,沒想到還有特意在停車場等著他的。

 

  「謝總!」這個記者不知道是哪個小報社的,長著一副剛畢業的菜鳥樣兒,身後就孤零零地跟著一個攝像,看到謝鐸銳和簡尤的時候還磕巴了兩句,看謝鐸銳和簡尤停下腳步,微微紅著臉道:「謝總,我想對你做個簡單的採訪,您能回答我幾個問題嗎?」

 

  謝鐸銳對新人向來很寬容,聞言看了看手錶,和簡尤對視一眼,點頭道:「行,抓緊時間,我待會還有應酬。」

 

  那小記者沒想到謝鐸銳這麼好說話,愣了愣才驚喜道:「太感謝謝總了!請問您的弟弟謝安這次入圍了最佳男主角,斬獲了最佳男配角,您的心情是怎麼樣的?」

 

  謝鐸銳將那小記者看了看,挑眉道:「我當然很開心,很為他驕傲,他為這兩部電影付出了非常多的努力。」

 

  「謝安說要將這麼珍貴的獎盃放到您的辦公室,那謝安以前的獎盃也是放在您的辦公室了嗎?」

 

  謝鐸銳笑笑,「這倒是沒有,這是第一個即將放到我辦公室的獎盃,不過,以前的獎盃都放在我們自己家裡了。」

 

  「……」小記者又問道:「這意思是說,你們兩兄弟的感情非常好嗎?」

 

  「當然,他是我的弟弟,我們感情當然很好。」這小記者幾句話都問不到重點上,謝鐸銳的耐心終於耗盡了,「好了,我要趕時間了,有機會下次再聊。」

 

  說完之後謝鐸銳沖那小記者笑笑,沒給他再說話的機會,直接上車走人了,他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所有記者都跑去前面搶新聞的時候,他會窩在這裡了。

 

  簡尤挑眉笑道:「不陪小孩子玩了?」

 

  四月,初春,天氣已經漸漸暖和了起來,謝鐸銳一上車就脫掉了西裝,將規整梳理好的頭髮弄亂。

 

  謝鐸銳聞言笑笑,「行了,別打趣我了,對了,你今天沒開車來,待會應酬結束你怎麼回去?」

 

  「至衡晚上沒事,他是老闆什麼時候下班都可以,」簡尤道:「他會來接我,小安那邊電話不一定能打通,你還不給你們家打電話報告消息?」

 

  謝鐸銳恍然,拍了拍額頭,「今晚事情太多,我都忘記了,幸好你提醒我,不然我們家老爺子肯定又要念叨我了!」

 

  謝鐸銳連忙給家裡人一一打了個電話報告消息,又解釋了一番之後兩人要做的事情,再三保證慶功宴結束之後就會回家,這才掛斷了電話。

 

  兩人工作徹底結束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他們剛走出酒樓,就看到一輛車以十分風騷的走位在兩人面前停了下來,內側的車窗被放了下來,露出簡至衡更加風騷的表情,此人笑眯眯地道:「哎呀,寶貝兒快上車,這個時間差點沒困死我,哎喲,原來大謝也在啊,我眼裡只有我們家小簡寶貝兒,沒看到你不好意思啊,小謝呢?」

 

  簡尤十分習慣簡至衡的講話風格,淡定地上了車,謝鐸銳囧囧有神,無奈道:「謝如安在慶功宴,你們先回去吧。」

 

  簡至衡舔了舔唇,笑道:「春宵苦短,我們先走了。」

 

  簡尤:「……」

 

  「……」謝鐸銳:「……快滾吧。」

 

  簡至衡大笑,再次將車風騷地轉向,開遠了。

 

  謝鐸銳扶額,他已經儘量去習慣簡至衡這種作死欠揍的言談風格,但是目前看來尚未成功。

 

  名臣酒店國際宴會廳,《催眠》劇組和《一九三八》劇組的人已經醉成了一片,謝鐸銳剛走進去,新晉影后戚珊就醉濛濛地塞給他一杯酒。

 

  「來!喝!」

 

  謝鐸銳哭笑不得,繞開了戚珊朝裡走,唯一還神志清醒的《一九三八》導演李茂見他進來,端著杯酒過來和他碰杯,「謝總!來,咱們喝一杯!」

 

  ……雖說是最清醒的,但是李導已經不能走直線了。

 

  面對大齡禿頭導演謝鐸銳沒了忌諱,豪爽地和他喝了一杯,接著在人群中看了看,問道:「謝安呢?」

 

  「小安啊?他今天是徹徹底底的主角啊!所以喝得有點多,哈哈,喝多了喝多了,」李茂拍拍腦袋,瞪大眼睛找了找,呢喃道:「剛才看到小安被Alice她們拉著聊天去了,現在在哪……」

 

  李茂又喝了一杯酒,表情越來越茫然,謝鐸銳無奈,這群人得喝了多少,「好了,我知道他在哪裡了,李導你也別找了,先坐會兒吧。」

 

  李茂點點頭,剛把酒杯放下,準備坐到一邊的沙發上,結果一個沒坐穩,順著沙發就滑了下去,謝鐸銳無語片刻,正準備把人拉回沙發上,就突然被李茂一把抱住了大腿。

 

  謝鐸銳:「……」

 

  「嗚嗚嗚……」李茂抱著他的大腿失聲痛哭:「我活了快四十年了啊,導了那麼多部片子,怎麼還是沒有出息啊!每年金花獎我都入圍,可怎麼就是不得獎呢……嗚嗚嗚……老天對我太殘忍了啊……」

 

  謝鐸銳:「……」

 

  「嗚嗚嗚,我捧了好幾個影帝影后了,怎麼自己就是不得獎呢……」

 

  ……

 

  李茂哭得慘烈極了。

 

  一個年近四十歲的禿頂老男人抱著大腿嚎啕大哭的樣子實在是很沒有美感,尤其是你還不知道這個人會不會把鼻涕也擦到自己身上,謝鐸銳毛骨悚然,心說這李茂清醒的時候看著還有點人樣,怎麼喝醉了酒這麼不是人!

 

  他正準備把腿上掛著的李茂甩開,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哥?」謝如安喝得頭暈腦脹,努力瞪大眼睛看著謝鐸銳,疑惑道:「你和李導在幹嘛?」

 

  「……」謝鐸銳轉頭看謝如安,謝如安臉頰泛紅,眼睛裡滿是水汽,一看就知道喝了不少,估計現在都不是清醒狀態,他頓時頭更疼了,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李茂扔到一邊,快步走過去把謝如安拉進懷裡,蹙眉問道:「喝了多少?」

 

  「嗝——」謝如安感覺到熟悉又舒服的懷抱,在他懷裡蹭了蹭,傻笑道:「我沒有喝酒。」

 

  一身的酒氣,臉上還滾燙,這還叫沒有喝酒,自己說了多少次不能在沒有自己或者許久在的場合喝醉,也不知道被這個小醉鬼忘去了哪裡,謝鐸銳被他氣得想笑,捏了捏他的側腰,壓低聲音道:「看我回去不揍你。」

 

  謝如安一臉滿足,抬起頭迷迷濛濛地看著他,繼續傻笑道:「隨便揍,哥,要打屁股嗎?我要洗澡,洗乾淨了你再打,好不好?」

 

  ……

 

  打個屁!

 

  謝鐸銳哭笑不得,恨不得現在就把人放倒揍一頓,看他以後還不長教訓,可又被他這幅樣子勾得喉嚨發乾,心猿意馬,最後謝鐸銳嘆了口氣,挫敗道:「行了,小醉鬼,我先帶你回家吧,等你醒了再跟你算賬。」

 

  謝如安已經聽不太清他在說什麼了,昏昏沉沉間聽到「回家」二字,頓時又朝謝鐸銳身上黏了些,嘟囔道:「嗯,我要回家……」

 

  此時除了幾個藝人的助理尚且清醒之外,其餘人已經全部喝趴下了,宴會廳裡倒成了一片,《催眠》的導演甚至十分親密纏綿地抱著《一九三八》的編劇睡在了一團,傷眼極了。

 

  謝鐸銳看了一陣,實在是頭疼,乾脆只叫人看好這裡,別讓其餘人進來,又讓酒店的人將空調溫度調高,最後抱著謝如安這個小醉鬼回家了。

 

  ——那群妖魔鬼怪愛怎樣就怎樣吧,自己只要管好自家這個寶貝就行了。

 

  謝如安原本就已經很是黏人,喝醉了酒之後更加黏人,他不哭不鬧,就只迷迷瞪瞪地抱住謝鐸銳,死活也不放手,謝鐸銳一想要掰開他的手,小醉鬼同志就一副很不樂意的樣子,看得謝鐸銳總覺得自己是在欺負他。

 

  最後無法,謝鐸銳也開不了車,只好叫了出租車回家。

 

  在車上,怕司機看到謝如安這幅鬼樣子,謝鐸銳還想用外套蓋住謝如安的臉,沒想到謝如安根本沒讓他憂心這個問題,上車之後就半躺進了他的懷裡,把腦袋擱在了他胸前。

 

  司機用奇怪的眼神偷偷瞄了他們一路,謝鐸銳實在是無言以對,只好掩面。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謝鐸銳把人折騰下車,初春的涼風一吹,謝如安總算是清醒了一點,謝鐸銳被纏得精疲力盡,看他睜開眼睛,正想把這隻袋鼠放到地上讓他自己走路,結果謝如安抬眼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眼底突然冒出笑意,然後劈頭蓋臉地朝他親了過去。

 

  謝鐸銳頓時嚇得魂飛魄散,謝如安親了就走,吃了他豆腐,笑得很是滿足。

 

  謝鐸銳:「……」不得了,以後可能要翻天,必須要找個什麼時候收拾他了。

 

  到家的時候謝鐸銳的理智已經瀕臨崩潰了,但是醉鬼謝如安毫無所覺,剛打開門就又蹭到謝鐸銳的懷裡,抱著他抬起頭啃他的下巴,一副依戀的樣子。

 

  帶著酒香的灼熱呼吸噴灑在謝鐸銳頸邊,謝鐸銳的眼神慢慢變深。

 

  「哥,我熱,要脫衣服……」

 

  「……操!」

 

  謝鐸銳忍無可忍關上門,反身將不知好歹的小醉鬼壓到了牆上,兇狠地親了下去。

 

  小醉鬼眼裡閃了閃,反手抱住,伸出舌頭舔了舔他。

 

  ——真是將找死這件事做得出類拔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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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謝總:……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第六十七章

 

  現在就這樣了,再長大點可怎麼得了,謝鐸銳憂心忡忡,內心深處卻又覺得享受極了。

 

  雖說極力克制,但是謝鐸銳畢竟不是個聖人,他一早就受不了了,他忍了兩三年,就想等著謝如安正式成年,如今近在咫尺,可不能功虧一簣,不過雖然更深入的事情還做不了,但是給自己一點福利還是可以的不是嗎?

 

  再說了……

 

  謝鐸銳忍無可忍,直接攔腰抱起謝如安上了樓,謝如安眼底儘是笑意,扒拉著謝鐸銳的下巴啃個不停。

 

  謝鐸銳:「……你能稍微安生兩分鐘嗎寶貝兒?」

 

  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自己就算是能忍住,懷裡這位怕是也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他。

 

  謝如安本來就黏人,恩,各種方面,喝醉了之後更是黏人得不行,兩人折騰了許久,謝鐸銳才帶著已經暈乎乎睡過去的謝如安去洗澡,最後換了床單一起滾到了床上,謝鐸銳舒服地打了個哈欠,把懷裡的人抱緊。

 

  謝如安咂了咂嘴,滾進了謝鐸銳的懷裡,謝鐸銳失笑,扯過被子把人嚴嚴實實地裹好,這才閉上了眼。

 

  睡意昏沉的時候,謝鐸銳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之前簡至衡的那句春宵苦短,頓時一陣囧囧有神。

 

  謝如安嘴角始終帶著笑意,在謝鐸銳懷裡蹭了蹭,滿足地睡了過去。

 

  上輩子影帝秦文應酬不斷,圈內知名的酒量了得,混跡娛樂圈多年從未醉倒過,至於為什麼重生一世變成了個一杯倒,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天一早,謝鐸銳難得沒有理會自己的生物鐘,一覺睡到自然醒,然後神清氣爽地起了床。謝如安還裹在被子裡睡著,謝鐸銳藉著窗外的陽光看了看他,最後在他唇上親了親,起床去做了謝如安喜歡的早餐。

 

  謝如安學習能力非常強,但偏偏在廚房方面一直是個破壞大王,他多年來一直想要在廚藝方面有所建樹,但是每每精心做出來的食物總是讓人痛不欲生,謝鐸銳在連續兩年吃他親手做的生日大餐之後,終於狠下心將他趕出了廚房。

 

  謝鐸銳自己本身也不是多喜歡做飯,他也沒時間做飯,但是例如這種悠閒的清晨時間,他倒是很樂意享受為自己的小愛人服務的樂趣。

 

  怕謝如安宿醉難受,謝鐸銳起床之後就煮了湯,剛做好早餐,準備端著湯去把謝如安叫醒,安靜的房間裡就先響起了謝如安的手機鈴聲。

 

  謝鐸銳順著鈴聲一找,發現謝如安昨晚在門口脫的衣服還在原地,手機被纏在了衣服堆裡,謝鐸銳看著衣服就想起昨晚的場景,忍不住一笑,把衣服合著手機一起拿起來,來電人是許久。

 

  「喂?」

 

  「今天有通告你別忘記了啊,昨晚李導他們說你喝醉了,後來也不知道去哪裡了,是謝總帶你回家了吧?」許久道:「我正在來你家的路上,你快準備準備,隨便穿一套衣服就行,待會會有服裝師幫你準備。」

 

  謝鐸銳將衣服扔進洗衣機,笑道:「他還在睡覺,昨晚喝太多了,有點宿醉,今天的通告很重要?」

 

  許久一愣,立刻反應過來電話那頭是謝鐸銳,語氣立刻正直了,「謝總早上好,挺重要的,是小安和周敏顧燃主演的電影《玲瓏記》開機儀式,在下午兩點,昨天剛得了獎,今天這個不好不去,小安現在情況怎麼樣?」

 

  「你到了以後先在外面等著吧,我這就去叫他。」謝鐸銳看了看時間,立刻端著湯進了房間,「半個小時。」

 

  許久鬆了口氣,雖然知道謝鐸銳不是個心疼人起來就不顧忌工作的,但是心底還是有些擔憂,他這才道:「好,那麻煩謝總了。」

 

  謝鐸銳掛斷電話,謝如安已經迷迷糊糊醒過來,他剛坐到床邊,將手裡的湯在床頭櫃上放穩當,床上那位小朋友就已經滾過來抱住了他的腰,在他腰間蹭了蹭,黏糊糊道:「哥,我不想去工作,我要罷工!我要當米蟲,反正你也會養我。」

 

  「行啊,我又無所謂,我很樂意養著你,天天窩在家裡,我回家就能看到你,說不定還能長得胖乎乎的,那我直接給許久打電話說你不去了?」謝鐸銳笑著揉了揉懷裡小孩兒的臉,末了又忍不住湊下去親了一口,「你願意嗎?」

 

  謝如安是個相當敬業的人,除非是病得起不來床,或者是什麼很嚴重的意外,他幾乎沒有曠工的時候,簡尤經常戲稱他們倆是工作狂組合,這句話也不過就是想要跟自己撒嬌而已,謝鐸銳聽著他這個調調就忍不住想調笑兩句。

 

  果然,謝如安又哼哼唧唧地在他腰間蹭了半天,最終還是撐著謝鐸銳坐了起來,頂著一雙都沒完全睜開的眼睛看謝鐸銳,委委屈屈道:「哥,我頭疼死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謝鐸銳原本都準備不跟他算昨晚的那筆帳了,看到謝如安不知悔改還準備撒嬌的小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斟酌片刻,乾脆利落地將謝如安撂倒在自己的大腿上,他昨晚洗完澡之後就沒給謝如安穿衣服,此時謝如安全身赤|裸地趴在謝鐸銳大腿上,滿臉的沒反應過來。

 

  謝鐸銳嚴肅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清脆的一聲響,聽著讓人感覺羞恥極了。

 

  謝鐸銳感覺手感不錯,又輕輕拍了一巴掌,沉聲道:「我跟你說過多少遍,我和許久不在情況下不准喝酒,你當我說的都是廢話嗎?」

 

  謝如安:「……」糟了,裝過了,真把謝鐸銳給惹毛了。

 

  「我跟你說話呢,」謝鐸銳皺眉,厲聲道:「怎麼不說話了?昨晚不是厲害得很嗎?洗乾淨了我隨便打?恩?在外面就敢撲上來親我?」

 

  謝鐸銳原本只是想逗逗他,滿足自己某一方面說不出口的欲|望,沒成想卻越說越生氣,最後真的怒了,冷聲道:「謝如安,你哪裡來的膽子敢在外面就親我?這邊的記者本來就多,被人拍到你要怎麼說?最近寵得你沒分寸了嗎?!」

 

  糟了糟了,這人是真生氣了,昨晚他多少有一點醉意,但是大致上是清醒的,當時親上去完全是一時衝動,謝如安一陣發毛,也不敢掙脫,老老實實地趴在他的大腿上,小聲道:「哥,我錯了,我那時候就是沒忍住……」

 

  「沒忍住?這會兒你知道沒忍住了?」謝鐸銳皺眉,看他白白嫩嫩的臀瓣上泛起紅痕,到底是捨不得再下手,把人從大腿上抖下去,用被子裹好,看都不看他,沉聲道:「昨晚喝酒的時候怎麼沒想著之後可能會忍不住?之前許久一直推說你輕微酒精過敏不能多喝,你倒是好,昨晚把自己當成是酒葫蘆灌。」

 

  謝鐸銳原本真心想給他個教訓,讓他以後做事知道分寸,以他們現在的關係,如果被記者拍到在公眾場合熱吻,那事情可就真的大了,不說外界會如何,恐怕家裡人一輩子都沒辦法接受他們,可是到底是自己一手寵到大的人,他下不了狠手。

 

  他們倆要在一起太困難,他步步為營,容不得出一點差錯。

 

  雖然謝如安這些年在謝家混得就和謝家自己的親孫子沒差別,甚至比謝鈺豪還受歡迎得多,但是他畢竟不是謝家真正的血脈,如果老爺子在這種情況下發現他們的事情,必須要捨掉一個人的時候,謝如安會真正的站在風口浪尖,以老爺子的性格,恐怕就算是心痛,也不會放過他。

 

  這些事情他心裡都有數,他不想任何事情破壞他的計劃,包括謝如安這個小禍害。

 

  「哥……」謝如安知道謝鐸銳心軟了,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我錯了,真的,我以後再也不亂喝酒了,保證不會再喝醉了,你別生氣呀,氣壞了身體我也會心疼的,你也捨不得看我心疼吧?」

 

  這都是些什麼歪理。

 

  謝鐸銳無語地看了謝如安半晌,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腦袋,站起身把湯遞給他,「喝掉,然後起床洗漱穿衣服,許久應該就快到了。」

 

  謝如安歪著腦袋看了他一會兒,察言觀色覺得他可能不太生氣了,這才把湯接過來聽話地喝了,小心翼翼道:「哥,你不生氣了吧?」

 

  「我還怎麼生氣?」謝鐸銳氣得發笑,「你昨晚都以身相許了,纏人得要命,我還生什麼氣?」

 

  謝如安看了他片刻,接著迅速把自己裹進被子裡,悶聲笑道:「明明你自己也很享受啊,還差點都沒忍住,現在幹嘛這麼一副嫌棄的樣子!真是彆扭死了!」

 

  「……」

 

  謝鐸銳額角不斷抽動,恨不得把床上的人抱起來從窗口扔出去,誰愛要誰要去。

 

  ……

 

  他到底是因為什麼才這麼忍的啊!

 

  臨了要出門,謝鐸銳都還是寒著一張臉,謝如安知道他沒有真的生氣也不怕他,時不時就在他面前蹦蹦跳跳地撩撥人,出門前還拉住謝鐸銳的手撒嬌,「哥,我活動結束之後你會來接我吧?」

 

  謝鐸銳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自己回來。」

 

  「哥,你還在彆扭啊,」謝如安又忍不住笑,鍥而不捨地黏過去撒嬌,「可是我想要你來接我啊。」

 

  謝鐸銳冷冷地看了他一會兒,發現這位小朋友的笑容愈發燦爛,最後終於還是無奈地揉了揉額頭,在謝如安唇邊親了親,「行了,快滾吧,結束了給我打電話,晚上咱們回家吃飯。」

 

  謝如安不滿足,抱住他直接親了回去,最後走的時候看了看謝鐸銳的下半身,笑眯眯地道:「哥,你一定是忍太久了,最近一點都受不得撩撥啊!」

 

  謝鐸銳嘴角一抽,臉色鐵青地想把人抓回來揍一頓,謝如安大笑著溜走了,囂張極了。

 

  「哥,晚上見!」

 

  ……

 

  謝鐸銳哭笑不得,愈發想揍人了。

 

  R·J娛樂這幾年版圖擴大了許多,運營越來越上軌道,再加上R·J本部有不少能人,謝鐸銳手裡除了R·J之外還有不少投資,他花在R·J上的時間也比之前少了,直到他被孔敬已和鐘連給拉回來開會。

 

  謝鐸銳和簡尤開始進軍娛樂圈,首先就是通過電影,他們對電影都有不可說的情懷,所以R·J從創辦開始的重心就在電影方面,手裡的電影資源也比其他的公司多,在這方面很佔優勢。

 

  這些年唱片市場縮水嚴重,好些原本專注於唱片的公司都受到了不小的衝擊,而R·J在唱片方面向來佔小頭,反而照常盈利著。

 

  無論任何事情都是永不滿足的,這幾年現代都市青春偶像劇和古代仙俠偶像劇都收視很高,捧紅了不少人,R·J也動了這方面的心思,正好遇上了挺不錯的劇本,孔敬已覺得可行,想要用這個劇本試試水。

 

  一直到下午近五點,一群人才從會議室出來,孔敬已跟在謝鐸銳身側,一邊將筆記本電腦上的比例圖給謝鐸銳看,一邊道:「我覺得我們公司在這方面完全沒有問題,這些年新人很多,經過演技培訓班,多數的演技都已經合格了,甚至還很有些非常有天賦的,我和簡總的意思其實主要是,靠著偶像劇捧新人。」

 

  「確實,偶像劇不需要太大的演技,只需要一張好看的臉就行了,」謝鐸銳看了看,快步朝著辦公室走,道:「可是你如何保證付出能與回利劃上等號?不要跟我說剛開始的時候都會虧本,我不想聽到這樣的話,我的最低要求就是我剛才在開會的時候說的,如果想要說服我,拿出更多的數據來。」

 

  「能夠說服我的數據。」

 

  孔敬已無奈,「雖然你不讓我說,但是我還是要說,這是公司第一次試水,您的要求太高了,很有可能達不到。」

 

  「那就想辦法做到達到我的要求,我需要看到一份更讓人心動的策劃書。」謝鐸銳笑著拍了拍孔敬已的肩,鼓勵道:「老孔,我相信你可以的,加油。」

 

  孔敬已苦笑,恨不得把電腦砸到他頭上,他誠懇道:「老謝,你真是越來越像是個資本家了。」

 

  走到辦公室門前,助理幫他打開辦公室的門,謝鐸銳衝門外的孔敬已笑道:「我也沒辦法,大家的適婚年齡都到了,我得趁著你還沒老婆孩子的時候趕緊壓榨,等你結婚了再老是加班弟媳親自來公司,我會不好意思的。」

 

  「……」孔敬已:「我去做還不行嗎?」

 

  謝鐸銳失笑,點頭讓孔敬已去了,辦公室的門還沒關上,蔣世清就直接鑽了進來。

 

  「怎麼了?還有事兒?你手底下也有想塞進那部古裝偶像劇裡的小新人嗎?」謝鐸銳說了一下午,回到辦公室先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

 

  蔣世清失笑,無奈道:「孔經理確實是太纏人了一點,我都被他這一下午的唧唧歪歪給說得頭暈腦脹,明明是好事,讓他這麼一說我總是想揍他。」

 

  謝鐸銳耳邊現在都還迴響著孔敬已的聲音,深以為然地點頭表示贊同。

 

  蔣世清聳聳肩,將手裡的一份文件遞給謝鐸銳,「我找你是有其他的事情,這是戚珊的合約,她和公司的合約三個月之後就要到期了。」

 

  「戚珊?她不是昨晚才拿了金花影后嗎?」謝鐸銳拿過合約看了看,「續約吧,剛拿到影后就跳槽到別的公司,媒體要怎麼看我們?她什麼條件?」

 

  蔣世清皺眉道:「她經紀人上午才找我談了。」

 

  「哦?昨晚拿了影后,今天就來找你說續約的條件?這可真夠著急的。」謝鐸銳笑容淡了一分。

 

  「而且提出來的條件也非常不客氣,簽三年約,她經紀人要求新合約抽成高兩分。」蔣世清笑笑,「她野心不小,我和她談了整整一個上午,她咬死了不松口,說實話,如果戚珊不和R·J續約,就算是拿著這份合約,頂著新晉影后的光環,也會有公司接受,更不必說現在已經有不少的公司向她遞去了橄欖枝。」

 

  謝鐸銳思索片刻,將合約放下,「一分,我原本也是準備高一分,戚珊潛力無限,暫時的吃虧會贏得更為長遠的利益,幫我約個時間,我親自和她的經紀人談,順便把她經紀人的資料也整理一份給我。」

 

  「我也覺得一分可行,她現在身價水漲船高,片酬也高了不少,R·J不可能放走她,她經紀人可是個女強人,圈裡出了名的厲害,待會我去你助理那看看你的工作表,安排好時間再通知你。」蔣世清道:「戚珊和我關係還行,她在R·J待了好幾年,從個小配角混到影后,是對R·J有感情的。」

 

  謝鐸銳一笑,「我明白了,你先去吧,我也要下班了。」

 

  「又要去接你家寶貝弟弟?」蔣世清挑眉笑道:「我記得他今天《玲瓏記》開機?顧燃也去了,我忙著戚珊這邊的事情都沒顧得上。」

 

  「嗯,顧燃懂事得很,你去不去意義不大。」

 

  蔣世清失笑,「下個月是小安的十八歲成人禮吧?要辦嗎?」

 

  「肯定的,我已經在開始準備了,」謝鐸銳道:「這件事需要你幫忙,待會我讓鐘連去找你。」

 

  蔣世清眉尖一跳,苦道:「換個人行麼?我耳朵剛接受完孔經理的凌虐,你又讓鐘連那貨來折磨我?」

 

  謝鐸銳正直道:「沒辦法,如果他不跟你談,就要來跟我談,成人禮太重要,交給你我才比較放心,蔣總監,這是組織對你的信任啊。」

 

  蔣世清:「……你有沒有覺得你現在越來越不要臉了?」

 

  「有嗎?」下班時間到,手機已經接到謝如安好幾條短信了,謝鐸銳隨手回了條短信,披上西裝就往外走,笑道:「可能是年紀大了吧。」

 

  蔣世清:果真不要臉。

 

  晚上,謝鐸銳帶著謝如安回家吃了飯。

 

  宋瑞琴為了慶祝謝如安昨晚拿獎,特意準備了蛋糕,謝信然也帶著自己女朋友來了,關立軒和翟愛琳也在,謝鐸銳和謝如安剛一進門,就被禮花給炸了一身,謝鐸銳無語片刻,謝如安已經歡快地笑開了,他從宋瑞琴手裡拿了個禮花砲彈,直接就衝著謝信然幾人去了。

 

  謝鐸銳脫下西裝外套,看了眼頓時熱鬧起來的客廳,還有自己穩坐在一群瘋孩子中間淡定看報紙的老爸,無奈地對宋瑞琴道:「媽,小軒和鈴鐺他們還小就算了,信然都多大了,怎麼感覺脾氣沒比小安好多少。」

 

  「那是信然心態年輕,」宋瑞琴笑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十五歲的時候就像三十五歲?所以人家找了個也心態年輕的女朋友。」

 

  謝鐸銳:「……」

 

  宋瑞琴說到這事兒就覺得糟心,看了眼玩成一團的謝信然女朋友,語重心長道:「你比信然長得帥那麼多,還那麼有出息,為什麼就是找不到女朋友呢?你看看人信然的女朋友,長得好看又孝順,出得廳堂入得廚房,我都要羨慕盈秀了。」

 

  謝鐸銳頭疼欲裂:「媽……」

 

  「你公司裡那麼多漂亮姑娘,小安也拍電影,我知道演戲的不都是孟青青那樣的人,」宋瑞琴嘆氣,道:「只要你不找個孟青青那樣丟人現眼的,什麼樣的媽媽都可以接受,爸媽向來尊重你的選擇,你爺爺老早就等著抱重孫子了。」

 

  遠遠地,在玩鬧中的謝如安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朝他們這邊看了過來,眼裡隱隱的擔憂,謝鐸銳看得心疼又鬧心,最後只能道:「……媽,開飯吧,我餓了。」

 

  宋瑞琴皺眉,還準備說什麼,謝鐸銳連忙又道:「這事兒急不得,沒有有緣分的也沒有辦法,我都不著急,你們著急什麼?我才二十七歲,還年輕,R·J正處於上升期,我每天忙得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哪裡有時間談戀愛。」

 

  宋瑞琴看了他片刻,冷哼了一聲,轉頭就進了廚房,顯然很不樂意謝鐸銳,謝鐸銳揉了揉額角。

 

  好在今天來人太多,宋瑞琴也實在是顧不到謝鐸銳的私人問題上,之後也沒有再提,吃完飯之後各自回家,謝鐸銳親自送謝信然回家,順帶著把謝如安也給捎帶上了。

 

  最後謝鐸銳考慮片刻,還是直接回了自己家。

 

第六十八章

 

  一週後,孔敬已果真聯合手下熬夜拿出了一份讓謝鐸銳和簡尤都很滿意的策劃書,兩人仔細地看了一遍,謝鐸銳看了看孔敬已的黑眼圈和哀怨的眼神,忍不住笑道:「辛苦了。」

 

  孔敬已面無表情道:「如果謝總您能陪我們一起加班熬夜,我們辛苦也無所謂的,尤其是我們部門的女員工,一定非常有動力。」

 

  「那怎麼行,」謝鐸銳嚴肅道:「我不能搶了孔經理的風頭啊,尤其是在邱小姐面前。」

 

  孔敬已:「……」他是怎麼知道的?!

 

  「我不反對辦公室戀情,」謝鐸銳看孔敬已崩壞的表情,笑道:「邱小姐為人耿直豪爽,而且事業心很強,你們倆要是結婚了,我也就不用擔心壓榨你你老婆會介意了。」

 

  孔敬已:「……謝總,咱們談談這份策劃好嗎?」

 

  「早點把人徹底拿下,婚禮的事情都不用你們操心,公司會替你們操辦的。」

 

  「……」孔敬已:「謝總,您最近是不是太閒了?」

 

  居然都開始操心員工的家事了!

 

  謝鐸銳嘴角一抽,想到已經好幾天沒見到的謝如安,瞬間失去了和他對話的慾望。

 

  簡尤圍觀了一會,看到謝鐸銳被哽住的樣子失笑:「行了,人家本來就地下戀情,小兩口瞞得好好的,你還偏偏當面戳穿,鐸銳,你這是什麼惡趣味。」

 

  孔敬已:「……簡總您也沒好到哪裡去。」

 

  二十多歲的人居然還害羞?謝鐸銳看孔敬已微紅的耳垂,笑著轉移了話題:「我覺得這次比上次好了很多,上週我提到的很多問題都得到了完善或者解決,不過我還得再看看,你們先休息吧,之後我會再找你。」

 

  「嗯,這事兒……也不著急。」簡尤道:「今晚你們部門的人都去聚餐吧,隨便玩,公司報銷。」

 

  孔敬已點點頭出去了。

 

  謝鐸銳和簡尤兩人又就著這份策劃討論了許久,最後將大致問題都解決了之後,也差不多到了下班時間,簡尤給簡至衡發了個短信,約了晚上到外面吃飯,接著收起手機一看,謝鐸銳還很鎮定地坐著看文件。

 

  簡尤頓時就幸災樂禍起來,忍不住笑道:「小安不在家,你已經連回家的慾望都沒有了嗎?」

 

  《玲瓏記》劇組去了外地某偏僻山區取景,雖然謝如安接下來就要高考,但是本身學校目前的學習進度就已經是系統複習,蟬聯三年學校大大小小考試第一名的謝如安毫不在意,直接休假,然後帶著課本跟著劇組走了,山區信號很差,謝鐸銳經常一天都不能跟謝如安通個電話,短信更是這邊早上發出去,那邊晚上才能收到。

 

  算起來他走了近一週,兩人打過的電話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我是根本就不準備回家,」謝鐸銳笑笑,「我晚上九點半的飛機,那邊信號很差,公司的事情又要麻煩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簡尤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他這話什麼意思,無語地看了他幾秒,「我說大哥,你準備直接飛去片場?」

 

  謝鐸銳彷彿一點都沒意識到有哪裡不妥,淡定點頭,並且還指了指辦公室一角,道:「我連行李都已經準備好了,待一週左右,然後和小安一起回來。」

 

  「……」簡尤:「我可以罵髒話嗎?」

 

  謝鐸銳失笑,在一份文件上籤上名,「不可以,放心吧,我會儘量把事情做完,不會打擾你和簡至衡約會的。」

 

  簡尤心說我放心個鬼,你跑路了接下來必然又是我不停地加班,可謝鐸銳擔心謝如安的心情他也能理解,最後簡尤也只是無奈道:「一路順風,到了之後想辦法通知我,走之前把事情都交代好。」

 

  謝鐸銳笑著應下了。

 

  說起來謝鐸銳也覺得挺好笑,謝如安拍過許多部電影,基本上每個寒暑假都會有一段時間在外地,但是能聯繫上和不能聯繫完全是兩種感覺,謝鐸銳自己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這麼思念一個人,於是他乾脆利落地給自己訂了機票。

 

  晚上九點半,謝鐸銳準時上了飛機,近十一點的時候飛機準時到達機場,他已經提前安排好了人來接自己,再經過接下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和二十分鐘的步行,謝鐸銳終於到達了片場。

 

  劇組早已經收工,謝鐸銳用謝如安的小助理給的鑰匙打開門直接進去了,還沒忘記將房門反鎖。

 

  謝如安累了一天,已經睡著了,整個人都蜷縮在被子裡,只露出一雙眼睛,連謝鐸銳將過道的小黃燈打開他都沒有意識到,只是在被子上蹭了蹭,皺了皺鼻子,又朝被窩裡縮了縮。

 

  謝鐸銳小心翼翼地放下行李,在他光潔的額頭上親了親,聽著謝如安安穩的呼吸聲,只覺得一個晚上的奔波勞累都煙消云散。

 

  這小屁孩,沒有他在睡得居然也這麼香。

 

  看他睡得實在是舒服,謝鐸銳不想吵醒他,拿了換洗衣服準備去洗個澡然後睡覺,但是浴室的隔音效果似乎有些糟糕,他站在淋浴下,水放了沒過三分鐘,浴室門就被大力地推開了。

 

  霧氣繚繞的浴室裡,全身赤|裸的謝鐸銳:「……」

 

  謝如安穿著鬆鬆垮垮的睡衣,頭髮亂糟糟地頂在腦袋上,看到謝鐸銳立刻就撲了上來,也不管他是不是身上都是水,直接抱住了他。

 

  淋浴的水還沒來得及關上,瞬間把謝如安也給淋了個通透。

 

  謝鐸銳哭笑不得,也顧不上自己穿沒穿衣服了,連忙將淋浴給關上了,他感覺到謝如安的臉在自己肩上蹭了蹭,溫暖的感覺襲上心頭,他心裡不由地軟了下來,抱著人拍了拍,哄道:「怎麼了這是?恩?被我吵醒了?」

 

  謝如安點點頭,還是緊緊地抱著他,低聲道:「我睡覺之前還給你發了短信呢,你怎麼就過來了?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那樣我就不睡了。」

 

  「白天那麼累,怎麼能讓我們大明星不睡覺?」謝鐸銳溫柔地撫摸著他的後頸,柔聲道:「我今天上午臨時起意,這裡信號這麼差,我也就沒打電話,怎麼,我嚇到你了?」

 

  不是嚇到了,是高興壞了,謝如安眼尾有些發紅,鬆開謝鐸銳看了看,在看到謝鐸銳溫柔縱容的眼神時心裡一酸,沒忍住直接親了上去。

 

  「哥,我好想你。」

 

  謝鐸銳溫柔地和他接了個吻,蹭著他被吻得殷紅的唇瓣道:「我也很想你,所以你看我這不是直接來找你了嗎?」

 

  「嗯,」謝如安黏糊糊地膩在他身上,他剛才被水聲吵醒,本來嚇了一跳,可是隨即又看到了地上攤開的行李箱裡熟悉的衣物,一時興奮就直接撲進了浴室,這時候回過神來才有點不好意思,「不會影響你的工作吧?最近不是挺忙的嗎?」

 

  謝鐸銳看他衣服都濕透了,濕噠噠地搭在身上,怕他感冒,幫他把衣服脫了,又開了熱水淋在身上,笑道:「工作忙都是藉口,只要想空出時間來,怎麼都可以,再說了什麼有你重要?」

 

  謝如安任由他幫自己洗澡,聞言笑起來:「謝總,你是要美人不要江山嗎?」

 

  熱氣繚繞,謝鐸銳看了眼笑容得意的謝如安,又親了親他,「我都要,你也是我打下來的江山。」

 

  謝如安失笑,溫柔地看著他,心說,屁,明明是我一步步把你拿下來的,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

 

  「哥,我愛你。」

 

  謝鐸銳心裡一動,「怎麼突然想起來說這個?」

 

  「想跟你撒嬌,」謝如安笑起來,「快來哄哄我,我這幾天都要無聊死了。」

 

  謝鐸銳失笑,將謝如安用熱水沖了一遍,接著快速地給自己洗澡,一邊問道:「這幾天怎麼樣?每次給你打電話你都說還行。」

 

  謝如安拿過毛巾幫他擦背,打了個哈欠,軟聲道:「那不是為了讓你別擔心我嘛,大家都不想待在這裡,都在趕進度,這幾天累死了,也就今晚睡得早一些,前幾天都是凌晨三四點才睡覺,導演又精益求精,一個鏡頭要拍無數次才讓過。」

 

  「遇到這樣的導演你才能進步,」謝鐸銳笑笑:「還有呢?」

 

  謝如安其實並不覺得這些事情有什麼值得抱怨的,但是既然謝鐸銳想聽,他也樂意說給謝鐸銳聽,順便賣個乖,滿足謝鐸銳想要寵他的慾望。

 

  謝鐸銳願意把他當成一朵需要寵愛的溫室嬌花,那麼他就可以成為謝鐸銳喜歡的、想要的那個樣子。

 

  兩人溫馨地洗了個澡,最後還是沒忍住擦槍走火了,謝鐸銳顧唸著謝如安明天還要拍戲,最後兩人在浴室裡釋放了一次,這才上床睡覺,謝如安的睡衣被打濕了,濕乎乎的纏成一團躺在浴室的地上,謝鐸銳也沒有再問他有沒有其他的睡衣,直接將人抱在了懷裡。

 

  「睡吧,」謝鐸銳在謝如安殷虹的唇上親了親,臨了還仔細看了看他的唇,鬆了口氣道:「幸好只是有點紅,要是腫了明天可怎麼出門。」

 

  謝如安剛被熱水泡完,渾身軟乎乎,舒服地在謝鐸銳懷裡蹭了蹭,笑道:「我必須要出門,但是謝總你不需要出門啊,要不然我給你嘴上咬一口怎麼樣?這樣你不出門,也就沒有別的什麼花花草草勾引你了。」

 

  謝鐸銳失笑,捏了捏謝如安的屁股,「膽子越來越大了,連我都敢調戲了?除了你之外,你還見過什麼花花草草?」

 

  「就上個月,總是跑你辦公室和你探討工作的那個小男生是誰來著?」謝如安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醋溜溜地道:「哼哼,探討工作,珊姐說續約的事情都是讓經紀人跟你談的,他倒是想得出來。」

 

  這事兒他是怎麼知道的?這小屁孩,看著什麼事情都不關心,之前也沒提過,他還當他不知道,打發了那個男生之後也沒跟他提,謝鐸銳摸摸鼻子,略心虛,「我保證在我意識到他的意思之後,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跟他說過,不信你可以問我助理,你要是不高興看到他,下次我找機會打發他遠點。」

 

  謝如安哼哼,抬眸看了他一眼,撇嘴道:「要不是知道,你以為我會不跟你提嗎?也沒什麼,那個男生就是喜歡你而已,也沒做什麼,我們這樣的關係……又不能跟別人說你已經有愛人了,我還能讓所有人都不喜歡你嗎?」

 

  謝鐸銳有些心疼,手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背,不帶一絲情|欲地安撫著,柔聲道:「我都有你了,怎麼可能還喜歡別人?誰有我家小安好看,還那麼招人喜歡?」

 

  「那是那是,你要是敢喜歡別人,小心我閹了你。」

 

  ……

 

  看著乖巧可愛的樣子,怎麼這麼狠?

 

  謝鐸銳哭笑不得,在他唇上重重地親了一口:「乖,寶貝,我們還是睡覺吧。」

 

  第二天清晨,謝鐸銳被手機鈴聲響起,電話那頭是謝如安那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助理,小助理的聲音朝氣蓬勃:「小安小安!起床啦!吃早飯啦!拍戲啦!導演又炸毛啦!」

 

  謝鐸銳看了看抱著自己手臂睡得呼嚕嚕的謝如安,放低聲音道:「讓他再睡五分鐘。」

 

  「誒?謝總?」小朱這才反應過來電話那頭是謝鐸銳,他也不覺得害怕,依舊朝氣蓬勃道:「謝總早上好!謝總昨晚休息得好嗎!五分鐘沒有問題!十分鐘也是可以的!謝總要吃什麼早餐!我讓人去準備!」

 

  「……」謝鐸銳有些不習慣小朱抑揚頓挫的語氣,「和小安一樣的就行,不用特意麻煩,要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掛了。」

 

  「等等!謝總!需要再給您訂個房間嗎!我記得小安那裡只有一張床!」

 

  謝鐸銳看了眼謝如安,被謝如安抱住的那隻手悠閒地蹭著謝如安軟乎乎的肚皮,「不用了,床挺大的,就不浪費了。」

 

  謝鐸銳和謝如安是兄弟,小朱也不作他想,甚至還覺得謝總真是非常勤儉,「好的!那我就不打擾了!說好了十分鐘喔!」

 

  「行,先掛了,再見。」

 

  「謝總再見!」

 

  謝鐸銳掛斷電話還覺得耳邊在嗡嗡作響,謝如安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一個翻身滾到了謝鐸銳身上趴著,在他胸口蹭了蹭,道:「怎麼了?誰呀?」

 

  「你那個特別有活力的小助理,這人我記得當時我給你的時候沒那麼多話啊,」謝鐸銳把他往上面拉了拉,在他額上親了一口,絲毫不介意一個一百多斤的人就這麼壓在自己身上,「他告訴你十分鐘之後得起床了。」

 

  謝如安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抱住謝鐸銳的手掌蹭了蹭,呢喃道:「他最近談戀愛了,天天都在炫耀自己可愛的小女朋友,有點興奮,這兩天話格外多,還總是嘲笑我說我沒談戀愛。」

 

  謝鐸銳順手捏了捏他的臉,「你怎麼回答的?」

 

  「他囂張地不得了,現在整個劇組都知道他談戀愛了,我都想代表劇組的大家揍他了,」謝如安哼哼唧唧地撒嬌:「我能怎麼說?又不能說我男朋友又高又帥溫柔體貼廚藝還好,還很有錢,比你那個只知道撒嬌的女朋友好了無數倍。」

 

  謝如安說著說著就抬起頭看謝鐸銳,眼裡滿是笑意,謝鐸銳失笑,知道謝如安是在調侃自己,在他唇上親了一口,笑道:「下次他要是再炫耀,你別客氣,直接揍他。」

 

  「我又不像是你,一身肌肉的野蠻人,」謝如安在他身上蹭了蹭,清晨容易衝動,謝如安感覺到他身上的變化,手朝某個地方伸了過去,握住捏了捏,手上下動起來,笑意更深,膩聲道:「下次我就跟他說,我可以對我男朋友上下其手,你連親你女朋友都要想半天,到底還是我勝利了嘛。」

 

  謝鐸銳呼吸一緊,知道時機不合適,應該推開他,但是謝如安修長的手指撫摸著自己那裡,他呼吸越來越重,手撫摸著謝如安的身體,啞聲提醒道:「寶貝,你只有十分鐘的時間。」

 

  「是啊,所以你要配合一點。」

 

  謝鐸銳眸色變深,一個翻身將謝如安壓在了身下,心說有這麼個人在,他怎麼可能還去喜歡什麼別人?

