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蘇巖死在大學畢業的那個熱夏。 

  蒼蠅崩了屍體滿身,誰也沒有記得他。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會不惜代價!

 

  01 回到這裡

  

  楔子

  

  D市南區,正午時分,大雨傾盆,電閃雷鳴。

  

  廢棄的工廠,警戒線內,一群警察正在冒雨工作。

  「死者男,年齡二十上下,看衣著應該是大學生。初步判斷,死亡時間十五天左右,胸口被捅了三刀是死亡原因。」

  法醫認真的說出初步判斷,警務人員面容鎮定的圍著屍體拍照,尋找蛛絲馬跡。

  屍體扭曲的仰躺著,死不瞑目的眼睛大如銅鈴,蒼蠅蚊子圍著他嗡嗡飛舞,貪婪的在屍體上進食,久久不肯離去。

  

  「……今日新聞,十天前在廢棄工廠發現的男屍身份查明,受害者男,蘇巖,二十二歲,D大畢業……屍體暫無人認領……」

  

  蘇巖死在大學畢業的那個熱夏。

  蒼蠅崩了屍體滿身,誰也沒有記得他。

  

  人死如燈滅,愛也罷恨也罷,無從牽掛。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

  我會不惜代價……

  

  01 今年十五

  

  八月中旬,秋老虎橫行霸道。

  蘇巖中暑初癒,隨父母回到溫馨的小家,蘇巖沉默的走去廚房切了塊西瓜,坐在客廳陳舊的沙發上慢慢啃食,連西瓜籽也不吐一個。

  蘇巖沉默,已經走到極限的父母也在沉默。

  

  一家三口在詭異的氣氛下熬到夜幕降臨,母親似乎沒有做晚飯的打算,蘇巖肚子餓,翻出一包泡麵吸溜溜入肚,吃的滿頭大汗。

  

  父親似乎已經有了決斷,於是起身熄滅了煙頭,從衣兜裡掏出一張卡遞到兒子面前,蘇巖抬起頭,望著父親,隨手抹了抹鼻頭上的汗。

  「巖巖,這張卡裡有三十萬塊錢,夠你讀完高中和大學了,你現在長大了,該學會一個人生活。等爸去了A市安定下來,會給你一個電話。有什麼事情還可以找你媽。」

  沉默半天的女人終於不悅出聲:「你一個人過瀟灑好日子,就知道把兒子丟給我。憑什麼有事找我,到底誰是爹?我買了明天的機票,必須得走了。巖巖,媽沒你爸那麼多存款,這是留給你的一點,以後媽要是混好了會再給你寄錢。巖巖……別怪媽。」女人放下存折,抹了把眼淚,狠心扭身回房,不一會便提著行李箱甩手出門。

  

  「這臭婆娘真是狠心,呸!」父親啐了一口,瞥了眼沉默的兒子,老臉不由有點尷尬,乾咳一聲,欲言又止。

  父親很快也收拾了行李,出來時見兒子還那樣坐著,便道:「巖巖,男人來到世上走一趟,必須活的精彩活的成功,窩囊平庸的男人不是好男人。這是爸千載難逢的機遇,以後爸要是發達了,准少不了你享福的份。你好好讀書,爸有空會來看你。」男人說完,離開了這個擠了十幾年的小破房子。

  

  蘇巖聽到大門關上,這才抬頭。眼神冷漠平靜的望著空蕩的屋子,嘲諷一笑。

  你們知不知道,蘇巖一直到死,都沒人來領屍。

  生他養他十幾年的父母,本以為是生命裡最重要的存在,結果現實一次次打擊的他啞口無言,如果不是父母的突然離去,怎麼會讓一個十五的孩子變得沉默寡言。

  如果不是這一切的開端……蘇巖又怎麼會走上一條不正常的路。

  

  蘇巖撫上胸口,那裡有一個紅色的銅錢形狀印記,隱隱還有一個『尊』字。

  

  蘇巖閉上眼,默道入府。

  輕風浮雲,藍天碧草,山澗瀑布,潭水粼粼,此為一方,而另一方,卻被一團紅霧籠罩,看不清明,紅霧滾滾,詭異非常。蘇巖知道,這個奇妙的小空間世界,唯有紅霧中的人,不能動。蘇巖一進來,那紅霧中便傳來一道鬼魅笑聲:「桀桀桀桀,巖巖,重生的感覺妙否?」