 

  最後兩個人神清氣爽地出了門,比之前說的晚了些時間,但是也沒有人在意這些細節,謝如安很快被拉著吃了早飯,接著去化妝了,《玲瓏記》是古裝劇,妝容和服飾相對來說複雜一些。

 

  雖說謝如安很不樂意謝鐸銳在片場露面,但是既然已經來了,還偷偷摸摸的就沒意思了,謝鐸銳和認識的導演和監製聊了會兒,又將過來套近乎的人都打發走了,他沒帶工作一身輕鬆,無聊地坐了會兒,乾脆把神采飛揚的小朱拉過來細細盤問。

 

  從謝如安的衣食住行到劇組裡有沒有人欺負他,從這次的電影拍攝難度到導演嚴厲與否,事無鉅細。

 

  小朱很嚴肅,一點都不敢敷衍這個級別略高的弟控老闆,恨不得將片場的所有人都誇成一朵花。

 

  片場所在的小山村雖然地方偏僻,但是山清水秀風景宜人,空氣也比城市中好了許多,唯一的困擾就是蚊蟲非常之多,不過演員的古裝都是長袖長褲,倒是避免了這個問題,謝鐸銳堪稱片場最悠閒的人,每天就窩在一邊看書,等謝如安今天的戲拍完之後,給人擦上花露水帶著出去遛彎。

 

  空氣裡彷彿有花香,謝如安笑眯眯地看了眼謝鐸銳,道:「哥,你還記得小時候嗎?就我拍第一部電影的時候?」

 

  「《孤兒》?當然記得,導演還是杜則來著,」謝鐸銳笑道:「那時候老杜才拍幾部電影,現在他已經拿了金花最佳導演了。」

 

  謝如安笑意更深,「當時我剛去片場的時候,你就是拿了一本書坐在邊上看著,然後等我結束之後咱們再一起回去。」

 

  「你還記得?」

 

  「咱們的所有事情我都記著,」謝如安拉住謝鐸銳的手晃了晃,隨即又放開,「後來你開了公司,越來越忙,又因為要顧忌彼此的身份,後來都是我自己去的片場,再讓許哥送我回去,現在有個這樣的機會真好。」

 

  謝鐸銳被他說得心軟,揉了揉他的頭髮,他原本想說幾句話安慰他,但是話到嘴邊卻變了,他輕聲道:「小安,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謝如安一愣,似乎沒想到謝鐸銳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怔愣的那一瞬間他想了很多,上輩子的追逐痛苦索求和最後無奈的擦身而過,這輩子的甜蜜溫柔情投意合……

 

  「沒有什麼開始一說,我這輩子最重要的就是你,沒有你也就沒有我,我對你的感情不僅僅是喜歡或者愛那麼簡單。」

 

  謝如安說得淡然,謝鐸銳卻聽得心緒湧動,他不由地慢下腳步,在謝如安奇怪地回身看他的時候,一把將人抱進了懷裡。

 

  他這輩子注定會對不起很多人,但是有懷裡這個人在,好像一切又都無所謂了。

 

  謝鐸銳每天基本都是在謝如安在一起,大家早看新聞知道R·J老闆對弟弟很是寵愛,卻也沒想到能這麼視若珍寶,再看謝如安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五天後,《玲瓏記》劇組在該地的取景結束,謝鐸銳帶著謝如安回了京城。

 

  從謝如安生日前一個星期,R·J就不斷地收到他的粉絲送來的禮物,從充滿童趣的各色玩偶到林林總總的小零食,因為生日過後的半個多,謝如安就要參加高考了,謝鐸銳甚至在禮物裡翻到了無數本各個科目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和高考衝刺教材。

 

  兩人都哭笑不得,不過有人這麼真心實意地關心著謝如安,謝鐸銳倒是心情不錯,明知道謝如安並不需要,還是將那些書給帶回了家,放在了書房裡。

 

  謝如安一個月之後就要參加高考,雖然朋友和媒體粉絲在內的大多數的人覺得謝如安是否參加高考並不重要,但是謝家人還是希望他能像是普通孩子一樣,至少儘量做到像是個普通孩子。

 

  十八歲生日很重要,謝家人的本意是自己家給謝如安辦個宴會,但是謝如安一路走來十年,除了他自身的努力和實力之外,粉絲的支持也不容忽視,謝鐸銳最終決定在生日當天下午舉辦粉絲見面會,晚上再舉辦家宴。

 

  在謝鐸銳的期待和謝如安的蠢蠢欲動中,謝如安的十八歲成人禮,終於到來了。

 

 

第六十九章

 

  因為十八歲生日,謝如安收到了許多禮物,其中最具有個人風格的,還屬簡二叔——這個為老不尊的貨似乎沒有意識到謝鐸銳和謝如安是他的小輩,他送了一大盒潤滑劑,各種型號口味的避孕套一大箱,還有些情趣用品。

 

  簡尤和簡至衡原本商定的是由簡尤準備禮物,簡尤和謝鐸銳關係非常,既是發小兄弟又是合作夥伴,他能算得上是看著謝如安長大的,算是謝如安的半個哥哥,而這半個弟弟還是自己發小的老婆,於情於理他都要準備一份大禮。

 

  謝鐸銳和謝如安也不可能結婚,簡尤完全是在當成是結婚賀禮在準備。

 

  他萬萬沒想到,謝如安生日當天,簡至衡會笑眯眯地從後備箱裡抱出這麼一堆東西,再當著大家的面打開。

 

  簡尤:「……」和簡至衡在一起這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產生了想抽他的慾望。

 

  謝鐸銳神色複雜,臉都青了,默默把呆住的謝如安往自己身後拉了拉,黑著臉道:「有意思嗎?啊?有意思嗎?」

 

  「不要不好意思嘛,」簡至衡完全無視簡尤的眼神,笑眯眯地道:「小安好不容易長大了,我怕你們激動之下沒準備,特意給你們準備好了,各種類型任君挑選,還有些特殊效果的,用的時候看著點,第一次要慎重。」

 

  ……

 

  簡至衡眼裡滿滿的都是笑意,眼光不停地在他和謝如安身上來回掃視,謝鐸銳頭疼欲裂地看著簡尤,「我說你能不能管管?」

 

  簡尤也覺得十分無言以對,自己愛人什麼性格自己清楚,簡至衡擺明了就是來打趣的,也不知道提前準備了多久,他無奈地拍了拍簡至衡的手臂,「差不多就得了,小安還小……」

 

  「潤滑劑是我們經常用的牌子,感覺和效果都很不錯,」簡至衡順手握住簡尤的手,笑意更深,「好好珍惜彼此的第一次啊。」

 

  想了想,簡至衡又感嘆道:「我真是體貼啊。」

 

  簡尤:「……」

 

  說完之後,簡至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樂不可支,這下不止謝鐸銳,連簡尤都不想說話了。

 

  謝鐸銳和簡尤對視一眼,突然覺得當初他們倆出櫃的時候自己怎麼沒去橫插一句讓他們死得透透的呢?看著簡至衡這幅春風得意的樣子就糟心。

 

  氣氛一時僵了下來,簡至衡也不知道怎麼就被戳中了笑點,一直趴在簡尤身上笑個不停,謝如安拍了拍無語的謝鐸銳,走了幾步仔細看簡至衡送的禮物,面不改色地從裡面拿出潤滑劑,又翻翻找找出一盒避孕套,最後淡定地對簡至衡道:「這兩個就夠了,二叔,剩下的你們拿回去自己用吧。」

 

  ……

 

  在另外三個人詭異的目光中,謝如安將潤滑劑扔進了自己的背包裡,又把避孕套塞進了謝鐸銳的褲兜,最後還滿意地拍了拍。

 

  好了,不用自己買了,正好還抽不出時間去準備,想來簡至衡拿出手的東西也不會差。

 

  謝鐸銳已經完全不知道說什麼了。

 

  簡至衡看看謝如安,發現這小孩居然不是強撐著,而是真的非常淡定自然,於是嚴肅地看著謝鐸銳,道:「你家這位真是相當不簡單。」

 

  謝鐸銳嘴角抽搐,看了眼謝如安,發現這小孩正笑嘻嘻地看著他,眼裡滿是深意,他不禁哭笑不得,謙虛地看著簡至衡道:「我覺得還是你比較不簡單。」

 

  簡尤:「……」你們都很不簡單。

 

  謝鐸銳好不容易把簡尤和簡至衡兩人送走了,回身關上辦公室的門,就看到謝如安正在翻著剛才簡至衡送的那堆東西,謝鐸銳一陣無奈,按耐住心裡的那份悸動,走過去把謝如安從那個包裝精美的箱子前扯了起來。

 

  「你要的東西都拿了,你還想要什麼?」謝鐸銳沒忍住,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謝如安眨眨眼,「我就是好奇。」

 

  一個半小時之後就是粉絲見面會,謝如安已經換好衣服上好妝了,謝鐸銳不敢再碰他,免得出去跟其他人說不清,輕輕地親了一口之後就將人抱在面前,親暱地蹭著他的側臉,想了想又不放心,叮囑道:「簡至衡實在是太不靠譜了,你以後離他遠點。」

 

  「簡二叔就是想逗你玩兒,」謝如安失笑,把謝鐸銳在自己臉上不老實的手拉下來握住,「沒什麼惡意的。」

 

  謝鐸銳想起簡至衡就頭疼,「我知道,但是你十八歲生日怎麼能送這種東西。」

 

  謝如安聞言鎮定道:「反正都要用,我們也可以不用買了,挺好的。」

 

  「……」謝鐸銳怪異地看著謝如安,不由地將人抱得更緊,手指曖昧地在他的脖頸間磨蹭,「寶貝,你這麼著急嗎?你這樣會讓我待會不想把你帶出去的。」

 

  好不容易等到他十八歲,謝鐸銳覺得自己已經把這輩子最大的耐力用在了這件事上,偏偏這小鬼還一點都不知道害怕,無時無刻不在挑釁他。

 

  謝如安歪著頭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出來,湊到他唇上親了一口,低聲道:「說得就好像是你不著急一樣,再說了,哥,我把東西塞進你兜裡的時候你也沒拒絕呀。」

 

  謝鐸銳心裡一動,看著謝如安,實在是很想抱著這個小禍害揉一頓,但是時間就快到了,他除了親親他,連再多做一點的時間都沒有了,謝鐸銳嘆了口氣,心說這孩子簡直就是生來禍害自己的。

 

  「行了行了,我先送你去會場,」謝鐸銳決定不再接他的茬,捏了捏他的臉站起身套上西裝外套,「就在那等你,等到結束了咱們再回家。」

 

  謝鐸銳今天給自己放了個假,將所有的事情提前

 

  謝如安失笑,聽話地站起身跟著謝鐸銳出去了。

 

  許久和小朱也跟著一起,同行的還有顧燃和他的助理,顧燃這些年在蔣世清的調|教下變化了許多,漸漸褪去了少年的清秀有了男人味,看到謝鐸銳的時候他微微一笑,「謝總下午好,小安生日快樂。」

 

  謝如安笑眯眯地和其他人聊成了一團,因為蔣世清特別看重的關係,這幾年謝鐸銳和顧燃的接觸也比較多,再加上他是謝如安的好友,謝鐸銳和他也算是熟悉,笑著點頭,「下午好,上次你拍的那部《分手秘訣》票房不錯,我去電影院看了,演的很不錯,比起之前進步很大。」

 

  顧燃笑著接道:「謝謝顧總,我會再接再厲的。」

 

  謝鐸銳笑著點頭,把快要和小朱打起來的謝如安給拉回來,無奈道:「你能不能消停點兒?都十八歲了,我怎麼感覺你才八歲?」

 

  說實話,謝如安八歲的時候比現在乖巧聽話多了,遠遠沒有現在活潑,雖說可愛,但是簡直是越長越回去了。

 

  上次被謝鐸銳教訓了一頓,有外人在謝如安不敢做更親密的動作,只好轉過身衝他哼哼兩聲,接著繼續回去和小朱探討談戀愛的問題了。

 

  謝鐸銳無言以對,握住他的後頸捏了捏。

 

  顧燃看著他們兄弟倆親暱的互動,眨了眨眼,順著謝鐸銳的心思轉換了話題,「小安這兩年感覺心情好了,性格也比以前好了,所以更活潑了。」

 

  他說得倒是沒錯,早年的時候他總能隱隱約約感覺到謝如安有時候會陷入暴躁或者焦慮的情緒中,這兩年和自己在一起之後性子放開了,也不再是一味地附和自己,敢跟自己開玩笑了,甚至都敢明目張膽地調戲他了。

 

  ……雖然這聽起來也沒有哪裡好的樣子。

 

  謝鐸銳看了看顧燃,顧燃笑容淡定氣質沉穩,以往的言談中也能看出來他既把謝如安當成好友,又當成是弟弟,而且既然是蔣世清看重的人,想必腦子肯定是好使的。

 

  「嗯,他性格比較小孩子氣,也不太受得了委屈,他是家裡最小的孩子,所以從小到大家裡人都比較寵著一些,」謝鐸銳放低聲音道:「片場人多,難免有些眼睛不好使的,你比他大一些,多照顧照顧他。」

 

  顧燃心裡一動,知道這是一次和謝鐸銳拉近關係的機會,也不去細想為何謝鐸銳嘴裡的謝如安和自己認識的那個人全然不同,只是笑著搖了搖頭,道:「小安演技好又努力,性格也非常可愛,片場裡大家都很喜歡他,謝總放心。」

 

  果然是個腦子好使的,謝鐸銳滿意地點點頭,重新將注意力放回了謝如安身上。

 

  粉絲見面會的粉絲都是從謝如安的官方網站裡抽選出來的,全都是註冊會員三年以上的粉絲,車從會場大門外走過,就看到外面到處都拉著寫著「謝安十八歲生日快樂」的橫幅,還有無數等人身高的大海報。

 

  烈日炎炎下,他的小粉絲們都穿著他後援會的衣服,手裡舉著燈牌,正興致勃勃地等著進場,汗水打濕了衣服也不在意。

 

  謝如安不像是歌手,他不發專輯,除了電影宣傳之外鮮有能和粉絲面對面的機會,他甚至都不寫時下流行的博客,十八歲生日的時候能有這麼一次粉絲見面會,大家都興奮地不行了。

 

  謝鐸銳看著謝如安感動的樣子,捏了捏他的臉,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第七十章

 

  粉絲見面會進行地很順利,謝如安上輩子時常有粉絲見面會,對於如何調動粉絲情緒非常熟練,他也很樂於享受這種場合,享受粉絲們最直接毫無保留的喜愛。

 

  謝鐸銳閒來無事,和生日宴會那邊的人再三確定事情沒問題之後,又和家裡人報告了大概時間,乾脆在一邊拿著相機給謝如安拍照,非常自得其樂。

 

  他喜歡謝如安在他身邊撒嬌親暱,毫不保留地表達自己愛意與依賴的樣子,但是更喜歡他站在舞台上,站在鎂光燈下,渾身都在發亮的模樣。

 

  謝如安從藝以來的第一次粉絲見面會,再加上人氣小天王顧燃的的參與,原定一個半小時的見面會不知不覺就延長了半個小時,兩個小時之後,謝如安最後和台下的粉絲合了個影,這才下了台。

 

  謝鐸銳收起相機,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他,正準備說話,就看到謝如安毫無形象地灌了一口水,手忙腳亂地把衣服扯開,像是小狗一樣吐了吐舌頭哈氣,連聲抱怨道:「熱死我了熱死我了,誰跟我說儘管穿外套空調一定會開足的!我後背上都被打濕了!」

 

  他嘟嘟囔囔地抱怨完,將外套脫了下來,裡面的內心後背果然已經濕透了,滑膩殷紅的舌尖在他面前晃了晃,謝鐸銳呼吸一緊,暗暗罵自己今天就跟著了魔似得,稍微一點小動作都能撩撥到自己。

 

  謝鐸銳遞了張紙巾給他,「我看你剛才笑得那麼甜,都沒看出來你熱。」

 

  「總不能在台上一直說我熱吧,要下台換衣服有點不太好,」謝如安終於緩了過來,「可是你看我裡面這衣服,在台上脫了多不好。」

 

  謝鐸銳失笑,揉了他一把,將心底的悸動壓下去,淡定道:「家裡人都等著了,回家換身衣服,咱們該過去了。」

 

  因為趕時間,謝如安下了舞台之後,謝鐸銳立刻就帶著他去跟其他人說了一聲,然後將人帶走了,身邊也沒有其他人跟著,此時兩人走到了地下車場,謝如安看左右無人,忍不住湊近他,充滿期待地低聲道:「哥,這一次你準備的衣服……還是情侶的嗎?」

 

  這小鬼每天的關注點就不能脫離這一方面嗎?謝鐸銳看了他一眼,淡定地把他塞進了車裡。

 

  雖然謝鐸銳懶得回答,但是他這次準備的禮服依然是情侶裝,哦,不對,準確來說是兄弟裝,除了樣式上的細微差別能襯出二人各有的氣質之外,兩件西裝一眼就知道屬於同款。謝如安痴迷於在各種旁人不會注意的地方展示兩人關係的不同,謝鐸銳雖然覺得無所謂,但是他很樂意滿足謝如安這個可愛的愛好。

 

  由於在粉絲見面會上拖延了半個多小時,所以他們回到家之後立刻就換上了衣服,接著馬不停蹄地在家裡人的催促下趕去了宴會。

 

  宴會地點依然是KEN會所,如同十三年前的那次一樣,由簡至衡親自佈置會場,宴會時候所有的酒水消費也全都由簡至衡埋單。

 

  簡至衡能送的東西不多,無論多名貴的東西,只要謝如安需要,謝鐸銳肯定都會立刻為他備好,他能給的除了那一大箱避孕套和情趣用品之外,也就只有這個了。

 

  謝鐸銳和謝如安到場之後僅僅過了半個小時,宴會就正式開始了,謝老爺子剛開場的時候拉著謝如安的手當眾講了幾句話,之後就去了包廂。來的除了謝如安圈內的一些朋友,比如顧燃和戚珊,剩下的基本都都是謝家的親朋好友,謝如安對這些向來不感興趣,做到禮數週全就行了,他跟著謝鐸銳去把重要人物都敬了一圈酒,寒暄之後就和自己的朋友聊天了。

 

  雖說是他的生日,但是他清楚今天的重點其實並不是他,而且今晚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謝如安一點都不想在應酬上浪費自己的精力。

 

  謝鐸銳和謝如安不一樣,R·J總裁的寶貝弟弟,謝老爺子的寶貝小孫子十八歲生日,不少商場上和官場上的人想藉著這個機會奉承謝家人,就算是他揣著避孕套心不在焉,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跟這些人應付。

 

  再加上翟家簡家這些世交需要他特殊招待的長輩,謝鐸銳一晚上臉都快要笑僵了,好不容易偷了個閒,喝了杯清水潤潤嗓子,正在場上找謝如安,準備把人叫過來逗個悶放鬆一下,就看到謝鈺豪端著一杯酒朝他走了過來。

 

  謝鐸銳微微皺眉,要不是人多眼雜,他簡直恨不得直接轉身就走。

 

  原本他就不太喜歡謝鈺豪,謝康成那件事的時候他的表現更是讓謝鐸銳對他厭惡到了極點,平時遇到謝鈺豪,他都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基本上當這人是空氣。

 

  就外表來看,謝鈺豪這些年長大了很多。

 

  謝康成的事情出來之後在外面別人要用異樣的眼光看他,知道謝老爺子對謝康成完全失望不管之後,那些世家公子哥的朋友兄弟也不再搭理他,在外面這樣也就算了,在謝家也不受人待見,他在謝康成鋃鐺入獄之後的一年,整個人像是蛻變一般的成長了,好不容易從一個流氓痞子變成了個披上了皮的流氓痞子。

 

  「大哥,跟我喝杯酒?」謝鈺豪將手裡的酒遞給謝鐸銳,他對謝鐸銳的臉色視若無睹,目光環視了一圈宴會大廳,笑道:「今天可真熱鬧啊,我已經很久沒有參加過這麼隆重的宴會了。」

 

  謝鐸銳接過酒杯喝了口酒,輕輕一笑:「是啊,怎麼?」

 

  「沒怎麼,就是想到了自己十八歲的時候,我媽也想給我辦個聚會來著,可排場可比這小多了,爺爺不出面,很多人也不賣我媽的面子。」謝鈺豪笑笑,他似乎想了想,接著道:「我記得我滿18歲的時候,大哥你是送了我一份禮物,我還記得清清楚楚,大哥你還記得嗎?」

 

  謝鈺豪十八歲的時候,正好是謝康成出事的那一年,謝康成判下來之後,祝芸迫切地想要找一個機會重新建立自己的交際圈,而正好撞到謝鈺豪的十八歲生日,於是祝芸就將這次機會用上了。

 

  只是當時的生日聚會到底是有些難看,謝琴和謝鈺豪肚子裡都憋著氣,懶得陪祝芸折騰這些有的沒的,謝瑩秀是謝康成的妹妹,她和這個嫂子原本就不親,這種情況下就更不可能捧場,那些人更是見風使舵的好手,一眼就看出了謝家對謝康成這一脈的態度,更不可能去觸謝老爺子的眉頭。

 

  謝鈺豪那時候才十八歲,心裡有怨氣在所難免,況且父輩的錯誤,也與他無關。

 

  雖說謝鐸銳討厭謝鈺豪,但是畢竟他這個弟弟除了心眼缺德之外,沒有真正做過什麼傷害謝如安的事情,謝鐸銳懶洋洋地聽著他抱怨,點了點頭,「我送了你手錶?記不清了,我每年得送多少人禮物。」

 

  這話說得有些難聽了,謝鐸銳原本以為憑著謝鈺豪的性格得當場發飆呢,沒成想謝鈺豪只是呆了片刻,隨機噗嗤一笑,道:「大哥,大家都是你弟弟,真要說起來,我才是你親弟弟呢,他甚至都跟你沒血緣關係,怎麼差別待遇就這麼明顯呢?」

 

  謝鈺豪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典範,明知道你最忌諱什麼,他就要踩在你的忌諱上蹦跶兩下,就怕人家多喜歡了他半分,滿嘴不講人話。

 

  不過個性比先前倒是沉穩了許多,要不是他講話太難聽,謝鐸銳都要高看他兩分了。

 

  謝鐸銳斜睨了他一眼,淡定道:「這杯酒我喝了,以後別再讓我聽到這些話,要想要大家喜歡你……你有一丁點謝如安聽話懂事有出息?謝如安十八歲提名金花影帝,片酬六位數,你十八歲的時候還在做什麼?」

 

  被迫回想到那時候的事情,謝鈺豪的臉色有些難看了,謝鐸銳微微一笑,朝他走近了兩步,面上看著一幅兄友弟恭的假象,湊在他耳邊輕聲道:「別說十八歲了,你現在還在做什麼?謝鈺豪,你那點小動作別當我不知道,我不說,只是因為暫且還在我的忍耐範圍之內,以後說話注意分寸,我看你是我弟弟我才不跟你計較,但是不代表我就一直容忍。」

 

  「你知道的,我脾氣不太好。」

 

  說完,謝鐸銳拍了拍謝鈺豪的肩膀,笑著走了,有人看到他和謝鈺豪說完話立刻就迎了上來,謝鐸銳將心底隱隱的那點火氣給壓了過去,笑著和人應酬著。

 

  今天是謝如安的生日,他不能因為別人壞了心情。

 

  再說了,和謝鈺豪有什麼好計較的呢?

 

  宴會結束,送走最後一批客人,謝鐸銳揉了揉眉心,拿了碗醒酒湯喝了,謝如安多少也喝了一些,此時半夢半醉地直愣愣站在他身邊。

 

  謝老爺子年紀大了早就回家了,宋瑞琴本來想將謝如安帶回家,但是謝鐸銳以明天還有工作,住在自己那裡比較近為由想將人捎走。

 

  自從謝鐸銳搬出去之後,謝如安就經常睡在謝鐸銳那裡,週末下課也是直接去謝鐸銳家,再跟著謝鐸銳回來,已經相當於是住在那裡了。

 

  他們兩兄弟從小到大都感情好,宋瑞琴也無所謂,孩子大了愛黏著哥哥而不是母親很正常,她只是囑咐了幾句之後就讓他們走了。

 

  謝鐸銳喝了酒,宋瑞琴不放心讓他開車,安排了司機送他回去。

 

  剛一上車,謝如安整個人就立刻倒在了他身上,剛才明明還能站得穩,臨走前還跟爸媽都道了別,此時就一副醉得軟趴趴直不起來的樣子,整個人都連黏了他身上,甚至還藉著醉酒拉住了他的手。

 

  謝鐸銳知道他的意思,有些想笑,結果低頭一眼看到謝如安微紅的臉頰和水潤光澤的唇,心裡一熱,說不出話了。

 

  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司機開車為什麼這麼慢?

 

  過了十分鐘,謝鐸銳開始生不如死地受煎熬,並且開始慶幸駕駛座和後座之間有擋板。

 

  謝如安躺下的姿勢十分技術,他趴在他的腰腹間,剛開始還沒有什麼,後來這孩子蹭了蹭,居然蹭到了他的關鍵部位。謝如安酒量不好,謝鐸銳雖知道他這是借酒裝瘋,但是也覺得他多少是醉了的,暗地裡忍了忍也沒動他,結果沒過一分鐘,謝如安居然用臉蹭了蹭某個部位。

 

  「……」謝鐸銳倒吸了一口冷氣。

 

  謝鐸銳穿著西裝褲,因為天氣炎熱的原因所以褲料較薄,那個地方一旦腫脹起來就很明顯的能夠感受到輪廓,謝如安嘴角帶笑,隔著布料輕輕舔了舔。

 

  謝鐸銳眼神一暗,那一瞬間幾乎驚得想將謝如安抓起來,但是卻捨不得,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上,半天也沒用得下力。

 

  他和謝如安確定關係兩三年,除了最後也是最關鍵的那一步沒做什麼,其他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過了,但是謝鐸銳從來沒讓他嘗試過這種方式,他捨不得。

 

  謝如安得到謝鐸銳的暗示,眼底漫上笑意,他稍稍動了動頭調整了自己的姿勢,生澀地動作了起來。

 

  放到上輩子,謝如安絕不會相信自己會做這種事情,但是現在看著謝鐸銳,看著他眼底的溫柔和濃濃慾望,謝如安卻覺得他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那麼幸福。

 

  他想要給謝鐸銳最好的。

 

  只要謝鐸銳想要,即使讓他披荊斬棘,他也會將他想要的,雙手奉上。

 

  車裡的氣氛慢慢黏膩了起來,即使只是若有若無的觸碰,也讓人難以忍耐,好不容易捱到下車,謝鐸銳跟司機道了謝,快速地將不安分的小屁孩給扯回了家。

 

  也幸好是夜深,才能讓謝鐸銳囂張的下半身能夠躲藏。

 

  謝鐸銳鎮定地用門卡刷開了大門,直到打開家裡的門,剛一進門,謝鐸銳就反身將謝如安壓在了牆上,他們對視一眼,謝鐸銳俯身親了下去。

 

  房門發出一聲重響,關上了。

 

  謝如安的背壓在牆壁上,正好壓到過道的小黃燈,昏黃曖昧的燈光下,似乎都能聽到衣衫摩擦的響動。

 

  夜深了。

 

 

第七十一章

 

  清晨,陽光從窗簾中鑽了進來,一點點將房間點亮,房間的地上散亂地撒著衣服,被子從床上掉下來一半,遮住了皺巴巴的床單。

 

  空氣中淫靡曖昧的氣息尚未完全消失,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無言地訴說著昨晚戰況的激勵。

 

  陽光漸漸爬到床上抱成一團的兩個人身上,看起來年長一些的男人皺了皺眉,緩緩睜開了眼睛,他打了個哈欠,摸過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看時間,放下手機之後起身將窗簾仔細拉攏,接著回到床上小心地抱住另一個男人,在他唇上親了親,接著睡了。

 

  一覺舒坦的回籠覺結束,已經接近中午了,謝如安睡得臉色泛紅,將整個人都埋進了謝鐸銳的懷裡,裸|露的肩膀上還有昨晚留下的印記。

 

  謝鐸銳不禁呼吸一緊,但是昨晚他們折騰了太久,他心疼謝如安,只好自己忍了。謝鐸銳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直到那股躁動褪了下去,他才動了動身,手臂被懷裡的人壓得有些發麻,他小心翼翼將手臂從謝如安的脖子下面抽出來。

 

  結果剛動了動,謝如安就敏銳地一個翻身趴到了謝鐸銳身上,將他整個人都壓住了。

 

  謝鐸銳感覺到胸口壓了塊巨大無比的石頭,一時之間哭笑不得,謝如安翻了個身,但是依舊睡得很熟,顯然對這種舉動已經駕輕就熟,謝鐸銳摸了摸他的頭髮,接著溫柔地撫摸他的背。

 

  謝如安昨晚剛從外地拍完戲回來,兩人近一個月沒見,他原本想著謝如安累了一個月,想讓他先好好休息一晚上,結果還沒進門,從機場偷偷把人接回來的路上,謝如安就開始動手動腳。

 

  最後當然是沒忍住,兩個人做到了凌晨三四點,才精疲力盡地睡了過去。

 

  謝鐸銳一手溫柔地安撫著他,看到他眼下的黑眼圈,不禁有點心疼,說起來這事兒也是挺頭疼的,謝鐸銳不能說自己多清心寡慾,事實上他也恨不得時時刻刻將謝如安抱在懷裡,但是謝如安比他更加喜歡這種親密的接觸。

 

  他好像太黏自己了,似乎總是想要用這種親密接觸來確定兩人之間的關係。

 

  以前謝如安還小,謝鐸銳安慰自己他還是個孩子,但是謝如安現在已經長大了,卻比以前更加變本加厲地黏自己。

 

  謝鐸銳喜歡他的親暱,但是卻有些擔心,他比謝如安大了近十歲,他有自信能夠活得比他更晚,不讓他走在自己後面,但是世事總有萬一,如果他有一天出了事,謝如安怎麼辦?他能好好地活下去嗎?

 

  謝鐸銳自己也覺得自己杞人憂天,但是事關謝如安,他不得不去想,懷裡這個寶貝是他這一生最甜蜜的負擔。

 

  「嗯……」謝如安在他胸口蹭了蹭,迷迷瞪瞪地醒了過來,卻還是不肯下來,繼續趴著問道:「哥,你醒了?幾點了?」

 

  謝鐸銳回過神來,用指腹蹭了蹭他的臉,柔聲道:「快十二點了,餓嗎?下面有沒有不舒服?我給你擦點藥?」

 

  謝如安笑起來,終於從他身上翻了下去躺到一邊,接著抓住他的手,在他手背親了一口,笑道:「你每次做前戲都那麼久,怎麼會疼?」

 

  「那不是怕你難受嗎?」謝鐸銳失笑,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餓了吧?昨晚回來就沒來得及吃東西,我也忘了問你,在飛機上吃了嗎?」

 

  「嗯,吃過了,剛醒,還不太餓。」

 

  謝如安在床上舒服地打了個滾,最後滾回了謝鐸銳的懷裡,抱住他的脖子道:「還是家裡舒服啊,這劇組經費有點緊張,安排的酒店也不太好,我還看到了兩次蟑螂,可又不好自費換酒店,顯得我好像特別嬌貴似得。」

 

  聽到蟑螂兩個字,謝鐸銳就一陣反胃,黑著臉道:「以後要是住宿和飲食不好就直接換,顧慮那麼多幹什麼?還有人敢在你面前說什麼嗎?算了,這事兒我交代許久就行了,吃的怎麼樣?我怎麼摸著覺得你瘦了些?」

 

  「吃的還行,劇組的盒飯一般,但是小朱是個吃貨,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到處各個巷子裡去找小吃攤,沒瘦,」謝如安笑嘻嘻地將謝鐸銳的手放到自己赤|裸的腰上,「你看,還有肉的,我都覺得我胖了。」

 

  「這也叫胖了?」謝鐸銳捏了捏,有些不滿地道:「小肚子都沒了。」

 

  「……」謝如安頓時有些無語,囧道:「其他男星都秀自己的肌肉和性格的人魚線,我這都沒有就算了,以前多少還有些的,現在都被你養出小肚子了。」

 

  謝如安忍不住默默腹誹,簡直是在當成豬在養著。

 

  謝鐸銳看他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又在他手臂上也捏了捏,點頭道:「也還好,估摸著瘦了一兩斤吧,養幾天就養回來了,晚上一起去買菜做飯?先休息一天,明天再一起回家,我也要去看看老爺子。」

 

  「嗯,爺爺身體怎麼樣?」謝如安忍不住完全貼到謝鐸銳身上,打了個哈欠,「我聽媽打電話說爺爺前段時間生病了?」

 

  謝鐸銳點點頭,想到老爺子的身體也皺了眉,道:「其實不算大事,就是感冒,但是老爺子年紀大了,一點傷風感冒都輕視不得,不過老爺子身體好,現在已經好了,明天你再一去,他的病就好全了。」

 

  「嗯,沒事就好。」謝如安吊了幾天的心終於鬆了口氣,在謝鐸銳的手臂上蹭了蹭,「一聽媽說爺爺生病了我就擔心,給爺爺打電話爺爺總是說沒事兒,我又不好總扯著生病的事情說。」

 

  謝鐸銳親親他,安慰道:「沒事兒,別擔心,不說這個了,你今晚想吃什麼?我今天什麼事都沒有,我下廚給你做。」

 

  謝如安笑起來,「只要是哥你做的,我什麼都喜歡吃。」

 

  「行,你再在床上貓一會兒,我去隨便做點,」謝鐸銳爬起來,從衣櫃裡拿出一條褲子穿上,「海鮮麵吃嗎?昨天他們剛送來的蝦,很新鮮。」

 

  謝如安敷衍地點點頭,專注地看著他只穿了一條休閒褲的身體,最後滿意道:「那些男明星經過PS美化的腹肌和哥你的比起來簡直差遠了。」

 

  謝如安羨慕地道:「你身材真好。」

 

  謝鐸銳看他一眼,走進浴室去洗漱,隔著門大聲道:「你要是每天都去健身房,我保證你也能有腹肌,小懶鬼。」

 

  「沒事沒事,反正你都是我的了,你的就是我的,你的腹肌也是我的,」謝如安在床上滾了一圈,幸福道:「家裡有一個有腹肌和人魚線的就好了,我就不去受罪了。」

 

  這都是什麼歪理,謝鐸銳哭笑不得,洗漱好之後就出去煮麵了。

 

  鍋裡正沸騰著,謝鐸銳正在切蔥段,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他沒有回頭,含笑道:「起得這麼早?我還以為你說不定得睡個回籠覺。」

 

  「看了個顧燃的新聞,覺得挺有意思的,就爬起來了,」謝如安從背後抱住謝鐸銳,把手機屏幕遞給他看,屏幕上正是顧燃和另一知名女星的親密合影,「前兩天顧燃才跟我說單身好寂寞,不至於這麼快就戀愛了吧?」

 

  謝鐸銳轉頭親了他一口,繼續切蔥段,道:「炒作而已,顧燃接下來有部新戲要上,老蔣這兩年估摸著不會准顧燃談戀愛。」

 

  「我就說他怎麼這麼迅速,這麼重大的事情居然不告訴我。」

 

  「嗯,顧燃的新戲檔期已經定下來了,你這次還是包場?」

 

  「問清楚時間,肯定的,」謝如安想了想,又道:「對了,許久找你有事兒,你明天給他打個電話吧。」

 

  「他有什麼事兒找我?你的事還是他手底下另外幾個藝人的事?」

 

  「我的事,有部挺重要的電影,導演和策劃想讓我去試鏡,好像是民國電影,」謝如安道:「許久苦兮兮地說他做不了主,得回來請示您。」

 

  謝如安的事情向來是假借許久的手,謝鐸銳來做主的,他點頭道:「行,有空了跟他約個時間。」

 

  謝如安「嗯」了一聲,在他背後磨磨蹭蹭,時不時親親他的背和脖子,謝鐸銳早已經習慣了謝如安這些小動作,也不在意,淡定地煮著麵。

 

  海鮮和麵條的香味都飄了出來,謝如安的肚子終於「咕嚕」一聲叫喚了起來,謝鐸銳失笑,回身捏了捏謝如安的臉,看鍋裡的麵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道:「別玩了,把筷子拿出去,還有那碟涼拌黃瓜。」

 

  謝如安嘿嘿一笑,掏出手機打開相機,對著沸騰的鍋拍了張照片,謝鐸銳將麵條挑出鍋,斜睨了他一眼,「你做什麼?」

 

  照片一不小心還帶了謝鐸銳的一隻手,謝如安更加滿意,一邊拿筷子一邊擺弄著手機,「發個微博,炫耀一下有個哥哥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果然,等到謝鐸銳再拿出手機的時候,特別關注的那個人果然發了條微博。

 

  謝安V:殺青回家,哥哥正在給我煮麵,順便給你們看我哥的美手——這才是男人的手啊!R·J娛樂謝鐸銳

 

  謝鐸銳看了眼評論,大致都是表示很羨慕的姑娘們,這孩子太喜歡炫耀,他喜歡在一切的場合,說一些看起來沒什麼,但只有他們倆懂得深意的話。

 

  謝鐸銳無奈之下又不可避免地嘗到了一絲甜蜜的滋味,在評論裡簡單地回覆了一個表情,放下手機不再管了。

 

  手機上顯示著時間:20121025日。

 

  吃完飯,謝如安自覺地去洗碗,看著他端著碗進去,謝鐸銳笑了笑,起身去臥室穿上衣服,然後進了書房。

 

  他剛才收到簡尤的短信,告訴他半個小時之後有個緊急會議要開,這人也跟著簡至衡學壞了,正正經經地說為了照顧他們多日未見可能會縱慾過度,就不要求謝鐸銳去公司了,開個視頻會議就行。

 

  謝鐸銳算著時間打開筆記本,簡尤確實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不然也不會在這種謝鐸銳特意休假的時候找他。

 

  兩個人討論了半天,剛關掉視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進來了的謝如安直接撲到了謝鐸銳身上,不滿地咬了咬他的耳垂,抱怨道:「說了今天什麼事情都不做,結果一開會就是一個小時,你這個騙子。」

 

  謝鐸銳一笑,將他拉到身前抱住,兩人溫柔親暱地接了個吻,最後他又親了親謝如安被吻得濕潤的唇,笑道:「是我不好,哥哥給你賠罪。」

 

  「你要怎麼補償我?」謝如安跨坐到謝鐸銳的腿上,雙手攬著他的脖子親吻,輕聲道:「我可是一個人無聊得在外邊待了一個多小時呢……」

 

  謝鐸銳心裡一動,手從他的衣服下面鑽了進去重重地撫摸他的腰眼,笑道:「你想要哥哥怎麼補償你?」

 

  「哥……」腰被謝鐸銳帶著老繭的手重重地撫摸著,謝如安的身體頓時就軟了下來,吻住謝鐸銳的唇,啞聲道:「哥,我想要。」

 

  ……

 

  愉悅地在書房吃了頓「下午茶」之後,謝鐸銳抱著徹底沒了力氣的謝如安去洗澡,然後兩人再次滾上了床,團著被子抱成一團休息。

 

  謝如安整個人都縮在謝鐸銳懷裡,玩著他的手指,用髮頂蹭了蹭他的下巴,笑嘻嘻地道:「哥,咱們這日子真是墮落極了。」

 

  「嗯?喜歡這樣墮落的日子嗎?」謝鐸銳倒是一點都不累,神清氣爽,愜意地親了親他。

 

  謝如安嘆道:「我倒是喜歡,我也能抽出時間來,推掉一部電影就行,但是咱們偉大的謝總,你行嗎?哼哼,一個休假一天都要抽空開個視頻會議的人,也好意思問我這話。」

 

  謝鐸銳這下是真的感受到謝如安的怨念了,他笑了笑,道:「這一兩年公司的事情多,陪你的時間少了,我向我家寶貝道歉,我的意思是,再過個二十年,我不管公司的事了,你也不接電影了,咱們就能這麼每天窩在床上了。」

 

  「……」謝如安心裡暖得忍不住想露出笑容,但是卻被他可勁憋了回去,古古怪怪地看著謝鐸銳,用手摸了摸某個地方,道:「謝總,你保證你二十年之後還能有這麼好的精力?那時候你可都是老頭子了。」

 

  謝鐸銳:「……」

 

  謝如安忍不住笑成了一隻蝦米。

 

  然後他就被謝鐸銳抱著抽了一頓,不過打屁股什麼的,對於甜膩膩的情人來說,是一種別樣的情趣。

 

  最後謝鐸銳冷哼一聲,摸了摸他有些泛紅的臀部,把人撈進懷裡,「小屁孩,膽子越來越大了。」

 

  「才沒有,我最喜歡哥哥了,」謝如安笑得眼睛裡似乎都要冒星星,他湊上去迷戀地親吻著謝鐸銳的下巴,軟聲道:「我什麼都聽哥哥的。」

 

  謝鐸銳也不回應,挑眉道:「真的?誰說的我二十年後是老頭子了?」

 

  「你是老頭子我也是老頭子,我們一起變老。」謝如安終於吻上了他的唇,他看著他的眼睛,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愛慕與依賴,謝如安在謝鐸銳溫熱的唇上輕輕一吻,溫柔地笑道:「就算你老了,有一天變成了老頭子,你也是最好看的老頭。」

 

  謝鐸銳心裡一熱,翻身壓住他親了下去。

 

  謝如安的眼裡總是裝著滿滿的,像是快要溢出來的深情,就那麼簡單地許給他一生。他對他很依賴,幾乎是百依百順,即使是他很想做的事情,只要自己態度強硬地反對,他最後也會委屈自己順著他,搞得謝鐸銳有時候總覺得是自己在欺負他。

 

  當年他不懂,只覺得一個孩子怎麼會真正懂得愛情,謝如安為什麼會那麼喜歡他?是從小到大的依賴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現在他已經不再去糾結這個問題。

 

  不管謝如安是因為什麼喜歡上他的,不管謝如安在讓自己愛上他的途中用過多少次心機,他都覺得自己很幸運,因為他愛上他的時候,他已經對他付出了所有感情。

 

  兩人親熱地在床上窩到了六點多,這才懶洋洋地起床出去買菜,謝鐸銳這些年學得手藝不錯,但是他怕髒,很厭惡油煙味,再加上工作忙,所以甚少下廚。

 

  今天心情好,謝鐸銳燒了好幾個謝如安喜歡吃的菜,又燉了個不太需要時間的湯,兩人一起吃完飯,謝鐸銳也沒再讓謝如安去洗碗,而是扔進了洗碗機,大不了明天起來再刷一遍。

 

  為了謝如安,謝鐸銳三年前又重新買了套房子,在一個保安設施非常好的小區,絕對混不進任何狗仔記者,吃完飯之後兩人又出去溜躂了一圈,回來各自抱著電腦上網的上網,辦公的辦公,自得其樂,最後一起滾上了床。

 

  第二天一早,好好地休息了一晚上的倆人神清氣爽地起了床,謝鐸銳得回公司上班,謝如安這兩年名氣越來越高,相應的工作也越來越多,雖說他們住在一起,但是一年到頭算下來,總共待在一起的時間也就幾個月。

 

  謝如安在家貓著的時候謝鐸銳得上班,謝鐸銳得閒的時候,多半那小鬼就去外地拍戲了或者做宣傳去了。

 

  不過謝鐸銳這兩年倒是為祖國的航天事業做出了巨大貢獻。

 

  謝鐸銳等小朱來接謝如安了才開車去公司,剛走到自己的辦公室前,助理就連忙起身道:「謝總,簡總在您的辦公室,一早就過來了,說是要等您,我本來說給您打電話,但是簡總說不用。」

 

  謝鐸銳挑了挑眉,看了眼緊閉的門,問道:「他有說什麼事嗎?」

 

  助理搖搖頭,只是道:「簡總沒說,但是……簡總似乎臉色不是很好。」

 

  謝鐸銳眉頭皺起來,簡尤這幾年性格愈發平和,至少從表面上來看是個溫文儒雅的笑面狐狸,能讓簡尤生氣到一個助理都能看出來……謝鐸銳點了點頭,推開辦公室的門進去了。

 

  「沒有重要的事不要來打擾。」

 

  助理看謝鐸銳臉色也沉了下來,連聲應了下來。

 

  簡尤坐在沙發上看著手裡的文件,臉色明顯很是難看,看到謝鐸銳進來站起身,什麼都沒說,直接將手裡的東西遞給了他。

 

  「事情不對,」簡尤道:「昨晚到今天上午,我已經接到了很多個經紀人的電話,這些是比較重要的。」

 

  謝鐸銳將那份文件粗略一看,心裡頓時沉了下去——這是簡尤從昨晚到今天,收到的所有解約合同。

 

  事情當然不對,好幾個公司正在力捧的天王天后集體不惜賠償巨額解約費解約,其中甚至包括了謝如安的好友,金花獎影后戚珊。

 

第七十二章

 

  辦公室裡一時間只剩下謝鐸銳翻看那些解約合同的聲音,每個藝人的解約合同都不一樣,但是最後總結起來都是大同小異——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一定要在最短時間內解約。

 

  看起來,他們好像是在為了同一件事。

 

  有人在針對R·J娛樂,並且一出手就是大動作,如果真的讓這些天王天后解約了,R·J娛樂以後的發展趨勢這些遠的不說,就單單是媒體輿論那邊,就不知道會被誤解成什麼樣子。

 

  他可以運用公關手段把事情扭向自己想要的方向,但是他堵不住悠悠之口。

 

  謝鐸銳剛把最後一張紙看完,合上那份厚厚的文件夾,簡尤的手機就再次響了起來,他眸色一沉,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接著抬頭看著謝鐸銳,沉聲道:「這次是周嘉嘉的經紀人。」

 

  謝鐸銳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對簡尤點點頭,「接。」

 

  看著簡尤接起電話,臉色更加難看,他走出辦公室,跟助理交代了一番,半個小時之後,緊急會議。

 

  助理原本就有些擔心,此時看到謝鐸銳的表情更是嚇了一大跳,謝鐸銳壓住心頭燒起的火,微微露出個笑容,「沒什麼大事,你安排下去就好,蔣總監來上班了嗎?」

 

  「不清楚,」助理的心情沒見好,反而更加忐忑不安了,道:「我馬上就打電話去總監辦公室問問。」

 

  謝鐸銳點點頭,再次回了辦公室。

 

  這麼大的動靜,沒道理蔣世清會不清楚,但是現在已經十點半了,蔣世清不但沒有現身,甚至連一個電話也沒有。

 

  蔣世清是個商人,他當初能把他從盛榮娛樂給挖過來,想必現在也會有人動心思想把他給挖走,R·J娛樂的真正高層核心人員大都是R·J創辦初始的元老,不少更是將所有的事業都壓在了R·J身上,對R·J感情也不同,而唯一的外來人員,就是藝人總監蔣世清。

 

  如果不光是想從R·J的藝人上入手,連員工也想挖的話,那麼蔣世清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謝鐸銳掏出手機,找到蔣世清的電話,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退出頁面把手機收了起來。

 

  那些藝人裡有些是真心實意想要走的,有些則是想藉著這個機會和R·J談條件,謝鐸銳和簡尤簡單地商量了一下,決定暫時先穩定住那些藝人,目前首要的事情是不能讓事情傳出去,並且要立刻找到想要挖走這些藝人的公司。

 

  二十分鐘之後,公司高層都已經到了會議室,謝鐸銳和簡尤把目前已知的資料組織好,正準備去開會,謝鐸銳接到了蔣世清的電話。

 

  謝鐸銳和簡尤對視一眼,剛接起電話,那邊就傳來蔣世清略有些著急的聲音,他道:「老謝,你和簡尤這是得罪誰了?有人這麼想搞你?」

 

  蔣世清的聲音除了略焦急些與往常無異,謝鐸銳暗地鬆了口氣,道:「你收到消息了?你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

 

  蔣世清正在開車,他看了看手裡的那份合同,道:「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找我了,我本來想拒絕的,但是還沒來得及就聽到了戚珊想要解約的事情,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就跟著去了,來的人是個什麼公司的,我也沒記住名字,反正是個新成立的公司,開出的條件……比現在的高出了三倍有餘。」

 

  謝鐸銳原本一邊講著電話一邊和簡尤一起朝會議室走,聞言不由地停住腳步,挑眉道:「三倍有餘?可真夠大手筆的。」

 

  R·J娛樂給蔣世清開出的薪資就已經非常可觀,高出三倍有餘……這個什麼新成立的公司如果不是腦子有毛病,就真是打著R·J娛樂的算盤了。

 

  可是……

 

  「還不光如此,」蔣世清又道:「今天上午,顧燃也收到了那個公司的消息,開出的簽約合同好得可怕,不光那個公司負責全部的解約費用,之後和公司的分成比現在的提高了四成,這僅僅是顧燃的合約,我還沒來得及和戚珊那邊聯繫,但是估計以戚珊的身價,只會多不會少。」

 

  可是如果挖一個藝人總監就要付出這麼多的財力,再加上目前已知的藝人,前期需要投入的資金數字太過於龐大可怕,這個什麼狗屁公司要不就是錢多了燒得慌,要不以後相當長的時間裡,都會陷入財務赤字。

 

  他既然不圖賺錢,那麼就應該是圖R·J娛樂了。

 

  寧願好十幾億用來打水漂也想搞垮R·J娛樂,謝鐸銳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到自己去哪裡得罪了這麼有錢的主。

 

  謝鐸銳道:「這公司的老闆是腦子燒了嗎?就這樣的條件和公司情況,明眼人都知道有問題,不會為火坑裡跳,R·J的長遠發展不顧,去一個這樣的公司重新開始?」

 

  蔣世清嘆道:「他們開出的條件實在是太誘人了,我將顧燃的那份帶來了,正在和顧燃一起往公司趕,待會你親自看看就明白了。」

 

  「行,我要先開個緊急會議,你看看合同上公司的名字然後發給我,你來了之後如果還沒散會,你就直接進來。」

 

  「好的,老謝,注意一下網絡上的動向。」

 

  「我明白,先掛了。」

 

  那個公司雖說條件十分誘人,但是不是所有人都真心實意地沒腦子想跟著那個公司走人,更多的恐怕是想借這個機會談條件,蔣世清有些頭疼。

 

  顧燃坐在後座上,又將自己的那份合同和蔣世清的仔細看了一遍,接著皺眉道:「蔣哥,我給小安打個電話吧,謝總肯定是不想讓小安知道,但是這事兒瞞不住,他總會知道的。而且小安和戚珊關係太好,我覺得他得去和戚珊談談。」

 

  蔣世清沉吟片刻點了頭,「告訴他吧,不過讓他在老謝親口告訴他之前,先別說自己已經知道了,他一知道老謝指定得分心。」

 

  「我明白,」顧燃拿出手機開始撥號,「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R·J娛樂縱橫娛樂圈那麼多年,三年前開始涉足國際市場,如今已經隱隱約約有了獨佔鰲頭的意思,必然不是這點事就能打垮的,他能找到解決方法應對這件事,但是……謝鐸銳總有些不祥的預感。

 

  對方來勢兇猛,也必然不會只做這麼一點。

 

  媒體和網絡傳媒那邊都安排做好了公關,那些藝人也自然有專人去負責溝通,會議還沒開完,蔣世清就已經到了,有了這兩份合同,稍稍一查,就查出了這家公司的信息。

 

  該公司名叫睿翼娛樂公司,是在今年年初的時候申請註冊的,公司的法人是一個名叫候魏峰的男人,這個男人單從目前查到的資料上來看,並沒有什麼問題,國內首屈一指的名牌大學博士畢業,去國外某全球排名前三十的大學商學院進修四年,前年頂著一身的頭銜榮歸故里,在好幾個公司上班都不如意之後,他有了自己創業的想法。

 

  基於這個想法,他創辦了睿翼。

 

  但是他的沒什麼不對,恰巧就是最大的不對,候魏峰的父親是個比較成功的商人,母親是全職太太,他家境很好,也算是錦衣玉食長大,但是距離可以將十幾億人民幣拿出來打水漂的地步還差了太多。

 

  他父親即使是變賣所有家產,也拿不出那麼多錢來,再者,候魏峰除了與他是同一個大學畢業之外,沒有任何交集點,不存在無意中狠狠得罪了他的可能性。

 

  如此巨額的財產,有關部門肯定會查,簡尤找人看過了,候魏峰給出的話是他在國外的四年一直經營著手裡的幾隻股票,狠狠地賺了一筆,經過調查他之前手裡的股票也確實賺了許多,再加上有人料理這件事,最後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這話恐怕候魏峰自己都不會相信,他的背後指定了有一個人。

 

  他和簡尤這些年肯定是得罪了不少人,但是要想將人得罪到不惜用十幾億去搞垮你,也不是個容易的事情。

 

  目前除了控制住局勢之外,必須要馬上查出候魏峰更多的消息,否則一切都是治標不治本,候魏峰現在能扔出十幾億來,誰又能確保之後他不會再扔出十幾億?

 

  散會以後,蔣世清拿著那兩份合同與謝鐸銳和簡尤一起進了辦公室。

 

  「目前那些藝人的經紀人倒是暫時沒說什麼了,」蔣世清道:「R·J和睿翼現在這樣鬥著,他們得利最多,自然是喜聞樂見的。」

 

  簡尤點點頭,皺眉道:「不過也只是暫時控制住了而已,關鍵問題還是在候魏峰身上……我和鐸銳確實是不認識這個人,之前連名字都沒聽過,看照片也毫無熟悉感,我找到了候魏峰曾經的輔導員和同學,他們都說候魏峰大學的時候非常正常,和同學老師的關係都處得不錯,讀博士的時候和大學時代的同學也會常聯繫。」

 

  「但是後來出國留學之後,他的性格就有了很大的改變,」謝鐸銳接口道:「他已經好幾年沒有主動和自己大學時代的兄弟聯繫了,室友結婚的時候也只是送去了一個紅包,自己並沒有現身。」

 

  蔣世清看著他們倆的神色,道:「所以他在國外的這幾年遇到了什麼事?如果一個人從小到大都這麼好人緣並且熱情,大致也是不可能會無緣無故改變的,只是出國留學而已,又不是投胎重新生了一次。」

 

  說著說著,簡尤突然神色一動,沉聲道:「鐸銳,你還記得……那個人在什麼地方嗎?」

 

  謝鐸銳一愣,隨即驚訝地看向簡尤,「你的意思是……」

 

  「我……有點懷疑,當初我和他的關係,比他和你要親近一點,而且因為他對你的感情,所以他在你面前會有一定程度的偽裝。」簡尤看了眼蔣世清,此刻這裡沒有多餘的人了,到底還是沒有避諱他,道:「他是個非常偏執的人,你可能難以想像他的這份偏執到底有多麼的嚴重。」

 

  「我記得我們才十四歲的那一年,你第一次帶著小安去和程嘉澍吃飯,結果小安意外過敏,」簡尤表情怪異起來,道:「他後來去醫院看了小安沒錯吧?你是對他發火了?還是就這件事和他吵起來了?他回家之後……半夜給他家那隻養了八年的羅威納打了局部麻醉,接著把那隻狗……活著分屍了。」

 

  謝鐸銳一驚,腦子裡「嗡」了一聲。

 

  簡尤看他的神色,嘆息道:「第二天我有點擔心程嘉澍內疚難過,所以我一早就去找了他,結果他房間沒有人,程家所有人都慌了,到處去找,結果……最後在後花園裡看到了程嘉澍……還有那條已經沒了命的狗,他渾身都是血,手裡還握著刀和狗的一條腿……」

 

  回想起那天的事情簡猶如今還心有餘悸,道:「那時候你全部心思都撲在小安身上,再加上這件事也就只有程家人和我知道,程家自然不希望這種事情流傳出去,我們也就沒有告訴你,你知道了恐怕再也不會和他往來了,只會更加刺激程嘉澍,而且誰也不能真的說程嘉澍那次的事情和你有關係,但是後來……我就不太和程嘉澍親近了。」

 

  謝鐸銳聽得呼吸不由加重,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

 

  「程嘉澍的心理早已經有問題了,只是他自己和程家不敢去面對,」簡尤道:「你對他有不一樣的意義,再加上後來在療養院的十幾年,再要是知道了你和小安的關係,那麼做出這樣的事情,就完全解釋得清楚了。」

 

  謝鐸銳面色沉了下來,過了幾秒,他道:「你馬上聯繫那邊的療養院,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我這幾年確實放鬆了對他的看管,看管著他的人估計他也買通了不少,確定了程嘉澍還在療養院之後,馬上重新派人過去。」

 

  「不管這件事是不是他,我不會讓這樣的人有機會傷害到謝如安。」都說小孩子的眼睛因為純潔乾淨,所以可以看到不乾淨的東西,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謝如安才會從小就那麼害怕程嘉澍。

 

  簡尤點頭,吐出一口氣,道:「我明白。」

 

  謝鐸銳抿緊唇,掏出手機給謝如安打了電話,在這件事情解決之前,他不能讓謝如安離開他的身邊,雖說很讓人噁心,但是程嘉澍因為那些感情,或許不會真正意義上對他下手,但是謝如安不一樣。

 

  電話一響起來謝如安就估計謝鐸銳已經知道了,他直接道:「哥,我剛和戚珊這邊談完,有些話我需要當面和你講,你現在在公司嗎?」

 

  謝鐸銳聽到他的聲音心裡一疼,聲音頓時啞了下來,他不想嚇到謝如安,只是道:「在,你先回來吧。」

 

  如果不是程嘉澍,那麼這件事情會簡單許多,但是如果……候魏峰背後的人真的是程嘉澍,那麼程嘉澍想要做的,恐怕會比他所想像的,多很多。

 

  程嘉澍為人謹慎,做事從來不肯親力親為,恨不得拐十八個彎才好,謝鐸銳至少得去親自會一會那個候魏峰才行。

 

第七十三章

 

  「既然已經和候魏峰撕破了臉,也就沒什麼避諱了,」謝鐸銳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態,對聽故事聽得略驚訝的蔣世清道:「你安排一下,今天下午我就要去會會這個人,我相信這位候總一定有時間和我們見一面。」

 

  程嘉澍的為人,當年要不是薛東豬腦子壞事,再加上時間太緊程嘉澍著急,他們也不一定就能想到程嘉澍身上去。

 

  而如今,他和當年的那個程嘉澍,也已經全然不同了,如果候魏峰真的是程嘉澍的人,那麼程嘉澍真是個不容小覷的對手。

 

  簡尤原本也是想先見這個候魏峰一面再說,聞言站起身,「我也去。」

 

  簡尤的目光很堅定,謝鐸銳和他對視一眼,點了點頭,蔣世清的電話又響了起來,電話那頭是一個藝人的經紀人,蔣世清一邊接著電話一邊出去交代謝鐸銳的助理了。

 

  辦公室裡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簡尤想了想又道:「小安那邊……你得跟小安好好說說,這事兒馬虎不得,如果這次的事情真的是程嘉澍做的,那麼小安很危險。」

 

  謝鐸銳閉著眼深吸了一口氣,面沉如水,道:「我明白,你放心,我和他……沒什麼不好說的,可是他本來就怕程嘉澍,要是什麼都跟他說了,除了讓他擔心之外也無濟於事,你們平時在他面前也別亂說話,我會斟酌著把事情告訴他。」

 

  「我明白,」簡尤點頭,道:「不管候魏峰是不是程嘉澍那邊的人,我們先把資料準備齊全了,他來者不善,接下來勢必還有大動作。」

 

  謝鐸銳點頭,坐回了電腦前,想了想又對簡尤道:「你和簡至衡也要注意一點,多年不見程嘉澍……他現在如何,我們誰也說不清。」

 

  「我明白,你放心。」簡尤苦笑道:「說起來和他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沒想到最後竟然變成這樣。」

 

  謝鐸銳沉默了許久,低聲道:「沒有誰想變成這樣。」

 

  午飯的時候,謝如安火急火燎地趕到了公司,謝鐸銳正在辦公室吃飯,謝如安直接就破門而入了,看到額頭上都在冒汗的謝如安,謝鐸銳一愣,連忙放下筷子招呼他過來,「你怎麼了?來得這麼著急幹嘛?」

 

  「我剛做完活動就接到了顧燃的電話,他說珊姐要和公司解約。」謝如安口乾舌燥,拿起謝鐸銳的杯子灌下去一杯水,接著道:「然後我就去見了珊姐,珊姐給我看了那個什麼狗屁睿翼公司的合同,那合同寫成那樣,恨不得倒貼一輩子,真的不是皮包公司嗎?」

 

  謝鐸銳看到謝如安著急上火的樣子,自己心底的火氣反而消了不少,他笑了笑,看辦公室門關著,把謝如安拉到自己腿上坐下,邊用紙巾幫他擦臉,邊問道:「哦?那戚珊那邊是怎麼說的?」

 

  「珊姐的經紀人也不是傻的,這公司擺明了就是衝著R·J來的,也不可能有前景,」謝如安在他腿上蹭了蹭,伸長了脖子讓他把自己身上的汗也擦擦,道:「珊姐的合約是不是明年到期了?她經紀人想趁著這次的機會再談談條件。」

 

  謝鐸銳扯開他的衣服,擦了擦他微濕的胸口,點頭道:「我知道了,蔣世清會去和戚珊談,我知道你和戚珊關係好,不過最近你還是儘量減少和戚珊的單獨相處,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這個我知道,珊姐的經紀人向來強勢,珊姐是她一手捧出來的,這件事她又是在為珊姐謀利,珊姐自己是覺得沒必要這麼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但是這是個好機會,她經紀人不可能會放過的,我最近也不會常和她聯繫,等事情過去了再說。」

 

  謝如安一向都很聽話懂事,此時也不例外,謝鐸銳心裡熨帖,擦乾淨之後幫他把衣服拉上,在他唇上吻了吻,「你知道就好了,小安,最近……一直和我待在一起吧,別再出活動了,你跟著我,我安心一點。」

 

  謝如安愣了愣,這時才仔細看謝鐸銳的神色,皺眉道:「哥,到底怎麼回事?這個睿翼到底是什麼來頭?」

 

  還沒搞清楚候魏峰和程嘉澍到底有沒有關係,他不想這個時候亂謝如安的心,又在他唇上親了親,攬著他笑道:「誰都知道我多寶貝你這個弟弟,這次的睿翼來者不善,還沒摸清楚對方的目的和底細,這麼大一個軟肋天天在外面晃蕩,我怎麼能放心?」

 

  謝如安頓時哭笑不得,著急道:「我在跟你說正經事。」

 

  謝鐸銳在心底嘆了口氣,捏了捏臉,湊到他耳邊低聲道:「沒有任何事比保證你的安全更加正經了。」

 

  謝如安一怔,心裡頓時軟了下來,拉過謝鐸銳的手還準備說什麼,辦公桌上電話就已經響了起來,是助理的內線,和候魏峰約在了下午三點。候魏峰聽到約他的人是R·J的兩位老闆之後,幾乎沒有猶豫,毫不驚訝地點了頭,也完全接受他們安排的時間和地點。

 

  掛斷助理的電話,謝鐸銳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候魏峰的反應太過奇怪,讓他不得不越來越懷疑……這些事情和程嘉澍有關係。

 

  「怎麼了?」謝如安見謝鐸銳接完電話就臉色難看,連忙從他身上下來,給他接了一杯溫水。

 

  謝鐸銳接過水杯抿了一口,又放回辦公桌上,把人拉過來一把抱住,臉貼在他胸前,道:「我待會要和簡尤一起去見候魏峰,還有些資料需要準備,你吃午飯了嗎?我叫人給你買一份送上來,然後去裡間睡一覺。」

 

  「你們要去見候魏峰?」謝如安一驚,不由地就想去看謝鐸銳的表情,但是謝鐸銳此刻全身都透著疲憊,謝如安心疼地撫摸著他的後頸,低聲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什麼都聽你的,今天下午我哪裡也不去,就在你辦公室等你,你先告訴我好不好?你這樣我更擔心。」

 

  謝鐸銳心裡煩悶,又隱隱憋著火氣,聞言只是笑了笑,起身抱了抱他,道:「我先去找簡尤,等晚上吧……等我見過候魏峰,我再告訴你怎麼回事。」

 

  「不管怎麼樣,哥在呢。」

 

  說完之後,他也不再去看謝如安的反應,在他唇上親了親,就拿著桌上的那疊資料出去了,臨走還不忘記囑咐道:「聽我的話,我晚上就告訴你,現在來不及了,你今天就在這裡等我。」

 

  他越是這樣謝如安越是心急如焚,但是卻又沒有任何辦法,謝鐸銳不想說的時候,他再怎麼逼問也沒有辦法,現在也就只有等在辦公室裡,順便再跟其他相熟的解約藝人聯繫,多少能幫到謝鐸銳一些,他心裡總要舒服一點。

 

  雖說約好的時間是下午三點,但是提前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候魏峰之前肯定做了許多調查,對R·J,對謝鐸銳和簡尤瞭解頗深,但是事發突然,他們卻對候魏峰的時候知之甚少,許多都只是皮毛而已。

 

  候魏峰父母健在,還有一個已經結婚生子的哥哥,他與家裡人關係不錯,但是近兩年卻藉口工作繁忙很少回家,留學時期的那所大學的消息還沒有送過來,而療養院那邊的視頻卻已經到了。

 

  為了證明程嘉澍確實還留在療養院,謝鐸銳和療養院那邊直接在線視頻了,程嘉澍住在一個帶著小花園的房子裡,連接視頻的時候他正在花園裡看書,那確實是程嘉澍。

 

  他面色冷淡,臉上一個笑容也沒有,看到拿著視頻的工作人員也只是勾了勾嘴角,啞聲道:「怎麼?又是誰要看看我還是死是活?」

 

  謝鐸銳看了一眼坐在電腦前的孔敬已,低聲道:「和他說話,隨便說什麼。」

 

  孔敬已點點頭,硬著頭皮和視頻對面那個陰陽怪氣的陰森男人對話,謝鐸銳和簡尤站到一邊,「程嘉澍還在療養院。」

 

  他和簡尤都不想也不能和程嘉澍面對面,於是只好讓程嘉澍沒有見過的孔敬已去代勞。

 

  下午一點半,候魏峰留學的大學回饋了信息,候魏峰確實在他們學校留學了四年,兩點,謝鐸銳和簡尤坐上車,準備去見候魏峰。

 

  他們和候魏峰約在了一家茶樓,兩點五十的時候謝鐸銳和簡尤到達該茶樓,由服務員領著剛一上樓,一間包廂的門就打開,那張剛才在各個文件上出現了無數次的臉,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謝總,簡總,久仰大名。」候魏峰笑著快步走過來和兩人握手,笑道:「真是沒想到能這麼快就和兩位見到面,榮幸之至,榮幸之至。」

 

  候魏峰長得乾淨利落,眉眼對比照片有些不大不小的差別,和照片上略有不同,但是卻又讓人一眼就知道是他,出乎謝鐸銳意料的是,這個候魏峰眉眼間特別的精緻,看著人的眼神十分乾淨誠懇,和他想像中的精明全然不同。

 

  謝鐸銳和簡尤對視一眼,收斂起心思,微微笑道:「我們也久仰候總大名了。」

 

  候魏峰眼底的笑意更深,十分自來熟,如同三人現在的關係是好友一般,他親暱地拍了拍謝鐸銳的手臂,笑道:「謝總和簡總先進去吧,這裡的茶不錯,謝總可真會選地方。」

 

  這麼說來,候魏峰已經來了許久了。

 

第七十四章

 

  茶樓,候魏峰非常慇勤地點了茶點,笑得一臉興奮,眼睛閃閃發光,目光在他們倆身上流連不去,就好像是在看什麼新奇物種。

 

  他沒有詢問謝鐸銳和簡尤的喜好,但是點的東西,卻正好都是他們喜歡的。

 

  候魏峰對他們的瞭解可謂是細緻入微。

 

  「這裡環境也不錯,謝總要不要嘗嘗我的西湖龍井?」候魏峰說著就要拿杯子給謝鐸銳倒茶,「我覺得不錯,謝總說不定也會喜歡。」

 

  謝鐸銳微微皺了皺眉,對他用手碰過的茶杯無比嫌棄,沉聲道:「抱歉,我不喝龍井。」

 

  候魏峰聞言怔愣片刻,立刻放下了茶杯,也不生氣,依舊是笑眯眯的樣子。

 

  候魏峰的年齡比謝鐸銳都還要大兩歲,但也許是因為精緻的眉眼和看起來乾淨的眼神的原因,他比他原本的年紀看起來小了不少。

 

  簡尤斟酌片刻,發現候魏峰和他們想像中的大有不同,他們所準備的資料面對這樣一個人幾乎都沒了用,於是乾脆笑道:「候總看來對我們的邀約毫不驚訝?」

 

  候魏峰一笑,毫不要臉地坦然道:「我做那麼多就是為了引起兩位的注意,接到你們的邀請我高興都來不及,原本以為還要過一段時間呢。」

 

  「……」這話聽起來怎麼聽怎麼都不對勁,像極了一個神經病,謝鐸銳一愣,詭異道:「候總這話是什麼意思?」

 

  候魏峰看了他一眼,開始慷慨激昂地陳訴自己這麼做的動機,他熱情地看著謝鐸銳,道:「謝總和簡總一直都是我的人生偶像,像你們這樣年輕有為又長得好看的成功人士真的不多了,我在國外留學時期看電影都能看到二位公司的名字,一直非常希望能加入貴公司,但是我的專業和貴公司似乎掛不上鉤。」

 

  謝鐸銳和簡尤對視一眼,笑了笑,道:「候總說笑了,既然對我們公司有興趣,那候總大可不必搞得這麼大的陣仗,候總這樣有能力的人才,如果當初留學回國的時候能來我們公司應聘,是我們的榮幸。」

 

  「我雖然對R·J娛樂非常感興趣,對謝總簡總非常仰慕,可是我的能力和貴公司似乎沒什麼關聯,我自覺可能幫不了貴公司,幫不了謝總,」候魏峰笑笑,道:「怎麼還好來貴公司添亂呢?是吧,謝總?」

 

  簡尤眼神一沉,道:「那候總現在又是什麼意思?候總也是商人,你應該清楚,前期如此巨大的投入,你在短時間內……甚至你很有可能永遠都拿不回來,候總這麼做的意義何在?」

 

  候魏峰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他激動地站起了身,端起一杯茶一口喝了,目光灼灼地看著謝鐸銳和簡尤,激動道:「正因為如此!不如讓我把R·J娛樂變成睿翼娛樂的下屬公司!這樣我和謝總簡總就能成為同事了!」

 

  謝鐸銳面色沉了下來,冷聲道:「候總是在開玩笑麼?!」

 

  候魏峰似乎是說得更加激動了,臉色脹紅,看著謝鐸銳的眼裡幾乎要冒出火花來,「我前期用睿翼這個空殼投入這麼多當然會血本無歸,但是如果我將R·J娛樂全盤挖了過來,不管前期投入了多少,按照R·J娛樂現在的發展趨勢,多少錢賺不回來!」

 

  包廂裡只剩下了候魏峰的喘息聲,簡尤幾乎被他瘋狂的說法逗笑了,匪夷所思地問道:「你憑的什麼有這麼大的自信覺得你可以……收購R·J娛樂?」

 

  候魏峰看了一眼簡尤,接著目光登時纏綿了下來,曖昧地看著謝鐸銳,道:「如果我俘獲了謝總的心,R·J不是就也屬於我了嗎?」

 

  簡尤一愣,抽搐著嘴角轉頭看謝鐸銳,謝鐸銳已經被他噁心出了一身雞皮疙瘩,臉色黑得能滴出水來,準備起身走人了。

 

  候魏峰深情款款道:「我留學的第二年就愛上了謝總,這些年為了謝總神魂顛倒,我已經按照謝總的喜好買了一套房,年底之前就能裝修好,今天忘記了帶圖紙,不如我晚上傳真給謝總?謝總看看,哪裡有不滿意的,我馬上讓人修改,對了,謝總介意我是個男人嗎?」

 

  謝鐸銳:「……」

 

  簡尤:「……」

 

  ……

 

  這人腦子是被門夾了嗎?

 

  在候魏峰殷殷期盼的眼神裡,謝鐸銳寒著臉,淡定地站起來,他稍稍整理了自己的袖口,冷聲道:「候總想做什麼我大致清楚了,以後找藉口也請找的高端一些,這樣的藉口……恐怕說出去一個三歲小孩都不會相信,既然候總並沒有想到用溫和的方式解決這件事的想法,那我們也就沒什麼可再多說的了,再會。」

 

  謝鐸銳拿起衣帽架上掛著的大衣,和站起身走到他身邊的簡尤對視一眼,直接推門走了。

 

  候魏峰也沒有阻止,看著謝鐸銳和簡尤走了之後,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笑道:「謝總怎麼就是不信呢?可真是……傷心啊。」

 

  不歡而散。

 

  坐上了車,車一路開回公司,兩人沉默了許久,謝鐸銳才問道:「你覺得是程嘉澍的可能性有多大?」

 

  「如果候魏峰背後的那個人是程嘉澍,以程嘉澍對你的……感情,」簡尤道:「即使候魏峰是故意的,程嘉澍恐怕都不會容忍候魏峰這樣,但是這種離奇曲折的邏輯,確實又和程嘉澍極其相似。」

 

  謝鐸銳點點頭,皺眉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候魏峰給我的感覺非常不好,這樣……你留在國內,我去親自見一見程嘉澍。」

 

  簡尤聞言皺眉,「我不讚同你去見程嘉澍,必須要見他一面的話,還是我去比較好。」

 

  「你去沒用,程嘉澍從當年開始一直針對的就是我,他如此大費周章,不就是想見我一面嗎?我不見一見他,恐怕他還不知道在預謀著些什麼,我和小安的關係雖然瞞得很好,但是保不齊他就不知道。」謝鐸銳想到謝如安就覺得手腳發冷,冷笑道:「這幾天恐怕得讓公關部加班了,他這麼信誓旦旦,我們也要讓他知道,不管是R·J娛樂還是我,都不是那麼好相與。」

 

  謝鐸銳說得肯定,簡尤眉頭皺得死緊,正準備說些什麼,謝鐸銳的電話就響了起來,看謝鐸銳接電話,他只好暫時將要說的話壓回去,結果就看著謝鐸銳的臉色瞬間慘白。

 

  接著「嘎吱」一聲響,車停在了路中央。

 

  謝鐸銳只覺得腦子「嗡嗡」響,掛斷電話之後一時間竟然握不住方向盤,簡尤見他這樣也是一驚,連忙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謝鐸銳緊緊閉著眼,全然不顧後面車輛不斷地鳴笛聲,捏著手機的手掌骨節根根泛白,過了好一會兒,他猛然睜開眼睛,解下安全帶就下了車,接著從副駕駛那邊上車,和簡尤換了個位置,沉聲道:「送我回家,回謝老爺子那裡。」

 

  簡尤看出了他的不對,先將車發動了,這才問道:「到底怎麼回事?老爺子……出事了?」

 

  謝鐸銳搖搖頭,重重地靠在椅背上,臉上幾乎黑得可以滴下水來了,他揉了揉抽痛的額角,想要理清自己的思緒,卻依舊覺得是一團亂麻,最後道:「我們剛離開公司,老爺子的人就來把小安給接走了,剛剛是老爺子家的保姆給我打電話,說小安到了之後就跟著老爺子進了書房,現在還沒出來,保姆不太放心,給我打了電話。」

 

  「怎麼了?保姆說什麼?」簡尤有些沒反應過來。

 

  謝鐸銳看了眼手機,嘆了口氣,道:「老爺子對小安……發火了。」

 

  說不準是因為謝如安懂事,還是謝老爺子對謝如安寵愛有加,謝如安長到現在這麼二十三歲,謝老爺子除了初次見面的時候,從未對謝如安發過火,而現在除了他們倆的關係,還有什麼事能讓老爺子對謝如安動怒?

 

  老爺子多半是知道他們的事情了。

 

  這一天謝鐸銳在腦海裡臆想了無數遍,到今天已經沒有了驚慌失措的感覺,但是他從未想過會讓謝如安獨自去面對。

 

  簡尤怔愣片刻,隨即懂了謝鐸銳的擔心什麼,將車速加快,看謝鐸銳疲憊的神色,想了許久才道:「總要告訴老爺子的,別擔心,老爺子很疼小安,不會對小安動手的。」

 

  謝鐸銳頭疼欲裂,搖了搖頭,苦笑一聲,沒說話。

 

  他當然不是擔心老爺子會對小安動手,但是……他深知謝如安有多重視爸媽和爺爺,也清楚謝如安內心深處的愧疚和不安,他很怕謝如安會退縮。

 

  簡尤知道他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一路飛車到家,車還沒停穩,謝鐸銳就已經飛快地衝了下去。

 

  他才按了一聲門鈴,保姆就給他開了門,他也不再多說什麼,直接快步上了樓,站到書房門前深吸了一口氣,叩響了房門。

 

  幾秒之後,謝老爺子開了門,他臉色鐵青,看到謝鐸銳之後什麼都沒說,也沒有驚訝,而是直接將手裡的文件袋扔到了他的身上,厲聲道:「什麼都別跟我說,先查清楚這個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謝鐸銳抿緊唇,一個錯眼看到了房間裡背對著自己跪著的謝如安,心裡一陣抽痛,直接給謝老爺子跪了下來,沉聲道:「我知道這份東西是怎麼回事,我會去查,絕對不會讓東西流傳出去,也不會讓人拿著成為威脅謝家的把柄。」

 

  「爺爺,對不起。」

 

  可是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

 

 

第七十五章

 

  謝鐸銳是謝秦親自撫養長大的,謝秦在他身上傾注了許多的期盼和心血,他沒想讓謝鐸銳繼承自己的衣缽,從未逼迫著謝鐸銳從政或者從軍,一直非常尊重他的意願,孫子從商也能這麼成功,謝秦在老朋友面前也很抬得起頭。

 

  甚至謝鐸銳一直不願意結婚,男人沉迷於事業不願意被婚姻束縛,他也給與了理解的態度,而且謝鐸銳還年輕,現在這個社會,三十出頭還沒結婚的事業成功的男人,有什麼關係?

 

  可沒成想,他突然收到了一份文件袋,裡面裝滿了不堪入目的照片。

 

  謝秦活了這麼多年,經驗比旁人多了許多,他收到之後並沒有立刻就發火,將他們倆叫回來,而是先找完全信得過的人來分析這些照片的真實性,直到確認完全沒有偽造的痕跡,他才叫回了謝如安。

 

  謝老爺子手眼通天,R·J娛樂今天發生的事情雖然沒有流傳出去,但是他多少是有所耳聞的,再聯想到這份文件,對方是想要做什麼,他清楚得很,所以他都沒有把謝鐸銳也給叫回來,甚至特意選在了謝鐸銳不在的時候通知的謝如安。

 

  他自認為自己已經給足了作為一個長輩能夠給的寬容,卻沒想到謝鐸銳還是回來了,並且跪在他面前說對不起。

 

  謝秦收到文件的時候沒有腿軟,確認那些親暱照是真的是時候沒有腿軟,看到謝如安撲通跪在自己面前,羞愧地承認的時候沒有腿軟,和謝如安長達一個小時的談話中沒有腿軟,卻在謝鐸銳那聲對不起之後,整個人往後趔趄了一步,差點沒站穩。

 

  謝鐸銳大驚,連忙起身扶住謝老爺子,和驚慌失措的謝如安一起將謝老爺子扶到沙發上坐下,謝如安自小就聽話懂事,在家裡一直扮演著貼心小棉襖的角色,此刻卻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謝鐸銳一邊給謝老爺子順氣,一邊給他使了個眼色,謝如安猛然驚醒,抖著手謝老爺子倒了杯茶,小心翼翼地遞給謝老爺子。

 

  但是謝老爺子卻沒接,只是看著他,謝如安手抖得越發厲害,終於忍不住帶著哭腔道:「爺爺,您喝口茶,消消氣。」

 

  謝秦手顫了顫,垂下眼睛,終於還是接過了茶。

 

  喝過了兩口茶,謝秦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下來,他看了眼守在自己身邊的謝鐸銳和謝如安,道:「謝鐸銳,你先去查這件事,我還有話要和你弟弟說。」

 

  謝如安抿緊了唇,看了眼謝鐸銳,接著就垂下了頭,他手心裡都是冷汗。

 

  謝鐸銳深吸了一口氣,啞聲道:「這件事我會交給簡尤,簡尤會查清楚,您放心。爺爺,不管您要說什麼,都直接跟我講吧,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這不是小安一個人可以決定的。」

 

  這話一說出來,書房的氣氛登時就冷了下來,謝秦緊緊地捏著杯子,看著謝鐸銳和謝如安跪在自己面前,握住了彼此的手。

 

  「爺爺,對不起。」

 

  謝秦重重地喘了幾口氣,回想起過去他們兩兄弟的相處,有一些恍然大悟的感覺,他沉默了許久,才開口問道:「什麼時候開始的?」

 

  謝鐸銳暗暗地鬆了口氣,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總算是鬆了一些,他緊了緊握著謝如安的手,低聲道:「我們已經確定關係快八年了。」

 

  「八年……怪不得……」謝秦似乎一瞬間老了很多,眼神灰敗地看著他們,挫敗道:「怪不得你這些年來,總是以各種方式推脫我們給你介紹的女人。」

 

  「我不是傻子,也不是老了就閉目塞聽,同性戀我還是聽過不少的,我也不是沒懷疑過你是不是喜歡男人,謝鐸銳,你喜歡男人也就算了,謝如安可是你的弟弟。」

 

  謝秦畢竟是年紀大了,情緒稍一激動就有些上不來氣,緩了好幾口氣才道:「你當初把他帶回來的時候他才不到五歲,你當時對我說的是什麼?他是你弟弟,你把他養大,你怎麼下得去手……」

 

  「你也不小了,為什麼還會這麼不懂事……」

 

  這句話謝老爺子說得難過極了,謝鐸銳心裡一酸,他目光深沉,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話來,不管如何狡辯,他終究是把自己一手養大的弟弟變成了自己的愛人,這種監守自盜的愧疚感,他不管再怎麼忽視,也忘不掉。

 

  「不是這樣的,」謝如安突然沉聲道:「跟哥無關,是我先喜歡上他,要不是我先喜歡上哥,哥也不會……」

 

  謝鐸銳重重地捏住了他的手,低聲喝道:「謝如安!」

 

  有些話他可以說,因為他是謝秦的親孫子,再如何爺爺不會怎麼了他,但是謝如安不一樣。

 

  「爺爺,是我對不起您的栽培,是我對不起謝家,但是我和小安不是一年兩年的感情了,這些年除了他,我就沒有再對別的什麼人動過心,」謝鐸銳甚至不敢看謝老爺子,只低著頭啞聲道:「不管怎麼樣,我不會和小安分開的,爺爺,我從小在您身邊長大,我是個什麼樣的性格,您最清楚了。」

 

  謝秦嘴唇微微抖動著,他看看目光堅定、背脊挺得筆直的謝鐸銳,又看看害怕地看著自己的紅著眼睛的謝如安,半晌也沒有說話。

 

  謝鐸銳的性格他當然最清楚,所以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說實話他幾乎沒有動過要用手段把他們倆分開的想法,如果想要讓他們倆斷了,謝秦有的是辦法把他們倆遠遠地支開,直接將謝如安送到國外,謝鐸銳還能真的跟他翻臉嗎?

 

  一年斷不了那就兩年,過個四五年,見不到面說不了一句話,再多的感情也就淡了,可是這樣有什麼意義呢?最後他們都會恨他,再是面上裝得好,心裡也會怨他恨他。

 

  不論血緣,謝鐸銳和謝如安都是他看著長大的,他一手一腳教著謝鐸銳為人處事,他寵著謝如安長大,這孩子也是真孝順,那一手的字都是他親手教的……

 

  謝如安不是他親孫子,但是勝似他親孫子。

 

  半晌,謝秦問道:「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們的事情被曝光了怎麼辦?會對謝家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不會的,這件事是我們的失誤,我以後絕對會避免這樣的情況,」謝鐸銳抿了抿唇,道:「如果真的有一天發生您所說的事情,那麼所有的事情由我一人承擔,我無論做什麼,一定會將這件事和謝家的關係撇得乾乾淨淨。」

 

  謝秦這次沉默了更久,才緩緩道:「更多的話,我剛才也問過小安了,你的意思,你們是怎麼樣也不會分開是嗎?」

 

  謝鐸銳嚥了口口水,認真搖頭道:「爺爺,對不起。」

 

  「好,好……」謝秦一瞬間全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光了似得,連生氣都生不起來了,他低聲道:「我一個黃土都蓋到腦袋頂的人,指不定哪天就去了,我說你們也不會聽,以後會怎麼樣我看不這也管不著了,這件事雖然我說不出口,但是已經通知了你們爸媽,這會兒他們就該到了,你們兩個自己和他們說去吧。」

 

  謝鐸銳渾身一震,猛然抬起頭看向謝秦,謝老爺子滿眼的灰敗,滿頭的白髮蒼蒼,眼裡寫滿了對他的失望。

 

  他心裡總覺得爺爺還年輕,還沒老,爺爺是謝家的支柱,只要有爺爺在,他覺得自己做什麼都可以,他背後總有一個堅實的倚靠,可是看著爺爺蒼老的臉龐,他才恍惚地記起,謝老爺子已經快要滿九十歲了。

 

  本應該到了享兒孫福的時候,他們卻拿著這種事情來為難他。

 

  謝鐸銳心裡又酸又疼,眼眶頓時就紅了。

 

  謝如安忍不住,眼淚噼裡啪啦往下掉,他鬆開謝鐸銳的手,跪著朝前了幾步,拉住謝老爺子的腿,低聲道:「爺爺,是我對不起您,當年要不是我到謝家,今天也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了,我對不起你們這些年疼我,我對不起你們……」

 

  宋瑞琴和謝宏聞對他與謝鐸銳無異,謝秦更是親手帶了他好幾年,他們是真心實意地疼他,把他當成兒子當成孫子,在他心裡,他們也早就已經是他真正的親人了,謝如安心裡難受得要命,愧疚幾乎壓得他喘不上來氣。

 

  「可是我離不開哥,我真的離不開他……」謝如安手捏得死緊,哽嚥著道:「爺爺,對不起,我太愛他了,我放不掉……」

 

  這輩子要是沒有謝鐸銳,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謝鐸銳喉頭發緊,腦子裡「嗡嗡」直作響,爺爺疲憊失望的話,謝如安崩潰一樣的哭聲,他想要說什麼,突然之間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謝秦的眼眶也有些發紅,他終於還是忍不住一把揮開謝如安抓著自己的手,怒道:「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要在我面前說你們有多喜歡對方嗎?!是想讓我幹什麼?!原諒你們還是同意你們?!你們是兄弟!不管有沒有血緣關係,你們都是親兄弟!」

 

  謝如安雙手直髮顫,謝鐸銳眼前一陣恍惚,幾乎就要跪不住,他暗暗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指甲深深地陷進了掌心的肉裡,這才抓出了一絲清明,他正準備說什麼,門口突然傳來謝宏聞的聲音。

 

  「你們在說什麼?!」

 

  謝宏聞接到老爺子的電話,急匆匆地趕到,剛上樓就聽到老爺子的怒吼,他心裡登時就是一驚,看到屋裡的情況之後快步走了進來,正好看到放在老爺子身邊的那一疊照片,他拿起來一看,頓時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擠進了頭部,他氣得臉色通紅,雙手直髮顫,指著照片問謝鐸銳,「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所有事情全都亂成了一團,謝鐸銳覺得全世界都在嘰嘰喳喳地說話,他深吸了一口氣,打起精神點了點頭,「對不起,爸……」

 

  他小時候幾乎從未對謝宏聞下跪過,更不用說長大之後了,但是這時候卻連站都站不起來,他沒有去看謝宏聞的表情,低聲道:「照片都是真的,我和小安的事情也是真的,我們在一起很久了,爸,對不起。」

 

  他話音還未落下,謝宏聞就已經氣得不行了,他拿起謝秦放在一側的拐棍一棍子衝他打了下去,拐棍直直地落在他的背上,厚實的「嘭」一聲響,甚至連謝鐸銳在內的人都沒反應過來。

 

  謝宏聞尤不解氣,他臉上的肌肉不斷地抖動著,震驚之後就是盛怒,他話都說不出來了,抬起拐棍又想下手,謝如安被剛才那一下嚇得不輕,心疼地要命,見謝宏聞又舉起拐棍,連忙撲到謝鐸銳身上,想替他攔下來。

 

  謝如安撲到謝鐸銳的背上,緊緊地抱住他,忍不住道:「爸!」

 

  火辣辣的疼痛從後背蔓延到腦子裡,謝鐸銳的痛覺神經遲緩地運作起來,謝宏聞盛怒之下的拐棍不是那麼好受的,他腦子昏昏沉沉,掙紮著想將壓在自己背上的謝如安拉下來,結果還沒用上力,自己倒是先失去了意識。

 

  ******

 

  謝鐸銳覺得自己睡了很長的一覺,他覺得自己已經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沒有睡得這樣輕鬆了,但是潛意識裡卻又總覺得不安,好像還有很多的事情等著自己去解決。

 

  還有對自己非常重要的人,睡之前那個人好像還在哭,他好像面對著非常為難痛苦的事情,他隱隱約約還記得,自己睡著之前那個人崩潰的樣子。

 

  謝如安……

 

  謝如安!

 

  謝鐸銳心裡一驚,腦子幾乎是立刻就清明了起來,他掙紮著睜開雙眼,眼前一片刺目的白色,他眨了好幾次眼睛,終於看清楚了眼前的情景。

 

  他趴在床上,頭疼欲裂,背上火辣辣地泛著疼,他之前好像是暈過去了,現在應該在醫院。

 

  前段時間他為了一筆生意熬了連續一個星期的夜,那一週幾乎都沒怎麼休息,謝鐸銳最近一直覺得自己精力不太好,沒想到之前居然直接暈了過去,估計把老爺子和他爸都嚇了個夠嗆。

 

  太陽穴就像是針扎一樣,謝鐸銳忍不住眯著眼抽了一口冷氣,原本正在小心翼翼地給他掌心的傷口包紮的的謝如安聽到動靜頓時瞪大了眼,激動又克制地看著他,擔憂道:「哥?哥?能聽見我說話嗎?哪裡難受?爸媽他們現在就在醫生那裡,我這就去叫醫生!」

 

  看到謝如安安全地在自己身邊,謝鐸銳暗暗地鬆了口氣,痛楚漸漸地平息下去,他一把拉住謝如安的手,啞聲道:「不用叫醫生,你坐下,我有事要說。」

 

  謝如安心疼地不行,這麼多年他就沒怎麼見到謝鐸銳病過,更不用講就這樣直接暈過去,一顆心都差點跳了出來,現在還驚魂未定,聞言立刻點點頭,坐回了床邊,緊緊握著他的手,幾乎是手足無措地看著他。

 

  謝鐸銳知道他現在心裡肯定慌,卻沒時間安慰他,稍稍理了理頭緒,道:「立刻幫我聯繫簡尤,把照片的事情告訴他,不過候魏峰既然敢送到爺爺那裡,說明他也不怕查到他頭上……必須要想辦法拿到底片,順便跟他說,候魏峰有問題,嚴密監控他的同時,立刻去見程嘉澍,我要確保程嘉澍還在療養院。」

 

  候魏峰是想要R·J娛樂,他大可以將照片直接公之於眾,將想盡辦法拍下他們倆的照片送到謝家,還打草驚蛇,這實在是不像一個商人的做法。

 

  謝鐸銳實在是不覺得候魏峰能夠傻到覺得,發現了他們倆的事情,謝家就會放任他不管,放任這些照片不管,謝家要是插手進去,接下來他再想動作就難多了。

 

  那他想做什麼?想借謝家的手拆散他們。

 

  會這樣做的,謝鐸銳只能想到一個人。

 

  程嘉澍。

 

  謝如安聽到程嘉澍名字的時候就是一愣,隨即他聯想到最近的事情,一瞬間全都明白了,他臉色頓時更加難看,手抖得幾乎握不住東西。

 

  謝鐸銳還想交代什麼,就見謝如安咬了咬唇,一雙黑瞳異常堅定,他沉聲道:「哥,我有事要告訴你。」

 

第七十六章

 

  謝鐸銳暈倒了好幾個小時,現在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審秋的風吹拂起窗簾,讓溫暖的病房裡也突然多了一絲涼意。

 

  他漸漸從迷迷糊糊的狀態中清醒過來,正在想著關於程嘉澍的事情還需要對簡尤特意交代什麼,家裡那天也還是一團亂麻,謝宏聞不知道得氣成什麼樣子,突然聽到謝如安這話的時候他頓時一愣,謝如安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認真,謝鐸銳隨即意識到,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重要。

 

  謝鐸銳定了定神,用沒有扎針的那隻手握住謝如安發涼的手,他手心裡都是汗,謝鐸銳皺了皺眉,拉著他的手好了幾口氣,問道:「怎麼了?你想說什麼?」

 

  謝如安定定地看著他幾秒,他心跳如雷,有些不敢看謝鐸銳溫柔的表情,低下了頭,啞聲道:「關於程嘉澍……和我的。」

 

  「程嘉澍?」謝鐸銳心裡一凜,隨即想到了從小到大謝如安面對程嘉澍時候的奇怪之處,他面色一冷,把人拉到自己眼前,皺眉問道:「程嘉澍到底以前對你做過什麼,你從小到大都這麼害怕他?寶貝,我們是什麼關係?跟我沒什麼不好說的,不管是什麼,只要你想說,都直接告訴我。」

 

  謝如安呆呆地看著他的眼睛,眼眶發酸,深吸了一口氣,道:「哥,無論我說什麼,你都會相信我嗎?」

 

  「當然,」謝鐸銳點頭,將謝如安半拉到床上躺下,把他一雙冰涼的手放到被窩裡,接著蹭了蹭謝如安的側臉,輕聲道:「只要是你說的,我都信,放心,我一直在呢。」

 

  重生一世的這近二十年來,他想過很多次要不要把事情告訴謝鐸銳,可是告訴他毫無意義,反而說不定還會影響他們倆的感情,謝鐸銳會不會覺得他是怪物?會不會覺得他可怕?會不會覺得他自私自利看不起他?會不會覺得他心機深沉,和心裡想著的愛著的那個人不一樣?

 

  他有無數的顧慮,成為了他將這一切緊緊地摀住心裡的原因,但是全世界的原因一起加起來,也沒有謝鐸銳的安全重要。

 

  自從和謝鐸銳確定關係之後,謝如安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回想起上輩子的生活了,但是此時對謝鐸銳慢慢說起,他卻發現那些記憶,不管是快樂的還是痛苦的,都像是刻在了他的腦子裡一般,愛上謝鐸銳之後的每一秒鐘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個故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天色愈發黑暗,謝如安手指微微輕顫,他始終不敢去看謝鐸銳的表情,低著頭低聲道:「我醒過來之後,發現我已經從那個家裡跑出來了,我想著……既然上天已經給了我這個機會,那麼不管怎麼樣,我一定要見你一面,結果沒想到卻陰差陽錯的和你成了親人。」

 

  謝如安的聲音裡滿是忐忑,謝鐸銳卻一直沒有說話,他心裡大受震動,覺得自己三十多年的世界觀正在搖搖欲墜。

 

  「我和你知道的那個人,其實一點都不一樣,我沒那麼天真單純,也不是什麼都不懂,很多事情……包括當年和程嘉澍一起吃飯,結果過敏的事情,都是我一手策劃的,我想要得到你,我想要你愛上我。」謝如安摸索著握住謝鐸銳的手,啞聲道:「我很自私,我對不起你,對不起爺爺和爸媽,如果你不是我哥哥,今天爸和爺爺也就不會那麼傷心了,但是如果你不是我哥,謝鐸銳……你還會愛上我嗎?」

 

  上輩子他追求了謝鐸銳兩三年,謝鐸銳才有所動搖,如果這輩子一切照舊,謝鐸銳還會愛上他嗎?謝如安沒有那個自信,他也等不了那麼多年了。

 

  謝如安見他始終不說話,終於忍不住抬起頭看著他,見謝鐸銳面無表情地垂著眼,饒是他清楚謝鐸銳必然會生氣,多半還要抗拒他,此刻看到謝鐸銳的表情也心裡一陣失落,苦笑道:「哥,我知道這件事不是那麼好接受的,不管你……還要不要和我在一起都行,我說出來是因為程嘉澍,程嘉澍這個人太陰險毒辣,我現在也搞不清楚那個睿翼的候魏峰到底和他有什麼關係,但是程嘉澍絕對不會就此罷手。」

 

  「我對他太瞭解了,只要他不死……」謝如安眼神暗了下來,他緩緩道:「我本來以為過了這麼多年,他可能也變了,可是現在看來,只有他死了,我才能安心。」

 

  謝如安難得帶著陰狠的聲音突然炸響在耳邊,謝鐸銳猛然回過神來,一把拉住謝如安的手臂把人扯到自己身上,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沉聲道:「謝如安,你要是敢做什麼事,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謝如安愣了愣,眼眶猛地紅了,他連忙用手摀住自己的眼神,幾乎要嗚咽出聲。

 

  「哥……」

 

  謝鐸銳眼神複雜地看了他許久,最終嘆了口氣,將人拉到懷裡單手抱住,安撫一般地撫摸著他的背,心疼地哄道:「寶貝,乖……」

 

  謝如安忍了一會兒沒忍住,大哭出聲,似乎是想要把前世今生所有壓抑的情緒全都通過眼淚發洩出來。

 

  謝鐸銳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胸前的衣服慢慢地濕了,聽著謝如安崩潰似得哭聲,他眼眶一點點地紅了。

 

  謝鐸銳算是個徹頭徹尾的唯物主義者,他這輩子不信命不信天只信自己,剛聽到謝如安說起的時候他還沒認真,只當是個故事在聽,但是後來……卻越聽越心疼。

 

  這對於他來說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他毫無記憶,甚至對於那個「謝鐸銳」,代入感也不是那麼強,對於那些愛恨糾葛更是毫無感覺,但是卻是謝如安心尖上永遠忘不掉的一道疤。

 

  從前的那些事情他此刻終於全都想了明白,為什麼一個沒認識幾天的小孩子會那麼討他的喜歡,會那麼瞭解他的脾氣和習慣,那些所有在一個幾歲的孩子身上解釋不通的事情,終於能夠有所解釋了。

 

  謝鐸銳也覺得很奇怪,被一個人欺騙了快二十年,他不但不生氣,反而心疼地要命,更加想要將人抱在懷裡,讓他一輩子也不用再經歷上輩子那樣的艱難。

 

  他何其幸運,能讓他這麼毫無保留地去愛?