  「妙,很妙。」蘇巖咧嘴笑,眼眸中流動著冷漠和怨憎,稍瞬即逝。

  「桀桀,重生成功了,你答應我的事情何時開始?」

  蘇巖在褲子裡摸了摸,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點燃了,半躺在清新的草地上良久才道:「具體說說要我怎麼做。我既然已經答應你就不會反悔,什麼代價都沒關係。」

  紅霧興奮翻滾,那笑聲更加張狂:「桀桀桀桀,如今這個洞府被紅霧蠶食了大半,幸好靈泉未毀。你要做的便是增長此地的靈氣,一直到靈氣將紅霧全部消滅為止……」

  蘇巖靜靜聽著那狂狷的聲音叨叨敘述,說了兩個小時才罷休,蘇巖也基本明白了自己的任務。

  

  蘇巖拍拍屁股起身,深呼吸道:「這地方的空氣就是靈氣?真是乾淨。呆的久了,自己好像要被洗白了。行,你交代的我現在就去做第一件。」

  

  蘇巖出了洞府,拿著父親留下的卡出門。

  

  蘇巖首先買了一部手機,他今年十五,九月一便要進高中學習。上一世讀高中那會,班上有手機的為少數,最起碼那會兒他沒有,一直到大學才買。那時候父母留給他的錢,他根本沒敢亂用,心裡單純期望父母回來的一天。

  

  看著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蘇巖微微恍惚。

  看這邊還是一排低矮的破樓,幾年後卻會成為最熱鬧的步行街。

  還有那邊,以後會商品房林立,老百姓辛苦一輩子也休想住進去。

  這這這,那那那,終究被時光取代。

  

  蘇巖立在炎熱的街頭發呆,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他,真的重生了,重生到十五歲。

  

  攔了輛出租車,蘇巖直奔玉器市場。

  蘇巖兩輩子沒摸過玉,對玉一竅不通。

  C市的玉器市場長啥樣,這還是頭回見。

  蘇巖瞥嘴,掃視周圍各種玉器,光看價錢就沒興趣。

  有些鋪子像模像樣,有些跟路邊攤一個樣。在蘇巖眼裡,所有玉器都沒什麼區別。

  熟悉的聲音在腦中迴響:「往前左拐,有個不錯的味道。」

  那是一家體面的玉器店,老闆看見進來的是個十幾歲小孩,便繼續看自己的雜誌,吭都不吭一聲。

  蘇巖直接走到指定的玉器面前,隔著玻璃,蘇巖看清那座小小的玉煙嘴,以及上面很多個零的標價:「老闆,這個玉煙嘴最低能給什麼價?」

  老闆頭也不抬的說:「最低就是那個價,六十萬。」

  蘇巖掉頭出門,腦中的聲音桀桀道:「巖巖,你不聽話,那個玉很不錯,為啥不買給我?」

  蘇巖微笑道:「現在賣了我也不值六十萬,沒錢。」

  「沒錢?我看中的東西還想要錢,你不會砸了玻璃搶劫嗎!」

  蘇巖呵呵道:「我可沒說重生了要做搶劫犯。稍安勿躁,慢慢想辦法。你快指一指,還有沒其他感覺好的玉?最好是地攤貨。」

  那聲音萎靡道:「往前走,一直往前,好,就這裡。」

  蘇巖一看這門面,好破落,立即笑容滿面進了店,指著不起眼的單魚小玉:「老闆,這個怎麼賣?」

  「五千塊給你拿去。」

  「這玉一看就像假的你還賣五千,兩千賣不賣?」

  「不賣。」

  蘇巖聳肩:「不賣算了。」轉身便走。

  「哎哎哎,小毛孩子咋這麼急性子,兩千就兩千,我虧本賣給你。」

  兩指頭點大的玩意還兩千,蘇巖不悅的進入出租車,那聲音叨叨道:「這玉比起那個煙嘴的差遠了,你趕緊給我想辦法弄回來。」

  蘇巖失笑:「不好意思,我重生時忘記記住彩票,也沒懂啥股票,你那六十萬還真沒個影子。」

  「六十萬很多?」

  「對我來說很多。這年頭一家有個六十萬餘錢的,也能算個百萬富翁。」

  「你有多少餘錢?」

  「兩老留下的三十五萬塊,還有那破房子大概值十幾萬。」

  「桀桀桀桀,你真窮。」

  