 

  上天有眼,將他送到了自己的身邊,讓一切都能重新開始,能有不一樣的未來。

 

  過了許久,謝鐸銳終於平復下心緒,將謝如安情緒還沒緩過來,他捏了捏謝如安紅通通的耳朵,湊到他耳邊故意笑道:「你說的那個真的是我?寶貝你稍微主動一點我都受不了,怎麼可能還能那麼義正言辭地拒絕你?」

 

  謝如安知道謝鐸銳是故意逗他的,卻還是心情好了一些,他從謝鐸銳身上爬了起來,扯過紙巾擦乾淨了自己的眼淚,忍不住笑道:「那時候你讓我滾的次數加起來,我都已經滾出銀河系了。」

 

  「這麼說來我真的還挺壞的,」謝鐸銳笑意溫和,他近乎寵溺地看著謝如安,溫柔地撫摸著他的眼眶,道:「以後不會了,我怎麼會捨得讓你滾?你要是滾了,我下半輩子怎麼辦?」

 

  謝鐸銳看得出來謝如安還在惴惴不安,刻意地說些話想要他安心,謝如安的臉色果然好看了許多,他不斷地摩擦著謝鐸銳的手背,似乎想要確認他還在自己身邊,他猶豫著問道:「哥……謝鐸銳,你是真的不在意嗎?」

 

  「我之前那麼對你,你在意嗎?」

 

  謝如安抓著他的手一緊,連聲道:「那是我在追你,你那時候又不喜歡我,才剛和我認識沒多久呢,我還蠢死的公開表白給你壓力,你沒討厭我就挺好了,我會在意什麼啊,後來你態度漸漸軟下來,我都要高興死了……」

 

  「那不就好了?」謝鐸銳嘆了口氣,將人拉到懷裡親了一口,專注地看著他,輕聲道:「小安,我愛你,將心比心,你要是我,你會介意嗎?」

 

  謝如安愣了愣,隨即反應了過來,狂喜之下忍不住抱住謝鐸銳就啃,謝鐸銳哭笑不得,過了好一會兒才將他安撫下來。

 

  這個笨蛋。

 

  要是說完全不介意這件事是不可能的,他可能還需要好些天才能將他所說的東西消化,況且謝鐸銳喜歡將謝如安的一切都掌控在手心裡,而這最重要的一件,他卻剛剛才知道,但是更多的卻還是心疼。

 

  儘管上輩子謝如安那裡的那個「謝鐸銳」其實和自己並沒有什麼關係,但是謝鐸銳心裡總會覺得有些愧疚,他居然會讓他那麼難過?

 

  說開了之後,兩個人比先前更加膩歪,說了好一會兒的話,謝鐸銳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終於道:「行了,等事情解決完之後哥慢慢疼你,幫我把手機拿過來,我給簡尤打個電話,你去把爸媽他們叫過來吧。」

 

  說到家人,謝如安亮晶晶的眼睛立刻黯淡下來,但是他也知道這些事情都是不能耽擱的,立刻點頭,把自己的手機掏給了謝鐸銳,接著又在謝鐸銳唇邊親了一口,這才深吸了一口氣,出了病房。

 

  謝鐸銳立刻給簡尤打了電話,簡尤這時候還在公司,電話剛響過一聲,他立刻接了起來。

 

  「鐸銳?」

 

  「簡尤,」謝鐸銳目光深沉,沉聲道:「我現在在醫院,暫時可能走不開,候魏峰這裡交給我,你立刻買機票出國,找到程嘉澍之後悄悄地找信得過的人給他做DNA檢測。」

 

  「DNA檢測?」簡尤那邊也是忙得焦頭爛額,聞言有些沒反應過來,「給程嘉澍做?為什麼?你想到什麼了?」

 

  謝鐸銳看著黑漆漆的窗外的眼神十分陰沉,他低聲道:「我懷疑現在在療養院的那個程嘉澍只是個障眼法,真正的程嘉澍,恐怕已經回國了。」

 

  而且程嘉澍就在他的身邊。

 

第七十七章

 

  簡尤一聽到謝鐸銳這麼說,頓時悚然一驚,當即叫了秘書幫他訂機票,謝鐸銳嘆了口氣,道:「謝謝你了,本來應該我親自去的。」

 

  時間緊急,簡尤一邊用藍牙耳機和他對話,一邊收拾著去見程嘉澍要準備的東西,道:「就算是你說你要去,我也不放心讓你去,雖說那邊的人很可能不是程嘉澍,但是防範好是沒錯的,行了,程嘉澍和療養院這邊交給我,我拿到DNA檢測結果了再聯繫你,你顧好候魏峰和你自己家裡的事情。」

 

  「好,」謝鐸銳道:「那你繼續忙,注意安全,別一個人單獨見程嘉澍,不過程嘉澍敢說什麼做什麼不應該的,就算是有程家的人在也不用對他客氣。」

 

  「我明白,你放心,至衡應該會跟著我一起去,他的脾氣你知道,我還要跟老孔交代幾句,先掛了。」

 

  掛斷電話之後,謝鐸銳仰面躺在床上,耳邊只剩下滴滴的藥水流淌聲。

 

  候魏峰給他的感覺過於詭異,明明素不相識,卻又有一種隱隱約約的熟悉感,他原本還只是有所懷疑,但是謝如安剛才的那些話讓他終於肯定了,候魏峰有問題。

 

  每個月療養院那邊都會發一段程嘉澍的視頻給他,所以雖然多年不見,但是謝鐸銳對他的長相十分熟悉,中午視頻裡的那個人,確實長著一張程嘉澍的臉,說話方式也是相同的,甚至連眼神都差不多,孔敬已又當場和他聊了好些話,視頻也不可能是提前錄好的,如果他的猜測沒錯,程嘉澍為了這一天已經做了非常久的準備。

 

  謝鐸銳想到了候魏峰那天看他的眼神。

 

  候魏峰的眼睛非常清澈乾淨,注視著你的時候就讓你感覺到真誠,他彷彿如刀刻一般的臉非常精緻,整體來講,應該是一個挺受人歡迎的男人,但是謝鐸銳被他看著,卻始終讓他有一種猶如附骨之蛆的難受感。

 

  看來明天得抽個時間,親自去見見這個候魏峰的家人。

 

  當年因為和程嘉澍、和程家的交情,所以他將程嘉澍送到了國外的療養院,雖說實質上是軟禁,但是這些年好吃好喝地伺候著,醫生也任由程家幫他找業內頂尖的,但是恐怕不光是程嘉澍不滿,程家也很不滿。

 

  程家這些年後續無人,程家的老爺子又連番受到壓制,早就不如當年了,卻偏偏還不知道收斂鋒芒韜光養晦的道理。

 

  他當年有本事讓程家自己連夜帶著程嘉澍一起滾出了國,現在自然也有,只不過這次就不只是滾出國這麼簡單了。

 

  病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一群醫生護士湧了進來,謝鐸銳立刻回神,暫且將程嘉澍的事情放到了身後,轉而將精力放到了跟在護士後的宋瑞琴身上。

 

  謝宏聞和謝秦都不在,看來暫時是不想看到他了,宋瑞琴的眼眶泛紅,嘴唇緊緊抿著,進來之後就坐在了沙發上,看也沒有看他一眼,謝如安則是緊緊跟在她的身邊,看起來擔心又有些害怕。

 

  「有哪裡不舒服嗎?」醫生對房間裡的一切視若無睹,一邊給謝鐸銳做常規檢查,一邊問道:「頭疼?胸悶?有呼吸不過來的感覺嗎?」

 

  謝鐸銳一一搖頭,他自己的狀態自己很清楚,現在已經舒服了很多,但是看著宋瑞琴明明擔心卻又不問出口的樣子,他輕聲問道:「請問我沒什麼事吧?」

 

  醫生在病歷單上記錄著各項數據,聞言搖頭道:「沒什麼事,謝先生放心,您是過度疲勞導致暈厥,休息一晚上就好了,之後注意飲食注意休息,即使工作非常重要,也得要勞逸結合。」

 

  謝鐸銳點頭,沖醫生笑了笑,「好的,麻煩醫生了。」

 

  「這瓶藥水掛完今晚就可以休息了,大概還有二十分鐘,二十分鐘之後護士會來幫您拔針,」醫生道:「謝先生您可以繼續休息了。」

 

  「晚上要是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立刻按鈴。」

 

  說完之後,醫生就帶著護士們出去了,並且體貼地關上了門。

 

  病房裡只剩下了他們三人,沉悶的氣氛瞬間席捲了病房的每一個角落,謝如安見宋瑞琴嘴唇泛白,巴巴地給她洗了個杯子倒了杯熱水。

 

  「媽媽,先喝口水吧……」

 

  謝如安這些年每次一想到家裡人要是知道了他和謝鐸銳的事情,就覺得心如刀絞,而當事情真正發生了,他才發現他曾經因為想像而感受到的痛苦,都不如此時此刻的萬分之一。

 

  當初謝鐸銳帶著四歲的他回家,他對謝家人還滿心的戒備,他從內心深處都沒有將謝家人真的當作自己的親人的時候,宋瑞琴就已經用她溫柔偉大的母性接受了他,她用最溫柔的方式給了他從未有過的,來自親人的溫暖,最後甚至將他留在了自己家裡,這些年來,她所做的任何事情,對他付出的每一分感情,無一不是真的將他當作兒子看待。

 

  他是謝家最小的孩子,他到了謝家之後,沒有人將他當作是外人,他得到了無數的寵愛,可是最後他給他們的報答,卻是這樣……

 

  謝如安希望謝家人知道之後狠狠地罵他,甚至是打他,這樣他心裡多少會好受一些,可是他們都沒有,甚至在知道這件事以後,宋瑞琴都沒有對他講一句重話。

 

  宋瑞琴沉默片刻,低著頭接過了水,喝了一口之後啞聲道:「小安,你先出去一會兒,我跟你哥哥有話要說。」

 

  謝如安有些猶豫地看向謝鐸銳,謝鐸銳衝他微微點了點頭,他這才聽話地轉身出了門,最後抱著頭坐在了門外的走廊上。

 

  護士站的護士時不時就偷偷看他,甚至還在用手機拍照,但是第二天的新聞會是如何,他已經全都顧不上了。

 

  沒有誰比謝鐸銳重要。

 

  謝如安聽不見病房裡謝鐸銳和宋瑞琴在說什麼,他無力地將頭靠在冷冰冰地牆壁上,心想,他已經拍了二十多年的戲了,影帝拿得手軟,全球最權威的電影節紅毯他走上去過,想演的電影,想扮演的角色也都參與過了,對於一個演員來講,他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

 

  他突然想起他十五歲那年,關立軒看完了一部愛情電影之後語重心長地教育他,不能把一切都壓在喜歡的人身上,不要讓你喜歡的人覺得你完全離不開他,或者離開他就沒辦法活,否則他就不會珍惜你……

 

  那些話聽起來也挺有道理,可是對於謝如安來說卻完全不適用,他不介意讓謝鐸銳知道自己離不開他,他不介意把自己的一切壓到謝鐸銳身上,他已經沒有遺憾,賠上自己的事業也不會後悔。

 

  他們的關係過於私密,而他卻會一直站在閃亮的聚光燈下,如果有必要,如果謝鐸銳覺得需要,他也可以站到幕後。

 

  他不介意的。

 

  他唯一介意的只有謝鐸銳不能和他在一起。

 

  ******

 

  病房的門被再次關上,謝鐸銳看著宋瑞琴的樣子心底痠痛,輕聲叫道:「媽媽。」

 

  宋瑞琴低著頭,握著溫熱的水杯,聽到謝鐸銳的聲音渾身一僵,眼眶又紅了,半晌,她終於憋出了話來,低聲道:「你和小安關係一直很好,小安從小就黏你,你也很寵他,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們會是這樣的關係,你們是兄弟,你們都是我的兒子,我怎麼……也不會朝那方面想。」

 

  謝鐸銳眨了眨眼,將眼底微微的濕意壓了回去,他苦笑道:「說實話,最開始我也沒有想過會變成這樣,可是我想就算是我現在知道了,我想我也會帶他回家,媽媽,我很愛他,我很愛小安,我離不開他。」

 

  「媽媽,對不起……」

 

  「我就不愛他了嗎?你爸不愛他嗎?你們爺爺不愛他嗎?」宋瑞琴心緒起伏不定,激動道:「他是我們的兒子!是你爺爺的孫子!你爸雖然不愛說話,但是這些年對小安的疼愛和教育是假的嗎?謝家好幾個孩子,除了你之外,你爺爺就只將小安接到了自己身邊……」

 

  宋瑞琴終於說不下去了,她揉了揉自己淚眼婆娑的眼睛,深呼吸緩和著自己的情緒。

 

  謝鐸銳垂下了眼,眼眶有些泛紅,輕聲問道:「爺爺現在怎麼樣了?」

 

  「爺爺吃過藥已經睡著了,」宋瑞琴道:「你爸太生氣了,我沒敢讓他到醫院來。」

 

  謝鐸銳覺得自己似乎除了對不起,什麼話都沒辦法說出口。

 

  「我從小到大都非常尊重你的選擇,你說你想學著經商,我就特意找信得過的長輩帶著你,你大學說你要選擇學商,我也沒有阻止,還有小安當初要拍戲……無論你們兩兄弟要做什麼,只要是正確的事情,我從來不會去阻止,我相信我宋瑞琴的兒子有能力決定自己的未來。」

 

  宋瑞琴抬起頭看著他,逐漸老去的眼睛裡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光華,她哽咽道:「甚至你說你暫時不想結婚,你說還沒有碰到合適的人,我抱怨雖抱怨,卻還是幫著你在爺爺面前說話,小銳……你還要我做到什麼地步你還能滿意?」

 

  讓自己的母親哭著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謝鐸銳覺得做兒子做到這個份上,怕是一定會遭報應的。

 

  謝鐸銳專注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她頭髮依舊梳得規整得體,但是鬢角已然有了白髮,眼角也佈滿了皺紋。

 

  剛將謝如安帶回謝家的時候,宋瑞琴正是氣質與容貌最鼎盛的時候,她漂亮優雅,在謝鐸銳的心裡,自己的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但是人都是會老的,美人也會遲暮,謝鐸銳意識到,自己的母親已經老了。

 

  病房裡是宋瑞琴壓抑的哭泣聲,藥水已經沒剩多少了,謝鐸銳直接拔掉了針管,宋瑞琴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蹲到了宋瑞琴的身前。

 

  宋瑞琴急急忙忙地拿起謝鐸銳的手看,看到手背上並沒有出血也沒有紅腫,這才松了口氣。

 

  謝鐸銳拿過紙巾幫宋瑞琴擦眼淚,啞聲道:「媽,我愛你,我對不起你們,我知道這很難令人接受,所以我原本沒想要這麼早讓你們知道,我想要循序漸進地慢慢來,這樣你們接受起來可能會稍微好受一些……媽,別哭了,您知道我對小安如何,您也知道從小到大小安對我如何。」

 

  宋瑞琴看著他,回想起以前的事情,眼淚掉得更厲害了。

 

  謝鐸銳有些哽咽:「他永遠把我放在首位,他離不開我,他有多依賴我,有多愛我,你們都是看在眼裡的,我也早就離不開他了,我們在一起快八年,只有他在我身邊我才能安心做事,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才是真正放鬆的,沒有了他,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媽,我已經對不起你們了,我要是再對不起他,我就真的是狼心狗肺了。」

 

  兩個人都是她疼到骨子裡的人,謝鐸銳這話說得太讓一個做母親的傷心為難,宋瑞琴握住謝鐸銳的手,近乎懇求地低聲道:「小銳,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你就不能愛上別的人嗎?小安今年才二十三歲,他才那麼小,你們就要這樣相處下去嗎?沒有婚姻,沒有孩子,也就沒有責任,如果以後要是有人喜歡上了別人怎麼辦?你讓家裡人那時候再怎麼相處?」

 

  「不會的,絕對不會有這麼一天,我知道現在離婚率多高,有孩子作為羈絆依舊能夠離婚,同性情侶想要相伴一輩子有多麼的不容易,但是別人這樣,我們不會。」謝鐸銳嘴角扯出個轉瞬即逝的笑容,低聲卻堅定地道:「小安是我的愛人,是我的弟弟,他就是我的責任。」

 

  宋瑞琴緊緊地拉著謝鐸銳的手,沒有說話。

 

  謝鐸銳心疼地擦掉母親臉上的眼淚,苦笑道:「媽,您是家裡最理解我的人,我知道這件事對家裡人來說有多麼的荒謬,我們的愛情有多麼不容於世,但是……如果您都不能理解我支持我,我就真的不知道還有誰能理解我了。」

 

  即使是被傷害了,母親的心也是最軟的,宋瑞琴定定地看了謝鐸銳許久,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她把謝鐸銳拉進自己懷裡,哽聲道:「小銳,你這是在逼我……」

 

  所有的出櫃,其實都是拿著家人對自己的愛作為威脅,謝鐸銳抿緊唇,輕輕叫了一聲:「媽……」

 

  「這條路有多難走你們知道嗎?平常人都覺得艱難,更不用說你們還是這樣的關係,一旦被別人知道了,別人會怎麼看你們怎麼說你們?你們要怎麼自處?兩個多好的孩子,我走出去人人都羨慕我,你們為什麼一定要這樣……」

 

  「對不起,真的,媽媽,對不起……」

 

  宋瑞琴難受得不行,她又愛又恨,恨不得把兩個人都拉出去打一頓,可是想想卻又心疼,如果他們有辦法,以這兩個孩子的性格也不會搞到今天這樣的地步了,她是母親,她是他們的媽媽,就算是他們做了再錯的事情,她也是愛他們的。

 

  感覺到脖子裡滴進去了一滴溫熱的水珠,宋瑞琴的心理防線終於垮了下來,她閉了閉眼,像是小時候一樣撫摸著依偎在懷裡的孩子的頭腦勺,哽咽道:「好,好,媽媽再尊重一次你的選擇……」

 

  謝鐸銳心裡猛地一疼,抱緊了宋瑞琴,將發熱的眼睛埋在了她的肩膀上,讓母親瘦小的身軀保護一般地環繞著自己。

 

  如同他還是個脆弱的孩子。

 

  「小銳。」

 

  宋瑞琴到底不是普通的女人,心裡想開了,雖然還是克制不住難過,卻已經快速調整好了心態,她很快就收回了眼淚。

 

  宋瑞琴鬆開謝鐸銳,扯過衛生紙把自己的臉上擦得乾乾淨淨,對略微有些忐忑地看著自己的謝鐸銳道:「叫小安進來吧,他在外面肯定害怕壞了。」

 

  謝鐸銳眼底露出一絲笑容,剛站起身,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在了沙發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是短信。

 

  他瞭解他的寶貝,在外面不知道擔心難過成了什麼樣子,謝鐸銳心裡急著想告訴謝如安,母親已經諒解我們了,但是眼角不經意間一瞟,發現短信來源是個未存儲的號碼,他心裡莫名一緊,快速地撈起手機劃開。

 

  ——聽說謝總住院了,我聽到之後難過擔心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就來看你,只有親眼看到你沒事,我心裡才能踏實,否則我今晚可能都要徹夜難眠了,但是考慮到現在已經太晚了,我怕打擾你休息,所以還是明天上午再來醫院看你吧,我會帶你最喜歡吃的早點,記得不要吃早餐,要等我!親愛的,晚安。

 

  From愛你的候。

 

  宋瑞琴見謝鐸銳臉色微變,皺眉問道:「怎麼了?又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謝鐸銳刪掉短信收起手機,沖宋瑞琴微微笑了笑,「賣房的廣告短信,我這就去叫小安。」

 

第七十八章

 

  病房的門一打開,蜷縮在病房邊地上的謝如安立刻驚惶不定地抬起眼看著他,漂亮的眼睛裡寫滿了不安,謝鐸銳心裡登時軟了下來,他在心底嘆了口氣,走了兩步將謝如安從地上拉了起來。

 

  謝如安眼眶微濕,習慣性地想要抱住他,可是想到病房裡的宋瑞琴他又不敢動作了,只好乾巴巴地看著他。

 

  謝鐸銳更覺得心疼,想要好好地吻吻他讓他安心,可是醫院走廊裡有監控,他最後只是用指腹蹭了蹭謝如安冰涼的臉,在他額頭上親了親,柔聲道:「寶貝,沒事兒,媽媽沒生氣,讓你進去。」

 

  謝如安手指攥緊了他的衣服,愣愣地道:「沒生氣?」

 

  「嗯,別難過了,好好跟媽媽說話,」謝鐸銳本應該讓他立刻就進去,可是看著他蒼白難看的臉色,還是忍不住心疼地低聲道:「下午我暈過去嚇壞了吧?」

 

  謝如安心裡一酸,不想再去回想下午的場景,拉住他的手道:「我以後會減少工作,好好照顧你的。」

 

  謝鐸銳失笑,捏了捏他的鼻子,「你用你煮焦了鍋的手藝照顧我嗎?好好好我讓你照顧,別哭喪著個臉,等公司的事情和家裡的事情都解決了,我休假帶你出去玩吧。」

 

  「說了這麼多年都沒實現,現在我要上班你也要拍戲,時間更少了,」謝鐸銳眼神溫柔地看著他,柔聲道:「我前幾年的年假都沒休過,正好可以趁著這次都休了,咱們一起,你這段時間可以想想去哪。」

 

  看著謝如安眼底漸漸露出笑意,謝鐸銳摸摸他的頭髮,帶著人進了病房。

 

  如果不是現在什麼時機都不對,他真想將這個寶貝抱在懷裡好好地疼愛,謝鐸銳想到剛才謝如安蹲在病房門口的樣子,眼神漸漸沉了下來,這以後的一輩子,他也不會再讓他露出那樣讓人心疼的眼神。

 

  謝如安一見到宋瑞琴就忍不住紅了眼睛,宋瑞琴在心底嘆了口氣,將他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小聲地說話,也不知道宋瑞琴說了什麼,謝如安的臉色漸漸地好了起來。

 

  謝鐸銳看著他們說話,站在病床邊喝水,一手插在褲兜裡,無意識地摩擦著手機,腦子裡想著剛才收到的短信。

 

  候魏峰既然要來,他自然不會攔著也不會避而不見,只不過,要有點其他的準備才好。

 

  等到護士來收走了藥水,時間已經逼近凌晨了,宋瑞琴還是不太放心謝鐸銳,但是陪護床只能睡一個人,現在讓謝如安獨自回家太為難了,宋瑞琴最終還是深深地看了他們倆一眼,叫了司機來接自己回家。

 

  謝如安將宋瑞琴送到了醫院門口,看著她上了車這才回了病房,剛一關上病房的門,他就直接撲進了半躺在病床上的謝鐸銳的懷裡。

 

  他甚至機智地鎖了門。

 

  謝鐸銳笑了笑,抱著他拍了拍他的背,輕聲問道:「乖,媽媽說什麼了?」

 

  謝如安蹭了蹭,使勁嗅著他身上的味道,謝鐸銳常年用著同一種男式香水,味道淺淡,但是十分好聞,謝如安聞習慣了,潛意識裡甚至覺得這種香味就等於謝鐸銳這個人,偶爾碰上別的什麼人用,還會覺得彆扭。

 

  「媽媽讓我好好跟你在一起,暫時別跟爺爺和爸爸槓著,慢慢來。」謝如安想到嘴角就忍不住上翹,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好奇道:「你跟媽媽說了什麼?」

 

  現在四下無人,謝鐸銳看著謝如安專注地看著自己的樣子,終於忍不住把人拉到身前吻住,一個翻身將他壓在了身下。

 

  謝如安一愣,手臂習慣性地抱住他,嗚咽道:「我在說……正經……」

 

  「現在最正經的是,你好好安撫我,」謝鐸銳不停地在謝如安的唇上輕吻著,最後在他不斷顫動的眼睛上輕輕印下一吻,啞聲道:「下午知道爺爺單獨把你叫回家……」

 

  謝如安再次睜開眼,定定地看著他,謝鐸銳看著他眼裡的自己,忍不住心緒浮動,重重地用指腹撫摸著他的側臉,謝如安眼神溫順,抬起手蓋在了他的手背上,謝鐸銳深吸了一口氣道:「雖說這件事已經沒有下一次了,但是下次要是遇上類似的事情,你直接告訴我,無論是什麼我們也一起面對,要是再讓我知道你瞞著我,等事情解決了我要你好看。」

 

  「你又想打我啊?」謝如安側過頭,在他掌心親了親,最後將臉埋在了他的手心裡,帶著哭腔道:「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哥……我不小了,你已經知道我沒有那麼單純,也不是什麼都不懂,不管是好意還是惡意,我算計了你那麼多次,你為什麼還是這麼對我……你這樣我心裡很難受……」

 

  「笨蛋,平常看著挺聰明的,怎麼一到這種時候就犯傻?是故意想讓我解釋給你聽嗎?」謝鐸銳感覺到手心漸漸濕了起來,他嘆了口氣,在他臉上親了親,「不管你曾經做過什麼,包括你將來會是什麼,我都不介意,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明白是明白了,就是更想哭了,謝如安在他手心裡蹭了蹭。

 

  謝鐸銳將他抱進懷裡,嘆息道:「二十多歲的人了,要是算上你之前說的事情,年紀也不小了,怎麼感覺還跟個十幾歲的小孩子一樣,你讀高中的時候也沒那麼愛哭啊,活蹦亂跳天天撩撥我……」

 

  「你這樣會讓我一直長不大,我也覺得自己越長越小了,」謝如安抱住他,「我以前不是這樣的……」

 

  上輩子他沒有親人,也從未有人像是謝鐸銳這樣寵愛過他,那時候他一直孤身一人,在娛樂圈闖蕩剛開始也很不如意,但是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想到哭,因為哭也沒人安慰,也不會找到解決的辦法,但是這輩子他的人生完全被謝鐸銳改變了,他發現一旦沾染上謝鐸銳的溫柔,就像是毒癮一樣斷不掉,他越來越依賴他,變得徹底離不開他。

 

  他想在他身邊做一個永遠長不大的人,因為只有長不大的孩子,才能被永遠寵愛。

 

  謝鐸銳心裡軟得提不起來,他鬆開謝如安,仔細看著他的臉,直到謝如安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才親了親他的唇,小聲道:「我喜歡你這樣,小安,你在我身邊想做什麼都可以。」

 

  雖然謝如安沒有說自己上輩子的事情,但是謝鐸銳對他的身世很清楚,對這樣的背景在娛樂圈行走有多麼辛苦不容易更是瞭解,想必上輩子沒遇到自己之前吃了不少苦,好吧,在遇到自己之後吃苦好像吃得更多一些。

 

  既然這樣,就更要補償他了。

 

  ******

 

  早上八點,醫生準時到病房查房,做完一系列的常規檢查之後,醫生看了看守在病床上眼巴巴期待地看著自己的謝如安,輕笑道:「謝先生的身體素質很好,現在基本上已經沒什麼事了,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建議再留院觀察一天,如果今天沒什麼不良反應,那我下班之前就幫謝先生開出院聲明。」

 

  「好,多住一天也沒關係,」謝如安點頭道:「謝謝醫生了。」

 

  醫生禮貌地衝他笑了笑,接著對謝鐸銳道:「謝先生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吃過早餐之後可以到花園裡走走。」

 

  謝鐸銳點頭,「好的,謝謝。」

 

  醫生一走,謝如安立刻給謝鐸銳倒了一杯溫水,正準備出門去給謝鐸銳買早點的時候,病房的門被人禮貌的敲了敲。

 

  謝鐸銳和謝如安對視一眼,點頭示意他去開門。

 

  候魏峰西裝筆挺,他一手捧著一束……嬌豔欲滴的玫瑰,一手提著一盒精緻的早點出現了在門口,笑容十分溫柔,謝如安和他對視一眼,看到他手裡的玫瑰花,臉瞬間就黑了,皺眉問道:「請問你是?」

 

  候魏峰不動聲色地將謝如安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最後目光停留在謝如安脖子上淡淡的吻痕上,他笑容淡了幾分,道:「早上好,我昨天已經告訴我謝總了,麻煩讓我進去一下,我親手做的早餐快冷了。」

 

  還特意強調親手做的,謝如安臉色奇差地回過頭看謝鐸銳,謝鐸銳衝他點了點頭,從病床上坐起身,道:「他確實和我說過了,小安,進來吧。」

 

  謝如安臉色更難看了,憤憤不平地瞪著候魏峰,候魏峰對他的眼神視若無睹,淡定自若地走過去將花和早點都放在櫃子上,微微彎腰看著謝鐸銳,關切道:「謝總現在沒事了吧?怎麼樣?還有哪裡難受嗎?醫生怎麼說?」

 

  謝鐸銳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那束花,道:「不好意思,候總可能不知道,我花粉過敏很嚴重,小安,把候總送的花拿到外面去,候總應該不會介意吧?」

 

  他是否花粉過敏候魏峰當然知道,聞言扯了扯嘴角,笑道:「當然不介意,謝總的健康是最重要的。」

 

  候魏峰話是這麼說,但是表情表明他可不是這麼想的,謝如安臉色好看了一些,忍著笑把那束花拿到外面去,直接丟進了垃圾桶。

 

  「我特意早起給謝總做了早點,全都是謝總你喜歡的,」候魏峰慇勤地打開早餐盒子,期待地看著謝鐸銳道:「謝總你嘗嘗看?」

 

  謝鐸銳喝了口水,這次也不再拒絕,而是道:「我剛起床,暫時沒有胃口,小安,我和候總還有事情要說,你不用陪著了,剛才王醫生不是讓你去辦公室拿檢查報告嗎?」

 

  候魏峰揚了揚嘴角,轉頭看向謝如安。

 

  謝如安明顯很不樂意,但是和謝鐸銳對視了幾秒,還是抿著唇走了,臨走之前將門摔得震天響。

 

  謝鐸銳笑笑,「抱歉,舍弟還小,不太懂事,候總今天來是想談什麼?是公事,還是我住院的原因?」

 

  那些照片到底是誰送到謝老爺子手裡的他們倆都心知肚明,候魏峰也沒有想過謝鐸銳會想不到是他,他笑了笑,深情地看著謝鐸銳,柔聲道:「我就是來看看你,在我心裡你才是最重要的,公司的事情……本來就是想要引起謝總你的注意,但是我萬萬沒有讓謝總生病的意思,現在謝總養好身體最重要,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等謝總身體好了再說。」

 

  滿嘴就沒一句真話,扯淡。

 

  謝鐸銳不動聲色地看著他,輕笑道:「候總引起別人注意力的方法還真是別緻。」

 

  候魏峰嘆了口氣,無奈道:「謝總是個很痴情的人,有個這麼可愛漂亮又黏人的小愛人在身邊,恐怕眼裡是不太容易看到別人的,不用點別緻的方法,恐怕謝總到現在都還不認識我吧?」

 

  「候總的愛情觀我實在是不敢苟同。」

 

  候魏峰情聖一般地道:「我總有一天會讓你愛上我的,等到你愛上我的時候,不就證明我的愛情觀是正確的了嗎?說真的,比相貌我比你那小愛人好看不少,比身材,我自認我也是要勝出他的,我比他有錢,在事業上我也能對你有很大的幫助,而你們的關係,不管是事業上還是家庭上,對於謝總你來說,都會有很大的負擔。」

 

  「尤其是床上功夫……」候魏峰舔了舔嘴唇,專注地看著謝鐸銳,笑眯眯地道:「我相信我比你那個純情單純的小愛人,要好上百十倍,他那樣性格的人,恐怕平時也不能讓你盡興吧?」

 

  謝鐸銳的目光在他精緻的臉上停留了兩秒,嗤笑一聲,道:「抱歉,我對候總的這些……資本,一點都不感興趣。」

 

  候魏峰沒想過謝鐸銳會真的現在接受他,今天的結果他已經非常滿意了,再一想到謝如安剛才的樣子,他心底更是輕蔑,那樣一個從小在溫室裡被寵到大,喜怒於色的孩子,實在是不值得讓他放在眼裡。

 

  「沒關係,總有一天謝總會知道我才是最適合你的人,」候魏峰笑著道:「如果謝總能夠和我在一起,R·J娛樂加入了睿翼旗下,那麼R·J的國際市場,也會打開一片新的大門。」

 

  謝鐸銳一直不置可否的樣子,候魏峰深知適可而止的含義,說完之後就站起了身,看了看手錶道:「我待會還有事,就不打擾謝總休息了,早餐如果謝總嘗了覺得喜歡,那麼我每天都會準時送到你的辦公室。」

 

  謝鐸銳看了一眼那盒至少看起來很漂亮的早餐,衝他微微一笑,禮貌道:「謝了。」

 

  候魏峰心裡一動,好不容易才能胸口湧上來的慾望壓制了回去,彬彬有禮地點頭,「不用客氣,謝總閒著沒事,可以好好想想我剛才說的話,我真的是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謝鐸銳對他這些話似乎全然沒有放在心上,卻意味不明地道:「候總有時間來我這裡送花送早餐,不如回家見見自己年邁的父母?候總回國兩年,回家的時候可屈指可數,這樣可不行。」

 

  候魏峰深深地看著他,突然笑起來,高興道:「謝總放心,我對老人還是很尊敬的,保證孝順。」

 

  謝鐸銳聳了聳肩,候魏峰對他一笑,轉身出了門。

 

  候魏峰關上門,臉色暗了下來,謝鐸銳肯定會查他,所以知道他家裡的情況也無所謂,反正他已經提早讓侯家人都出國旅遊了。

 

  不管如何,他已經沒有態度強烈地拒絕他了,這就是個大進步,看來昨晚謝家真的鬧騰地不成樣子,才會讓他這麼疏於防範,如果自己將那些照片公之於眾……

 

  不行,候魏峰失落地嘆了口氣,雖然這麼做能毀了謝如安,讓他十分有快|感,但是現在還不是這麼做的時候,謝鐸銳的態度好不容易鬆動了一些,他要是這麼做,一切就都毀了。

 

  他剛轉過走廊,迎面就撞上了謝如安,謝如安一見到他,再一看他臉上志得意滿的表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怒氣衝衝地就要從他身邊走過去,走到他身側的時候還重重地撞了撞他。

 

  候魏峰嘴角一揚,絲毫不介意他的惱羞成怒,一把小孩子拉住,兩人的上半身挨得極近,候魏峰湊到他耳邊輕聲道:「弟弟,別對我這麼凶嘛,以後我們可是要一起生活一輩子的人呢。」

 

  謝如安頓時氣得發抖,揮起拳頭就揍向了候魏峰,候魏峰頭往一邊一偏,謝如安的手剛好擦過了他的頭髮。

 

  候魏峰忍不住噗嗤一笑,「弟弟,就這點小把戲就敢跟我動手?好了好了,不跟你計較,待會你哥還以為我欺負了你呢,快回去吧。」

 

  他的態度越是這樣,謝如安就越是氣得不行,他死死地捏著拳頭,但是卻拿笑得一臉愜意的候魏峰毫無辦法,最後被氣得眼眶微紅的回去了。

 

  候魏峰看著他的背影一笑,被寵著長大的孩子,拿什麼來跟他鬥?

 

  謝如安沒走幾步就回到了謝鐸銳的病房,他推開病房的門,謝鐸銳正拎著候魏峰送到的早餐盒子丟掉,他聽到動靜回頭一看,見到謝如安,嘴角露出笑意。

 

  謝如安衝他眨了眨眼,笑道:「我運氣不錯。」

 

 

第七十九章

 

  謝如安從十八歲開始,無數次被提名影帝,雖然還未真正拿到影帝的獎盃和榮譽,但是大多數都是因為他年紀太小不太合規矩的緣故,從演技上來說,所有人都得承認他已經是當之無愧的影帝。

 

  由於謝鐸銳的過度保護,圈內人人都知道R·J的老闆謝鐸銳是他堅固的鐵靠山,所以謝如安在外界的形象一直都是演技非常有天賦的豪門貴公子,這樣的人,從出生到後來就沒有經歷過一件需要自己的操心的事情,再加上謝鐸銳全心全意的寵愛,哪裡會有什麼心眼和算計?

 

  候魏峰再是調查他們的事情,感情問題上也只會浮於表現,否則他不會那麼自信地說出自己更加適合謝鐸銳這種可笑的話。

 

  「搞定了?」謝鐸銳丟掉候魏峰的那份早餐,沖謝如安攤開手,示意他過來自己懷裡,「他有懷疑嗎?」

 

  謝如安過去在他懷裡蹭了蹭,接著從櫃子裡拿出謝鐸銳早就準備好的醫用滅菌包裝袋,將手心裡一直緊緊握著的兩根頭髮放了進去,仔細地封好放在一邊,這才鬆了口氣。

 

  「他以為我快被他的兩句挑釁嚇壞了,我要揍他的時候他也只是稍微偏了偏,我正發愁找不到機會下手,他正好給了我機會。」謝如安冷笑道:「手擦著他腦袋過的時候,我順手牽羊了,那點痛感他也沒在意,他根本沒把我放在心上,也不會防備我。」

 

  就知道把事情跟他講了,他會一直忍不住去想,謝鐸銳嘆了口氣,把人拉過來親了親,揉了揉他的腦袋,柔聲道:「以後我會讓他知道,我的人誰也小看不得。」

 

  謝如安冷哼一聲,抱住謝鐸銳,在他唇上惡狠狠地親了一口,沉聲道:「不用了,我會親自讓他知道,一而再再而三地動我的愛人會是什麼後果。」

 

  這小鬼,都知道保護心疼自己了……謝鐸銳看著他堅定的樣子,心裡有些想笑,卻又莫名發酸,最後他只是在他眉心親了親,道:「乖,現在去把東西交給周院長,他是爺爺的老朋友了,沒問題,別人也動不了他,接下來的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等消息了。」

 

  謝如安點點頭,他怕遲則生變,拿起那個醫用滅菌包裝袋就朝外走,走到門口又覺得心裡有點不舒坦,於是又退回來抱住謝鐸銳再親了一口,就像是給他身上刻上印記一樣,這才安心地走了。

 

  謝鐸銳哭笑不得,摸了摸嘴唇,上面還清晰地留著謝如安嘴唇的美妙觸感,即使是在這與的情況下,他的小愛人依然能夠每時每刻都帶給他驚喜。

 

  曾經他一直很操心謝如安,因為他儘管心裡清楚自家寶貝其實在乖巧聽話的外表下有一肚子的心眼,裝傻充愣算計人的本事不小,但是他太寵愛謝如安,恨不得將人360度無時無刻地保護起來,所以儘管如此,他在自己心裡還是個孩子。

 

  但是謝如安不會安心地當一個孩子,他也會擔心自己,想要保護自己,將心比心,謝鐸銳設身處地地想了想,如果自己現在還不跟謝如安交底,饒是謝如安好脾氣,恐怕也得跟他發火。

 

  所以昨晚他就跟謝如安仔細地說了這一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包括他對候魏峰身份的懷疑,隨後又和謝如安制定了今天的計劃,一邊安撫住候魏峰,一邊能夠拿到候魏峰的東西,做DNA檢測。

 

  他不瞭解候魏峰,可是他瞭解程嘉澍,更何況是「惦記」了他無數年的謝如安。

 

  謝鐸銳回想起之前簡至衡說的話,忍不住冷笑出聲。

 

  簡尤昨晚掛斷電話的兩個小時之後,就直接飛去了程嘉澍所在的療養院,謝鐸銳算了算時間,這個時候簡尤應該剛下飛機,這邊的事情他得跟簡尤知會好,於是他給簡尤打了個電話,那邊果然很快接了起來。

 

  簡尤和簡至衡剛下飛機,和那邊的人匯合了,現在正朝著療養院的方向去,聽到謝鐸銳說完,簡尤幾乎笑出聲,道:「小安真是……他真覺得小安會是那種經不起一點刺激挑釁的人?那孩子要不是一肚子的主意,你們今天怎麼可能到這種關係。」

 

  「……」謝鐸銳想到謝如安平時笑眯眯看著自己的鬼樣子,無語片刻,又實在是反駁無能,於是誠懇道:「雖然你說的是事實沒錯,但是我聽著一點都不覺得高興,這種大實話你憋死在你肚子裡行不行?」

 

  簡尤失笑,看了看身側有些疲憊地閉著眼打盹的簡至衡,低聲道:「我知道接下來怎麼做了,接下來交給我,保證將這兩位身份莫測的程嘉澍和候魏峰這幾年發生的事情,事無鉅細地調查清楚。」

 

  「好,在拿到他手裡的底片之前,我會先穩住他,」謝鐸銳想到那些照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你儘量加快速度,按照他的性格……說不準什麼時候就真的敢把照片拿到媒體面前。」

 

  簡尤心疼地用指腹蹭了蹭簡至衡不太好看的臉色,想到謝鐸銳的處境十分感同身受,點頭道:「我明白,你放心。」

 

  這次來M國,提前通知接應的都是完全可以放心的自己人,簡尤在他們面前也沒什麼好避諱的,小心地扶著簡至衡讓他躺下來,靠在自己腿上休息。

 

  因為快要入冬,簡至衡前幾天就有些發燒,昨天原本還窩在床上裝虛弱,聽到簡尤打電話說這件事,立刻就裝好自己的行李跟他一起走了,在飛機上又坐了十幾個小時,下了飛機體溫就直線升高,現在不好找醫生,只好吃了兩顆退燒藥。

 

  簡尤一直很想看到簡至衡真正示弱的樣子,但是現在看著簡至衡靠在自己的腿上,臉色蒼白的樣子,儘管簡至衡是個……基本上讓人起不了憐惜的人,他卻還是覺得很心疼,只想他快點好起來。

 

  「到哪了……」簡至衡燒得不太舒服,迷迷糊糊睡不安穩,打了個哈欠勉強睜開眼睛看了看簡尤,簡尤眼神的意思十分明顯,簡至衡嘴角一揚調笑道:「腿真硬,別人家老婆抱著都是溫香軟玉,你全身這麼硬,我要你作甚?」

 

  簡尤看了他一眼,淡定道:「只有夠硬才能滿足你。」

 

  「這倒是,我就喜歡你這點,」簡至衡舔了舔舌頭,燒得全身發燙還忍不住笑眯眯地道:「對了,小簡寶貝兒,我聽說生病的時候做|愛特別舒服,但是一直沒機會嘗試,所以特意帶了套子和潤滑劑,晚上試試看?」

 

  簡尤:「……」都這樣了,居然還能惦記這種事,他實在是不知道做出什麼樣的表情才好。

 

  簡至衡對簡尤無奈的表情很是享受,拉住他的手,在手背上輕輕一吻,輕笑道:「放心,在晚上來臨之前,我一定讓自己不退燒,很爽的,而且出一身汗感冒好得快。」

 

  「……」簡尤哭笑不得,摸了摸他的下巴,彎腰在他唇上親了一口,無奈地調侃道:「二叔,你說你都多大的年紀了,這種時候能不能消停點?身體會吃不消的。」

 

  簡至衡興致不錯,直接抱住他的脖子和他接了個吻,最後舔了舔簡尤的唇,挑逗似得看著他,貼著他濕漉漉的唇瓣低聲道:「寶貝,相比之下……其實我比較擔心你的身體會吃不消。」

 

  「……」這話哪個男人都受不了,簡尤挑了挑眉,道:「那我晚上就讓你看看,到底是誰吃不消。」

 

  簡至衡這才滿意了,又躺回他的腿上,給自己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他笑眯眯地看了簡尤一眼,笑道:「感冒了,沒注意就和你接吻了,你要是感冒的話……正好我就可以試試,這種情況下,那地方的熱度會是怎麼樣的。」

 

  「如果會因為感冒發燙的話,感覺應該也會很不錯。」

 

  ……

 

  簡尤和簡至衡糾纏了二十年,已經被簡至衡給培養得臉皮奇厚無比了,但是對當著外人的面討論這種私密的事情還是覺得很不適應,聞言恨不得把他的嘴給縫上,但是看著簡至衡帶著笑意的戲謔眼神,明明挺值得可恨的事情,他卻突然就覺得心軟,最後只是深沉地嘆了口氣。

 

  完了完了,自己被謝鐸銳那貨給傳染了。

 

  「好了,小簡寶貝,」簡至衡慢慢收斂了表情,拉到簡尤的手親了親掌心,沉聲道:「怎麼樣,現在心裡舒服一點了嗎?」

 

  簡尤心裡一動,看著簡至衡的眼神漸漸柔和下來。

 

  他這幾天心情確實不好,想到程嘉澍此人,他和謝鐸銳的感覺是不同的,他一方面覺得留著程嘉澍實在是個太大的麻煩,一方面……心裡卻又不好受,上了飛機之後尤其不好受,因為他很清楚,確定了療養院的這個程嘉澍的真實身份之後,謝鐸銳會怎麼做。

 

  簡尤本以為自己瞞得挺好,沒想到卻被簡至衡看出來了,而且居然用這樣的方式安慰他。

 

  雖然有些窘迫,但是簡尤不得不說,自己的心情確實是放鬆了很多。

 

  「程嘉澍算個什麼?不過就是個神經病而已,當年的事情我就看他不順眼了,只是那時候不好做什麼,看著又是個病秧子,恐怕稍微做點什麼他就完蛋了,現在倒是找到由頭了,」簡至衡道:「放心,有我呢。」

 

  儘管他不會真的讓簡至衡去做什麼,但是聽到簡至衡的話,他還是瞬間有了一种放鬆的感覺,然後他直接托住簡至衡的背,吻了下去。

 

  車內的空氣漸漸升溫,兩人黏黏膩膩個沒完。

 

  司機覺得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個合格的透明人,如果有一天能夠將自己的尷尬也透明,那就更好了。

 

  從後視鏡偷偷地瞄了一眼,司機發現簡少的手已經伸進了他二叔的衣服裡,他開始考慮這要是發生點什麼,自己應該繼續裝透明人,帶著他們去療養院,還是識相地下車走人,將空間留給他們。

 

  所幸老天聽到了司機先生的呼喚,簡尤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車內曖昧的氣氛瞬間煙消云散。

 

  簡尤無奈地鬆開簡至衡接起電話,沒說兩句,臉色瞬間黑透了,掛斷電話之後對司機道:「開快點,我要在最快的時間裡趕到療養院!」

 

  簡至衡皺眉問道:「怎麼了?」

 

  簡尤深深地看著他,沉聲道:「程嘉澍死了。」

 

 

第八十章

 

  在得知程嘉澍的死訊的第一時間,簡尤立刻安排了人手守好程嘉澍的屍體,在他親自到之前,除了他指定的醫生,誰也不能靠近屍體,沒有任何例外,絕對不能讓他的屍體出現任何問題。

 

  沒有人會相信程嘉澍是自己恰好死了的。

 

  簡尤此番也再沒了和簡至衡說笑的心情,連著給在國內的謝鐸銳和其他人都打了個電話,司機一路飛車到了療養院,M國此時已經凌晨了,療養院卻燈火通明,簡尤下了車,目光沉沉地看著一片黑暗中的那棟白色建築。

 

  簡至衡隨後也跟了出來,將手裡的厚大衣披到了簡尤的肩上,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著急。」

 

  簡尤揉了揉額頭,摸了摸簡至衡的額頭,發現他的體溫沒有再繼續升高之後,這才攬著簡至衡的肩膀朝療養院走,剛準備按下門鈴,療養院裡快速地跑出一群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他們打開了療養院的大門,在簡尤的面前站定,其中領頭的那位看到簡尤之後微微彎了彎腰。

 

  「簡總,我立刻帶您過去。」

 

  簡尤點了點頭,快步在該男人的帶領下朝裡走,「季輝,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小時之前你還告訴我程嘉澍已經睡下了。」

 

  季輝被簡尤派到M國的任務就是程嘉澍,結果人現在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無緣無故地死了,季輝的臉色也非常難看,沉聲道:「之前沒有任何預兆,他的每一餐都是專人負責的,他晚上睡覺之前也很正常,但是睡著睡著突然開始渾身抽搐,一直負責監控的人發現他不對勁立刻就叫了醫生,但是已經遲了。」

 

  「醫生和他的房間挨得很近,趕到也就是不出五分鐘的事情,」簡尤皺了皺眉,「怎麼會這麼快?他死以後有什麼異常嗎?」

 

  季輝點了點頭,「還真是有,在您趕到的半個小時之內,已經來了好幾批了,都被我們的人扣下了,待會您親自去問,我們的人正在檢查他的屍體,房間沒有任何人動過。」

 

  簡尤點了點頭,突然問道:「人都是直接衝著屍體來的?」

 

  季輝看到那些鬼鬼祟祟想接近程嘉澍房間的人,第一反應就是他們是為了屍體,此刻簡尤這麼問起來,他仔細想了想,搖頭道:「我並不確定,他們為了程嘉澍而來,但是到底是為了什麼,就不清楚了。」

 

  這棟建築物讓人莫名感覺到陰森,簡尤幫簡至衡裹緊大衣,不再說話,快步朝著程嘉澍的房間去了。

 

  如果他和謝鐸銳的猜想真的是對的,那麼候魏峰能夠與程嘉澍兌換身份,肯定是給予了他足夠讓人點頭的條件,但是候魏峰會想不到或許會有這麼一天,一點防備都不做嗎?