  蘇巖接著去了花鳥市場,所謂花鳥市場,賣活物的地方。

  大熱天的下午,花鳥市場的客人很少。蘇巖穿梭在其中,一口氣買了兩三千塊錢的花草種子和鳥類。接著去農貿市場買蔬菜種子,魚苗,蚯蚓,螃蟹,蝦。最後一站是寵物市場,狗狗貓貓倉鼠兔子蛇蟲鼠蟻,能想到的活物,都買了回來,放入洞府。

  

  忙到天黑回家,蘇巖累的動都不想動,鑽進洞府躺在草地上憨憨入睡。

  一覺睡到自然醒,蘇巖看著眼前大變樣的洞府,微微驚訝,道:「你這麼快就弄好了?」

  「桀桀,這是我的洞府,一切掌握在我手中。」

  只見所有種子都被分門別類種好,那些動物也劃分區域安頓下來,到處撒歡兒跑。

  「靈泉不斷,它們便可吸收靈氣,然後產生靈氣,週而復始,如此循環,總有一天它們都會變成靈物,到時候紅霧便會慢慢消散。」

  

  蘇巖懵懂點頭,這些東西他不懂。他只要記住,能重新活過的機會是這個人給的就夠了。

  蘇巖出去吃了晚飯,回來進入洞府休息,洞府裡天氣舒適,還有瀑布和水潭,遊玩的好地方。蘇巖在瀑布下衝了很久才爽歪歪的上岸休息,那聲音說:「如今這洞府花鳥魚蟲各類也算齊全,就是缺了最重要的人,你什麼時候抓幾個人放進來,最好是小孩子,小孩子天資高,如果打小修煉,以後可以成為我的助力。」

  蘇巖好笑道:「我重生了沒打算販賣兒童。」

  「巖巖,你真不聽話。對了,你先修煉試試如何?」

  蘇巖也不拒絕:「怎麼做都可以,說吧。」

  

  一個小時後,蘇巖渾身佈滿漆黑的污垢,蘇巖平靜的一摸,油膩粘稠,噁心巴拉,這些東西居然從一個人身體裡排出,人竟然這麼污穢,蘇巖跳進瀑布下使命的沖洗,緊握的手指滲出了血,髒,髒,骯髒,為什麼這麼骯髒,這麼噁心!人還不如一棵樹,不如一朵花,看那些樹多麼蔥綠,那花多麼高潔閃耀。蘇巖幾乎搓破了皮才從水中起身,此時已經氣喘吁吁,身體發軟。

  「堅持兩三天就排乾淨了。」那聲音平靜說,蘇巖卻覺得自己被一雙眼睛緊緊盯著。

  

  如此堅持了三天,蘇巖的身體再也排不出污穢,蘇巖輕飄飄的躺著,一隻小狗圍著他興奮打轉,不時用舌頭舔蘇巖的臉。蘇巖摸著狗頭嘀咕:「怎麼辦,我都不想走出去了。」

  

  此時的蘇巖耳清目明的過分,以前覺得勉強還能待的小屋子此時在他眼中,就是一個細菌堆積處,無法忽視的骯髒。蘇巖痛苦道:「以後我的眼中就是這些東西?」這世上什麼東西沒有細菌,一桌一椅,還有外面行走的人。

  

  蘇巖買了副眼鏡裝模作樣,擋住了骯髒的一切。不過他還是花錢請人回來將家中裡裡外外狠狠刷洗了幾遍,床上用品全換了嶄新貨。

  

  安裝好剛買的電腦,蘇巖好奇的搜索信息。現在電腦還蠻貴的,高中學生學習緊張,玩電腦的也是少數,互聯網還不算發達,連網購也才算起步,與幾年後,差別甚大。

  

  蘇巖在網上閒逛,好些被他忘記的新聞都被重新想起。

  他琢磨著用什麼法子賺錢,一個高中生適合干的生意。六十萬很難賺,但已經是他的一個目標。

  距離開學還有十多天,蘇巖閒著也是閒著,於是鎖了門,跑出去旅遊了。

  蘇巖要去的地方都是植被茂盛的山林旅遊區,譬如張家界,神農架,各大名山等等,旅遊是其次,偷天然植被才是目的。

  蘇巖獨自行走在神農架的叢林中,他已經完全深入了危險地段,但是絲毫沒有畏懼。

  周圍已經沒有多餘的人,蘇巖在指示下,有選擇性的,將一顆一顆樹木花草納入空間。

  「這地方真不錯,靈氣越來越純淨了,生長的樹木也年份長,而且靈氣足,假以時日,絕對可以在我的洞府成為靈木。」

  蘇巖聞言心裡也高興,這樣自己累一點跑來採擷植物,比花錢買爽多了。而且這兒的植物比他買的那些東西質量要好,畢竟環境不同。

  「前面那顆小樹苗天資不錯,快去快去。」

  「好。」

  「這林子裡還有不少野物,巖巖,拜託你了。」

  蘇巖苦笑道:「你可別要太多,我們就在神農架待到八月底吧,等以後放假就去西雙版納,三亞,大小興安嶺,有機會咱還可以去亞馬遜,那裡肯定收穫大。」

  

  入夜後,蘇巖便進入洞府休息。

  他出門時想得周到,把煤氣灶和鍋子都丟進了空間,這樣就不用將就食物了。

  空間裡成熟的蔬菜瓜果多不勝數,有的是素材。

  這個空間很神奇,只要蘇巖弄了種子進來,之後就可以無限繁殖,而且還可以改良物種,無論花草還是動物,個個看著健康漂亮,奪人眼球。

  譬如他之前帶進來的谷子,如今成熟後,顆粒飽滿,芳香迷人,隨意煮了一次米飯,蘇巖震驚不已,一口氣多吃了兩大碗。

  雖然素材很多,但是蘇巖很討厭下廚,為了自己不得不麻煩,每天只做最簡單的菜,番茄炒雞蛋一類,連個湯也不會煲,實在是損失。

  

  在各地叢林穿梭的短短半個月,蘇巖發現自己長高了將近三厘米左右,四肢修長有力,全身從頭到腳,沒有一點瑕疵。而且他隱約覺得長成了最標準的黃金比例,連髮質都比以前好,甚至指甲,都光潔照人。

  

  他天生的膚色不算白,接近小麥色,於是最原始的膚色便保持的無比完整,蘇巖異常滿意,照這個趨勢,他應該可以長到一米八五左右,現在已經一米七八了。

  

  從張家界,神農架擷取去空間的幾十種植物,在短短時間裡成了空間中的一個原始森林,蘇巖如今進去,可以清晰感覺到裡面的靈氣比以前濃郁,而紅霧則消散了一點。

  

  這樣在神農架待到八月底,蘇巖決定收手,植物收穫豐盛,動物卻很少。那些野生動物太滑溜,想追追不到,碰觸不到它們,便無法帶進空間。蘇巖累死累活只逮了一隻叢林中的野兔,鹿,和一條不幸踩到的大蛇,這個結果把那人氣得半死,成天叨叨蘇巖沒用,偏偏蘇巖不跟他計較,吵都吵不起來。蘇巖倒是順道捉了不少蜜蜂蝴蝶螞蟻丟進去,還有各種蟲子以及偶然看到的藥草。

  

  當蘇巖走出神農架叢林那日,已經是九月一。蘇巖無奈,趕到學校報名已經是九月二號,完全遲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新文·~~哈哈~~希望大家喜歡··

 

PS:老讀者請注意,這個新文不是生子文哦,【非生子!!】

 

 

 

 

2

 

202 高一 ...

 

 

  02 高一

  

  C市梨花區一中,算得上C市排名前五的高中,學校各方條件還不錯。

  蘇巖考進這所高中,排名只能算中等,找到報名點交錢報名,班主任馬恩正好在旁邊,不大高興的說:「蘇巖同學在我的班,怎麼今天才來?大家都上一天課了,先跟我去領書。」

  「謝謝馬老師。」蘇巖跟在馬老師身後去書庫,這位馬老師冷言冷語的其實心地很不錯,他一邊帶路一邊指著教學樓:「我們七班就在那棟,二樓最右邊。現在正在上第二節數學課。看你的分數表,你數學是強項?」

  「嗯。喜歡數學。」

  「不錯。」

  兩人閒說著,不多時領齊書,蘇巖是七班最後來的一個學生,班主任便親自帶著他去教室,順便露個臉讓同學們熟悉熟悉他。

  