 

  不可能,候魏峰或許沒有程嘉澍陰狠,但是根據他們的瞭解,他也足夠聰明。

 

  療養院裡什麼人都有,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所以此刻雖然燈火通明人流湧動,但是卻井井有條,所有的護工和醫生都有條不紊,謝鐸銳當初給予的條件,已經足夠的寬容了。

 

  程嘉澍死以後,季輝怕出什麼問題,並沒有讓人挪動程嘉澍的屍體,全程也就只有他自己的兩個手下和自己的醫生進來過,門口護衛森嚴,簡尤到的時候醫生正在一個病歷本上寫著什麼。

 

  房間裡燈火通明,程嘉澍穿著深灰色的睡衣躺在白色的床上,他看起來十分顯眼,臉色慘白,嘴唇發紫,整張臉顯得有些扭曲,和簡尤記憶中的程嘉澍有些許差別,如果不是他們早有預料,恐怕也只會當做是程嘉澍正常的外貌變化而已,這個已經死去的程嘉澍手指緊緊地抓著床單,由此看來,他死的很不輕鬆。

 

  簡尤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簡至衡的手不動聲色地扶上他的腰,簡尤心裡一暖,陰暗的情緒漸漸散去,他拍了拍簡至衡的手,問醫生道:「死因是?」

 

  「初步判斷是中毒,但是具體原因是什麼,需要我做過進一步的檢查之後才能知道,」醫生翻了翻他的眼皮,程嘉澍的眼裡充血十分嚴重,他又動了動程嘉澍的臉皮,補充道:「並且我懷疑他做過整容手術,非常多次。」

 

  簡尤挑挑眉,「哦?怎麼說?」

 

  「他手術歷經的週期一定很長,並且手術非常成功,從外表上來說看不上什麼破綻,和資料上的程嘉澍外表相似度達到了百分之九十,」醫生就像是在研究什麼好玩的事物,又撥弄了一下他的鼻子,讚歎般地道:「給他做手術的人簡直是個天才,這張臉真是鬼斧神工,除非是像我剛才那樣的仔細研究,平常肯定看不出來。」

 

  「醫生既然對這位天才有興趣,那麼等我找到他之後,一定讓你親自見見他,」簡尤笑了笑,道:「不過前提是,你要先搞定他的DNA檢測,證明你所說的,他確實是整容了,而不是真的程嘉澍。」

 

  醫生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摩拳擦掌地看著程嘉澍,「放心吧簡公子,沒有我辦不到的事情。」

 

  簡尤看了眼床上的人,想到之前自己見過的「候魏峰」,冷笑一聲,補充道:「程嘉澍的DNA檢測結果,之後我會親自給你,療養院庫房裡的都做不得準了。」

 

  既然程嘉澍能夠秘密做出這麼大的動作,當年他進療養院的時候,以及後來十幾年的每一次樣本,他都一定已經做好了調換。

 

  醫生輕笑一聲,親暱地拍了拍程嘉澍的臉,笑著應道:「放心,沒問題,一切都交給我,只要你記得最後把那個整容天才交給我。」

 

  程嘉澍現在該取的樣本都已經取好之後,醫生在季輝手底下的人的護送下,心滿意足地把程嘉澍給運到了自己的解剖室。

 

  醫生和屍體都走了以後,房間裡頓時就空蕩蕩了下來,程嘉澍在這個房間住了十幾年,已經比他當年在國內的時候的時候都長了,但是這個房間卻仍然像是酒店房間,偌大的房間裡,除了一般的生活用品之外,什麼都沒有。

 

  空蕩蕩的就好像是……怕留下什麼東西,在以後成為致命的證據。

 

  簡尤在房間裡環視一圈,對一直跟在身後的季輝,問道:「房間裡有什麼地方是沒有安裝監控的?」

 

  「浴室和衛生間,」季輝道:「因為在療養院裡的人多數身份都有些不一般,所以療養院的這兩個地方都是沒有安裝監控的。」

 

  簡尤看了一眼浴室,冷冷道:「搜,房間裡一寸地方也別放過,就是木板和玻璃,也要敲碎了給我確定沒有東西,尤其是浴室和洗手間,確定沒有機關和密道之後,把每一塊地板和瓷磚都挖起來。」

 

  「凡是有異常的東西,全都留下來,」簡尤看著季輝,道:「你應該知道,什麼叫做異常的東西吧?」

 

  季輝點頭,「我明白,在搜完之前,我不會讓任何人進來。」

 

  簡尤點點頭,其他的事情可以暫時留到之後再說,簡至衡一直在發燒,雖然看著還行,但是簡尤知道他是強撐著,不然按照他的性格不會一句話不說,他正準備帶著簡至衡去安排好的房間休息,外面突然大吵大鬧了起來。

 

  聲音一嘈雜起來,簡至衡的臉色就更差了,他無力地揉了揉眉心,恨不得出去踹那些人幾腳。

 

  簡尤剛皺起眉頭,季輝的手下就進來了,他看了看簡尤和簡至衡,對季輝小聲道:「程嘉澍的家屬來了,正在外面大吵大鬧,要讓他們過來,還是直接趕走?」

 

  季輝看簡至衡的狀態,再看看簡尤的臉色立刻就懂了,正準備說話,簡至衡就道:「簡尤,你出去見見他們,我自己回去睡覺就行了。」

 

  簡尤其實也想去會會程嘉澍的家人,但他實在是不放心讓這樣狀態的簡至衡離開自己的身邊,搖頭道:「不了,明天再見也是一樣的。」

 

  「公事私事你都分不清了嗎?」簡至衡眉心皺起來,「讓季輝帶幾個人送我回去,然後其他人都跟你走,他們來都來了,怎麼還有讓他們走的道理。」

 

  季輝見簡尤面色猶豫,立刻道:「放心吧,我會確保簡叔的安全。」

 

  到底還是正事要緊,簡尤壓下心底的擔心,點頭應下來,「行,待會讓季輝給你一把槍,你拿著我比較放心,等我這邊解決了立刻就回來。」

 

  簡至衡無奈地笑道:「我比你大這麼多,這些事情我還不清楚嗎?快去吧,別耽擱時間了,趕緊把人弄到別的地方去,聽他們嚷嚷地我頭疼死了。」

 

  簡尤嘆了口氣,又跟季輝交代了幾句,這才看著他們走了,等到季輝和簡至衡幾人走遠,他才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眼底露出冷淡的笑意,沿著走廊慢慢下去。

 

  接到死訊之後哭得那麼傷心,他倒是也挺想看看,程嘉澍做的這些事情,程家到底知道幾分。

 

  ******

 

  謝鐸銳接到所謂程嘉澍的死訊,就沒有真正相信過,暫且不說那個程嘉澍是真是假,程嘉澍從小喝藥到大,醫生斷定他活不過成年,但是他卻依然全手全腳的活到了三十幾歲,怎麼可能在這個關鍵時刻突然暴病而亡了。

 

  世界上從沒有巧合,恐怕是真正的程嘉澍覺得這位傀儡,已經到了可以死的時候了。

 

  程嘉澍整容不是罪,冒充候魏峰的身份做的那些事情罪不至死,但是再加上謀殺,以程家現在的水平,要怎麼樣才能將程嘉澍毫髮無損地保出來?

 

  不過在此之前,他首先要拿到程嘉澍手裡的底片,再然後就是爭取謝家力量的絕對支持。

 

  如果是在以前,謝鐸銳根本都不必要考慮這個的問題,但是現在……謝鐸銳想到就覺得難受又頭疼,他也有些摸不準爺爺和爸會是什麼樣的態度。

 

  程嘉澍做事倒是陰狠之際,居然直接想要將自己的後路斬斷,如果他要獲得謝家的支持,那麼他就得順著謝家的意思,和謝如安分手,如果他堅決不和謝如安分手,那謝家接下來會是什麼樣的動作,就誰也說不準了。

 

  而對這個問題最為擔心的,莫過於謝如安了。

 

  當他還是秦文的時候,同樣的情況下,謝家為了逼謝鐸銳親手將他殺了,對謝鐸銳的處境不聞不問,雖說這輩子謝家斷然不會再做到這個地步,但是他們會怎麼做呢?

 

  即使他在謝如安的外表下,還住著一個秦文,他也會擔心和難過於家人的傷心和不理解。

 

  「晚上出院之後,我陪你一起回家,」謝鐸銳揉了揉謝如安的腦袋,低聲道:「我有事情要和爺爺談,你……陪爸說說話,本來爸也不可能對你動粗,再加上有媽勸著,爸的態度應該會好一點了,你好好跟他說說,今天先順著他一點。」

 

  謝如安嘆了口氣,點頭應道:「我知道,我是怕爸爸再打你,我寧願他動手打我,也不想看到你受傷。」

 

  謝鐸銳笑了笑,看著謝如安擔心憂慮的樣子沒有應話,他對自己老爸的性格很是瞭解,他或許會對年紀還小的謝如安有幾分溫柔,除了他本身比較寵愛謝如安之外,家長也總是會覺得,如果做錯了事,錯的一般都是大的那一個。

 

  再加上是這樣的事,真是無論誰知道了,都會覺得是自己不對。

 

  說實話,他並不介意被打,有火氣憋在心裡容易生病,還不如趕緊發洩出來,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消氣了。

 

  「對了,哥,程嘉澍那邊你準備怎麼辦?」家人的問題暫時無解,這是需要時間來慢慢解決的,謝如安又嘆了口氣,轉移了話題,道:「這一次無論如何,我不管你要怎麼做,我絕對不會留他活命。」

 

  「只要知道他還活著,我就怎麼也不能安心。」

 

  謝鐸銳心裡一動,抱住謝如安親吻他的鬢角,柔聲道:「我明白,上輩子的那些事情,這次一個也不會發生。」

 

  謝如安以為他是在說他被程嘉澍捅傷的事情,但謝鐸銳心裡卻想著其他,對於他來講更重要的。

 

  他心裡無比清楚,如果沒有上輩子的那些事情,如果沒有最後秦文意外身亡時候強烈的不甘與憤懣,這一世的所有事情也就不會再發生,但是他還是對於秦文的死唸唸不忘,如果秦文沒有重生,他沒有回到二十多年前,那麼自己這個時候依然是孤家寡人,每天都被籠罩著愛人死亡的陰影裡。

 

  儘管那時候的事情已經不可考,但是謝鐸銳不相信是秦文的死亡只是一次意外,程嘉澍那人的性格,怎麼可能甘心讓他們倆天長地久。

 

  「程嘉澍的事情我上午已經安排下去了,」謝鐸銳眼神沉了沉,道:「你今天晚上注意看新聞,不過現在比較重要的問題是,我得拿到程嘉澍手裡的底片,不然他狗急跳牆,未必不會做出直接將照片公開的事情。」

 

  「程嘉澍會的,」謝如安很清楚,程嘉澍就是個如果你不能屬於我,那麼我就要毀了你的變態,他嘆了口氣,習慣性地拉住謝鐸銳的手掌蹭了蹭,皺眉道:「可是程嘉澍會把底片放在哪裡?俗話說狡兔三窟,這麼重要的東西……他身邊又沒有我們的人,實在是有點不好找。」

 

  謝鐸銳深深地看著謝如安,突然有些好笑,如果程嘉澍直接說,自己如果不和謝如安分手,他就會把那些照片都公之於眾,謝鐸銳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做,他是老闆,他可以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語,只要他有權有勢,旁人就絕對不敢在他面前多說一句,但是謝如安不一樣。

 

  他不能拿著謝如安的前程和未來開玩笑,如果程嘉澍能夠稍稍明白和理解他對謝如安的感情,那麼這場戰爭,他或許已經勝利了一半。

 

  謝鐸銳垂下眸子,指腹在他的唇上輕輕揉弄,沉吟道:「狡兔三窟是沒錯,但是程嘉澍的這種性格,注定了他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他表面看著自信,但是其實他甚至連採用光明正大的方式競爭的勇氣也沒有,這種確保能夠威脅到我的東西,他肯定不會放在別的地方,不是自己隨身帶著,就是放在了自己最私密的地方。」

 

  謝如安緩緩接口道:「比如臥室。」

 

  「沒錯,」謝鐸銳看著謝如安,眼神漸漸柔和下來,「程嘉澍現在住的地方警衛森嚴,硬闖不但不可能,還容易打草驚蛇,我得找個時間親自去他家。」

 

  謝如安悚然一驚,嚇得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不行!我絕對不會同意!」

 

  上輩子謝鐸銳受傷,成了他前世今生也擺脫不了的噩夢,那是個變態!誰能說得准他下一刻要做什麼!他絕對不會再給程嘉澍任何有可能傷害到謝鐸銳的機會!

 

  謝鐸銳心裡痠軟,心疼地把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的謝如安拉了下來,他把人抱進懷裡,輕輕撫弄著他的後頸,耐心道:「我知道你不放心,我答應你我會保護好自己,不拿到底片,我就會永遠受困於人,程嘉澍什麼都不用做,他只要拿出那些照片,我就什麼都做不了,你懂嗎?」

 

  謝如安緊緊地抓著他的肩膀,咬牙道:「我不需要,如果他真的把照片都發了出去,我願意退出娛樂圈,這麼十幾年我掙的錢,隨便開個什麼餐廳都可以,養活自己還不容易嗎?我不需要你這樣!」

 

  「乖,你好好聽我說,別著急,你心裡也知道這件事有多重要,無論如何都得先把底片拿回來,就算是你退出娛樂圈,你不再演戲了,我也不忍心你以後面對其他人的閒言碎語和眼神。」

 

  謝鐸銳嘆了口氣,鬆開他一看,發現這孩子緊緊抿著春,眼角有些泛紅,他心疼地親了親他的唇,輕聲道:「你覺得在我有所防備的情況下,程嘉澍能夠奈何得了我?你也太小看我了,我這些年雖然沒太練,但是爺爺親手教出來的東西是不會忘的,你對你男人有點信心好不好?」

 

  謝如安抿緊了唇不看他,也沒說話,謝鐸銳摸了摸他滾燙的耳垂,低聲道:「再說了,現在這樣的情況,程嘉澍也根本不會做什麼。」

 

  沉默片刻,謝如安突然道:「我去。」

 

  謝鐸銳頓時黑了臉,厲聲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去,」謝如安轉過頭看著謝鐸銳,堅定道:「你都說程嘉澍現在不會做什麼了,那麼就我去,我和你的關係他很清楚,他要是敢動我,就是徹底和你決裂,他好不容易換了一個嶄新的身份回來想要追求你,不可能就這麼放棄的。」

 

  謝鐸銳一愣,皺眉道:「咱們先不說誰去這件事,你的意思是程嘉澍換身份回來,是想換個身份和我重新開始?」

 

  「雖然我對於程嘉澍這種性格很不屑,但是我敢保證他絕對就是這麼想的。」謝如安撇了撇嘴。

 

  如果謝如安的猜測沒錯,那麼這次他殺掉真正的候魏峰,是因為他覺得候魏峰,也就是「程嘉澍」的使命已經結束了,他應該死了,他要是死了,自己或許就會對他消除警惕,接下來就是「候魏峰」的事情了?

 

  連自己的真實身份都能抹殺,這人還真是狠到了極致。

 

  謝鐸銳再細細回想了上午候魏峰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他鬆了口氣,沉吟片刻之後點頭道:「你要是想去也可以,但是你必須得聽我的安排。」

 

  只要謝鐸銳不親自去就行了,其他的什麼也無所謂,謝如安立刻就點頭應了下來,謝鐸銳心裡一暖,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謝如安的腦袋。

 

  下午辦好出院手續,謝鐸銳和謝如安就準備回家,剛坐上車,他就接到了簡尤的電話。

 

  簡尤一夜未眠,但是聲音卻難得興奮,他道:「鐸銳,你猜我在候魏峰住的房間裡找到了什麼?!」

 

  還沒等謝鐸銳回話,他立刻又道:「我找到了候魏峰偷偷藏在衛生間的日記本!」

 

  候魏峰在日記本上詳細地記載了自己遇到了程嘉澍之後所有的一切,包括每一次整容,他接觸到的每一個人,每一次程嘉澍和他的談話內容,甚至還在日記本中夾著程嘉澍這些年在國外的犯罪記錄。

 

  程嘉澍許給了候魏峰他想要的東西,他們關係親近,遠遠不是單純的合作者,程嘉澍沒有將他當成一個活物,因為他知道他早晚會死在自己手裡,但是他卻又希望候魏峰是一個活物,只有活物才能聽他講話,聽他說他瘋狂的計劃。

 

  程嘉澍將他當成了一個垃圾桶,什麼都會對他說,他恐怕怎麼也沒有想到,候魏峰這個垃圾桶,也會做後一手防備。

 

 

第八十一章

 

  「從日記中看,候魏峰從未真正信任過程嘉澍,他也怕自己有朝一日會因為對於程嘉澍而言失去利用價值而丟掉性命,所以他將程嘉澍所有對他說的話都記了下來,包括他所掌握的程嘉澍這些年在國外做的所有違法犯罪的事情。」

 

  「為了避免程嘉澍的人發現,他利用晚上休息的時間,撬開了洗手間的一塊瓷磚,將瓷磚下面挖空了,將他的日記本放在了下面。」簡尤戴著手套翻著那本厚厚的日記,挑眉道:「他知道程嘉澍要做的事情,所以他也知道如果有一天他死於非命,肯定是在程嘉澍已經行動了以後,而且他怕程嘉澍會對他的家人動手,我們肯定會有所動作,也就能夠找到他的這本日記。」

 

  他們一旦看到了這本日記,知道了一切,也就能夠護住他家裡人的性命。

 

  謝鐸銳拍了拍豎著耳朵在一邊聽的謝如安,示意他和自己換位置,由他來開車,一邊道:「候魏峰既然對程嘉澍那麼防備,那麼他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

 

  「候魏峰家庭美滿,前途無量,如果沒有和程嘉澍交換身份,那麼他以後的人生勢必會走的非常好,」謝鐸銳關上副駕駛的門,給自己系好安全帶,道:「程嘉澍用什麼讓他同意了這麼瘋狂的事情?」

 

  這件事或許對於程嘉澍來說,是一次全新的機會與全新的人生,他可以徹底告別屬於「程嘉澍」的過去,但是候魏峰呢?他能靠著這個得到什麼?永遠被關在療養院?甚至還冒著自己一家人的危險?

 

  那本日記上幾乎全部都是記載著程嘉澍的事情,關於候魏峰自己的寥寥無幾,但是他剛才和療養院的醫護人員聊了好一會兒,他沉下眸子,道:「候魏峰也不是什麼好人,不然也不會和程嘉澍攪合在一起。」

 

  謝鐸銳挑眉道:「他參與了什麼?」

 

  「程嘉澍的前期所有事情他應該都有所參與,我之前找人調查了候魏峰在學校裡的事情,當時顯示他是優秀畢業生,但是前一個小時我接到電話,」簡尤輕輕一笑,道:「他其實在校的時候就因為犯事差點被直接退學,是程嘉澍保住了他。」

 

  「所以他們就勾搭到一起了?當然,也有可能是之前就搞到了一起。」

 

  「我在派人去找候魏峰日記本上的整容醫生,看候魏峰的意思,他這幾年接觸的最多的人就是這個整容醫生了,我想他能知道不少事。」

 

  謝鐸銳對候魏峰的事情不是很感興趣,他曾經做過什麼,什麼時候和程嘉澍結盟的已經無所謂了,他的那本寫滿了程嘉澍罪證的日記,和他的死,是給謝鐸銳最好的禮物,謝鐸銳揉了揉開著車也總是走神看他的謝如安的腦袋,笑道:「簡尤,候魏峰可不能白死。」

 

  和自己想到一塊去了,簡尤一笑,道:「放心,我明白,居然是程嘉澍殺的人,他當然得負起責任來。」

 

  謝鐸銳笑了笑,想到一件事,又問道:「程嘉澍的這些事情,程家知道多少?」

 

  「說起這個,之前程嘉澍的家人才來鬧了一陣,這些年鍛鍊得演技很不錯,至少看起來他們並不知道程嘉澍的事情。」

 

  謝鐸銳點點頭,「我明白了,你先忙,我和小安回趟家。」

 

  掛斷電話之後,車正好停在了紅綠燈之前,謝鐸銳看謝如安小狗一樣看著自己的眼神忍不住一笑,把簡尤剛才的話簡要地複述了一遍,謝如安聽到最後忍不住冷笑道:「自作孽不可活。」

 

  「他是自作孽不可活,」謝鐸銳捏了捏他的臉,皺起眉,有點擔心地道:「等到所有事情都結束了,別露出現在這個表情,我看著會擔心。」

 

  謝如安心裡一暖,撇了撇嘴,道:「要不是他跳出來,誰樂意每天想著一個這樣的人,我還準備這次的電影宣傳期結束了,年底和你出去玩兒呢……」

 

  謝鐸銳心裡一動,忍不住笑著蹭了蹭他的嘴角,柔聲道:「我保證會在今年過去之前解決掉他,我昨天不還跟你說,讓你想想之後要去哪裡玩嗎?」

 

  「是啊!」謝如安默默握拳,連車速都快了幾分,憤憤道:「所以明天一早我就去他家堵他!早點拿到底片,就可以早點解決掉他了!」

 

  說起這個謝鐸銳就微微皺眉,他能夠理解謝如安的心情,但是他也克制不了自己的擔心。

 

  儘管謝如安已經告訴他上輩子的事情了,短時間內,他恐怕還是會忍不住將謝如安當成過去那個需要他保護的弟弟。

 

  他們還沒到家,療養院和醫院兩邊的DNA檢測結果就已經出來了,根據檢測報告顯示,目前在國內的這個所謂候魏峰與程嘉澍,確實是同一個人。

 

  程嘉澍已經儘可能地毀掉了他曾經身份的所有證明,他這兩年不斷地穿梭在兩個國家之間,做無數次整容手術,給自己換了一張臉,他熟悉候魏峰的生活方式和個人習慣,將自己變成了另外的一個人,但是他永遠不能更改自己的染色體。

 

  謝鐸銳和謝如安到家的時候,謝宏聞也剛好回家,兄弟倆剛做好心理準備敲開門,謝鐸銳拍了拍緊張地不行的謝如安的肩膀,小聲安慰道:「沒事的,別害怕。」

 

  謝如安苦笑一聲,沒有應話。

 

  宋瑞琴打開門,看到是他們之後眼神複雜,嘆了口氣要讓他們進來,結果抬眼就看到了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正緩緩走過來的謝宏聞,她擔憂地看了眼謝鐸銳和謝如安,對謝宏聞道:「老謝。」

 

  謝鐸銳和謝如安一愣,立刻轉頭對謝宏聞打招呼。

 

  謝宏聞一聲也沒應,看到他們倆一起,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臉色更是黑了一層,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率先進了門,謝如安的耳朵頓時就耷拉了下來,宋瑞琴拍了拍謝如安的肩膀,小聲道:「先進來吧,吃飯了嗎?」

 

  謝鐸銳搖了搖頭,拉著謝如安一起進去了,謝宏聞坐在沙發上,背挺得筆直,宋瑞琴嘆了口氣,對謝鐸銳使了個眼色之後進了廚房。

 

  「爸……」

 

  謝鐸銳趁著謝宏聞不注意,捏了捏臉色慘白慘白的謝如安的臉,接著朝謝宏聞走了幾步,剛叫了個名字,還沒來得及說話,謝宏聞就霍然起身了——手裡拿著一根棍子。

 

  「別跟我說話!」謝宏聞面色鐵青,他在昨天一夜就老了許久,眼下也有些泛青,他恨聲道:「我知道你要跟我說些什麼,我告訴你,這件事沒門!」

 

  謝鐸銳在心底嘆了口氣,就知道他爸的火氣還沒徹底發出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會挨幾下,結果謝宏聞剛走一步,謝如安就突然跪了下來。

 

  「哥最近身體不好,今天下午才剛出院,醫生說他最近得好好休息,他受不住的,這件事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也是我先愛上他的。」謝如安心裡難受,眼裡也有點淚意,他看著謝宏聞,道:「爸,您要是太生氣了也別憋著,要想發火的話就衝著我來吧。」

 

  昨天是他一時沒有防備才會讓謝鐸銳受傷,但是今天不可能了,他不會讓任何人傷害謝鐸銳,尤其是在他的面前,就是家人也不行。

 

  謝鐸銳護了他近二十年,他以後不會再讓他因為自己受傷。

 

 

第八十二章

 

  隨著謝如安的這幾句話,客廳裡原本死寂沉重的氣氛,就如同是在一鍋滾油裡滴入了兩滴冷水,瞬間沸騰起來,謝宏聞和謝如安沉默地對視著,頗有些劍拔弩張的意味。

 

  謝宏聞臉色更加難看,握著棍子的手更緊了一些,他沉聲道:「滾開。」

 

  謝如安深深淺淺地呼吸著,明顯很緊張,但是在謝宏聞的目光下卻始終堅定,他抿了抿唇,低聲道:「爸,對不起,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我就快二十四歲了,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如果什麼事情都讓他承擔,我憑什麼說愛他?」

 

  謝宏聞重重地喘了口氣,似乎是被謝如安的這幾句話刺激到了,他恨恨地道:「你居然還敢在我面前說愛?!你們是男人,你們是兄弟手足!」

 

  謝宏聞今年已經五十幾歲了,雖說還處於壯年,但是多年勞累,又不像是謝老爺子那樣勤於鍛鍊,身體狀況早就不好了,他昨天連番遭受驚嚇,晚上又一夜未眠,此時握著棍子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我知道,他是我哥哥,可是我愛他,」謝如安看著謝宏聞,心裡一陣陣地難受,他不希望自己說出傷害父親的話,可是卻又不得不說,總算是體會到了謝鐸銳昨天心力交瘁的滋味,他苦笑了一下,輕聲道:「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一切變成這樣……」

 

  如果上輩子,他對謝鐸銳沒有那麼大的執念,如果他車禍死了以後就老老實實地消失,也就不會有這輩子的事情了。

 

  他從不後悔自己認識謝鐸銳,愛上謝鐸銳,然後讓謝鐸銳愛上他,但是每每看到家人傷心欲絕和對他們失望透頂的樣子,他就覺得心裡無比難受。

 

  「爸爸,對不起。」

 

  謝鐸銳被謝如安突如其來的一跪搞得有點懵,此時才猛然反應過來,他看著跪在地上的謝如安,又看看氣得臉色蒼白的父親,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沒有扶起謝如安,而是跟著跪在了他的身邊,沉聲道:「爸,我知道祈求您的原諒和理解有多麼的自私,可是您是我的父親……」

 

  「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說過這些,」謝鐸銳看著謝宏聞,輕聲道:「從小時候開始,我就總跟您作對,什麼時候都要和您反著來才行,不停地給你闖禍,看著您生氣卻又無可奈何地給我收拾爛攤子,我才覺得舒服,我是在爺爺身邊長大的,您突然把我帶回家,我心裡總覺得,以前好像是你們不要我。」

 

  「我從來不是一個好兒子,我不孝順,不聽話,讓您操碎了心,幾乎就沒有做過一件讓您順心的事情,」謝鐸銳眼眶微紅,苦笑道:「這些話我一直憋在心裡,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我其實是為了引起您的注意,讓您的精力從工作上分出一些給我,好讓我感覺,您確實是在意我這個兒子的。」

 

  謝宏聞眼眶微紅,顫著唇看著謝鐸銳,謝鐸銳試圖勾了勾嘴角,緩和一下氣氛,最後卻還是沒有成功,他低聲道:「都三十幾歲了,還跟父親說這些話,我也覺得挺丟人的,但是在我心裡,您一直是最值得尊敬的人,這件事是我和小安對不起您,對不起媽媽,也對不起爺爺,但是我很愛他,我這輩子就愛過這麼一個人。」

 

  「我是真的想要跟他在一起一輩子,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

 

  謝鐸銳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眼底淡青色的黑眼圈無言地透露出他的疲憊,但是他卻始終堅定地看著謝宏聞,沉聲道:「爸,這麼多年來,我從未向您要求過什麼,也沒有說過我想要什麼,只有這一件,我求求您,您能給我嗎?」

 

  謝宏聞重重地呼吸,定定地看著謝鐸銳,沒有說話。

 

  謝鐸銳和謝如安對視一眼,他緊緊地拉住了謝如安的手,道:「和誰在一起,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除了家人知道別人也不會知道了,我年紀不小了,如果沒有了小安,我確定我以後再也不會找到一個想共度一生的人。」

 

  謝宏聞想到小時候的謝鐸銳,那時候的謝鐸銳著實讓他傷透了腦筋,剛從父親那裡帶回家的時候,稍微說他一兩句他就要朝父親那裡跑,伙著周圍的幾個孩子成天給他闖禍,要不是周圍的住戶看在謝家的面子上,恐怕每天都能有人找上門。

 

  他始終記得那時候和他頂嘴的謝鐸銳,他兒子是老爺子一手教出來的,將老爺子當年固執的脾氣學了個十成十,總是氣得他青筋直冒,忍不住就想狠狠地抽他一頓,可是他還那麼小,細皮嫩肉的小糰子一個,頂著一張和自己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包子臉怒氣衝衝地瞪著自己,他又每次都下不了狠手。

 

  一個晃眼,當年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謝鐸銳,已經長大了,大到他已經管不了了。

 

  這些年父親唸唸叨叨,老婆唸唸叨叨,他不是沒有想過以後自己會有一個怎麼樣的兒媳婦,但是說實話,其實他不是很在意,他和謝鐸銳平日的交流不多,但是他相信自己兒子的眼光,他一定會帶回來一個和他母親一樣優秀的女人,畢竟謝鐸銳雖說小時候有些叛逆,但是卻從未讓他失望過。

 

  直到聽說他和謝如安的事情,他震怒之後卻又有些恍然,這麼些年,他看著謝鐸銳和謝如安的相處總覺得有些奇怪,別人都羨慕他家裡的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有出息,關係還那麼好,兄友弟恭,實在是不多得,讓人羨慕。

 

  此時他才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謝鐸銳會對謝如安的事情那麼上心,因為他根本沒有把謝如安當成是弟弟,那是他準備相伴一生的人。

 

  謝宏聞沉默了許久,終於啞聲問道:「謝鐸銳,如果沒有小安,你還是會喜歡男人?」

 

  謝如安原本轟鳴跳動著的心臟突然安穩了下來,他微微轉頭看著謝鐸銳,緊張地等待著謝鐸銳的回答,謝鐸銳感受到他的目光,握著他的手緊了緊,低聲答道:「除了小安,我對其他男人都沒有興趣。」

 

  還未等謝宏聞和謝如安作出反應,謝鐸銳又道:「如果小安沒有成為我弟弟,或者是我長大之後沒有遇到他,我說不定會愛上別的什麼人,也說不定會接受爺爺或者媽媽的安排和哪個女人結婚,但是我已經遇到他愛上他了,我認定了這個人,所以其他的任何假設都沒有意義。」

 

  謝宏聞動了動唇,後退了幾步坐到沙發上,如果今天謝鐸銳帶回來的是一個陌生男人,那麼他可以毫不留情的做任何事情,讓那個男人和謝鐸銳分手,但是這是謝如安。

 

  謝如安五歲到謝家,過戶到了他的名下,這是他的兒子,他雖然不說,但是心裡也知道自己在謝鐸銳小的時候忽視了他,所以他像是彌補一樣,將自己所有的耐心和疼愛都給了他。

 

  這是他的兒子,他總不能將他趕出去。

 

  「老謝,先喝口茶吧,」宋瑞琴先前一直待在廚房,此時才從裡面端了一壺茶出來,她溫柔地看著謝宏聞,拍了拍他的背幫他順氣,柔聲道:「先吃飯吧,我晚上做了你愛吃的菜,簡老今天送了一瓶酒過來,喝一點?」

 

  謝宏聞精疲力盡地看著自己溫柔的妻子,他脾氣不好,但是他們夫妻這麼多年卻從未有過一次爭吵,自從前年宋瑞琴生病提前退休之後,他更是捨不得對妻子說一句重話,都說慈母心軟,這次兄弟倆的事情雖然妻子沒有主動說過如何,但是他知道妻子的態度。

 

  「別跟孩子置氣,他們是我們的兒子,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你小時候都不能把小銳打聽話,難不成還指望現在可以嗎?孩子們都那麼大了,他們以後要過自己的生活,我們再是操心,也不能幫他們過日子,到底是過得怎麼樣,還不是得他們自己心裡才知道嗎?」

 

  謝宏聞心裡一動,這是在勸他的意思了……

 

  宋瑞琴給他倒了一杯茶送到手裡,嘆了口氣,眼裡隱含擔憂,她輕聲道:「最重要的是,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要是氣出個什麼病來,孩子們和我都得擔心死了」

 

  一邊是跪著的兩個兒子,一邊是溫柔體貼相伴一生的妻子,謝宏聞感覺到一陣無力,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喝了一口茶之後藉著宋瑞琴扶他的力道站了起來,不再看跪著的兄弟倆,輕聲道:「簡老為什麼突然送酒過來?」

 

  「不清楚,下午些送過來的,」宋瑞琴沖謝鐸銳使了個眼色,和謝宏聞一起朝客廳走,道:「說是有人送了一箱好酒,簡老就讓簡家老大相熟的人一家送了一瓶……」

 

  之後雖然家裡的氣氛依舊讓人難受,但是謝宏聞也沒有再強硬地說些什麼了,謝鐸銳感激地看著母親,宋瑞琴卻只是嘆著氣拍了拍他的肩。

 

  一家人沉默著吃完晚飯,謝宏聞放下碗筷就準備上樓去書房,宋瑞琴在他剛起身的時候,就立刻問道:「小銳,小安,今晚還回去嗎?」

 

  謝宏聞身形不易察覺地一頓,原本謝鐸銳還準備去謝老爺子那裡,看謝宏聞的反應立刻眼睛一亮,接道:「不回去了,今晚就在家裡住。」

 

  謝如安也道:「媽媽,之前你們給我買的那套維尼熊的床單被罩還在家裡吧?我今晚想鋪那個睡覺。」

 

  宋瑞琴笑著看他,道:「你都這麼大了還睡那個?」

 

  「可是那個睡著最舒服!」謝如安抿了抿唇,眯著眼睛笑道:「我最喜歡那套床單了。」

 

  那是他滿十六歲的時候,謝宏聞和宋瑞琴送他的生日禮物。

 

  謝宏聞聽著他們的對話心裡一動,垂下眸子,他輕輕地嘆了口氣,慢慢地上了樓。

 

  夜色朦朧,只剩下窗外淺淺的月光,謝鐸銳滿腦子不是家人就是程嘉澍,怎麼也睡不著,乾脆躺在床上再將明天的計劃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確定沒有任何疏漏了,他才閉上眼睛準備睡覺,他剛閉上眼,房門就傳來輕微的響動。

 

  一隻探頭探尾的小老鼠從門外伸進了一隻圓圓的腦袋。

 

  通過月光看見謝如安朦朧的身影,謝鐸銳心裡一動,嘴角忍不住露出笑容,他不動聲色地閉上了眼。

 

  他聽見那隻可愛的小老鼠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接著掀開被子爬到了床上,最後小心翼翼地蜷縮在了他的懷裡並且抱住了他,小老鼠舒服地嘆了口氣,在他懷裡蹭了蹭,似乎是準備睡覺了。

 

  謝如安的發梢在自己下巴上不斷地騷動著,讓他覺得心裡有點癢,謝鐸銳忍不住笑出聲,動了動手臂將人抱緊,湊到他耳邊沉聲道:「半夜偷偷爬我的床?」

 

  「誒?!」謝如安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謝鐸銳根本沒有睡著,有些不好意思道地在他身上蹭了蹭,接著哼哼唧唧道:「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也是,從小爬到大嘛。」

 

  「是啊,」謝如安親了親他的下巴,輕聲道:「我還準備爬一輩子呢。」

 

  「歡迎之至,不過下次不用這麼偷偷摸摸,光明正大地來就好。」謝鐸銳將謝如安一個翻身,讓他趴到了自己身上,接著用被子將兩個人一起裹住,極近的距離讓他可以看到謝如安亮晶晶閃爍著水光的漂亮眼睛,謝鐸銳被他看得心裡一顫,忍不住在他那雙眼睛上親了親,柔聲問道:「怎麼了?睡不著?」

 

  謝如安眼神柔和,在他身上動了動,將腦袋放到謝鐸銳的肩膀,吻了吻他的脖子,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接著低聲道:「最近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莫名其妙的出櫃,變態的程嘉澍,還有,我居然對你坦白了……哥,你別笑我,我是真的覺得有點恍惚……」

 

  不管上輩子如何,這輩子謝鐸銳是真的沒讓他操過這麼多心,他心裡湧起無數憐惜,揉了揉謝如安的頭髮,緩緩道:「家裡人都很愛我們,而且爺爺和爸爸都不是頑固的人,他們最後會同意我們的,只要我們以後好好孝順他們就好了。」

 

  「程嘉澍的事情接下來就能解決了,只要把底片拿回來,我就不會再手軟,從今以後你都不必再為了這個人擔憂。」謝鐸銳把謝如安拉到自己身前,讓謝如安半撐在他身上,謝鐸銳輕輕撫摸著自己深愛的那張臉,突然笑道:「至於我們的上輩子,我只有一句話想說,雖然那個謝鐸銳情商有點白痴,但是我向你保證,他一定也很愛你。」

 

  謝如安一愣,「嗯?」

 

  謝鐸銳突然把人拉了下來,他在他唇上親了親,笑道:「因為沒有任何一個謝鐸銳,能夠抗拒你。」

 

  他是他身體的一半,沒有謝如安,謝鐸銳是不完整的,所以無論他們何時相遇,他們會經歷什麼,謝鐸銳一定都會愛上他,毫無疑義。

 

  謝如安待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回過神來,他突然想到謝鐸銳剛才在爸爸面前說的那些話,他眼眶微微發紅,俯身親了下去。

 

  謝鐸銳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輕笑,將人牢牢地禁錮在了懷裡。

 

  一個纏綿甜蜜的親吻結束,謝鐸銳將謝如安抱在懷裡,他親了親謝如安的臉,柔聲道:「睡吧,好好休息,等到了時間我叫你。」

 

  謝如安心裡所有的結都解開了,睡意襲來,沒一會兒就在謝鐸銳懷裡睡了過去。

 

  雖然他們的關係家裡人都知道,但是怎麼也不可能在家裡做得太過,明天早上得在宋瑞琴醒過來之前讓謝如安回到自己床上,謝鐸銳設置好鬧鐘,將人抱在懷裡,給他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最後將被角壓好。

 

  耳邊是謝如安漸漸平緩下來的呼吸聲,謝鐸銳原本毫無睡意,但是懷裡摟著熟悉的人,他終於還是在謝如安的呼吸聲中慢慢睡了過去。

 

  睡意朦朧間,謝鐸銳心想,果然還是要和謝如安一起才能睡得穩當。

 

  在他們都睡著之後,房門被人輕輕打開了,宋瑞琴看著兄弟倆熟稔又親暱的睡姿,輕輕地嘆了口氣,走進來幫他們把被角壓好,她藉著月光看了他們許久,最後在兩人的眉心輕輕一吻,接著輕手輕腳地出去,將門給他們關上了。

 

  謝宏聞站在走廊的一邊,宋瑞琴拍了拍他的背,輕聲道:「走吧,他們睡得挺好的,這麼晚了,咱們也回去休息吧。」

 

  剛才屋內的場景謝宏聞也看到了,他心裡自然不好受,卻也沒有衝進去讓他們起來,宋瑞琴心疼地看著自己的老伴,慢慢扶著他回到臥室。

 

  「老謝,再過幾年你也要退休了,咱們為國家辛苦勞累了一輩子,卻很多地方都沒有真正看到過,等你退休了,咱們就到處旅遊去,走走看看,」宋瑞琴輕聲道:「孩子們的事情,就任他們去吧,小銳是什麼性格你還不清楚嗎?鬧到最後也不過就是父子成仇,你又忍心嗎?子女就是父母一輩子的債,沒辦法的,咱們年紀大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再說小安從小就黏著小銳,不管做什麼都把小銳放在第一位,最聽小銳的話,小銳也寵他,從小把他捧在手心裡長大,我也不是看不出來,每次小安去外地拍戲,小銳就魂不守舍,精神也不太好,什麼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其實早就該想到了,哪裡有兄弟長大了還那麼黏糊的……」

 

  宋瑞琴關上房門,想想又忍不住紅了眼圈,哽嚥著道:「知道他們的事情我也難過,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他們都是我的兒子,看著他們難受我也心疼,那天知道小銳暈倒進醫院,我急得……」

 

  「瑞琴……」

 

  「雖然名義他們倆是親兄弟,但是他們畢竟沒有血緣關係,」宋瑞琴擦擦眼淚,道:「小銳那個性格,如果沒有小安,說不定他就真的成了不婚主義了,老謝,算了吧,兩個孩子也不容易,我看著他們難受,我這當媽媽的心裡更疼,反正都是要有人難受,不如就我自己難受好了……」

 

  良久,謝宏聞嘆了口氣,將宋瑞琴輕輕地抱進懷裡。

 

  「好了,別哭了……」

 

  雖說對於程嘉澍的愛心早餐,謝鐸銳並沒有給他任何回應,但是沒有拒絕就是接受,程嘉澍深諳此道,第二天不到八點,謝鐸銳正在家裡吃早餐,就接到了助理的電話,說睿翼的那位候總,已經將早餐送到了他的辦公室。

 

  為了避免謝鐸銳每天見到他會煩,他甚至十分體貼地沒有親自出現。

 

  謝如安原本正在吃煎蛋,聽到謝鐸銳和助理的對話立刻沒了吃飯的胃口,隨意地喝了口牛奶就放下了叉子,謝鐸銳一掛斷電話他立刻問道:「怎麼樣?如果他之前到了去了R·J,之後他還會回家嗎?」

 

  謝宏聞一大早就出了門,謝鐸銳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看早間新聞的宋瑞琴,壓低聲音道:「我查過了,他每天除了必須要出門的時候,幾乎都是在家裡,這些年在療養院雖然養得他身體不錯了,但是到底沒有好到哪裡去,我一直派人跟著他,先前他們給我報告說程嘉澍正在回家的路上。」

 

  「那就好,」謝如安抿了抿唇,眼神有些冷,「我不想再浪費任何時間了。」

 

  謝鐸銳在心底嘆了口氣,知道不徹底把程嘉澍除掉,謝如安心裡的這根刺永遠都拔不掉了,雖說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但是謝鐸銳還是放不下心,囑咐道:「你記清楚我昨天跟你說的事情了嗎?」

 

  「放心,我知道,」謝如安衝他笑笑,「我絕對不會讓程嘉澍傷到我,當然,我也不會主動去傷他。」

 

  謝鐸銳看著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就算是將一切都安排好了,但是讓謝如安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他怎麼可能會放得下心?