  再次踏上熟悉的校園,見到熟悉的老師,熟悉的教室,還有熟悉的同學們,蘇巖在馬老師身後笑得很含蓄。

  

  馬恩在門口朝正在上課的數學老師招招手,數學老師立即停下來,自覺的退到講台邊。

  馬恩指著教室最後的空桌道:「蘇巖坐那裡,位置過兩天會重新調整。」

  蘇巖抱著書沉默的走進教室,僅剩的空位在教室三組最後,靠近後面的黑板,其實這是個好位置,一般很多男生會喜歡,但是蘇巖明白了為什麼那裡沒人座,因為旁邊叫陳燕的女生是大恐龍。蘇巖平靜的坐下來,教室裡鬧哄哄的,全是女生嘰嘰喳喳的聲音,無數道熱切的目光追逐蘇巖,小聲嘀咕『大帥哥』『美男子』之類的詞語。

  

  這種關注他上輩子也經歷過,一切結局的開端而已,因為帥,所以被人讚揚,因為不愛說話,所以被稱讚為『酷』。

  

  班主任很快離去,數學老師繼續上課,並且熱心的對蘇巖說:「我接著書上的例題講課,你要有不懂的可以下課找我我。」

  蘇巖點頭,翻開了嶄新的數學書,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後靜靜的翻閱數學書,數學是他的最強項,大學時做了不少數學家教的兼職,此時看起來,一點不覺得陌生,都是熟記在心的知識。他當初好歹考了一類大學,各項成績都算不錯,甚至連唯一討厭的英語,在大學時因為熱衷遊戲編程也惡補了很多,英語六級畢業,如今重頭來學高一,蘇巖沒壓力。

  

  九月二號,學校不算完全開學,仍然有遲遲未來報道的學生,因此今天上午整整四節課全部數學。數學老師見學生齊了,便不再拖延,加快了講課的進程。第三節課課間休息,蘇巖趴在桌上無聊的寫寫畫畫,數學老師踱步過來,熱心問:「這位同學,你來得遲,掉了一點進程,有沒有聽不懂的?」

  數學老師是六十多歲的老頭,很嚴肅也很和藹的老頭,是蘇巖高中生涯裡最喜歡的老師。

  蘇巖聞言忙說:「我都聽得懂。」

  「哦,那就好。」數學老師問完正打算走,忽然幾個女生跑了過來,笑嘻嘻問:「老師在講題嗎?我們也要聽。」這麼說著,一個個眼睛卻直勾勾盯著蘇巖,互相擠眉弄眼,推推搡搡,明顯想跟蘇巖認識的模樣。

  數學老師年紀大,教書一輩子,哪裡不懂這點臉色,蘇巖同學高大帥氣,就是現在女孩子們追逐的對象。

  老頭無奈的搖搖頭走了,女孩子們卻不肯走,壯大膽子問:「你叫蘇巖嗎?以前是哪個初中畢業?住學校還是家裡啊?」

  蘇巖脖子一歪,撐著腦袋無視這些女生,掏出手機無聊的擺弄。

  「哇,你有手機啊,這一款是不是諾基亞5510?好漂亮。」

  那女生說了半天,沒想到蘇巖完全不搭理,頓時覺得臉紅尷尬,悶悶的走了。

  

  蘇巖看似無聊趴著,其實在和空間裡的人聊天。

  「這就是學校?真熱鬧,哎呀呀,好多人好多年輕人,巖巖,快幫我抓幾個進來。」

  蘇巖默道:「不販賣人口,口渴了,摘個番茄給我。」

  一個紅艷欲滴的番茄出現在蘇巖的課桌裡,蘇巖抓起來便往嘴裡塞,番茄水分充足,是蘇巖最愛的『水果』。樂滋滋啃完了,第四節課開始。

  蘇巖直起身體,旁邊一女生忽然湊過來說:「我叫萬芳,蘇巖你帶番茄來學校?還有嗎?」

  

  蘇巖一愣,大恐龍陳燕居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班上的美女萬芳,蘇巖仰頭掃視教室,見陳燕被調到了第二組第三排。陳燕因為長得醜,高中生涯裡特別自卑自閉,從來沒有朋友,甚至沒有同學好言好語的跟她說過幾句話,再加上成績平庸,性格缺陷,通常問半天蹦不出幾個字,老師也不喜歡她,她的風評比幾個混混學生還不如,走哪裡都遭人嫌。蘇巖清楚記得,上一世高二時,有個男生因為不滿老師將他調到陳燕同桌,後來暴躁的亂發脾氣,掀桌子砸椅子鬧休學,最後老師不得不妥協,因此之後的高中生涯,陳燕一直一個人坐在教室最角落。

  

  蘇巖望著陳燕的背影陷入回憶,忽然聽人高喊:「蘇巖,蘇巖,上來做題。」

  蘇巖如夢初醒,原來是數學老師點同學上黑板解題,一共四道課後習題,蘇巖要解最後一題。

  幾乎毫無停頓的寫了答案,蘇巖回到桌位,路過四組第二排時,眼角微微笑了起來。

  「啊啊,近看更帥,好高,腿好長。」第二排的女生余聰興奮嘀咕,她的同桌陳綰綰目不斜視望著黑板,不以為然道:「帥哥不能當飯吃,看不慣這男生,一個破手機還拿出來顯擺。」

  余聰吐吐舌不敢多言,偷看陳綰綰漂亮的側臉,心裡忿忿,陳綰綰這人太自我,只准自己顯擺看不慣別人顯擺。偏偏陳綰綰長的漂亮,公認的班花,新來的小校花,而且個子高挑修長,跟大多數嬌小的南方女孩子不同。再加上她老爹是C市高官,本身成績全班第一,真是什麼好處都被她佔了,優秀的挑不出刺。

  

  數學老師很滿意黑板上的解題,依次講解一番,距離放學還有半節課,數學老師便拿出點名薄翻閱,要同學們自習。他順著薄子找到蘇巖,蘇巖中考數學是滿分,老頭滿意笑了笑,在他名子後打個勾,標注『數學課代表』。

  

  蘇巖無聊,聚精會神的在圖畫本上刷刷寫了一堆密密麻麻的遊戲編程代碼,憑著記憶毫不停息的記錄,一會功夫便寫了半個本子,旁邊的萬芳吃驚道:「你寫的什麼東西?英語作文嗎?」

  蘇巖直接屏蔽多餘的聲音,筆鋒不停流轉,連下課鈴聲響起都沒聽到。等他一口氣寫完才發現放學了,該吃午飯了。

  蘇巖的家離學校有半個小時路程,蘇巖可以騎單車回家,但是他沒打算回家做飯,也不想在食堂吃。找到廢棄的舊校舍,在無人的地方進入空間,隨意炒了盤四季豆填飽肚子,躺上床鋪睡午覺,沒錯,蘇巖買了新床放進來,吃喝拉撒全在這裡。家中小破屋成了擺設。

  

  下午是兩點上課,蘇巖在一點四十分回到教室,還沒進去便聽到了吵鬧聲。

  「你必須把桌子搬走,老子一秒也不想和你多待!」圓胖高大的男生氣急敗壞的怒吼,在他面前是被推得東倒西歪的課桌和書本,而陳燕正蹲著撿書。

  陳燕起身後又將桌子還原,胖子頓時氣得咬牙切齒:「死恐龍你找打是不是?你以為是女人老子不敢打你?」

  陳燕不說話,拿著筆做習題。胖子一巴掌過去,扯掉陳燕的書本,又灑了一地。陳燕渾身僵硬一動不動,依舊沉默不反抗,但是蘇巖看到她眼睛濕潤了,快哭了,只不過在強忍著。

  胖子在發威,周圍一圈人看大戲。

  戴著眼鏡典型好學生代表的林強高聲道:「王虎你算了,跟女生發什麼脾氣。座位就今天而已,班主任說了明天就調座位。」

  王虎怒道:「老子一秒不想忍了!你知不知道她多噁心,看著我胃酸,又醜又臭,MB咋有這樣的女人,怎麼不去死。你說的好聽,你怎麼不跟她座?來來來,我跟你調位置。」

  林強聞言一曬,明顯的不樂意。王虎見狀嚷嚷的更厲害:「死恐龍誰都怕你,我們真倒霉,居然和你分到一個班。」立即有其他男生在起哄,女生捂嘴嬉笑。

  