 

  但是不管謝鐸銳到底有多麼擔心,事情還是得一步步坐下去,吃過早飯之後,謝鐸銳開車回了公司,而謝如安則是由謝家的司機載著去了程嘉澍家。

 

  謝鐸銳比謝如安先到,看到程嘉澍送來的早餐,謝鐸銳直接讓助理扔進了垃圾箱,接著給程嘉澍發了條意思,讓他以後不要再送了。

 

  沒過多久,謝如安到達了程嘉澍所在的別墅區,謝家的車不出所料地在門口被攔了下來,門衛看了看車牌,臉色微變,對司機道:「請問你們是找人嗎?」

 

  司機點了點頭,道:「通知C04號的候魏峰,說他有位姓謝的老朋友找他。」

 

  門衛這種事情見多了,也不再多問,直接給候魏峰打了電話,果然那邊聽到他的話之後立刻就點了頭,例行地登記之後,謝家的車進入了小區。

 

 

第八十三章

 

  小區裡綠化非常好,樹木繁多茂盛,清靜雅緻,每一棟別墅前的小花園裡都種著時節的鮮花,謝如安將車窗放下來一些,空氣裡也有淡淡的樹木花香,甚至還有蟲鳴鳥叫聲。

 

  程嘉澍倒是不虧待自己。

 

  這個別墅區的房產商是翟行,當初剛建成的時候翟行還想讓謝鐸銳也買一套,但那時候他們現在住的房子才剛剛裝修好,耗費了兩人不小的心血與精力,自然不可能搬家,也就拒絕了,現在想想倒是幸好,不然他現在估計就真想搬家了。

 

  微風拂面,深秋的風帶著濃重的涼意與濕意,謝如安浮躁的心情漸漸沉澱下來,給謝鐸銳發了短信報告現狀——他對程嘉澍的怨恨與恐懼由來已久,即使現在他能夠鼓起勇氣,並且壓制住他的怒氣來單獨見程嘉澍,他依然不能夠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謝鐸銳比誰都懂,也就比誰都擔心。

 

  謝如安看著窗外微微出神,他曾經在睡夢中臆想過無數次,如果有機會,他一定會親手解決掉程嘉澍,以絕後患。

 

  只是現在……相比親手解決掉程嘉澍,他有更想珍惜的事情。

 

  車剛開進C區的範圍,謝如安就已經看到了站在花園前的程嘉澍,他似乎剛起床不久,頭髮還有些微濕,僅僅是裡面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衣,外面套著一件寬大的深灰色大衣,下面穿著一條家居褲,讓他看起來精緻又休閒,程嘉澍看到他的車之後快步走了幾步,謝如安深吸了一口氣,打開車門下車。

 

  程嘉澍笑眯眯地看著他,不動聲色地將他從上到下看了一遍,好奇道:「弟弟怎麼想到這麼早過來?吃早飯了嗎?我這邊吃過了,你要是還沒吃,我也可以給你做。」

 

  「畢竟既然已經給謝總做了一份,再給謝總的親弟弟做一份也沒什麼關係。」

 

  程嘉澍笑容中帶著調侃,刻意地突出了這句話裡的「親弟弟」三字,然後看謝如安面色瞬間慘白,心情愉悅地指點司機開車去了車庫,接著帶著謝如安朝屋子裡走。

 

  花園裡種著無數的花,很多花深秋依然綻放著,爭先恐後地似乎都要從花園的鐵柵欄裡鑽出來。

 

  謝如安對他後面那些話沒什麼感覺,倒是聽到他叫自己弟弟就覺得毛骨悚然,他扯了扯嘴角,只是淡淡地看了程嘉澍一眼,嘲諷道:「看你剛起床,早上居然不是親自送早餐去R·J的嗎?」

 

  「哦?你知道我送早餐了?你哥說的?謝總覺得味道如何?今天早上我特意花了心思,都是謝總以前愛吃的。」

 

  程嘉澍笑意更甚,看著謝如安的表情真誠地就好像他真的是在詢問一樣。

 

  謝如安一頓,臉色都被氣得有些泛紅,怒氣衝衝道:「還需要別人告訴我嗎?!你以為這種事情公司裡沒有人會提醒我?!」

 

  程嘉澍微微一笑,回頭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後的謝如安那張稚嫩的,寫滿了不服氣的臉,有些好笑地道:「小朋友嫉妒心還不小,也不是那麼幼稚嘛,還知道在男朋友身邊安插眼線,弟弟,你哥還說了什麼別的嗎?」

 

  謝如安抿了抿唇,冷哼一聲,沒有應話。

 

  果然還是個小孩子,被人寵得恐怕都比不上自己花園裡那些花朵堅強,程嘉澍倒也不在乎他的態度,聳聳肩一笑,和這樣的人競爭,他似乎都用不上那些照片。

 

  幾句話的功夫他們就走到了門前,程嘉澍打開門,側過身讓他進去,等到謝如安進去了以後才關上門回身道:「你這麼貿貿然來我家,謝總知道嗎?」

 

  房子外的小花園看上去倒像是精心打理過的,但是房內卻空空蕩蕩,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其他什麼裝飾都沒有,要不是已經裝修過,說是毛胚房恐怕都不會有人懷疑。

 

  按照候魏峰迴國的時間來算,程嘉澍回國已經兩年,雖說中途經常出國,但是每年的大體時間還是在國內的,為什麼房子裡會毫無人氣?

 

  謝如安快速地在房間裡掃視一圈,一樓是廚房飯廳和客廳,臥室與書房全都在二樓,從他的角度隱隱約約能看到關上的臥室門和書房門,他有種很強烈的預感,底片就在臥室裡。

 

  程嘉澍一個轉身,謝如安看了他一眼,突然福至心靈一般地明白了為什麼房子裡會這麼空曠,恐怕按照程嘉澍的想法,他根本就沒有打算要在這裡多待。

 

  如果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和謝鐸銳在一起,還用得著裝修佈置嗎?

 

  「我就是單獨來找你的,候魏峰,你才認識我哥多久?能不能別這麼纏著他?你一個三十幾歲的大男人,這樣不嫌丟人嗎?」謝如安露出一副用裝腔作勢來掩飾自己害怕不安的樣子,咬牙道:「先是讓顧燃和珊姐他們解約,後來又……又……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謝如安說得激動,說到後面似乎全身都有些發抖,眼圈微紅的樣子倒是挺讓人憐惜,也怨不得謝鐸銳會對他動心,他越是這樣,程嘉澍就越覺得滿足,他臉上笑意更濃,給謝如安倒了杯牛奶,輕飄飄地道:「怎麼一大早就這麼大氣,待會謝總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來,順順氣。」

 

  謝如安瞪了他一眼,似乎想將他的牛奶杯子直接摔碎了,可在程嘉澍的注視下,到底還是把杯子接過來握在了手裡,但是卻始終不肯碰杯子裡的牛奶一口。

 

  他將提防做的這麼明顯,程嘉澍也不在意,坐在了沙發的對面,看著謝如安道:「不管先前你們有多甜蜜,但是你和謝總……呵,你們是兄弟,這樣的關係到底有多不堪,謝老爺子和你們那位老爸,已經親自告訴你了吧?怎麼?還嫌謝總住院不夠麼?」

 

  這是謝鐸銳和謝如安關係永遠的硬傷,說到這一點,或許是想到了現在家裡的情況,謝如安的臉色更難看了一些,程嘉澍眼神漸漸冷下來,挑眉道:「雖說兒子變成了GAY挺讓人傷心,但是我和謝總在一起,總好過兄弟相戀亂倫,對吧?」

 

  「謝如安,」程嘉澍勾了勾嘴角,突然意識到自己情緒外露了,垂眸笑道:「當初要是早知道會和謝鐸銳搞到一起,你會後悔自己成為謝鐸銳的弟弟嗎?」

 

  程嘉澍始終還記得當初謝鐸銳為了謝如安,而看著自己時候難看的臉色。

 

  這麼多年,他一直將那個眼神記在心裡,當然,謝鐸銳所做的每一件事,謝鐸銳或許自己本人已經忘記了,但是他一直幫他記著,一件不落。

 

  原本一切都按照自己安排的方向在走,卻沒想到中途殺出了一個撿來的謝如安,瞬間奪去了謝鐸銳所有的注意力,之後的一切也隨之脫離了自己預想與設計的軌道,以至於最後他和謝鐸銳徹底鬧翻。

 

  最可恨的是,多年之後,謝鐸銳竟然會愛上謝如安!

 

  程嘉澍微微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看著臉色慘白,垂眸握著牛奶杯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謝如安,謝鐸銳喜歡謝如安什麼?論長相,比謝如安漂亮精緻或者帥氣的太多,論身材,他看了不少謝如安演的電影,到底也沒看出來他有什麼身材可言,論性格,這麼懦弱沒腦子又沖動易怒的,想必謝鐸銳也看不上眼。

 

  況且在娛樂圈中這樣的一個性格,以他們的關係……這些年也不知道謝如安闖出了多少禍讓謝鐸銳給他收拾爛攤子。

 

  他唯一能夠仰仗的,恐怕就是和謝鐸銳相處那十幾二十年,這麼多年朝夕相處的感情勢必會與其他人不同,而這份獨一無二的優待,原本應該是屬於他的。

 

  當然,這也沒有關係,反正最後和謝鐸銳在一起的,只會是他,也只能是他。

 

  程嘉澍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少年時期的那些事,在心底冷笑一聲,看著謝如安的樣子終於是克制不住,他褪下臉上的笑容,冷聲道:「當然,如果不是那麼一次謝鐸銳心軟,以你的身份和背景……恐怕連和謝鐸銳認識都很困難吧?就算是進了娛樂圈,也混到今天的地位,以謝鐸銳的性格,想必他也不會愛上你這樣的人。」

 

  如果是上輩子的秦文,或許真的會被程嘉澍的這幾句話刺激到吧,謝如安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程嘉澍道:「候總,你說這些話就沒有想過如果我告訴了我哥,他會是什麼反應?」

 

  「我不知道你到底調查了多少事情,但是就算是我和我哥不是現在的關係,你說這些話,恐怕我哥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謝如安冷冷地看著他,「候總,我前前後後算下來也演了不少年的戲,有些事情雖然沒有做過,但是不代表我不懂。」

 

  程嘉澍一笑,「哦?你要把這些話錄下來給他聽?」

 

  謝如安笑了笑,似乎有些得意,沒有回話,程嘉澍歪了歪頭,看著謝如安奇道:「你就沒有想過你這麼來,很有可能會走不出去?你就算是被謝家放在真空罐子裡裝著,到底也是個二十四歲的成年人,不會連這個自覺都沒有吧?」

 

  程嘉澍的表情陰沉,眼裡是隱隱約約的恨意,謝如安似乎是被他嚇到了,臉色瞬間有些難看,他看了看位於他們中間的果盤裡的那把水果刀,忍不住朝後縮了縮,但是他一動,立刻就反應了過來自己現在不能退縮,又強撐著直起腰道:「雖然我哥不知道我來,但是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我要是有什麼事情,你以為你就能跑得掉?謝家不會放過你的。」

 

  「謝家?出了這樣的事情謝家還會護著你?」程嘉澍臉上最後的笑意也漸漸消失,他眨了眨眼,拿過沙發上的軟墊抱在懷裡,輕聲道:「看來謝家還真是對你有了感情,不過……如果我直接把照片公之於眾,你覺得謝家會保誰?」

 

  謝如安眼裡有些驚恐,「你敢!你要是敢這麼做,就算是我和我哥不在一起了,他也不可能會愛上你!」

 

  「這句話倒是多少說中了一點,」謝如安害怕的樣子讓程嘉澍的心情好了兩分,他微微一笑,摸了摸下巴,緩緩道:「我是要讓謝鐸銳真正愛上我的,這件事倒還真的不能做,唉,果然愛情就是束縛,動了真心就是麻煩吶……」

 

  謝如安被他的表情和說話的語氣噁心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差點破功,過了兩三秒才露出放鬆的表情,繼續道:「哼,你直接放棄吧,我哥根本就不可能喜歡上你這樣的人,你早上送的早餐他也沒吃,直接扔掉了。」

 

  「哦?如果要是一點都沒有可能性……」程嘉澍身體微微前傾,愉悅道:「那謝大明星,你今天偷偷摸摸來我家幹什麼呢?我讓你害怕了嗎?不安了嗎?覺得你親愛的哥哥總有一天會拋棄你嗎?嗯?」

 

  謝如安臉扭曲了一瞬,咬牙想說什麼,但是卻像是被說中了心事,怎麼說都覺得自己像是在變相承認,乾脆不說話了。

 

  程嘉澍這些年雖然身體好了不少,但是他底子裡早就壞了,昨晚咳了一晚上未眠,本來今天覺得很疲憊,此時看著謝如安的樣子只覺得覺得身心舒爽,心裡瞬間通透了不少,他嘴角一揚,正準備說些什麼,謝如安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謝如安看了他一眼,掏出手機一看,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他幾乎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收起手機笑眯眯地看著程嘉澍,道:「候總,我到底是不是因為不安,候總不如自己打開電腦看看新聞?」

 

  「算了算了,」謝如安似乎連一秒都等不及,想要看到程嘉澍的表情,直接將手機裡的新聞頁面遞給了他,笑眯眯地道:「候總自己看看吧。」

 

  程嘉澍看了他一眼,接過了手機。

 

  手機裡的頁面是他還沒來得及看的早間新聞,娛樂版塊的頭版頭條就是「睿翼娛樂候魏峰」的字樣,程嘉澍快速地將內容看完,文章沒有寫什麼實質性的內容,但是話裡話外透露出的意思卻對睿翼非常不利,程嘉澍忍不住一笑,謝鐸銳終於反擊了。

 

  「謝大明星,你果然還太小,」程嘉澍笑著把手機還給謝如安,挑眉道:「這些事情,你覺得我會多在意?我本來也不是真的為了收購R·J,我的目的從始至終都是謝鐸銳,這個嘛……你也可以理解為這是我在與你親愛的哥哥調情。」

 

  程嘉澍優哉游哉地看著謝如安,果然看著他的臉色瞬間又黑了下來,他嘴角一揚,更是不將謝鐸銳試探性的反擊放在心上。

 

  深秋的溫度已經完全降了下來,即使房間裡開著暖氣,程嘉澍依然覺得身上發涼,他站起身準備給自己倒一杯溫水,樓上緊閉的房門裡突然發出一聲重響。

 

  謝如安抬眸看了一眼,這次臉色是真的變了。

 

  程嘉澍看了一眼恢復平靜的樓上,他動了動脖子,轉過頭幽幽地看著謝如安。

 

 

第八十四章

 

  剛才的那聲重響還清晰地繞在耳邊。

 

  房間裡一時陷入詭異的沉靜中,掛在牆壁上的掛鐘發出響亮清脆的「滴答」聲。

 

  樓上的人到底在做什麼?!謝如安在心裡暗暗罵了幾句,警覺起來,他往後退了兩步,確保程嘉澍如果突然動手做什麼碰不到他,接著手不動聲色地伸進了衣擺下方,他臉上表情未變,但是心臟已經劇烈地跳動了起來,做好了防備。

 

  他一點也不敢對程嘉澍這個瘋子抱以輕視的態度。

 

  程嘉澍望著樓上幾秒,似乎在判斷剛才那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聲音,接著他慢慢地轉過頭,他勾起嘴角,臉上甚至還帶著笑意,緩緩道:「看來你今天來找我,不是單純來找我談心的啊。」

 

  謝如安心裡一凜,沒有回話,暗暗著急樓上的進度,他不確定他們到手沒有,如果這次拿不到手,又激怒了程嘉澍,他不敢想像程嘉澍會做什麼。

 

  「門不輸入密碼你出不去,不如先讓我去看看,除了你之後還有誰在樓上,」程嘉澍眼神陰冷,冷笑一聲,道:「也別想著給謝鐸銳報信,他趕過來的這點時間,夠我殺了你了。」

 

  「哦,我差點忘了,你先前說的那些話恐怕也沒幾句真話吧,這事兒想必也不是單純你一個人能夠做到的,」程嘉澍歪了歪頭,那雙漂亮清澈的眼睛閃了閃,笑道:「謝鐸銳就在外面?嗯?他還帶著誰?帶了多少人?」

 

  謝如安頓了頓,沉聲道:「他是不是在外面,現在還重要嗎?」

 

  「確定不重要,看來我倒是低估了你對謝鐸銳的感情啊,這麼小居然就會以身涉險……」程嘉澍笑著朝他走了兩步,有些惱怒地看著謝如安,「嘖,看來我當初就應該直接將你做掉,也免得你今天還這麼礙事。」

 

  既然程嘉澍已經將話挑明了,謝如安也不再裝作之前那副什麼都不懂的樣子,他從沙發上站起身,輕聲道:「你怎麼確定你能夠殺我?而且你要是真的在這裡殺了我,你之後不也一樣是個死嗎?你以為謝家會放過你?」

 

  樓上自剛才那聲響動之後已經恢復了平靜,短信一直沒有來,謝如安深吸了一口氣,他現在只能儘量給他們拖延時間。

 

  程嘉澍嘴角一揚,如同看著死人一般看著謝如安,沉聲道:「你大可以試試看。」

 

  說完,程嘉澍也不再管謝如安如何,直接想要快步上樓,謝如安也再顧不了那麼多,快速走了幾步想要拉住程嘉澍,快走到程嘉澍身後的時候,謝如安突然想到謝鐸銳之前的警告,往後又退了兩步,握住了手裡的金屬物體,突然叫道:「程嘉澍!」

 

  程嘉澍臉色一變,沉下眸子,渾身似乎是僵硬了一般地轉過頭看著謝如安,他眯了眯眼,好奇地問道:「你在叫誰?」

 

  「我是叫誰恐怕你自己心裡最清楚,」謝如安小心謹慎地注意著他全身的動作,同時冷聲道:「程嘉澍,你以為你換了一張臉就沒有人能夠認得出你來了嗎?你未免把其他人想得過於簡單了些,還有候魏峰,哦,當然,我說的是真的候魏峰,而不是你這個……披著一張候魏峰皮的妖怪,你殺他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敗露?」

 

  程嘉澍臉色僵硬,他眼裡的那些清澈漂亮的東西瞬間消失,眼神沉沉的就像是個死人,整個人都變得陰沉了起來,謝如安恍惚間,透過那張漂亮的面皮,看到了當年的那個程嘉澍。

 

  謝如安看著他噁心的臉和眼神,突然覺得心底湧出了無數的怨恨,恨不得將眼前這個男人撕碎,前世今生,他一直都是他的噩夢,他接二連三地破壞他的生活,上輩子他連報仇的機會都沒有就一命嗚呼,而現在,他只要把懷裡的槍拿出來,對準程嘉澍那顆骯髒的心臟,輕輕地來一槍,一切就都結束了。

 

  以後再也不會有程嘉澍這個人。

 

  謝如安面無表情地抿了抿唇,握著槍的手越捏越緊,現在是最好的時機,他只需要很快地……程嘉澍甚至都不會反應過來。

 

  「看來是我小看謝鐸銳了,」程嘉澍看了謝如安很久,緩緩笑道:「或者是小看你了,看來能讓謝鐸銳喜歡上的人,也不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鬼而已嘛,怎麼的,想找到底片?害怕讓別人發現你們骯髒的感情?放心,他們就算是找到了,也拿不到。」

 

  「保險箱連著整棟公寓的報警器,你有聽到報警器的聲音嗎?」程嘉澍也不再急著上樓,反而看著謝如安,緩緩從樓梯上走了下來,「現在看來,他們怕是還沒有拿到吧?」

 

  程嘉澍一步一個腳印走得很慢,一邊走,一邊從大衣的兜裡掏出一把刀,放在手裡把玩著。

 

  謝如安眼神一沉,怪不得剛才進了房間,他也沒有脫衣服。

 

  雖然他嘴裡說著不能讓他死,但是其實從聽到他要來的消息之後,他就已經想好了接下來要怎麼做。

 

  「怎麼?看到刀害怕嗎?」程嘉澍一步步逼近他,漂亮的臉扭曲起來,他笑道:「你和你那好哥哥在一起這麼多年,怎麼?他沒告訴你,他玩刀槍玩得很順溜?沒告訴你他手裡也不怎麼幹淨?」

 

  謝如安朝後退了兩步,始終和他保持安全的距離,他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聞言嗤笑一聲,道:「你對於我們的事情知道的太少,程嘉澍……程嘉澍,當年謝鐸銳就不應該對你心軟,你這樣的人,死一百次也不為過,留著一條命也就是禍害別人而已。」

 

  「而且,你以為我會這麼來?或者說……」謝如安笑笑,「你以為謝鐸銳會就這樣讓我來見你?我們是什麼關係?我是他弟弟,我是他的愛人,而你是個什麼東西,他可是清楚得很。」

 

  「你再愛謝鐸銳愛得成了個變態,你再在乎他又如何?在謝鐸銳心裡,你就是個怪物而已,噁心人的怪物。」

 

  程嘉澍原本還很淡定,聞言回想起當年謝鐸銳對自己說出「噁心」二字時候的情景,他終於忍無可忍,握緊手裡的那把刀,快步走向謝如安。

 

  他要殺了他!

 

  當初就是因為謝如安,自己才會和謝鐸銳有所隔閡,後來漸行漸遠,如今也是因為他!不然謝鐸銳怎麼可能會對自己這種態度!

 

  他一定要殺了他!

 

  謝如安眼神一冷,快速從懷裡掏出手槍瞄準他,見程嘉澍身形一僵,謝如安嘴角勾起來,輕笑道:「別動,我早說了我不會毫無準備就來,程嘉澍,我想就算是我對槍熟悉度不夠,但是……比你總是要快一些的。」

 

  程嘉澍眼睛有些發紅,咬牙道:「我倒是真的沒想到……謝鐸銳會給你準備這個。」

 

  「他給我的,遠比你能夠想到的多很多。」謝如安微微一笑,對程嘉澍的眼神視若無睹,往後慢慢退到門口的位置,「告訴我密碼。」

 

  程嘉澍穩住心神,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握著刀的手又緊了緊,他朝他走過去,笑道:「你敢開槍嗎?嗯?你敢對我開槍?來啊,對準心臟,沒錯,就是這裡。」

 

  「你只需要輕輕一槍……」程嘉澍指了指自己的心臟,「砰一聲,我就死了,你以後再也不用擔心我的問題,開槍啊,怎麼還不開槍?怎麼了?你不敢?」

 

  謝如安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他和程嘉澍的距離越來越近,程嘉澍這個瘋子不要命不怕他,但是他卻是不能開槍,他以後的生活會很好,他沒必要為了程嘉澍拼上自己的命。

 

  而且,他到現在都不能確定他們搞定底片沒有,如果最終底片也沒有搞定,那他就算是殺了程嘉澍也不能安心。

 

  「我都到這裡了,還不準備開槍嗎?」程嘉澍眼底的笑意更濃,連話裡都帶上了喜氣,他離謝如安越來越近,輕聲道:「你看,正常人將槍拿到手裡也沒辦法,謝鐸銳失算了,他還不如直接給你一把刀來的靠譜,你覺得呢?」

 

  他話音剛落,突然一個健步沖上前去,將手裡的刀狠狠地朝著謝如安刺了過去。

 

  謝如安早就預防著他這一手,快速地閃到一邊,在程嘉澍還未將深深地紮在木質門框裡的刀拔出來的時候,不再猶豫,直接一槍擊中了程嘉澍的右腿。

 

  他不能殺他,但是沒說他不能傷他。

 

  「砰!」

 

  謝如安被後座力帶得往後退了一步,接著快速地後退了好幾步,將果盤裡的那把水果刀也拿了出來,而程嘉澍則是直接單膝跪在了地上。

 

  謝如安上輩子除了演戲的時候從未碰過槍,但是這輩子他好歹也是在謝老爺子手裡待過幾年的,必要的防身術和用槍手法他還是知道的。

 

  真正的寵愛不是讓他變成一朵什麼都不會的嬌花,謝家的教育方法,從來都不是一味的溺愛。

 

  程嘉澍倒吸了一口冷氣,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他捂著被擊中的大腿,指縫裡緩緩地流出鮮血,額頭上很快就冒出冷汗。

 

  「怎麼樣?」謝如安喘了好幾口氣才道:「現在相信我會真的開槍了嗎?」

 

  程嘉澍埋著頭沉默了幾秒,接著全身都在發抖,他咬牙切齒地抬起頭,表情猙獰地看著謝如安,「只要你今天不殺了我,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嗡嗡——」放在褲兜裡的手機貼著謝如安的大腿震動了起來,謝如安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猛然落了地,再沒了顧忌。

 

  「我當然相信你,可是你沒有這個機會了。」謝如安笑起來,「自己滾到另一邊去,離門遠一點,我不會親自動手殺你,當然,你也別找死,不然我可就要自衛了。」

 

  腿上的槍傷消耗了程嘉澍太多的能量,他明顯感覺到自己此時已經精力不濟,程嘉澍陰森地瞪了謝如安一眼,往旁邊慢慢地挪過去,一邊喘著粗氣道:「沒有我的密碼,你也出不去。」

 

  他每挪動一步,就會在地攤上留下一大灘血跡,謝如安看著他面色漸漸慘白如紙,心情愉悅得忍不住露出笑容,他似乎感覺到自己對於程嘉澍的怨氣,隨著他腿上的那個破洞,緩緩地流了出去。

 

  不能親手解決掉程嘉澍是一個遺憾,但是能夠讓他嘗嘗痛苦的滋味,也算是另一個意義上的滿足了。

 

  謝如安笑意更深,意味深長道:「是嗎?沒事,我不知道密碼,總還是有人知道的。」

 

  程嘉澍還沒反應過來謝如安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突然從外面被打開的房門就親自告訴了他。

 

  程嘉澍的母親蘭惠從門外撲了進來,她看到地上受傷的程嘉澍,心如刀絞,驚慌失措地撲了上去,抱著程嘉澍就開始嚎啕大哭。

 

  謝如安看著快步從門外走進來的謝鐸銳,狠狠地鬆了一口氣,覺得握著槍的手瞬間沒了力氣,整個人都有些虛脫,跟在謝鐸銳身後進來的還有一大群裝備齊全的特警,他忍不住笑了笑,輕聲道:「警官們,我可是自衛。」

 

  特警直接將在地上的程嘉澍控制住,好不容易才把蘭惠從他身邊拉開。

 

  「沒受傷吧?」謝鐸銳心急如焚,要不是怕傷到謝如安,必須得等著蘭惠來,他早就破門而入了,此時看到謝如安安全地站在自己面前,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將謝如安抱進了懷裡,湊到他耳邊低聲詢問道:「怎麼樣?他有傷到你嗎?」

 

  「全須全尾,一點事情都沒有,你放心,我說過我不會拿自己開玩笑,」謝如安悄悄地在謝鐸銳的肩膀上蹭了蹭,連他衣服上的濕氣都讓他覺得無比心安,他藉著這個姿勢將槍放到了謝鐸銳的衣服兜裡,隨即他示意謝鐸銳鬆開手。

 

  謝鐸銳知道他沒有受傷就放下了心,他看了看地上臉色鐵青的程嘉澍,一手攬住謝如安的肩膀,沉聲道:「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是說你是過來好好地跟他談談的嗎?」

 

  特警隊隊長聞言也走了過來,隊長和謝鐸銳對視一眼,問道:「這裡是怎麼回事?」

 

  謝如安似乎是有些害怕程嘉澍,都不敢正眼看他,一臉驚魂未定地道:「本來好好說著話,也不知道怎麼的,他就突然從衣服裡掏出一把刀想要殺我,我都要嚇死了……」

 

  儘管知道謝如安都是裝出來的,但是謝鐸銳還是心裡一疼,看著特警隊長的臉又黑了一些,冷聲道:「隊長,現在你們準備怎麼辦?」

 

  特警隊長看了眼謝家兄弟,見程嘉澍傷勢不輕,一副快要暈過去的樣子,讓手下的人給120打了電話,接著對謝鐸銳道:「我們接到報警,說候魏峰……程嘉澍跨國買兇殺人,證據確鑿,由於案件的特殊性,所以立刻就下了逮捕令,在來的路上碰巧遇見了謝先生,謝先生懷疑程嘉澍會對謝安先生不利,結果居然發現謝安先生果然在這裡。」

 

  另一邊的特警已經給程嘉澍戴上了手銬,蘭惠最近屢次遭受重創,此時拉著程嘉澍的手坐在一邊出神,程嘉澍低著頭,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特警隊長看了看現在還留在門框上的刀,道:「程嘉澍具有很強的攻擊性,並且情緒非常不穩定,謝安先生自衛反擊,受驚了。」

 

  謝鐸銳笑了笑,特警隊長點了點頭,「那就不打擾隊長辦公了,我先帶舍弟回家,沒問題吧?之後需要傳訊的時候,我們保證隨叫隨到。」

 

  「當然,請便。」特警隊長點了點頭,側開身讓他們出去了。

 

  沒有一個人提槍的事情。

 

  走到門口,謝鐸銳似有所感的回過頭,果然看到程嘉澍看著自己時候怨毒的眼神,他眼眶泛紅,那張被刀刻出來的精緻臉龐扭曲地不成樣子,就好像是來自地獄的厲鬼,滿眼的不甘和決絕。

 

  謝鐸銳輕輕一笑,轉身攬著謝如安出去了。

 

  如果是來自地獄的厲鬼,現在也該滾回地獄去了。

 

  花園的花早上還開得熱烈,此刻在難得在深秋陽光下卻沒精打采的,似乎突然之間就全都枯萎了。

 

  出來之後,謝如安就一直沒有講話,謝鐸銳知道他現在心情肯定很複雜,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攬著他的肩膀,用行動告訴他,自己會一直在他身邊。

 

  他們剛走上柏油小路,身後就馳來一輛黑色轎車,車在他們倆的身邊停了下來,車窗緩緩落下,露出翟行笑眯眯的樣子。

 

  「誒,兄弟,要搭順風車嗎?」

 

  謝鐸銳嘴角一揚,拉開車門和謝如安一起坐了進去。

 

  「這場戲好看嗎?」謝鐸銳拉著謝如安的手,通過後視鏡看著翟行,笑道:「翟總,時間可抓得真巧。」

 

  翟行大笑,點頭道:「挺爽的,自從開始做生意以後,我再也沒有過這種像是拍電影一樣的快|感了。」

 

  謝鐸銳無奈地搖頭,哭笑不得,翟行又道:「不過這事兒吧,搞得好像住我公司開發的房子特別不安全似得,嘖。」

 

  「話不能這麼說,」解決了程嘉澍,謝鐸銳心情好了不少,終於忍不住笑出聲,道:「有程嘉澍這麼個人住在這裡,才是對其他住戶人身安全的威脅。」

 

  「這麼說好像也沒錯,」翟行點頭,深以為然道:「這麼說大家還應該寫個感謝信去感謝我。」

 

  謝如安這時候才回過了神,和謝鐸銳對視一眼,接著沖翟行笑道:「翟哥,這次的事情謝謝你了。」

 

  「沒事沒事,就是順手幫個小忙而已,別放在心上,我看著你長大的,你就是我弟弟,怎麼能讓你被程嘉澍欺負,」翟行頓了兩秒,又嘆了口氣,沉聲道:「說起來……當年的事情我一知半解,但是大概知道他應該是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才能搞得你和簡尤一起跟他翻臉,後來知道你們是讓他出國去了療養院,我也就什麼都沒問,他身體本來就不好,閒著養著什麼都不想也好,但是我怎麼也沒想到,他現在會變成這樣。」

 

  小時候翟行和程嘉澍關係最好,他比程嘉澍大一歲,但是身形確是程嘉澍的好幾倍,他是真的把程嘉澍當成弟弟對待的,知道這些事情之後他就一直有一種被背叛的失落感。

 

  謝鐸銳眼神一冷,在謝如安的髮頂親了親,冷聲道:「這次我不會輕易饒過他,翟行,我知道你和他關係好,這事兒……是我為難你了。」

 

  「沒事沒事,」翟行擺了擺手,雖說他心裡不是很好受,但是相比之下他更擔心看著長大的謝如安小鬼受傷,自家寶貝妹妹和謝如安關係那麼好,要是因為自己不幫忙謝如安受傷了,她不知道得跟自己鬧成什麼樣,想想就覺得頭疼。

 

  好在翟行原本就心大,想想也就想通了,搖頭道:「就算是你放過他,恐怕那個被他害死的候魏峰的家人也不會放過他,這是他……罪有應得。」

 

  謝鐸銳抿了抿唇,沉聲道:「不管怎麼說,多謝。」

 

  程嘉澍回國之後做的第一件錯事,就是買下了現在的這套別墅。

 

  沒有人比翟行更瞭解這套別墅的構造和保安系統,這個別墅區當初就是他們公司非常看重的一個項目,很多事情都是他親自上手做的,他知根知底,再加上郭飛那邊聽翟行說了之後好心提供的幾位專門針對豪宅保安系統的人才,雖然中途出了些紕漏,但是想要從程嘉澍的房間裡拿到一套底片,實在是不算是個難事。

 

  翟行嘆了口氣,道:「要真想謝我,就等我兒子出生的時候送個大禮吧,本來還想著你或者簡尤的孩子出生了,看性別合適定個娃娃親的,結果你們倆都叛變了。」

 

  謝鐸銳和謝如安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無語,謝鐸銳無奈道:「你可以等郭飛,不過你老婆都還沒影,居然就在想孩子的事情了。」

 

  「未雨綢繆嘛。」翟行聳聳肩,笑道。

 

  謝如安接過謝鐸銳遞過來的濕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按照我的觀察,郭飛哥應該是個直男,還是有生個孩子的可能性的。」

 

  「嘁,他那種不婚主義者,還是算了吧,我覺得都沒有等著你們倆誰領養一個靠譜。」翟行撇嘴,見謝鐸銳和謝如安神情放鬆了一些,換了個話題道:「接下來你們要去哪?我送你們過去。」

 

  「去R·J,雖然目前程嘉澍是進去了,但是接下來還有不少事要安排,一點差錯都出不得,」謝鐸銳皺了皺眉,道:「對了,簡尤現在是在飛機上吧?他有說過大概什麼時候到嗎?」

 

  翟行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他說晚上到機場,順帶讓我告訴你,到了之後他立刻就去公司。」

 

  謝鐸銳點點頭,看了眼謝如安,道:「小安,要不然我先把你送回家?你休息一會兒?」

 

  謝如安確實是覺得很累,今天的一切都在大家的計劃之中,但是他是真的覺得很累,而且也許是發展的太快,他有些恍惚的不安,翟行是熟人,他也沒什麼忌諱的,直接趴到了謝鐸銳的腿上,抱住他的腰,低聲道:「我跟你一起去,現在有點累……哥,我睡一會兒,到了你叫我。」

 

  謝鐸銳心裡一軟,摸了摸他的額頭,柔聲道:「好,你睡吧。」

 

  翟行先前雖然一直覺得謝家兩兄弟關係親暱得可怕,但是一直沒有太放在心上,簡尤昨天突然告訴他他們是一對的時候他還很是驚訝了一番,他不是接受不了GAY,他是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謝鐸銳和謝如安會相愛。

 

  可是現在這樣看,他們在一起也沒什麼不好的。

 

 

第八十五章

 

  R·J娛樂的公關部門已經連續加班兩天了,幾乎是晝夜不休,整個部門的人忙得像是一群陀螺,上線的策劃在不停地出台推翻,下線電話郵件絡繹不絕,紅包源源不斷地往外送,已經連吃飯都要隔壁部門的同事好心投喂。

 

  好在他們不是一個人,兩位老大比他們更加辛苦勞累,並且在老大們承諾當月薪資會翻倍之後更是動力十足。

 

  謝鐸銳不知道簡尤是如何找到程嘉樹殺害侯魏峰的證據的,他也沒有浪費時間詳細問,總歸簡尤也是有他的辦法,簡至衡出國之前就在發燒,雖然後來在療養院醫生的護理下好了不少,但是簡尤心裡難免會擔心,飛機來回顛簸身體會更加不舒服。

 

  簡尤原本的打算是一回國立刻去公司,後來擔心簡至衡,原本想先把人送回家,沒想到簡至衡比他還不耐煩,直接讓他打車滾去公司,然後讓司機把自己送回了家。

 

  簡尤有些無奈,囑咐了好幾句,這才打車走了——反正他好像就沒有拿他家二叔有辦法的時候。

 

  車很快就到了R·J娛樂,程嘉樹的新聞跑的比他本人被抓更快,此時已經有不少媒體知道了消息,之前睿翼娛樂做的事情也隨之曝光,公司門口擠滿了媒體,翟行將車開到車庫,他那邊接下來也還有不少的事情要處理,等到謝鐸銳將謝如安叫醒之後就開車走了。

 

  車庫裡也有零星的幾個媒體,見到謝鐸銳和謝如安的身影立刻迎了上來,圍繞著程嘉樹殺人被捕的新聞和睿翼前段時間的挖角問了好幾個問題,其中不乏包括程嘉樹整容回國這麼大費周章的動機。

 

  事實上,自程嘉樹的新聞被R·J刻意放出去之後,他整容換臉的事情自然也被提了出來,再加上殺人被捕,意圖謀害當紅巨星謝安,想要塑造一個極端變態的殺人狂實在是太簡單了。

 

  程家在京城的勢力如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存在感依舊不低,能在傳媒界混得風生水起的媒體都十分敏感,程家老大的病弱獨子當年突然出國的事情也有人想往下查,但是在接到謝家和R·J的暗示之後,也都紛紛打消了這個念頭。

 

  現在這趨勢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懂,這件事情一出,擺明了謝家和簡家都不會放過程家,在謝家正當為了這件事上火的時節上和謝家作對,只有傻子才會這麼做。

 

  而當掌握著話語權的媒體有了偏向性……

 

  謝鐸銳始終臉色漆黑,單手摟著懷裡被厚厚的大衣包裹著只剩下一張臉的謝如安,記者吵得他耳朵疼,他抬手壓了壓,記者們知道他要說話,頓時安靜下來,謝鐸銳看了看半靠在自己身上的謝如安,沉聲道:「程嘉樹的事情自然有警方會做調查,但是對於他傷害我弟弟的事情,我也會追究相應責任。」

 

  記者們的目光早就被臉色蒼白的謝如安吸引了,只是先前謝鐸銳護短的動作太過明顯,再加上他漆黑的臉色,沒有人敢觸他的霉頭,此時聽謝鐸銳自己提到,記者連忙問道:「請問小安有受傷嗎?沒事吧?現在怎麼樣?我看小安好像臉色不太好的樣子?」

 

  謝鐸銳嘆了口氣,寵愛地揉了揉謝如安的腦袋,沒有說話,謝如安似乎這時候才回過神來,用驚惶不定的狗狗眼看著女記者,勉強打起精神笑了笑,道:「沒什麼事,讓大家擔心了。」

 

  謝鐸銳攬著他的手臂緊了緊,沖記者無奈地笑了笑,道:「抱歉,他精神不是很好。」

 

  這副樣子可不像是沒事的,饒是女記者在圈裡混了這些年已經心志堅定,也被謝如安的眼神看得有些招架不住,繼而想到謝如安小時候粉粉嫩嫩的樣子,心裡瞬間就軟了下來,她嘆了口氣,輕聲道:「那小安先去好好休息吧,其他的……等休息好了再說。」

 

  謝如安抿了抿唇,似乎有些抱歉,道:「嗯,謝謝,這兩天公司的藝人應該都不會出入,這麼冷的天,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女記者臉上笑意更濃,恨不得伸手撓撓謝如安的腦袋。

 

  謝鐸銳沖記者們點了點頭,攬著人走了。

 

  謝如安八歲進入娛樂圈,圈內圈外稍微年長一些的,幾乎都是看著謝如安長大的,這與選秀出身的明星死忠粉多一個道理,就如同是粉絲們的養成遊戲,看著自己喜歡的明星一步步成長,就彷彿那人的人生也有自己參與的一份一般。

 

  謝如安差點受傷的新聞一被發上網絡,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謝如安的形象這些年一直被塑造的很好,沒有任何負面新聞,沒有任何緋聞,以至於看著他長大的粉總有一種他年紀還小的感覺,這麼溫柔漂亮謙恭努力的小孩,眨巴著閃著星星的眼睛看著你,居然也有人捨得傷他?!

 

  跟在記者身後的攝影一早在見到謝鐸銳二人的時候,就已經拍下了照片傳到了微博,謝如安一副受到了極大傷害的樣子更是將粉絲的怒火頓時激到了頂端,紛紛表示程嘉樹果然是個變態!絕對不能輕饒!

 

  謝如安的臉色是真的很難看,倒不是裝出來的,確定程嘉樹被捕之後,他的激動和快感只維持了幾分鐘,之後慢慢消退,他感覺很累,一直半靠在謝鐸銳的身上。

 

  他恨程嘉樹恨了太多年,如今終於將這個人從自己和謝鐸銳的生活中拔了出去,卻又覺得特別不舒服,他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可能只有等到程嘉樹的案子判下來,他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他才會真正安心。

 

  電梯門一關上,謝鐸銳就忍不住把謝如安朝自己懷里拉了拉,他心疼地摸了摸謝如安冰涼的臉,低聲道:「寶貝……」

 

  謝如安心裡一動,避開電梯頂上的監控,在謝鐸銳的手心裡捏了捏,臉上露出笑容,「哥,我沒事,你放心吧。」

 

  謝鐸銳在心底嘆了口氣,有好些話想跟他說,但是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照片的事情他不想再發生一次了,最後捏了捏他的臉,不再說話了。

 

  其實有些話他不必說出口謝如安也能明白,就好像是他也能感受謝如安此時複雜的心情,但是也許……他說出來,謝如安能夠好受一些。

 

  R·J娛樂會議室,簡尤回國之後就立刻召開管理人員開了會,蔣世清的電話接二連三地響起來,最後他看了一眼手機,忍無可忍地關了機。

 

  簡尤正在說程嘉樹的事情,謝鐸銳推門進來,兩人對視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麼,謝鐸銳直接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程嘉樹這些年精心佈置,卻沒想到在最重要的一環出了紕漏,他的傀儡侯魏峰,並不是甘心當傀儡的人。

 

  殺侯魏峰事出匆忙,在開始的時候程嘉樹並沒有想過要殺了侯魏峰,所有犯罪都是會留下罪證的,更不用說匆忙之下的行動。

 

  在簡尤的人接手了療養院之後,程嘉樹的衣食住行都有自己人看著,出了事想要找出源頭也不是個困難的事情,唯一讓謝鐸銳有些疑惑的就是,為什麼程嘉樹這次會露出這麼大的破綻?即使這件事是程嘉樹一時興起,那也不太像是程嘉樹的作風。

 

  謝鐸銳摸了摸下巴,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

 

  等到簡尤將事情大致講完,謝鐸銳點了點頭,將剛才的想法暫且放下,又問了幾句話,確定了侯魏峰那邊的事情沒有任何問題,這才松了一口氣,他揉了揉眉心,問蔣世清:「藝人那邊怎麼樣了?有什麼動靜?」

 

  不說還好,一說起這事兒蔣世清就上火,聞言看了眼自己已經關機的手機,冷笑道:「之前睿翼那邊一給合同,他們好像看到了機會,一個兩個都來各種暗示提要求,現在眼看著睿翼倒台,又來表忠心,恨不得死在R·J,前後就是幾天的時間,打臉打得這麼迅速,那些經紀人的臉色真是比城牆還要厚。」

 

  謝鐸銳和簡尤對視一眼,難得看到蔣世清這麼火大的樣子,都有些想笑,看來今天蔣世清已經接到無數個電話了,蔣世清難得話多,眉頭皺得死緊,黑著臉道:「之前不是有藝人想要解約嗎?我也覺得他們去別的公司發展會更好,不如就成全了他們的心願吧,免得心心唸唸說R·J不肯放人。」

 

  大家都無語地看向他,謝鐸銳忍笑道:「這件事情你負責吧,不用每個人都問我。」

 

  蔣世清又看了一眼手機,緊皺的眉頭終於鬆了下來,大家又說了一會兒,散會之後謝鐸銳和簡尤回了辦公室,謝如安在辦公室裡面的小套間休息,謝鐸銳去看了看他,發現這個昨晚險些失眠的小傢伙睡得很熟,謝鐸銳在他眉心輕輕一吻,扯過一條薄被給你蓋好,這才出了單間,小聲地關上門。

 

  「小安怎麼樣?」簡尤也知道上午的事情,皺著眉有些擔心道:「沒受傷吧?底片拿到了嗎?」

 

  謝鐸銳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從兜裡掏出一個淡黃色的紙袋,他沖簡尤揮了揮,接著用打火機將照片一起點燃,扔到了煙灰缸裡。

 

  火光搖曳,空氣裡漸漸漫出燒焦的味道,謝鐸銳看著那疊燃燒的火光逐漸微弱,最後熄滅,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他神色微冷,諷刺地道:「程嘉澍……也只會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了。」

 

  「對了,裡面還有你和簡至衡的,他們看到了,就一起拿出來了,」謝鐸銳又掏出另一個紙袋遞給簡尤,挑眉道:「我覺得你自己親自燒掉比較好。」

 

  簡尤的臉色頓時就黑透了。

 

  「你那邊怎麼樣了?」謝鐸銳看簡尤神情難看,轉移話題道:「候魏峰的那個本子你拿回來了嗎?上面記載的程嘉澍的犯罪記錄真實度有幾分?」

 

  簡尤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將心頭泛起的火氣壓了下去,收起那疊裝著底片的紙袋,順便把那個厚厚地記事本從文件袋裡拿出來遞給謝鐸銳,道:「我都查過了,七分真三分假,程嘉澍的事情候魏峰多少也有參加,想必是把自己給摘了出去,不過也無所謂了,這些已經完全足夠了。」

 

  謝鐸銳接過記事本翻了幾頁就將它放到了一邊,點頭道:「他雖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這件事還得感謝他,不然還得跟程嘉澍糾纏一陣。」

 

  「嗯,我也是這麼個意思,沒必要追根究底地查下去,」簡尤想了想,道:「對了,你們家現在對這事兒的態度是怎麼樣的?」

 

  「我沒在明面上跟家裡說過,本來準備昨晚去老爺子那裡的,結果有事耽擱了,」謝鐸銳皺眉道:「等到公司這邊的事情交代好了,我去找老爺子。」

 

  簡尤點點頭,收拾好東西準備出去,「照片網絡上都傳開了,連我們看著小安都覺得心疼,老爺子那麼疼小安,肯定不會無動於衷,行,那你要是有事你直接叫我,我先回辦公室,還有點事情沒搞定。」

 

  「等等,」謝鐸銳原本都點了頭,等簡尤走到門口的事情他突然又叫住他,道:「事情解決以後我可能要帶著小安出去散散心。」

 

  簡尤愣了愣,隨即失笑,「行,到時候事情交給我,你全程關機都沒問題,不過明年咱們得換回來。」

 

  謝鐸銳嘴角微微勾起,眼底終於露出些笑意。

 

  那本黑色厚皮的記事本就放在辦公桌最顯眼的地方,謝鐸銳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立刻翻他,轉而看起之前助理給他送進來的最近幾天堆著的需要他過目的文件。

 

  程嘉樹的事情其實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自己,如果自己當初能夠狠心一些,也不會有今天的這些事了,可是如果自己當時就能下狠心,那麼……也不是自己了。

 

  謝鐸銳嘆了口氣,等到這邊的事情都解決了,再看心情要不要看看這份幾乎記載著程嘉澍一路心路歷程的日記吧,說實話,他本人對於程嘉澍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著實不太感興趣。

 

 

第八十六章

 

  新聞和輿論風向就搶在一個「快」字上,晚間的時候,程嘉澍包括程家,就和他的睿翼公司就一起上了娛樂和時政板塊的頭條新聞,夜幕早已落下,辦公室裡模模糊糊的是通過落地窗透進來的霓虹燈的光亮,除此之外,還有辦公桌上的電腦。

 

  一片漆黑之中,謝鐸銳將晚間新聞程嘉澍的部分看完,這才關掉了視頻直播,用遙控將辦公室的燈打開,雖然黑夜仍在繼續,但是黎明就快到了,不是嗎?

 

  這次的事情雖然鬧出了不小的動靜,但是一切都在水面之下,實質上並沒有造成什麼影響,反而藉著程嘉澍此人給R·J和謝如安一個相對正面的曝光機會,當然,這種機會是好是壞就見仁見智了,最重要的是,謝鐸銳喝了口水,看向辦公室裡間的眼神溫柔下來,解決了程嘉澍這個隱患。

 

  此時已經在晚上八點,辦公室裡一片寧靜,但是辦公室外,R·J的不少員工還在加班,謝鐸銳將所有的事情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這才舒出了一口氣,準備把還在睡覺的謝如安叫醒。

 

  謝如安整個人都團在被子裡,睡了一覺之後,他臉色明顯好看了許多,謝鐸銳打開床頭的小燈,在他唇角親親一吻,燈光讓謝如安的眼睛有些刺痛,他微微睜開眼,一眼就看到了正微笑著凝視自己的謝鐸銳,他打了個哈欠,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夕,攬著謝鐸銳的脖子,貼著他的臉蹭了蹭,輕聲道:「哥?」

 

  他剛剛睡醒,此時整個人還處於半夢半醒之間,一聲「哥哥」就像是一團甜膩膩的糯米糰子一樣從他舌尖上滾落下來,謝鐸銳心裡一暖,莫名的,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感動極了,謝鐸銳用指尖蹭了蹭他的鬢角,接著溫柔地吻了上去。

 

  濕熱纏綿,懷裡的人身上有他熟悉的味道,謝鐸銳覺得自己好似回到了人間。

 

  「嗯……」謝如安被他一親,神智漸漸回神,猛然反應過來現在是個什麼情況,抱著謝鐸銳的手臂一緊,他似乎感覺到了謝鐸銳異樣的情緒,含含糊糊道:「哥?怎麼了?」

 

  「乖……」謝鐸銳鬆開他,貼著他的唇不斷地啄吻著,他瞳孔幽深,深深地注視著他,啞聲道:「聽話,我什麼都不做,只是想特別抱抱你。」

 

  他什麼也不想做,只不過是突然覺得無論發生什麼事,這個人都在自己身邊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燈光下,謝鐸銳的眼裡只有一個自己,謝如安心裡一動,抿了抿唇,攬著謝鐸銳的肩膀吻了上去。

 

  謝如安心想,我什麼都知道的,就像是謝鐸銳不必對自己多說什麼一樣,他只需要看著謝鐸銳的眼睛,似乎就能知道他在想什麼。

 

  真好。

 

  半個小時之後,兩人一起走出了辦公室,加班的員工正在吃晚餐,看到謝鐸銳和謝如安之後紛紛露出笑臉,關係較好的幾個還問了問謝如安的身體狀況,看來今天上午在停車場被拍到的那幾張照片,果然很有欺騙性。

 

  電梯裡,謝如安重重地出了口氣,拉了拉謝鐸銳的手,問道:「程嘉澍那邊沒問題了吧?他現在是在醫院還是在警察局?」

 

  「你以為我會讓他去醫院?」謝鐸銳失笑,揉了揉他的發頂,輕聲道:「你放心,他插翅難飛,這一次我會讓他付出代價。」

 

  謝鐸銳眼神陰狠,謝如安自然不可能不放心謝鐸銳,聞言鬆了口氣,嘆息道:「那就好,我們現在回家?」

 

  「嗯,之後的事情多數會由簡尤出面,我也不會單獨去見他,你放心,」謝鐸銳道:「媽媽也看到早上的照片了,她很擔心你,當然,還有點生氣。」

 

  謝如安吐了吐舌頭,動了動身體鬆快手腳,沖謝鐸銳笑道:「媽媽又不是揍我,就算是生氣要打人肯定也是揍你,我很放心的。」

 

  「叮——」電梯到了。

 

  「你這小鬼……」謝鐸銳失笑,單手攬著謝如安的肩膀走出電梯,他把人半抱在懷裡揉了揉,挑眉笑道:「媽媽要是揍我,那我就回家去揍你,嗯?你要不要試試看?」

 

  謝如安笑意更濃,似乎伴隨著之前舒服安逸的睡眠,他先前的疲憊也揮之而去,聞言對謝鐸銳聳了聳鼻子,笑眯眯地道:「你明知道這種威脅方式根本就只會讓我……真的讓媽媽揍你而已。」

 

  謝鐸銳驟然失笑,恨不得將懷裡的人抱著再來一個熱吻,但是現在他們身處停車場,謝鐸銳只能遺憾嘆氣,看著久違的謝如安歡快的小尾巴翹了起來。

 

  自家寶貝果然還是這個樣子最好看。

 

  他們走到自己的車前,謝鐸銳將車解鎖,剛拉開車門還沒坐進去,突然身後傳來女人的聲音,她緊張又大聲地叫道:「謝鐸銳!」

 

  謝鐸銳回身一看,來人居然是蘭惠。

 

  她還穿著上午那套衣服,衣服上還沾著塵土,臉上的妝也全都花了,狼狽不堪,作為程嘉澍的母親,她現在本來應該在家裡或者在關著程嘉澍的警察局交涉,怎麼會來這裡找他?

 

  謝鐸銳和謝如安對視一眼,謝如安繞過車尾站到了他的身邊。

 

  「等等,我有幾句話想說。」蘭惠怕錯過他們,在外面下了車之後是一路跑進來的,她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現在凌亂不堪的樣子,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頭髮,道:「就幾句話的時間。」

 

  謝鐸銳斟酌片刻,道:「蘭女士,你想說什麼?「

 

  接下來的話似乎有些讓她難以啟齒,蘭惠咬了咬牙,和謝鐸銳對視了僅僅一眼就低下了頭,她低聲道:「這些事情都是嘉澍不對,但是他都是無心的,不是,他……他雖然做了不少對不起你的事情,但是畢竟也沒有真的傷到你啊,你們以前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你能看在以前的份上,算了嗎?」

 

  謝鐸銳嗤笑一聲,謝如安有些動怒,想說什麼,謝鐸銳一把拽住他,對蘭惠笑了笑,道:「抱歉,這件事現在已經不是我能管的了,程嘉澍殺了候魏峰,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並不是我說我原諒他,就能抹消候魏峰的這一條命。」

 

  「可是如果你說句話,他就不一定要死!他只要不判死刑就好了!你們好歹也是一起長大的,阿姨也是看著你長大的……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小心翼翼地養到大,雖然他有時候做事混賬不經考慮,但是他是真的對你有感情!」蘭惠著急了,她想拉住謝鐸銳的手,謝鐸銳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他的手,蘭惠眼眶越來越紅,她直直地看著謝鐸銳,沉聲道:「人其實不是嘉澍殺的,真的不是……」

 

  謝鐸銳神情未變,輕輕搖了搖頭,「人是不是他殺的,我相信警方會做出正確的判斷,你來跟我說真的沒用,我相信這件事最有發言權的是候魏峰的父母。」

 

  蘭惠眼裡的光亮漸漸黯淡了下去,她整個人一瞬間像是被抽條剖筋,全然沒了力氣。

 

  程嘉澍的事情程家心裡一直都是清楚的,要不是程家在背後做支撐,程嘉澍也混不到今天,不過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程家需要承擔的後果他們肯定會承擔,程嘉澍一生出來就是他父母的負擔和傷痛,母親的心思,謝鐸銳想想自己母親就能夠理解了,事到如今,謝鐸銳也不想再和程嘉澍的母親計較什麼。

 

  「如果你替程嘉澍想祈求誰的原諒,你現在應該去找候魏峰的家人。」

 

  蘭惠張了張嘴,雙眼無神,沒有說話。

 

  謝鐸銳看了失魂落魄的蘭惠一眼,在心底嘆了口氣,他拍了拍一直看著蘭惠皺眉的謝如安的腦袋,打開後座的車門,低聲道:「上車吧。」

 

  他話音剛落,異變陡生,原本站在自己身前的謝如安突然臉色大變,一個閃身繞過他衝到了他的前面反身抱住了他。

 

  「哧啦——」

 

  謝如安抱著他的手臂一緊,倒吸了一口冷氣。

 

  一切僅僅發生在一秒之間,謝鐸銳臉色一變,快速地回身抱住謝如安,準確地一腳踹飛了蘭惠手裡的刀,蘭惠「啊」地一聲,被他踹地跌坐到了地上,刀落地時發出一聲清脆的「哐當!」,蘭惠捂著被踹得骨折的手腕,頓時連哀嚎都嚎不出來了。

 

  謝鐸銳也沒心思顧她,一腳把地上那把沾了血跡刺目的刀踢遠,慌忙地看著靠在車上的謝如安,他左手捂在右手臂上,指縫間透出鮮血,那孩子明明已經臉色蒼白,卻還是衝他一笑,似乎在告訴他自己沒事,謝鐸銳的眼睛頓時就紅了。

 

  「操!」

 

  那抹鮮紅刺得他眼睛發脹,怒火攻心之下一時間想不到別的,什麼也不管不想顧,只想轉過身去將那個該死的女人一刀解決了。

 

  「哥!」謝如安一把拉住謝鐸銳,重重地喘了口氣,低聲道:「哥,你別這樣。」

 

  謝鐸銳手指微微發抖,他清晰地感覺到一團火直接燒傷了他的頭頂,將他所有的理智都燒得一乾二淨,他死死地瞪著蘭惠,蘭惠的手扭曲地歪在一邊,看到謝鐸銳的眼神之後驚恐地連連後退。

 

  她在看到謝鐸銳的眼神那一刻意識到,謝鐸銳真的會殺了他!

 

  「哥,我疼,」謝如安心急如焚,連手臂上的傷口都顧不上,他用力扯了扯謝鐸銳的手臂,焦急道:「哥,先報警吧。」

 

  謝鐸銳低下頭看謝如安拽著自己的手,指節間是斑斑血跡,謝鐸銳猛然回過神來,不再理會驚慌失措的蘭惠,他把謝如安拉起來靠在自己身上,那把刀很鋒利,將謝如安穿著的大衣直接劃開,刀鋒割到了皮肉上,謝鐸銳看著他皮肉翻飛的手臂,狠狠地壓了一口氣,這才快速地打開車門,從車裡拿出小型的急救箱簡單地給謝如安做了包紮,然後立刻給保安處打了電話。

 

  從頭到尾,他一句話也沒說。

 

  手臂火辣辣地疼著,一片火從手臂燒到了全身,謝如安臉色全都白了,見謝鐸銳鐵青著臉抿唇不語,謝如安拉了拉他的袖子,虛虛地笑道:「沒事,就是一點皮肉傷而已,幸好天氣冷了穿得厚,大部分都被衣服擋過去了。」

 

  手都傷成這樣了還有心情開玩笑,謝鐸銳從車裡取出帽子給謝如安套上,冷眼瞪了他一眼。

 

  謝如安看了他一會兒,見謝鐸銳真沒跟自己說話的意思,往他身邊蹭了蹭,也不說話了。

 

  沒過兩分鐘就跑過來了一群保安,看到現場的場景和謝如安透著血的手臂,頓時臉都白了,一邊打電話報警,一邊制住了蘭惠。

 

  謝鐸銳和蘭惠對視一眼,冷笑一聲,將謝如安小心翼翼地塞進了車裡。

 

  保安隊隊長指揮完他們做事,連忙跑過來道:「謝總,您沒受傷吧?謝小少爺怎麼樣了?需要我幫您叫救護車嗎?」

 

  「不用了,你們等著警察來,停車場有監控,到時候直接調出來就行,」謝鐸銳坐進車裡,冷聲道:「告訴警察,沒要命的事別來醫院找我,小安的驗傷報告我會讓人送過去。」

 

  保安隊長自知失責,也不敢多說什麼,連忙點頭道:「謝總放心。」

 

  謝如安手臂上的傷口不長,但是肉眼可見就知道很深,因此雖然謝鐸銳做了簡單的包紮,但是依舊在不停地出血,他將車開得飛快,一路飛馳著去往最近的醫院。

 

  謝鐸銳心裡焦灼,一顆心臟像是被人放在烈火上烤著,他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忘記了什麼,此時終於完全明白了。

 

  他忽略了蘭惠,他該死的忽略了蘭惠!

 

  程嘉澍雖說沒想過現在殺候魏峰,但是殺心一定早就起了,他怎麼可能會將這件事做得出這麼大的漏洞,這實在不像是一個能導演出這麼一齣劇的人會做出的事情。

 

  下手殺候魏峰的人根本就不是程嘉澍,而是蘭惠!

 

  他們一直將注意力放在程嘉澍身上,根本就沒有人去關注她,就算是關注,也由於慣性思維將她放在了一個可憐母親的角色上,這種思維模式給了她機會做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在事情快要敗露的時候,殺掉候魏峰這個活的證據。

 

  只是她到底缺乏經驗,這件事反而成了一個大敗筆,讓她的寶貝兒子給她背了黑鍋。

 

  一路飆車,謝鐸銳幾乎是全程超速地趕到了醫院,這時候謝如安的臉色已經白得像紙一樣,他扶著謝如安下車,讓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兩人快步進了急救站,急救站的護士見到他們連忙迎了上來,看到謝鐸銳和謝如安的臉的時候愣了愣,護士小心翼翼地揭開謝如安手臂上的紗布,謝如安全身的肌肉頓時繃緊,護士臉色微變,隨即帶著他們進了手術室。

 

  謝如安受傷的手無力地垂在一邊,失血讓他整隻手都冰涼,謝鐸銳握住搓了搓,接著在護士的幫助下小心地把謝如安身上厚實的大衣給脫了下來,用從車上拿下來的毛毯將謝如安裹在了裡面。

 

  謝鐸銳的臉色難看得要命,謝如安心裡著急,怕謝鐸銳衝動之下做出什麼事,但是周圍都是不認識的護士,謝如安也只能拉住謝鐸銳的手晃了晃,接著在他手心裡捏了捏。

 

  「怎麼回事?」醫生從外面推門進來,「怎麼受傷的?刀傷?」

 

  謝鐸銳點頭道:「對,刀傷,怎麼樣,嚴重嗎?」

 

  醫生看到謝如安的臉一愣,總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這張臉,但是他實在是沒敢花心思去想,也不敢讓說話的男人出去,開始給謝如安受傷的手臂消毒止血。

 

  站在一邊虎視眈眈的男人就像是一尊瘟神,活生生像是個閻王,只要受傷的這位稍稍哼一聲,他的眼神就像是要殺人一樣,醫生倍感壓力,後背都開始冒汗,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之前看過的古裝劇,男主角對著醫治女主角的太醫吼:要是治不好她的病,我要你們都跟著陪葬。

 

  謝鐸銳這輩子不是沒見過血,但卻第一次見到一個人受傷這麼揪心。

 

  謝如安皺個眉頭他就心裡一抽,要是一忍不住哼出聲更是心如刀絞,縫針的時候謝如安頂著一腦門子的汗想讓謝鐸銳出去,謝鐸銳一顆心臟都被揪成了一團,卻始終不肯出去,看著醫生一針一針地在他寶貝的肉上穿梭。

 

  謝如安吃過的每一分苦他都要自己親自看著,全都記下來,最後加倍還給那家人,一分也不會少他們的。

 

  等到謝如安縫完針包紮好,謝如安打了麻藥感覺尚可,謝鐸銳卻渾身虛脫,差點沒能站得住。

 

  等到要給謝如安寫病歷單拿藥,看著單子上那個名字,醫生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覺得看著他眼熟,因為謝如安身份比較特殊,雖然他並不需要住院,但是醫生擔心在醫院引起不必要的騷亂,還是特意讓謝鐸銳和謝如安暫時去了一個空病房休息,等著護士把藥拿好給他們送來。

 

  護士全程都戀戀不捨,一雙眼睛都恨不得黏到謝如安身上,眼裡寫滿了憐惜,簡直比她自己受傷還要難過痛苦,謝鐸銳好不容易把謝如安的小粉絲給送走了,轉過身就看到謝如安朝自己黏了過來。

 

  「哥?」謝如安想朝他蹭過來,但是顧忌著醫院病房怕有監控,只好站在半米遠的地方看著他,眨巴著眼睛,輕聲問道:「你生氣了嗎?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沒有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當時情況緊急,她突然就從懷裡抽了一把刀出來,我連叫你的時間都沒有……」

 

  謝鐸銳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看著他,眼裡的東西沉甸甸的,壓得謝如安幾乎喘不過氣。

 

  謝如安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撓了撓頭,乾笑道:「哥,你別這樣啊……我真沒什麼事兒,手上這點傷很快就好了,連疤都不會留,你也別自責,要是當時你是我,你肯定也會這麼做的……」

 

  謝鐸銳嘆了口氣,將謝如安抱進了懷裡,謝如安下面的話頓時不知道忘到了哪裡。

 

  懷裡這個人,從上輩子到這輩子,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自己,好像只要是對自己有利的事情,他什麼都願意去做,謝鐸銳心裡滾燙,眼眶微熱地在他側臉上輕吻,他何其有幸……

 

  見謝鐸銳一直不說話,謝如安有些慌了,「哥?」

 

  沉默片刻,謝鐸銳啞聲道:「如果可能的話,我更希望是我自己受傷。」

 

  謝如安一愣,瞬間明了了謝鐸銳的意思,他的嗓子啞了兩分,拍了拍謝鐸銳的背,突然笑道:「比起上輩子的事情……只是在手臂上被割一道口子,我賺大發了。」

 

  他是刻意在安慰自己,謝鐸銳笑了笑,將人放開,還準備說什麼,病房的門突然被打開,謝老爺子和謝秦宋瑞琴全都到了。

 

  謝鐸銳和謝如安都是一愣,連忙跟他們打招呼,謝老爺子走過來拉著謝如安看,看著手臂上包紮好的白紗心疼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剛看到網絡上的消息我就給你們都打了電話,可惜一個都不接,最後還是問了簡家小子才知道了你們在哪裡!」

 

  估計手機是沒電停機了,見謝老爺子真的氣急了,謝如安連忙拍著老爺子的背幫他順氣,連聲道:「爺爺,我沒事兒,真的,就是劃破了一點皮,您別著急。」

 

  宋瑞琴看著謝如安慘白的臉色就知道不是劃破了一點皮這點事,心疼地圍了上去跟謝如安說話,短時間的兵荒馬亂之後,幾人一起將謝老爺子扶著在病床上坐下,宋瑞琴還強硬地把謝如安也給壓坐在了床上。

 

  「我聽簡家那小子說是蘭惠?」謝秦順了好幾口氣才道:「程家的那個蘭惠?」

 

  程嘉澍的事情家裡人雖然沒明說,但是肯定都很清楚,謝鐸銳給每個人都倒了杯水,點頭道:「是蘭惠,她今天突然來找我說了幾句話,結果……這件事是我大意了,居然讓小安被一個女人傷了。」

 

  「這不關哥哥的事,誰也不知道蘭惠會突然這樣……」

 

  謝如安怕謝鐸銳被家裡人責怪,連忙解釋,謝老爺子拍了拍他的手背,沉聲問謝鐸銳:「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瞞著爺爺,候魏峰的死有貓膩,殺人的應該不是程嘉澍,而是蘭惠,」謝鐸銳和謝如安對視一眼,苦笑道:「要是我早點意識到這件事,也就不會給她這個機會了。」

 

  「這不怪你,」謝秦深深地看著謝鐸銳,道:「那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謝鐸銳眸色驟然變深,剛才血淋淋的場景猶在眼前,他沉聲道:「既然現在所有人都覺得是程嘉澍殺的人,那就是他殺的吧。」

 

  蘭惠這麼疼愛自己的兒子,看著他因為自己的愚蠢而送死,這滋味應該很不錯吧。

 

  謝老爺子深深地看著謝鐸銳,隨即冷笑道:「好,我也要讓一些人知道,我謝秦就算是老了,也還沒有老到讓人家欺負我孫子的地步!」

 

 

第八十七章

 

  家裡兩個孫子的事情讓謝老爺子大動肝火,他連續兩天幾乎都睡不著覺,但是不管犯什麼錯那也是自己的孫子,萬萬沒有這麼讓別人欺負的道理,最開始程嘉澍的事情謝老爺子還能只看著,畢竟謝鐸銳肯定能解決,但是蘭惠居然敢傷了謝如安,這點讓謝家人都不能忍。

 

  「程家這些年說起來也有些小動作,只不過我們都沒有放在心上,」謝宏聞看了眼謝如安可憐兮兮的樣子,嘆了口氣,道:「當年程家的孫子突然出國我大概也知道一點,現在程家做到了這個地步……」

 

  謝宏聞和謝鐸銳對視一眼,謝鐸銳陰沉的眼神他都看在眼裡,不免有些擔心他年輕氣盛,沉聲警告道:「程家的事情你別沾手,不管是程嘉澍還是蘭惠,你都別管了,看著你弟弟就行。」

 

  「嗯,這不是個小事,我和你爸自然不會放過他們,小安你好好養傷,小銳你陪著一點,之前身體就不是很好,趁著這個時機好好休息。」謝秦順過氣來,疼愛地拍了拍謝如安的手背,站起身對謝鐸銳道:「小銳,你跟我出來一下。」

 

  謝鐸銳在剛才聽到老爺子那句話的時候就心裡一跳,雖說之前謝宏聞的態度已經有了軟化,但是這種事情家裡人短時間之內恐怕都接受不了,他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但是謝如安意料之外的受傷,似乎讓一切都有了轉機。

 

  謝鐸銳和謝如安對視一眼,點頭扶著謝老爺子出去了。

 

  醫生給兄弟二人安排了高級病房,夜晚的走廊裡空無一人,謝鐸銳扶著老爺子在走廊的長凳上坐下,見謝老爺子一直沉默著,輕輕叫了聲:「爺爺。」

 

  謝秦看了謝鐸銳一眼,沉聲道:「我還沒看監控的視頻,小安受傷……蘭惠是要傷他還是要傷你?」

 

  謝鐸銳想到先前的場景心裡一痛,沒有說話。

 

  如果不是謝如安突然一個回身替他擋住導致錯了一位,蘭惠那一刀多半就正當捅到他背上了。

 

  「好了,不用你說了,我清楚了。」謝秦嘆了口氣,他這幾天不止一次地覺得自己真是老了,已經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去料理小輩的這些事情了,謝秦這次看了謝鐸銳很久,才慢慢道:「當初你把小安帶到我面前,我就覺得小安過於成熟懂事,而且太黏著你了,後來小安在家裡的時間長了,我也是真心實意地喜歡這個孩子,這麼多年了,我早就把他當成了親孫子。」

 

  謝鐸銳心裡一軟,看著謝老爺子的樣子,心裡湧起深深地愧疚感,「爺爺,抱歉……」

 

  「我不是老派的人,對你結不結婚,有沒有兒子這事也不是那麼在意,再不說想要重孫子也還有信然,你們這些年的感情我都看在眼裡,唉……」謝秦道:「我就再問最後一次,你和小安是認真想在一起一輩子?以後你們要是一直在一起也就算了,你們要是分開了,這一家人可就真的不能好了。」

 

  謝鐸銳心裡酸得發脹,在謝老爺子面前蹲了下來,謝鐸銳握住謝老爺子的手,這雙手的主人將他養大,教會他寫字讀書,教會他用槍打拳,這麼多年過去了,這雙手早已經失去了他壯年時候的力度,滿是皺皮,偶爾握著拐棍甚至會微微發顫,但是卻依然可以撐起整個謝家。

 

  「爺爺,我和小安都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我這輩子不可能再愛上別的什麼人了,小安……他雖然年紀小,可是這些事情,他比我更瞭解,」謝鐸銳看著謝老爺子,輕聲道:「爺爺,您同意我們了嗎?」

 

  謝秦苦笑一聲,滿是寵愛地像是小時候一樣,拍了拍已經三十多歲的孫子的腦袋,他沉默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嘆息道:「那孩子為了你連命都可以不要,我們是你們的家人,怎麼可以做得比外人更狠?」

 

  謝鐸銳心裡不是沒有預料的,但是此刻聽到謝老爺子說出口也不禁怔住,一時間呆呆地看著謝秦。

 

  「這幾天我也看明白了,他是真的為了你什麼都敢做,你也肯定離不開他,我要是再逼著你們分開,不是要那孩子的命嗎?」謝秦嘆氣,道:「到底你們也不是真的親兄弟,沒有血緣關係……」

 

  謝秦心想,好歹他們沒有血緣關係,自己總比老簡要好受多了。

 

  那把蒼老的聲音重重地砸到謝鐸銳的胸口,沉重地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謝鐸銳心緒湧動,喉頭一時間都哽嚥了,將臉埋到謝秦的手背上,過了許久才啞聲道:「爺爺,謝謝您。」

 

  謝秦苦笑著搖了搖頭,拍了拍他的背,「還像是個小孩子,起來吧,被人看到像什麼。」

 

  沒有家人的支持,這份感情雖然本質上並不會受到什麼影響,他依然會很愛謝如安,並且永遠不會放棄他,但是卻總有某種沉重的,彼此都不願意說出口的東西壓在上面,給感情蒙上陰影。

 

  「行了,起來進去吧,你弟弟不知道在裡面擔心成了什麼樣子,估計還在害怕我打你呢。」謝秦想到謝如安剛才警惕又害怕的樣子,忍不住有些想笑:「算了,我對你弟弟也不放心,總覺得他和女人談戀愛會被人騙,這樣……我多少也安心了。」

 

  謝秦的聲音似乎有某種讓人穩定舒坦的魔力,謝鐸銳深吸了兩口氣,情緒慢慢地平穩了下來,他突然想到,那天自己在醫院的時候,母親也說了同樣的話。

 

  多幸運,能夠遇到這麼好的家人。

 

  沒過多久,護士就把謝如安的藥送了過來,一家人一起回了謝家老宅,謝老爺子那裡。

 

  謝如安雖然一直很擔心謝鐸銳和謝老爺子到底談了什麼,但是他失血過去,又因為白天一直在睡覺沒正經吃飯,在回家的路上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睡夢中他也還有警覺,每次腦袋快要躺到謝鐸銳身上的時候,他就會整個人身體一抖,立刻坐直,過不了五秒,他又會開始打瞌睡,腦袋一點一點地就像是小雞在啄米。

 

  謝鐸銳心裡一軟,總覺得他這可憐巴巴的小樣子可愛得不行,家裡人雖然說是默認了他們的關係,但是心裡肯定還是會有不舒服的,他總不好再當著他們的面做什麼給家人添堵,謝鐸銳看了他一會兒,在謝如安懵懵懂懂地小聲嘟囔著什麼的時候,終於忍不住把謝如安的手抓在了手裡,在他手心裡輕輕地撓了撓。

 

  謝如安連是睡夢裡也忍不住舒服地咕嚕了一聲,謝鐸銳心情愉悅,忍不住挑眉,忍笑。

 

  謝宏聞親自開車,宋瑞琴坐在前座上,兄弟倆和謝老爺子坐在後座,謝秦一直在和謝宏聞討論程家的事情,偶爾謝鐸銳參與幾句討論,大家出於各自古怪的心情都默契地將謝鐸銳偷偷摸摸的小動作忽視掉了。

 

  二十分鐘之後,謝如安終於還是倒在了謝鐸銳的肩膀上,他甚至在謝鐸銳的肩膀上蹭了蹭。

 

  車裡的氣氛凝固了兩秒,坐在他們倆旁邊的謝老爺子詭異地看了看他們,似乎還在消化他們這些……過去看來是兄友弟恭,如今怎麼看怎麼不對味的親暱姿態。

 

  「小安不是很舒服所以……」謝鐸銳難得的感覺到有些尷尬,舔了舔嘴唇,解釋道:「要我把他叫醒嗎?」

 

  謝鐸銳話雖說這麼說,但是那表情怎麼看怎麼像是捨不得,謝秦咳了咳,沒說話,宋瑞琴和謝宏聞對視一眼,眼底都有些複雜,沉默幾秒後,宋瑞琴輕聲道:「算了,讓他睡吧。」

 

  謝鐸銳心裡一鬆,他的眼睛在窗外不斷閃過的霓虹燈下,溫柔地像是要滴出水來,他知道他們這是真的在試圖去接受他們了。

 

  儘管這件事原本對於他們來說是多麼的不能想像不可接受。

 

  回家之前已經交代過保姆要準備晚餐了,他們到家的時候剛好,一家人很快吃完飯。

 

  謝秦和謝宏聞說了將這件事交給他們,除了有些事需要問謝鐸銳之外,就真的沒再讓謝鐸銳上手,雖說這些年謝鐸銳越來越像是個正正經經的商人,但是自家小孩的脾氣他們還是清楚的,連他們後來看到謝如安包紮好的手臂都會氣成這樣,更不用說當場看著謝如安因為自己受傷的謝鐸銳了。

 

  估摸著他連親手將蘭惠撕碎的心都有了。

 

  蘭惠和程家固然該死,但是怎麼也不能讓謝鐸銳因為他們做錯事。

 

  謝如安自從醒了之後發現自己幾乎整個人都快躺到謝鐸銳身上去了之後,就一直保持著臉紅羞憤的樣子,完全不敢直視爸媽和爺爺,羞愧難當地似乎恨不得將車開回醫院再重新來過。

 

  本來家裡人就對他們的關係很不滿了,自己居然還……

 

  他第一次對自己這個困了就想往謝鐸銳身上黏的毛病埋怨不已。

 

  謝鐸銳看謝如安垂頭喪氣的樣子看得哭笑不得,可看著爸媽和爺爺都淡定地裝作看不到謝如安苦惱的樣子,他又實在是不好當著他們的面說什麼,只好暫時由著謝如安去了。

 

  又在沙發上坐了會兒,謝秦似乎總算是看夠了謝如安的樣子,終於點頭放過了他,謝鐸銳把謝如安送回房間休息,他聽著樓上傳來的說話聲,將房門關上,剛鎖上門,那個手上還包紮著的小屁孩就一路滾過來黏進了他懷裡。

 

  謝如安單手抱著他,羞憤地道:「之前在車上你為什麼不把我叫醒!看我睡著了倒上來你就把我推開或者把我弄醒啊!」

 

  「我怎麼捨得?」謝鐸銳抱住他,在他唇上輕輕一吻,輕笑道:「你今天這麼英勇,累成這樣,我怎麼捨得把你叫醒?」

 

  謝鐸銳聲音溫柔好聽地過分,謝如安耳朵尖紅了紅,咬了咬牙,避開謝鐸銳的眼睛,結結巴巴道:「可是……就算是那什麼……你那什麼……你也不能就讓我那麼躺著啊……爺爺還坐在旁邊呢……」

 

  「什麼也沒有我的寶貝重要,」謝鐸銳輕輕吻著謝如安的唇,小心地將謝如安受傷的手放好,將人緊緊地禁錮在自己懷裡,吻也由剛開始的春風細雨變成暴雨雷霆,「寶貝,我愛你。」

 

  謝如安一面抱住他,主動配合謝鐸銳的親吻,一面僅存的理智和羞恥感仍在掙扎,爭分奪秒地喘息著道:「我也愛你……可是……」

 

  謝鐸銳小心地帶著人躺到床上,手忍不住從他衣服的下襬伸了進去,謝如安這次是真的說不出話了,有些擔心謝鐸銳會真做,忍不住緊了緊抓著他的手。

 

  「放心,乖,」謝鐸銳眸色深沉,他一面不斷地吻著謝如安,一面握住謝如安的手放到自己身下,啞聲道:「幫我。」

 

  謝如安有些悲憤,怎麼還有說發情就發情的,這都是什麼事兒啊,雖然心裡這麼想著,但是謝如安還是扯開謝鐸銳的皮帶,將手伸了進去,握住已經他半硬的東西。

 

  不管怎麼樣,他終究還是無法拒絕謝鐸銳的任何要求。

 

  過了好一會兒,兩人才喘息著躺平在床上,謝鐸銳迷戀地吻著謝如安的唇,半晌之後扯過紙巾擦乾淨自己和謝如安的手,看著謝如安面色潮紅還沒回過神來的樣子,情|欲的餘韻還留在體內,謝鐸銳想到剛才激烈的狀況和如今的情況,忍不住一笑,揉了揉自己的額角。

 

  謝如安雙眼放空地看著天花板,聽到他那一聲輕笑,由衷道:「哥,你真是個混蛋。」

 

  「我是個混蛋你也喜歡。」謝鐸銳幫謝如安脫掉衣服,將人塞進被窩裡。

 

  「是啊,所以我覺得自己也挺混蛋的,明明應該覺得不好意思的事情,我還覺得挺高興……」謝如安在被子裡動了動,艱難地在被子裡把自己團成了一隻花捲,「哥,你在房間裡這麼久真的沒關係嗎?爺爺和爸媽……」

 

  謝鐸銳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起身準備去給他弄一張濕毛巾擦臉,「沒關係,他們都知道的。」

 

  謝如安一愣,「啊?」

 

  「你知道爺爺剛才在病房外跟我說了什麼嗎?」謝鐸銳一邊放水,一邊提高聲音道:「爺爺說讓我們好好在一起,以後別吵架,也別給家裡添麻煩,對了,還讓你以後要好好聽我的話。」

 

  外面頓時沒了聲音,謝鐸銳眼底露出笑意,弄好毛巾出去,果然看到那小孩兒窩在被窩裡一臉的不可置信,看到自己之後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騙子,謝鐸銳失笑,露出了這些天心情最好的笑容,把毛巾糊到謝如安的臉上,一邊幫他擦著臉,一邊柔聲道:「沒騙你,爺爺同意我們了,所以在我肩膀上靠一靠也沒關係。」

 

  「剛才一直沒找到機會跟你說這件事,後來爸媽和爺爺又一副想要看你熱鬧的樣子,我就不更好打擾他們的興趣了,」謝鐸銳笑著揉了揉謝如安的頭髮,道:「好了?現在心裡舒坦了?不糾結了?」

 

  沉默兩秒之後,謝如安從床上一躍而起,原本蓋在臉上的毛巾頓時掉在了地上。

 

  「你果然很混蛋!你居然騙我!」

 

  謝鐸銳失笑,把渾身炸毛真正羞憤欲絕的謝如安拉下來抱住,謝鐸銳在他腦袋頂蹭了蹭,順毛道:「是啊,我逗你玩兒來著,你要打我嗎?」

 

  「……」居然不要臉地承認了,謝如安無語片刻,接著猥瑣地笑了起來,「打屁股也可以嗎?」

 

  「你要試試?」

 

  ……

 

  謝鐸銳看著他十幾秒,謝如安抹了把臉,撐不住轉移話題道:「你背上的傷今天上過藥嗎?」

 

  謝宏聞那天是氣急了,下手很狠,謝鐸銳當天晚上只覺得脹痛,第二天起來藉著鏡子一看就發現被打的那一塊已經青了,他自己倒不是很在意,但是謝如安很在意,早上已經有事所以忘記了擦藥,謝鐸銳捏了捏他的臉,笑著搖頭道:「沒有。」

 

  「沒有你還這麼高興……」謝如安知道謝鐸銳心裡高興,但是看著他這副樣子還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他在謝鐸銳臉上親了一口,「藥在家裡,早知道就隨身帶著了,今天不會回去了吧?你放開我,我看看現在怎麼樣了,還疼嗎?」

 

  明明自己的手剛傷了還包紮著,一張小臉白得嚇人,卻對自己的狀況毫不在意,滿門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謝鐸銳嘆了口氣,絲毫沒有把人放開的意思,反而在他眉心親了親,輕聲道:「行了,沒什麼事,就那麼一道傷,過幾天就好了,也就你會在意了,有這個心思你不如好好顧著你手上的傷。」

 

  謝鐸銳無奈道:「小鬼,我也是會心疼的好麼?」

 

  「你真肉麻,誒,真沒事了?」謝如安在他懷裡動了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想了想嘆息道:「我真的沒想到爺爺他們……會這麼容易就接受我們,嘿嘿,這說明手傷了也不是壞事啊!」

 

  謝鐸銳臉色一黑,要不是看在他現在受傷的份上,恨不得扒開褲子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揍一頓,謝鐸銳在他腰上捏了捏,沉聲道:「口無遮攔,你再說這種話試試?」

 

  謝如安忍不住笑,把整個人都埋進了謝鐸銳的懷裡,感覺自己被謝鐸銳溫柔的氣息包圍,舒服地恨不得學貓咪呼嚕。程嘉澍的事情和家裡的事情都解決了,謝如安現在覺得放鬆地不得了,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是沒過多久就在謝鐸銳懷裡睡了過去。

 

  謝鐸銳等到他完全睡熟了,才把人小心翼翼地塞進被窩裡,將被角給他壓好出去了。

 

  蘭惠自在停車場被抓之後就一直留在警察局裡,謝鐸銳好幾次想要給人打電話,都被謝老爺子有意無意地攔下來了,謝鐸銳意識到這是老爺子不想讓他再管這件事,也就順從地暫時收了心。

 

  這些事情不用急,時間還長,他可以慢慢來。

 

  謝鐸銳走下樓,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古怪,謝宏聞更是臉色難看地看了他幾眼,起身去了樓上,謝鐸銳在心底嘆了口氣,知道雖然他們都算是同意了,但是有些事情還是急不得,得要慢慢來。

 

  現在這樣已經完全超出他的預料了。

 

  「剛才簡尤的人來過了,你在樓上我沒讓他叫你,」宋瑞琴見氣氛尷尬,把手裡的一本黑色厚皮記事本遞給謝鐸銳,「這是簡尤讓我給你的,說你可能會需要。」

 

  這是候魏峰的那本日記,他想著簡尤既然都已經看過了,應該也就沒什麼紕漏了,所以將它鎖在了辦公室的保險櫃裡,現在簡尤來給他是什麼意思?想讓他看什麼?難不成是關於蘭惠的事情?

 

  謝鐸銳頓了頓,將那本記事本接了過來。

 

  謝鐸銳實在是不想看關於程嘉澍的事情來噁心自己,但是他突然想到謝如安之間在房間裡時開心的樣子,握著記事本的手一緊,算了,還是找時間看看吧。

 

  這段時間謝如安一直不是很開心,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憂心忡忡的樣子看得人心疼,他會為了程嘉澍費心擔憂成這個樣子,或許自己看完這本東西,能理解他的心情,也就能稍微分擔一些了。

 

  「這是什麼?」宋瑞琴見謝鐸銳神色有些怪異,擔憂地問道:「有什麼要緊事?」

 

  謝鐸銳回過神來,微微一笑道:「沒什麼,小事。」

 

第八十八章

 

  謝鐸銳在客廳和謝老爺子談了一會兒,把程嘉澍的事情去除感情部分跟謝老爺子說了一遍,老爺子年紀大了,夜深之後有些精力不濟,謝鐸銳看著事情也說得差不多了,和宋瑞琴一起把老爺子扶回了房間休息。

 

  雖說現在謝鐸銳和謝如安已經有了自己的住所,但是適逢星期天或者長假,兩人還是會回家或者到老爺子這裡來住幾個幾天,所以老爺子家基本上有全家人的房間,當然,謝鐸銳和謝如安是分開的兩個房間。

 

  謝鐸銳回了自己的房間,先洗了個澡,接著隨意地擦乾頭髮,坐在床頭,翻開了候魏峰的那本日記。

 

  候魏峰果然如同簡尤說的一樣,將程嘉澍對他說的話做的事,事無鉅細地記了下來。

 

  「六月二十八日。

 

  昨天天氣不錯,醫生說我們的恢復狀況很不錯,不久就能進行下一項手術了,程嘉澍的臉雖然用著不如我自己的順手,當然比我預料的手術失敗好很多了,我很期待D醫生最後的成品,他可是全世界最棒的整容醫生。

 

  當然,我也很期待程嘉澍今晚的故事,在他的故事裡,他和謝鐸銳就像是童話故事裡的王子與公主,而那個拆散他們的巫婆就要出現了,故事越來越精彩了,要知道自從長大之後,我就再也沒有看過童話故事了,更不用說,是由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講出來的。

 

  他來了,我聽得到他走路的聲音,他出電梯了,我得收起我的日記本了。」

 

  「九月二十三日。

 

  19號我們一起做完鼻翼部分的整容,此後的一個星期,我們都一起住在同一間病房裡,我偷偷聽照顧我們的護士說,程嘉澍要求D醫生加快整容速度,他真是瘋了!幸好D醫生拒絕了他的要求。

 

  晚上,程嘉澍再次向我提起了「謝鐸銳」這個人,我找到了他為什麼突然要求進展的原因,謝鐸銳和謝如安在一起了,事實上,我聽說過謝如安,因為我陪著過去的女朋友去看過他的電影,謝如安是謝鐸銳的弟弟,從程嘉澍的口述中我得知,謝如安就是當時從程嘉澍身邊搶走了謝鐸銳的人,據程嘉澍所言,如果沒有謝如安,和謝鐸銳在一起的就是他,那是個混賬,不過我覺得恐怕不會有人比程嘉澍更混賬了。

 

  當然,我打心眼裡並不相信這些話,畢竟程嘉澍這種瘋子,只要腦子沒病都不會喜歡上,噢,我病了,看著他拆下紗布之後與我越來越像的臉,我覺得自己已經瘋了。

 

  他又來了,不知道今晚他又會講什麼故事。

 

  ……」

 

  「十二月二十四日。

 

  今天是平安夜,護士們和D醫生都回家過節了,我看著他們狂歡的樣子,想到了春節,我已經很久沒有和家裡人過節了,因為程嘉澍代替我回國了,做完臉部輪廓的調整之後,他已經和我越來越像了,有時候我看著他的臉都會恍惚,我是誰?他是誰?我到底是程嘉澍還是候魏峰?

 

  程嘉澍越來越瘋狂,我有些後悔了,可是我已經無法制止他了,我的手裡沾上了血,我逃脫不了。

 

  ……」

 

  「一月三日。

 

  昨天程嘉澍從國內回來了,要不是怕謝鐸銳的人發現什麼,我想他一定會砸了療養院,我保證,我猜他是看到了他心愛的謝鐸銳和另一個男人親密的樣子,噢,他痛苦的樣子在我看來真是奇妙極了,因為那是我的臉,多麼的熟悉。

 

  我對謝鐸銳這個男人並不瞭解,當然,這個男人有多麼優秀吸引人我都不在意,因為被程嘉澍這種瘋子喜歡上,太不幸了。」

 

  「二月十五日。

 

  昨天真是精彩的一天,認識程嘉澍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發狂的樣子,雖然那是我自己的臉,但是我依舊有一種暢快的感覺,這個瘋子!居然敢把我囚禁在療養院的內室裡!我發誓!如果我有一天能出去!我一定會殺了這個人!親手殺了他!」

 

  「五月十八日。

 

  程嘉澍的計劃已經慢慢開始了,我無法扭轉,我可真傻,當初竟然會被他那張臉給騙了,他所有承諾過我的事情都不會實施,因為等到時機成熟,他就會殺掉我,他一定會殺了我,因為他要徹底成為我,他要替代我!哈哈,以後再也沒有候魏峰這個人存在!

 

  這個瘋子!他在做夢!我想那個因為一句安慰的話就招惹到這個變態的謝鐸銳,如果他真的如同程嘉澍嘴裡說的那麼優秀,恐怕他不會甘心自己的生活被這個人毀掉,他一旦察覺到『候魏峰』有問題,那一定會查到療養院裡的這些事情,我如果要死,那麼程嘉澍必須陪葬!

 

  我如果比程嘉澍先死,那我一定會在地獄裡等著他!等著他!我要抓著他!讓他看著自己謝鐸銳和那個男人有多好!我要抓著他一輩子!讓他在地獄裡永無寧日地痛苦!

 

  我一定會拖著他一起去死!」

 

  ……

 

  那本厚厚的日記本幾乎寫滿了,到最後字跡越來越潦草,邏輯越來越差,有用的東西也越來越少,幾乎都是候魏峰崩潰的個人情緒,簽字筆的印記劃破紙張,讓最後幾十頁紙張有些支離破碎。

 

  到最後,候魏峰的精神狀態也已經不正常了。

 

  謝鐸銳慢慢合上筆記本,靠在溫暖柔軟的床頭,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將心底不由自主湧起的黑暗情緒給壓了回去。

 

  他草草地看過,在整容醫院的時候,程嘉澍幾乎每晚都會對候魏峰講他腦海裡過去的那些事情,謝鐸銳沒有找到程嘉澍為何會有如此深的執念的記載,只看到了一兩句候魏峰的判斷。

 

  謝鐸銳想了想少年時期的事情,按照現在的話來講,那時候的程嘉澍幾乎是他們一群人裡面的吉祥物,他性格好長得好,再加上本身有病,幾乎所有人都護著他,而自己……那時候自己雖然性情頑劣,但是對兄弟他向來很好。

 

  說不定他什麼時候就安慰過程嘉澍,可是他安慰過程嘉澍那麼多次,程嘉澍身體不好,和他們一起外出的時候常常出問題,他甚至無數次地救過程嘉澍,誰知道哪次就被程嘉澍記在了心裡?

 

  當然,他其實也不是很在乎程嘉澍到底在想什麼,他不想去瞭解這個人腦海裡在想什麼,心裡在想什麼,他只需要知道,程嘉澍必須死,就可以了。

 

  唯一讓謝鐸銳不解的只有一點,當初真心實意拿程嘉澍當兄弟的不止他一人,為什麼程嘉澍就記住了他?

 

  難不成是運氣太差?除此之外,他實在是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解釋了。

 

  這件事結束之後,也許他該去廟裡燒香去去晦氣,再招惹這樣的人倒是無所謂,可是再讓謝如安因此受傷,他就不能原諒自己了。

 

  不知不覺間時針已經劃過兩點,謝鐸銳揉了揉微微發脹的眼睛,起身將日記本放在了書桌的抽屜裡,接著他去衛生間裡洗了把冷水臉,初冬的水溫已經冰涼徹骨,謝鐸銳看著鏡子裡略顯陰沉的自己,愈加清醒了。

 

  他不能和一個神經病去理論,這樣只會將他帶進溝裡,畢竟神經病的思維可不是那麼好理解的,當年他對無法理解程嘉澍,更何況是今天。

 

  「哥?」

 

  房門被人打開,傳來謝如安輕輕的聲音,謝鐸銳猛然從回憶裡回過神來,他看到鏡子裡的謝鐸銳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用毛巾擦乾臉和手,轉身向衛生間外走去,某些陰暗的情緒在他眼底慢慢褪去,他的嘴角不由地露出笑意。

 

  「怎麼了?」謝鐸銳出門就撞到了迷迷瞪瞪站在衛生間門口的謝如安,他半抱著謝如安讓他坐到床上,用被子將人裹起來,笑道:「醒了?」

 

  謝如安漸漸清醒過來,他摸了摸謝鐸銳冰涼的手,又探過腦袋和他貼了貼臉,皺眉道:「你還不睡覺在幹嘛?」

 

  謝鐸銳失笑,掀開被子也坐了進去,他舒服地將人抱在懷裡,親了親他的發頂,道:「剛辦完事,正準備睡覺你就過來了,怎麼了?」

 

  謝如安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握住謝鐸銳的手搓著,抬起頭在他下巴上親了親,「就半夜突然醒了,想起之前跟你說我要爬你一輩子的床來著,做人不能食言,所以我就過來了,本來想悄悄的,可是發現你居然還沒睡。」

 

  「是啊,來得正好,一起睡?」謝鐸銳心裡熨帖,只覺得一瞬間從陰暗的地獄到了溫暖甜蜜的天堂,他抱住懷裡的人揉了揉,「明天早一些的時候我叫醒你?」

 

  謝如安在準備點頭,被窩裡突然傳來一陣響動,他臉色爆紅,頓時不說話了。

 

  只是他不說話,不代表被窩裡的某些動靜也會消停。謝鐸銳剛才還沒聽清,只覺得這小鬼突然莫名其妙臉紅了,他奇怪地正準備說什麼,愣了愣,又住了嘴。

 

  「咕嚕——咕嚕嚕——」

 

  ……

 

  謝鐸銳:「噗。」

 

  「……」謝如安有些惱羞成怒,翻身從他懷裡爬了出來,面紅耳赤地怒道:「有什麼好笑的!晚飯沒吃飽啊!用左手吃東西能吃多少,活生生被餓醒了!很好笑嗎!」

 

  謝如安傷了右手,很是影響日常生活,先前吃晚飯的時候其實謝鐸銳就注意到了,但是當著家人的面給謝如安喂飯,恐怕他爸能當場掀桌子走人,他就算不顧忌他爸生氣,也得多關照老爺子的心臟,當時還想著之後讓保姆給他做點甜點點心什麼的,後來事情一多,他就給忙忘了。

 

  「你還笑,你真的很沒有同情心,」謝如安紅著臉,面無表情地斥責道:「有你這麼當哥哥的嗎?」

 

  謝鐸銳失笑,道:「沒,我真沒覺得好笑,我就覺得你這樣挺可愛的,晚上臉色慘白的小樣兒看得我挺心疼。」

 

  謝如安被他笑得徹底沒了脾氣,無奈道:「哥,幫我煮碗麵?」

 

  「好的,沒問題,」謝鐸銳把人拉下來,在他唇上狠狠地親了一口,這才翻身下床,對跟著自己爬下床的謝如安道:「小聲點兒,別把爺爺他們吵醒了。」

 

  謝如安點點頭,握住了謝鐸銳的手。

 

  「你喂我?」

 

  「我怕你糊自己一身,這麼晚了,我懶得給你洗澡,對了,你今晚是不是還沒洗澡?」

 

  「……我待會就去洗,保證洗完澡再睡覺。」

 

  四十分鐘之後,終於吃飽喝足並且洗了個熱水澡的謝如安,最終還是睡到了謝鐸銳的床上,謝如安先前睡了一覺,下午又睡了一覺,此刻早就沒了睡意,清醒得很,倒是謝鐸銳累了一天,抱著人,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月光清冷,謝如安模模糊糊地看著謝鐸銳的輪廓,他記得自己剛到謝家的時候,連半夜偷親他都心驚膽顫,生怕謝鐸銳知道之後把他趕走,現在這個人已經徹底屬於他了。

 

  想親就親,謝如安在他唇上親了一口,滿足地閉上了眼。

 

  儘管外貌看著已經無恙,但是程嘉澍身體狀況其實十分糟糕,再加上大腿上被謝如安打的那一槍,幾乎瞬間抽空了程嘉澍的身體。

 

  程嘉澍故意殺人以及涉嫌跨國經濟詐騙被捕,蘭惠故意傷人還在警察局,程嘉澍的父親又因故被革職,程家順便垮了一半,原本程家的旁支看清形勢,紛紛變相和程家脫離了關係,可是儘管有謝家和簡家不斷施壓,證據確鑿,但是程嘉澍的案子涉及面太廣,不是一時半會能夠結案的。

 

  謝鐸銳冷眼看著,很是擔心程嘉澍能不能撐到這個案子正式被判下來的一天。

 

  簡尤知道謝鐸銳看了那本日記,特意問過自己要去見暫時收押程嘉澍的警察局,問謝鐸銳是否要去見程嘉澍一面,因為那邊的人無數次被程嘉澍要求讓他能夠見謝鐸銳一面,他似乎有不少話想說。

 

  謝鐸銳拒絕了,他不想再去聽程嘉澍的那些瘋言瘋語,也對程嘉澍如何變成一個變態的心路歷程沒有興趣,他怕髒了自己的耳朵,所有他對於程嘉澍的主動瞭解,都是為了謝如安。

 

  但是有些話,倒是可以讓簡猶帶給他。

 

  況且相比程嘉澍而言,他更想去見見蘭惠,這個好母親。

 

  根據謝如安的傷勢來說,蘭惠必然會因為故意傷人關一段時間,但是精神疾病在犯病時傷人,謝如安卻大度地表示自己不再追究,於是蘭惠沒過多久就從警察局被放了出來,進了精神病院。

 

  至於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病,除了程家人,誰在乎呢?

 

  當天下午,謝鐸銳去了療養院,蘭惠在警察局被關了幾天,此刻早已不復往日的光鮮,實在是被說一句蓬頭垢面也不為過,坐在療養院的單間床上,目光呆滯地看著牆,倒是真有幾分精神有問題的樣子。

 

  聽醫生說她剛才鬧過一輪,逼著醫生放她出去,現在好像是累了才安靜下來,看醫生尷尬的臉色,也不知道說了什麼難聽的話。

 

  謝鐸銳大致都可以想到,但是他不在乎,她現在也就只能逞幾句口頭上的威風了。

 

  「蘭女士。」

 

  醫生替謝鐸銳打開病房鐵門上的玻璃窗,接著對謝鐸銳點點頭,帶著護士走了。

 

  謝鐸銳微微一笑,愜意地看著蘭惠陰沉沉地抬起頭看著自己,笑道:「蘭女士,這裡環境還不錯吧?大單間,你一個人住,我特意給你挑選的。」

 

  「謝鐸銳!」蘭惠站起身,快速地衝到門邊,她咬牙切齒地似乎想要衝出病房,卻被門給擋住了,房門上的那扇玻璃窗雖然打開了,但是依然有鐵條攔著,她連手都伸不出來,蘭惠重重地喘著氣,道:「你還來幹什麼?啊?把我送到這裡,你居然把我送到這裡!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放我出去!謝鐸銳!你快放我出去!」

 

  蘭惠好幾天沒洗澡,身上一股酸臭味,謝鐸銳嫌棄地皺了皺眉,反胃地後退了好幾步,聳聳肩,道:「放你出去?那怎麼行,那不是白費了我特意為你選這裡的苦心嗎?我從不浪費自己花費的任何精力。」

 

  「嘉澍呢?嘉澍呢?你們到底準備把他怎麼樣?!」蘭惠咬牙道:「候魏峰是我殺的!不關嘉澍的事!他沒有殺人,你們不能讓他死!」

 

  謝鐸銳看了她一會兒,搖頭笑道:「一個瘋子的話,誰會信?你好好在這裡待著吧,早日養好你的病,看看臨死前能不能從這裡出去,也死了會有人救你的心,同樣的錯誤我可不會犯兩次。」

 

  「你最大的失誤不是殺了候魏峰,卻讓你那病秧子寶貝兒子給你背了黑鍋,而是竟然敢傷了謝如安,當然,我這人善良,也不會要你怎麼樣。」謝鐸銳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垂眸笑道:「好好珍惜在這裡的日子吧,你會喜歡上的。」

 

  蘭惠似乎恨不得撕碎了他,她一想到程嘉澍就覺得心如刀絞,只恨不得就這麼去死,她看謝鐸銳笑著轉身想走,恨聲道:「你這個變態!你就是個變態!」

 

  「哦?是嗎?」她居然有臉說別人是變態?謝鐸銳失笑,他看著蘭惠聲嘶力竭的樣子,眼神漸漸冷下來,半晌,他冷聲道:「你這麼關心你這個兒子的死活,之後每一天有關於程嘉澍的報紙,我都會讓人特意給你送來,不用謝我。」

 

  說完之後,他再懶得聽蘭惠的叫罵,徑直出去了。

 

  過不了多久就是聖誕節,謝如安手受傷了得休息一段時間,正好可以帶著他出去玩兒,也好履行自己之前的諾言。

 

  三天後,謝鐸銳接到消息,程嘉澍最終還是沒有挨到結案。

 

 

第八十九章

 

  假死這種方法只能用一次,謝鐸銳當然不會再給程嘉澍這麼做的機會。

 

  程嘉澍一直在謝家的嚴密監控之下,在接到程嘉澍死亡消息之後的第一時間,謝鐸銳就聯繫了之前給程嘉澍做DNA檢測的醫生,當即現場在程嘉澍屍體上取證化驗。

 

  那張漂亮的臉蛋雖然已經和記憶中的程嘉澍不同,但是他確實就是程嘉澍沒錯,只是程嘉澍一定不知道,他死了以後會這麼難看,白白浪費了D醫生的一番心血。

 

  為了確保一切不出現任何問題,謝鐸銳還是親自去看了程嘉澍一次,程嘉澍躺在警局解剖室的冷凍室裡,渾身冒著白氣,表情扭曲,眼珠鼓脹,讓他上半個腦袋的臉型顯得有些奇怪,本來白皙的皮膚更是難看地要命,一看就知道死得並不輕鬆。

 

  聽人說他在死之前的一晚,非常強烈地要求要見謝鐸銳,恐怕他也是估計自己快要不行了,想要對謝鐸銳說些什麼,只是他到底想對謝鐸銳說什麼,除了他自己,還有誰在乎呢?

 

  「DNA檢測結果還要一會兒才能出來,但是自程嘉澍被捕之後就一直在這裡,每一天都有監控,不可能出現問題,」負責程嘉澍這個案子的警察道:「監控錄像謝老手下的人暫時拿走了。」

 

  老爺子動作倒是快,謝鐸銳點點頭,淡淡道:「之後的事情還需要怎麼做的,都按照程序來吧。」

 

  那警察點點頭,估計謝鐸銳和簡尤還有話要說,先行離開了。

 

  等到警察都出去了,簡尤才搖搖頭,意味不明道:「那天我見到他就覺得他狀態不對,說話也稀里糊塗的,只是沒想到居然那麼快。」

 

  程嘉澍頂著早已被掏空的身體安排這些本來就已經很是勉強了,沒有他日日夜夜需要吃的那些藥,又再加上謝如安的那一槍以及並不走心的治療,他自然撐不了多久。

 

  而且死在警察局裡,也就跟自己沒什麼關係了。

 

  而且仔細算起來,謝如安也算是親自送了他一程,那小鬼知道他死了,心裡應該也舒坦多了。

 

  謝鐸銳嗤笑一聲,示意身邊的人把程嘉澍的屍體蓋上,對簡尤輕聲道:「死了也就死了吧,不過是早晚的事,他就算是撐得過去,也會被判死刑,與其這麼挨著,還不如早死早超生。」

 

  「那程嘉澍你打算怎麼辦?程家的人肯定會要回屍體的。」

 

  謝鐸銳看了簡尤一眼,道:「屍體做完檢查之後還是交給程家,有些事情別的人不知道,免得別人說我們連個死人都不放過,不過我們的人必須看著他火化,中途一分鐘都不能離開眼線。」

 

  「這樣最好。」簡尤看了他一眼,心說看你對待蘭惠的方式,我之前還真以為你會不打算讓程嘉澍回到程家。

 

  謝鐸銳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已經不打算再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和心思了。

 

  簡尤拍拍謝鐸銳的肩,跟身後的人又交代了幾句,這才最後又看了程嘉澍一眼,和謝鐸銳一起出去了。

 

  他對程嘉澍所有殘留的感情和同情,全都消失在了那一堆偷拍的照片上,有的人就是自作自受,讓人連同情他都覺得浪費。

 

  該說的事情都說完了,再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自家老爺子了,謝鐸銳和簡尤剛走出警察局,謝鐸銳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看完手機之後挑了挑眉,將手機遞給簡尤,笑道:「之前我準備約郭飛和翟行他們出來,在我和小安出去玩之前聚聚,我還欠著郭飛無數頓飯呢,本來以為郭飛會沒時間,沒想到翟行居然說自己來不了。」

 

  「怎麼了?」簡尤和他一起坐上車,詫異道:「他那麼喜歡湊熱鬧的人,居然會拒絕?」

 

  「我看他不是來不了……他是暫時不敢面對郭飛吧,」謝鐸銳失笑,「郭飛現在估計看到他就會想揍他。」

 

  「郭飛和翟行又怎麼了?」簡尤無奈道:「我怎麼覺得忙活這麼一陣,自己跟世界脫軌看了呢?」

 

  謝鐸銳一臉幸災樂禍,「你自己看吧。」

 

  手機頁面上是翟行的短信,這貨得意洋洋地向謝鐸銳闡述了自己遇見的那位小姐有多麼的優雅美麗身材傲人氣質出眾,簡直美豔不可方物,自己對她的愛意有多麼真誠直接,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遇到讓他想要娶回家的女人,他最近正在追求她,每天下班都會去那位漂亮的小姐的公司樓下COS望夫石,實在是沒時間跟兄弟們鬼混。

 

  簡尤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哭笑不得地把手機還給謝鐸銳,道:「這段時間忙得沒顧上他,他認真的?」

 

  「他是不是認真的不是重點,」謝鐸銳把玩著手機,看著簡尤笑意更深,挑眉道:「重點是這位讓翟行神魂顛倒的小姐,是郭飛同父異母的妹妹。」

 

  簡尤沉默片刻,問道:「郭寧?」

 

  「沒錯,就是郭寧。」

 

  ……

 

  簡尤頓時頭疼起來,扶額道:「郭飛現在居然還能忍著不去揍他?」

 

  謝鐸銳笑出聲,「他已經揍過一次了。」

 

  簡尤沒有妹妹,但是他有個快二十歲,並且和他關係不錯的侄女,他忍不住想了想,如果自己的侄女被自己的兄弟給泡了,他會是什麼樣的反應,這麼一想,簡尤頓時理解了郭飛的心情。

 

  雖然郭寧不是郭飛的母親親生的,但是郭寧從小就到了郭家,郭飛是真的把她當成親妹妹,掌上明珠一樣地護著養著,郭寧今年才剛留學歸來,就被翟行給盯上了,最重要的是郭寧今年好像才不到二十六歲,現在郭飛估計撕了翟行的心都有了,謝鐸銳想到郭飛鐵青的臉色,眼底笑意更深,搖頭嘆息道:「看來翟行想讓自己的兒子和郭飛的女兒定娃娃親的想法泡湯了。」

 

  「……」簡尤:「他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麼?」

 

  謝鐸銳大笑,他看了看時間,對簡尤道:「快到晚飯時間了,我得回家看著我們家那小孩兒,他手受傷了,不好吃東西。」

 

  「小安手沒事兒了吧?」

 

  謝鐸銳嘆了口氣,道:「沒什麼大事,慢慢養著吧,急不來。」

 

  「那就行了,」簡尤突然想到一件事,無奈地道:「今天也沒什麼事了,你先回去吧,我聽你助理說她給你定了後天飛歐洲的機票?你們動作倒是挺快,明天記得來公司做個交接。」

 

  謝鐸銳拍了拍簡尤的肩,「司機回公司之後我再自己開車回家。」

 

  在謝家老宅住了幾天之後,謝鐸銳就帶著謝如安回了家,爺爺和爸媽他們雖然心裡還是有些不舒坦,但是總歸也沒說什麼,謝鐸銳於是就心安理得地將謝如安給順走了。

 

  做飯的阿姨做好了晚飯之後就走了,謝鐸銳因為提前跟謝如安說過自己要回去吃飯,所以他到家的時候就看到謝如安……居然窩在沙發上聚精會神地看自己某次參加的一個財經類訪談節目,看到自己進門之後,謝如安連忙把包了一嘴的薯片給嚥下去,笑眯眯地道:「哥,回來了?」

 

  自己看著電視裡的自己很是有些尷尬,謝鐸銳無奈地走過去揉了揉他的腦袋,拿過遙控器將電視隨意地換了一個台,彎腰在他唇上親了一口,皺眉道:「黃瓜味的?」

 

  「是啊,你要嗎?」謝如安把被沙發墊子蓋住了的薯片遞給他,「我之前在網上訂的同城快遞零食,別瞪我,我真的沒吃多……嗝——」

 

  謝鐸銳挑眉笑道:「哦?沒吃多少?」

 

  謝如安放下薯片拿過濕巾擦乾淨手,單手豪邁地抱住了謝鐸銳,在他下巴上狠狠地親了一口,滿足道:「我已經好久沒有這麼吃過零食了,爽!」

 

  謝鐸銳無奈地搖搖頭,拖著他的腰把他從沙發上扯下來,「等明年開春你肯定得長成一隻小豬,我覺得我都聽到許久過一段時間看到你的時候咆哮的聲音了,今天媽媽特別打電話給我,還讓我給你燉豬蹄湯喝。」

 

  「沒事,我又長不胖,」謝如安腰上一個用力,直接把自己給掛到了謝鐸銳身上,接著手腳並用,最後雙腿纏到了謝鐸銳的腰上,袋鼠一樣掛在他身上,笑道:「再說了,長胖一點你不覺得摸起來手感更好嗎?」

 

  謝如安身高近一米八,體重也並不輕,但是這點體重對於謝鐸銳來說並不算什麼,他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淡定地托著他的屁股走向飯廳,哭笑不得道:「想吃就吃,長胖一點也無所謂,別拿我當藉口。」

 

  「這哪是藉口,我很認真的好嗎?」謝如安受傷的那隻手垂在一邊,另一隻手穩穩地抱著他的脖子,舒服地在謝鐸銳脖頸間蹭了蹭,道:「我明明是為了你好,你居然還不領情,真是好傷心,你簡直無理取鬧!」

 

  謝鐸銳胳膊上頓時湧出了雞皮疙瘩。

 

  也不知道這人下午在家裡待著無聊都看了些什麼奇奇怪怪的電視劇。

 

  謝鐸銳身上掛著個人,洗完手之後拿著碗筷放到餐桌上,將謝如安放到旁邊的椅子上,面無表情地捏了捏他的鼻子,道:「吃飯。」

 

  謝如安對他的表情和無視毫不在意,用腳趾在謝鐸銳的小腿上蹭了蹭,輕聲道:「那你喂我嗎?」

 

  雖然隔著西裝褲,但是還是能感覺到謝如安的體溫,謝鐸銳心裡一動,無奈地看著他,「你可真是個小祖宗。」

 

  謝如安失笑,終於放過了謝鐸銳,和他好好地吃了頓飯。

 

  謝如安原本的行程表上還有不少工作,比如之後的一週還有兩個待拍的廣告,還要洽談一部新電影,但是因為他意外受傷,合作方非常體貼地表示會等著謝如安傷勢痊癒,謝如安之後的行程頓時空了下來,給了他很長的時間可以休養生息。

 

  因為後天一早的飛機就準備走了,明天自己還得去公司,謝如安手受傷了,他自然不會放心讓謝如安來收拾行李,所以倆人都得在今天晚上就收拾完畢。

 

  謝鐸銳雖然這些年潔癖的毛病已經好了不少,但是也只是從變態級別的潔癖調整到了普通級別而已,出去旅行所有的洗漱用品、毛巾包括刀叉餐具他都不會用一次性的,必須得用自己準備的。

 

  等到謝鐸銳把最後一條毛巾給包好放進行李箱,剛才幫了一陣忙,後來被謝鐸銳趕去給自己洗澡的謝如安也正好從浴室裡出來,謝鐸銳抬頭看了他一眼,道:「去把頭髮吹乾,傷口有打濕嗎?」

 

  「沒有,」謝如安在吹風機的聲音裡大聲道:「你也去洗澡吧。」

 

  在腦海裡過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之後,謝鐸銳才拿著睡衣進了浴室,等他洗完一個舒服的熱水澡出來,謝如安正趴在床上……翻看著不知道哪裡來的一堆的避孕套和潤滑劑。

 

  謝如安穿著鬆鬆垮垮的睡袍,在胸前墊了個枕頭,他雙腿交疊著,白色的睡袍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和小腿,此刻正在仔細看著一瓶潤滑劑上寫著的使用說明,這樣的場面實在是太過於詭異而色|情,謝鐸銳呼吸一緊,不由自主地放輕腳步聲,等走到床邊的時候,謝如安才聽到響動,抬眸衝他一笑,「洗完了?」

 

  他眼裡亮晶晶的,水汽繚繞,卻滿滿的只有一個自己,謝鐸銳心裡頓時軟下去,彎腰在他臉上蹭了蹭,柔聲道:「嗯,洗完了,寶貝,你在玩兒什麼?」

 

  「嘿嘿,」謝如安對他的眼神恍若未覺,翻了個身讓開位置,把謝鐸銳拉上床,指了指那堆東西,笑道:「這些東西我覺得還是自己備好了帶過去比較好,萬一要用的時候也不用急著去買。」

 

  睡袍的領口本就寬鬆,謝如安翻身之後就露出了一大片胸膛,謝鐸銳清晰地感覺到心底的那把火漸漸少了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艱難地將目光避過謝如安的身體,端起床頭櫃上的水杯喝了口水,堪堪壓住火氣道:「嗯,聽你的。」

 

  雖然休息了這麼幾天,但是謝如安身體依舊沒怎麼恢復,後天還要坐那麼久的飛機,謝鐸銳實在是不想在這前兩天消耗他的體力,但是謝如安顯然不如謝鐸銳這麼體貼自己,他太瞭解謝鐸銳動情時候的反應,眼底慢慢溢出笑意,手一點點地摸上謝鐸銳的腰。

 

  「你什麼都聽我的嗎?」

 

  室內陡然升溫,空氣似乎都要燃燒起來,謝鐸銳眸色驟然加深,側過頭看著謝如安,沒有回答。

 

  謝如安徹底笑起來,隨手挑了兩個之後就將床上的一堆東西給掃下了地,謝鐸銳猶豫片刻,還是沒有阻止。

 

  謝如安的手已經沿著謝鐸銳的腰線摸到了他的身前,謝鐸銳身材硬朗,連身體摸起來也是硬的,他的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抬眸看著謝鐸銳,輕輕叫道:「哥?」

 

  謝鐸銳用手輕輕地摩擦著謝如安的臉,啞聲道:「你手受傷了,我怕自己會傷到你。」

 

  情到濃時,他怕自己會控制不好力道,失手給謝如安的手造成二次傷害,如果真的因為這事兒讓謝如安的手傷勢加重,那就太得不償失了。

 

  「我想跟你做,所以沒關係,」謝如安吻住他的手,笑著道:「而且今天讓我主動,不會受傷的。」

 

  謝如安一邊說著話,一邊手已經摸到了關鍵位置。

 

  謝鐸銳看了他幾秒,挑起嘴角,吻了下去。

 

  有這麼個寶貝在身邊,雖然尚未開始,但是他已經預料到接下來的旅行會有多精彩。

 

  ******

 

  謝鐸銳和謝如安原本的計劃是走遍歐美,他們雖說出國的次數很多,但是每次不是公事出差就是拍攝電影或者寫真,從沒有一次是特意出來玩的,但是他們還是高估了兩人對於旅遊的興趣,為期一個月的旅行僅僅過去了半個月,兩人就默默在瑞士找了個農場住了下來,開始了夜夜春宵,再一覺睡到自然醒的墮落生活。

 

  這段時間的生活活生生地將謝鐸銳三十幾年的生物鐘給撼動了。

 

  空氣清新,草地上有漂亮的小花,他們可以在清晨坐在花園裡悠閒地吃早茶,主人家養的狗也會跟著趴在一邊打盹,下午躺在舒適的吊椅上睡個午覺,會有漂亮的貓咪窩在你的懷裡,晚上時常會有私人聚會,有好吃的食物和美酒,最重要的是,這裡沒有人認識他們,兩人可以牽著手出門,告訴別人他們是一對,因為不認識,所以也沒有人會在乎。

 

  謝如安三不五時就發幾張生活照到微博,偶爾還會有謝鐸銳的身體某部分亮相,於是雖然粉絲們都找不到他,卻也知道他和自家哥哥家庭旅行去了。

 

  午後,兩人躺在花園的吊床上喝茶,謝鐸銳有些犯困,正準備打個盹,就被手機的震動聲鬧醒,是簡尤的短信,程嘉澍死後,蘭惠的精神狀況越來越差,真有瘋了的意思,昨天她終於還是死在了療養院裡,看起來是自殺,謝鐸銳隨意地回覆了一句話,將手機放在了身側不再理會。

 

  明明只是一個月之前的事情,但是謝鐸銳再次看到,卻總有一種已經過去許久的感覺。

 

  陽光,美酒,愛人,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了。

 

  「搞得我回去也想養隻貓,」謝如安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逗弄著懷裡那隻白色貓咪的耳朵,看著謝鐸銳道:「太可愛了。」

 

  謝鐸銳回過神來,將那些事拋到了腦後,笑道:「可愛也就是看看而已,真要養了咱們倆誰有時間照顧?」

 

  謝如安也知道不可行,嘆了口氣,又摸了摸貓咪背上的毛,「等以後我們都不太忙的時候,我一定得養一隻貓。」

 

  午後的陽光透過頭頂的花架鑽下來,讓謝如安和貓咪都籠罩其間,謝鐸銳看著覺得那懶洋洋的孩子都要長出小翅膀了,眼底笑意更深,他有些不忍心打擾這樣和諧的美景,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嗯,你養貓,我養你。」

 

  謝如安沒聽太清他在講什麼,眯著眼睛衝他一笑。

 

  反正……謝如安那小樣兒,也挺像是一隻貓的。

 

  因為他們明天就要離開了,所以晚餐是農莊的主人特意準備的,非常豐盛,謝鐸銳和農場的主人在一旁喝酒聊天,時不時就發出笑聲,謝如安在旁邊默默切著牛排,還在讓謝鐸銳少喝點還是放任自由中糾結不定,自己的大腿就被人給抱住了。

 

  農場主四歲的小女兒對謝如安非常有好感,總是忍不住黏著他,小女孩兒長得就像是個小天使,粉雕玉琢,還有雙漂亮的葡萄眼,謝如安擦了擦嘴,把小女孩兒抱上腿,小女孩兒拉住謝如安的手,奶聲奶氣的道:「You and your husband will be back tomorrou?」

 

  聽到小女孩兒一臉正經地說出那個詞,謝如安撓撓耳朵,想到了當時謝鐸銳拉著自己的手,淡定地說他們倆是一對時候的樣子,謝如安難得的有點不好意思。

 

  他捏了捏小女孩兒嫩嫩的臉,看了眼謝鐸銳,謝鐸銳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回頭和他對視了一眼,謝如安忍不住笑起來,小聲地安慰著有些捨不得的小姑娘。

 

  晚上,兩人都有些睡不著,謝鐸銳翻身抱住謝如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在他唇邊一吻,笑道:「沒想到你這麼招孩子喜歡,難道他們是知道你小時候也和他們一樣可愛?」

 

  說起來謝如安也覺得奇怪,這一路走來,好像所有年齡低於十歲的小孩子都特別喜歡謝如安,而上了十歲的就會比較喜歡謝鐸銳,不過……

 

  「你到底從哪裡學來的這麼多……甜言蜜語?」明明以前也不是個愛說這些話的人。

 

  謝鐸銳失笑,「出自真心的話,怎麼能說是甜言蜜語。」

 

  謝如安哼了一聲,反手抱住了他。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趴在花園的草叢裡,渾身髒得……」謝鐸銳搖頭道:「簡直看不出你本來的顏色了,當時我就想,這要是我自己的弟弟,敢把自己弄成這樣,我一定得揍他。」

 

  謝如安忍不住笑,「可是後來我成了你弟弟之後你也沒打過我。」

 

  「是啊,真成了我弟弟了,反而下不了手了,也挺奇怪的,」謝鐸銳輕輕拍著他的背,有些感慨地道:「也可能是你這小屁孩太鬼頭了,什麼都算得好好的,每次都沒讓我找到機會揍你。」

 

  謝如安理所應當地點頭,他現在已經完全不忌諱和謝鐸銳說起當年他的那些小心機,因為謝鐸銳徹底用行動告訴了他,他並不在意。

 

  「那必須是,我那時候我目標就是要讓你愛上我,讓你心疼都來不及,怎麼可能還做讓你討厭的事情。」

 

  「嗯,那我現在愛上你了,你接下來又有什麼目標?」

 

  謝如安想了想,道:「我好像沒什麼沒圓滿的事情了,希望我們能一輩子這樣,算是願望或者目標嗎?」

 

  藉著柔和的月光,謝鐸銳深深地看著他,在他唇角輕輕印下一吻,許諾般地道:「放心,你的所有願望都一定會成真。」

 

  謝如安唇角微揚,突然覺得空氣甜得膩人。

 

  第二天兩人起了個大早,稍作收拾之後就和農場一家人告別,踏上了回國的歸途。

 

  當他們踏上祖國的土地,已經是第二年的一月初了,在國外的時候尚沒有知覺,等到走到大街上,看到滿目喜慶漂亮的紅色,他們才感覺到,原來春節已經到來了。

 

  簡尤十分耿直,說到做到,在謝鐸銳出國的這一個月裡除了蘭惠的事情,真沒因為公司的事情找過他一次,他的最後通牒是,在年終總結之後不回來,明年他就曠工半年——反正簡至衡這些年也漸漸空閒下來了。

 

  謝鐸銳回國之後將行李以及給家人朋友帶的禮物放好就立刻回了公司,因為他提前跟助理和其他幾個高層打過招呼,剛走出他辦公室所在樓層的電梯就被包圍了,孔敬已甚至給他送了個喜帖——他和邱顏的婚期定在了一週後,而自己恰好趕上了。

 

  和其他人寒暄了好一會兒,卻始終不見簡尤,謝鐸銳還有事要跟簡尤說,於是直接去了他的辦公室,簡尤的助理有事離開了,於是謝鐸銳直接敲了門,等到門打開了,謝鐸銳才明白了簡尤為什麼一直不見人影。

 

  簡至衡打開門,看到謝鐸銳頓時笑開了,他笑眯眯地拍了拍謝鐸銳的肩膀,「回來了?小安呢?」

 

  「小安回家休息了,」謝鐸銳總覺得簡至衡的目光十分詭異,他看了眼坐在辦公桌後的簡尤,謹慎道:「你到公司找簡尤?」

 

  簡至衡笑意更深,他收回手插兜,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謝鐸銳的下半身,道:「是啊,忙嘛,就只好我來這兒了,對了,小銳,你最近身體怎麼樣?玩兒這麼久……還吃得消嗎?」

 

  ……

 

  謝鐸銳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勾起嘴角,總算知道為什麼簡至衡說話如此這般陰陽怪氣笑裡藏刀了。

 

 

第九十章

 

  自從謝鐸銳回來之後,簡尤到公司的次數就直線減少,開始明目張膽地曠工,並且遲到早退現象極其嚴重,謝鐸銳當然不會對此說什麼,只是看著簡尤的目光愈發高深莫測,甚至帶著隱隱的同情。

 

  雖說多年的兄弟這麼說可能不太厚道,但謝鐸銳還是不得不感嘆一句,慾求不滿真的很可怕。

 

  春節的氣氛愈發濃厚,大街小巷和各個商店裡都裝飾著代表春節的色彩和元素,似乎走在路上的所有人臉上都帶著喜慶的笑容,連R·J公司內部都被人掛上了漂亮精緻的春節飾品,謝鐸銳收到了許多來自下屬和手底下藝人們送的新年禮物,但儘管如此,他依舊還沒能體會到過年的喜悅,因為他正在忙著做年終總結。

 

  年終,事情總是很多的,尤其是另一位合夥人三不五時曠工消失的時候。

 

  謝鐸銳簽完手裡的一份文件,喝了口咖啡放鬆自己,窗外霓虹燈閃爍,他突然想到幾年前的一次春節,除夕的前一天,謝如安到公司來接自己,謝鐸銳忍不住笑笑,不過今年應該不會了,那小鬼最近一直在家裡人面前做乖寶寶,現在應該在家裡陪著媽一起包餃子吧。

 

  不知不覺間今年已經要過去了,今年發生了太多事,說實話,很多的變數讓他也措手不及,但是唯一不變的是謝如安一直在自己身邊。

 

  今年最後一天班,全員都守到了最後一刻,時鐘走過五點的時候,謝鐸銳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了敲,助理將手裡包好的新年禮物遞給謝鐸銳,笑道:「謝總,新年快樂,這是給您和小安的新年禮物。」

 

  謝鐸銳笑著接過來,道:「謝謝,你也是,對了,大家回去都記得查查自己的賬戶,今年在年終獎之外,我還額外發了獎金。」

 

  助理這次是真的感受到新年的喜悅了。

 

  助理剛出去沒幾分鐘,謝鐸銳就隱隱約約聽到了各個辦公室的尖叫聲,他微微一笑,拿起手機給謝如安打了個電話,他原本只是想問問他現在在爸媽家還是爺爺家,沒想到那小鬼笑聲清爽地表示,想要找到他,直接下樓就好。

 

  謝鐸銳心裡一動,快速地將各個重要資料鎖好,穿上衣服出去了。

 

  到停車場一看到自己的車,謝鐸銳就忍不住嘴角一揚,謝如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知道自己忙也沒上樓打擾,而是直接坐上了車,謝鐸銳打開駕駛座的門,謝如安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笑眯眯地看著他,「等你好久了,最後一天都不提前下班,你這個冷酷無情的資本家。」

 

  謝鐸銳笑笑,揉了揉他的腦袋,一邊發動車一邊道:「你怎麼過來了?怎麼過來的?家裡人知道嗎?這麼冷的天不在家裡待著出來轉悠什麼?」

 

  謝如安眼神溫柔,歪著頭看著謝鐸銳,一一回答道:「我打車過來的,冬天穿這麼多,沒被人認出來,包餃子發現少了生薑,我自告奮勇出來買來著。」

 

  車平穩地駛出停車場,車內頓時明亮了起來,謝鐸銳看了看謝如安紅撲撲的臉蛋,挑眉笑道:「結果你買到了我公司?」

 

  「是啊!」謝如安理直氣壯道:「我想著這大過年的,你一個人下班回家多寂寞,所以就來找你了,待會回家的時候記得在超市前面停一下,本來就出來了那麼久,回去再空著手,我怕媽揍我。」

 

  謝鐸銳失笑,揶揄道:「你也知道自己出來太久了。」

 

  謝如安笑眯眯,又跟他說了幾句話,掏出手機對著窗外的街道拍了一張,順手發上微博:新年快樂。

 

  全家人都在謝家老宅裡,謝鐸銳在小區外的超市停了車,他原本不想讓謝如安去超市的,可奈何謝如安十分堅持,於是謝鐸銳只好無奈地從車裡給他翻出個口罩戴上了。

 

  自從之前休假期間總是吃零食之後,謝如安就突然對零食燃起了興趣,完全不顧許久聲嘶力竭地嘶吼,走哪都背著一包零食,謝鐸銳推著車跟在謝如安身後,看著謝如安淡定地又往車裡丟了一大包裝好的巧克力,有些哭笑不得,也幸虧他就是天生長不胖的體質,不然按照這個吃法可怎麼得了。

 

  「哥,你要吃薯片嗎?」謝如安一手拿著一包不同口味的家庭裝薯片,回頭看著謝鐸銳,道:「你喜歡哪個?」

 

  謝鐸銳無奈,「你喜歡哪個就哪個。」

 

  謝如安點點頭,乾脆利落地將兩包薯片一起扔進了購物車裡。

 

  這小鬼剛才是準備無論他要哪個,都一起扔進來的吧,謝鐸銳看著謝如安蹦蹦跳跳的背影,發現謝如安似乎在確定程嘉澍再也不能對他的生活造成影響之後,性格突然幼稚了起來。

 

  上輩子他沒有一個幸福美好的童年,這輩子雖然有謝家和自己寵著,但是畢竟心裡壓著太多的事,算計太多考慮太多,也並沒有什麼時間去享受,成熟得不像是個孩子,於是在心裡的結終於徹底解了之後,反而在二十五歲的時候有了孩子的天性。

 

  這樣也好,挺可愛的,謝鐸銳眼神溫柔,路過的時候隨手給他拿了個水果罐頭放進車裡,反正無論是什麼樣的謝如安,他都非常喜歡。

 

  買完東西回家已經挺晚了,家裡人也沒有對他和謝如安一起回來這件事表達任何的意見,非常淡定地一起吃了晚飯,晚飯後將過年的東西都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之後,各自回房間睡覺——明天還需要早起。

 

  謝鐸銳發現家裡人態度鬆動,於是試探著攬著謝如安的肩膀,帶著人朝自己房間走,謝秦專心地看著電視,似乎沒看到他們的小動作,謝宏聞臉色難看了一秒,似乎想要說什麼,被宋瑞琴給瞪得憋了回去。

 

  「爺爺,爸媽,晚安,那我們先回去睡覺了,你們也早點休息。」

 

  謝老爺子依然沒抬頭,一副懶得看他們的樣子,宋瑞琴嘴角帶笑地點了頭,謝宏聞放下茶杯看了看兩人,一言未發,謝如安看得心驚膽顫,還是鼓起勇氣衝他們笑道:「你們也早點休息,好晚了。」

 

  謝鐸銳忍笑,徹底無視掉他老爸漆黑的臉色和威脅的眼神,帶著謝如安回了自己的房間。

 

  反正以後他們總歸是要習慣的,他相信他爸的臉色總會一天好過一天的。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團圓夜,謝鐸銳和謝如安還沒起床,就已經隱隱約約聽見樓下小孩子的哭聲了,謝鐸銳還沒能徹底醒過來,先把懷裡溫熱的身體抱著揉了揉,這才睜開眼撈過放在一旁的手機看時間,然後捏了捏謝如安的臉,輕聲叫道:「小安,該起床了。」

 

  由於感受到家裡人的縱容,謝如安昨晚興奮得失眠了,一直纏著謝鐸銳說話,直到凌晨兩三點兩人才睡著,聽到謝鐸銳叫自己,謝如安在謝鐸銳懷裡蹭了蹭,整個人都黏了上去,迷迷糊糊埋怨道:「困。」

 

  困還不是因為你昨晚折騰太晚,謝鐸銳笑著在他額頭上親了親,道:「三姑和信然家那對雙胞胎也來了,你再不起床過會兒他們親自來叫你?你好意思?」

 

  小孩子都很喜歡謝如安,謝信然家那對今年剛一歲多的雙胞胎也是這樣,每次看到謝如安就要他抱抱,滾到他身上就不下來,自己稍微一抱就開始哭,黏人的勁比謝如安小的時候只多不少。

 

  因為知道自己和謝鐸銳以後都不會有孩子了,所以他對謝欣然的那對龍鳳胎寶貝也非常寵愛。

 

  「雙胞胎怎麼起的那麼早……」謝如安睜開眼睛,迷迷瞪瞪地在謝鐸銳的唇角親了一口,「哥,新年快樂。」

 

  謝鐸銳微微一笑,在被窩裡揉了揉謝如安的腰,「早安,新年快樂。」

 

  雖然起床艱難,但是想到家裡長輩都已經過來了,兩人也實在是不好再賴床,又在被窩裡膩歪了幾分鐘就起床了——要是睡太久,保不準家裡人會想到什麼奇怪的地方去,雖說家裡人現在步步退讓,但是他們也不好做得太過火了。

 

  謝鐸銳比謝如安先起來,此刻已經去洗漱了,謝如安伸了個懶腰,剛拿起一旁昨晚就準備好的衣服,就突然從衣服堆裡掉出個厚實的紅包,謝如安忍不住一笑,撿起來打開大概看了看,衝著衛生間道:「哥,今年的紅包又漲了?比去年厚了一倍啊。」

 

  「今年賺的比較多,我公司的人獎金都翻倍了,你的怎麼能少?」謝鐸銳洗漱好從裡面出來,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笑道:「我做人一向很公平的,對了,給雙胞胎的紅包你準備了嗎?」

 

  謝如安穿上宋瑞琴特意準備的衣服,從櫃子裡拿出幾個紅包,還有兩個長命鎖,「當然準備好了,誒,哥,我們今年的衣服好像還是一樣的?」

 

  每年春節的時候,宋瑞琴都會給全家人準備好一套春節的新衣服,往年出於宋瑞琴的偏好,謝鐸銳和謝如安的衣服都是兄弟裝,沒想到今年知道他們的關係了,宋瑞琴還是會準備一樣的衣服。

 

  「今年這樣算不算是情侶裝?」謝如安異想天開地做美夢,「你說媽媽會不會也有這個心思?」

 

  謝鐸銳無奈一笑,在謝如安腦袋上揉了一把,把人推進衛生間,「別東想西想了,洗漱完就下來,我先下去了。」

 

  謝如安點點頭,一邊擠牙膏一邊嘟嘟囔囔著:還不讓人做做白日夢了……

 

  屋子裡暖洋洋,空氣裡飄著燉湯香醇的甜味,客廳裡茶几上擺滿了各類糖果和堅果,電視正放著去年的春節聯歡晚會,讓整個房子裡都洋溢起了春節熱鬧的氣息,老爺子坐在籐椅上,旁邊擺著水氣繚繞的熱茶,腿上一邊坐著一個白白圓圓的糰子,謝信然家那對雙胞胎正抱著老爺子的手咿咿呀呀地說著什麼,謝老爺子一手攬著一個重孫子,非常有耐心地跟兩個小不點說話,時不時發出一陣大笑。

 

  「爸媽,三姑,新年快樂,」謝鐸銳隨意地去廚房拿了兩塊糕點吃了,這才笑著坐到宋瑞琴身邊,幾人說了幾句話之後,話題不由自主地又變回了那對雙胞胎身上,謝鐸銳失笑道:「我怎麼看他們又胖了?」

 

  謝信然當了爸爸之後就成熟了許多,聞言無奈地搖頭道:「家裡人都寵他們,就怕餓著吃不飽,結果長得渾身都是肉。」

 

  「小孩子就是要胖一點,身體好也可愛,」謝瑩秀提起兩個孫子臉上就露出笑容,「你看他們就從來不生病。」

 

  宋瑞琴點頭,笑道:「是啊,兩個孩子就跟玉娃娃似得……」

 

  「是啊,一大早就朝著要來給外祖拜年,我還在床上就來把我給鬧醒了……」

 

  謝瑩秀和宋瑞琴一說到孩子的事情就停不下來,尤其是宋瑞琴,因為不可能會有孫子了,所以此刻看著這對雙胞胎更是喜歡,連連地讓謝瑩秀給她講兩個孩子的趣事。

 

  說話間,謝如安也從樓上下來了,宋瑞琴暫時停下話頭囑咐謝如安去吃飯,謝信然不動聲色地看著,等到謝如安去了飯廳,他看了看淡定看電視喝茶的謝宏聞,壓低聲音對謝鐸銳道:「大哥,你和小安……這個不說,這麼多年我也看懂了,不過你們是真的不打算要個孩子?現在代孕也挺方便的。」

 

  他們倆的事情家裡長輩可能是察覺不到,但是謝信然肯定是能琢磨出來的,謝鐸銳搖搖頭,失笑道:「你看我每天那麼忙著,哪裡有時間要孩子,家裡有你們這對雙胞胎就夠熱鬧了。」

 

  宋瑞琴還在和謝瑩秀探討育兒經,謝宏聞雖然裝作不在乎,但是一直尖著耳朵在聽,那眼神怎麼看怎麼像是羨慕。

 

  謝信然原本想說老爺子肯定想要孫子,但是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好,還是給嚥了回去,大哥的事情從小就不是他能說話的,更何況是這樣的事情,以後多帶著孩子到外祖家玩兒吧。

 

  「這樣也挺好的,不用擔心小安以後被欺負,」謝信然笑了笑,道:「不過還是得瞞好,二哥那邊……千萬不能讓他知道。」

 

  這事兒當然不會讓不該知道的人知道,謝鐸銳點點頭,拍了拍謝信然的肩膀。

 

  不過怎麼所有人都覺得謝如安要是和女人結婚會被欺負?謝鐸銳有些哭笑不得。

 

  沒一會兒,謝如安吃完早餐出來,客廳頓時熱鬧了起來,兩個小傢伙一人在老爺子的臉上親了一口,接著從老爺子腿上下來,邁著小短腿就奔著謝如安去了,謝如安看著那兩個肉糰子頓時笑開了,一手抱了一個坐到了沙發上。

 

  兩個孩子憨態可掬地挨著挨著給長輩唱新年歌要紅包,最後把紅包抱在懷裡一口氣扔到了自己爸媽身上,然後從桌上拿了一堆糖果塞給謝如安——給剝開!要吃!

 

  快到中午的時候,祝小芸和謝鈺豪才慢吞吞地來了,而且吃完午飯就走了,團圓夜也沒有一起過,謝老爺子和謝宏聞這些年都被他們倆傷透了心,看著他們走也沒攔著。

 

  有些傷痕終究是需要時間來慢慢撫平的。

 

  除夕保姆也放假了,年夜飯吃得很晚,都是宋瑞琴和謝瑩秀親自下廚做的,做了滿滿噹噹一桌的菜,除了謝家除夕特定的菜品之外,全家是家裡人愛吃的菜,除此之外謝鐸銳也去炒了幾個菜。

 

  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圍在一張圓桌上吃完了團圓飯,謝鐸銳和謝信然甚至喝得微醺,窗外的天空炸開一團又一團漂亮的煙火,兩個吃飯也不消停的小傢伙登時邁著小短腿跑到了門口,謝如安咬咬筷子,實在是忍不住,抱著門邊的一箱煙花帶著倆小朋友跑了出去。

 

  隨著天空一片片的煙火和炮竹聲,一直開著的電視裡,主持人正在倒數著:「五、四、三、二、一!全國的觀眾朋友們,新年快樂!」

 

  「小銳,」謝宏聞放下碗筷,見全家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花園裡的三個人,把手裡的兩個紅包偷偷塞到了謝鐸銳的手裡,見謝鐸銳驚奇地看過來,他扯了扯嘴角,乾巴巴地道:「你和……和小安……那什麼,那個……好好過吧。」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謝宏聞聲音顯得並不大,但是卻像是驚雷一般響在謝鐸銳的耳邊,他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謝鐸銳眼眶一時有些發熱,眼角餘光看到窗外舉著一根煙花,笑得眼睛都眯起來的謝如安,忍不住勾起嘴角。

 

  千帆過盡,一切都歸於平淡,這就是生活。

 

 

尾聲

 

  「第十八屆金花獎最佳男主角的獲得者是——」

 

  燈光快速地在幾位提名者的臉上閃過,隨著戚珊的一聲「謝安」,鏡頭最終定格在了謝如安的臉上。

 

  全場沸騰,掌聲轟鳴,一如既往的,謝鐸銳起身緊緊地抱住了謝如安,他其實早在之前就知道了這次最佳男主角的獲獎者必定是謝如安,但是此刻他卻依然非常激動。

 

  謝鐸銳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在他耳邊沉聲道:「寶貝,恭喜,我真為你感到驕傲。」

 

  謝如安最近經歷了太多,所以橫陳在他們中間的阻礙都被盡數除去,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渴求的一切,能夠拿到最佳男主角,對於他來講也只是錦上添花而已。

 

  他此生最重要的人,會一輩子和他在一起。

 

  「看來小安和謝總關係果然很親近,謝總是怕拿了影帝之後有人跟你搶弟弟嗎?」戚珊見他們倆一直抱著,忍不住打趣。

 

  全場爆發出善意的哄笑聲,謝鐸銳拍了拍他的背,終於鬆開了他,轉身的時候謝如安不動聲色地捏了捏他的掌心,謝鐸銳頓時失笑。

 

  這是謝如安的第一個影帝,但是在此之前,他已經是台上的常客了。

 

  這是一個全新的起點,謝如安的事業正式揚帆起航,從這一步開始,他會走向更加遙遠與星光璀璨的未來,儘管謝如安有上輩子的實力加成,但是這一路走來依然辛苦而艱險,別人不知道,謝鐸銳是知道的,他覺得自己都有些感動了。

 

  周圍的人不斷地向他賀喜,謝鐸銳心情好,不管認識不認識都和顏悅色,直到謝如安從戚珊手裡接過獎盃,他身邊才安靜下來。

 

  謝鐸銳看著台上漂亮的不可思議的青年,他穿著的西裝,是他今天早上親手穿上的,甚至連眾人看不見裡衣,也都是由他親自著手的,他站在最閃亮的燈光下,站在全世界的面前,就好像他也是這個世界的。

 

  但其實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他們那麼的親密。

 

  謝如安拿著獎盃,手指上的戒指在燈光下耀耀生輝,他微笑道:「過去的一年我經歷了很多,讓大家費心了,謝謝說了太多次也失了誠意,以後我會帶著更加好的作品來見大家,謝謝所有支持我的影迷朋友,謝謝我的粉絲,所有和我合作過的導演和各個工作人員,謝謝我的家人,和我的哥哥,我愛你們。」

 

  「從今年年初開始,大家都很關心我手上戒指的意義,告訴大家也沒關係,我有愛人了,我們現在很幸福,我非常非常愛他,他是我所有的底線,我的身份給我們的關係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如果有朝一日我的工作傷害到他,我想我一定會選擇他,希望影迷朋友和媒體朋友都能尊重我的隱私。」

 

  新晉影帝當場表示可以為了愛人退出!

 

  全場嘩然,喧囂四起,連一邊的戚珊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明天的娛樂版頭條回會是什麼他都清楚,可是他毫不在乎,謝如安笑容溫和淡定,他深情地吻了吻手上的戒指。

 

  從始至終,他在乎的也只有那麼一個人。

 

  謝鐸銳看到他的眼神,眼眶微微發熱。

 

  謝如安是在告訴他,無論以後他站到了什麼位置上,自己也會如同過去的所有年一樣,是他心裡最重要的人。

 

  謝鐸銳隱隱忐忑的心,忽然就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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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尾聲之前還有一章,大家別忘記了XD

 

  完結,我覺得謝家兄弟正文已經甜得我牙疼,番外不必寫了吧?簡家叔侄……現在的情況大家都懂,有血緣我沒辦法寫,所以沒番外,揮手,還差著的十八歲生日H下章,本週內發到微博,微博名「我是一隻叫兔子的蝦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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