  王虎可憐哀叫道:「哪個兄弟可憐可憐我,救救我!」

  大伙哄堂大笑,陳燕至今不發一言,就像一個木頭,靜靜呆呆的坐著,垂著頭,枯黃的頭髮遮住她的眼睛,蒼白的手握著小的不能再小的鉛筆屁股做題,髒髒的袖口脫了一排線,隱約的確能聞到一股怪味。陳燕不僅恐龍,家境還異常貧寒,放眼看去,沒有一個亮點。

  

  上一世陳燕也是這樣,永遠垂著頭,永遠在做題,只有老師點她回答問題時才會開口說話,考試成績永遠上不去。

  其實那時候蘇巖年少,也挺犯渾的,對陳燕這樣的女生照樣鄙視不已。後來高考時發生一件事讓他改觀了。

  如今重新來過,換了角度看陳燕,心境卻不一樣。陳燕是個刻苦的好學生,只是,笨了點。他們都是同齡的人,同樣的地位,有什麼資格去嘲笑別人,以欺負別人為樂。

  

  大伙震驚的望著蘇巖將陳燕的桌子搬到自己身邊,萬芳驚訝的連阻止的話都說不出來。

  「坐這裡。」蘇巖對陳燕說。

  陳燕瞪大眼,想說謝謝,卻半天沒擠出來。

  這麼一鬧,很快就上課了。

  班主任是語文老師,今天卻沒打算講課。他進來匆匆道:「現在人都到齊了,我們來開個班會,選出班幹部課代表,調座位,然後就是大掃除。今天晚上沒自習,明天早晨六點四十早自習,正式開學了!從明天開始還有晚自習,晚上六點半到九點半,課程表也出來了,我貼在這裡,大家注意看。」

  

  梨花高中不是最好的高中,但是學校管理頗嚴,風氣算是較單純的高中。學校裡偷偷早戀,偶爾打打架就是極限。

  

  「班長林強,副班長陳綰綰,學習委員……」老師一一公佈,念道:「數學課代表蘇巖。」後面的蘇巖抬頭,全班同學都望著他,很多女生都在興奮低笑,男生是各種羨慕嫉妒恨。

  

  安排好班幹部,接著是調座位。全班人數是個單數,老師安排男男,女女同桌避免早戀發生,但必定有一桌是男女搭配。

  蘇巖個子算高,重新調整的座位是倒數第二排,坐他前面的女生還來不及高興,蘇巖便主動道:「老師,我跟陳燕坐吧。」

  班主任一愣,心道這學生這麼主動,難道喜歡陳燕?他看看陳燕的模樣,覺得不大可能。正好陳燕的同桌在不滿,老師便應了。蘇巖於是又和陳燕回到最後最角落的位置。全班女生扼腕不已,羨慕嫉妒陳燕,但同時又鬆口氣,想著蘇巖只是心地好,絕對不會喜歡陳燕,她們還有希望。

  

  大掃除後才四點半,全班放學。

  蘇巖在小區鎖好單車剛要上樓,一掃街大媽急忙跑來,停在蘇巖面前氣喘吁吁道:「小巖,你放學了?」

  「嗯。」這大媽是一條街的鄰居徐阿姨,彼此都熟悉,大媽其實和蘇巖的媽媽年紀相仿,但是生活的壓力讓這個女人老的迅猛,才四十而已,看起來像婆婆。

  「阿姨也沒啥事,就是……你以後扔垃圾,能讓我撿不?」徐阿姨殷切的望著蘇巖。

  蘇巖一愣,心裡犯難。他一個人住在家裡,多半在空間中,說實話沒啥垃圾扔。蘇巖點頭:「可以啊,阿姨你隨意。」差點忘記了扔垃圾這一條,如果長期不丟垃圾,有人會困惑吧,還有水電,特別是家裡的水,蘇巖基本沒用了。

  「謝謝小巖,對了,最近怎麼沒看到你爸媽?」

  「他們離婚,各自再婚去了。」

  「啊?」徐阿姨大愣,完全沒想到是這樣,還以為人家小兩口出去旅遊了。

  

  蘇巖不再多說,轉身上樓。

  鑽進空間洗澡吃飯,蘇巖回到房間上網,用QQ加了不少朋友,全是和遊戲、編程等等相關的朋友,這時候QQ用戶雖然沒多年後普遍,但正走在流行前線,新奇有趣,在網上找到一個人能聊好久,可惜還沒有QQ群的出現。蘇巖有自己的打算,不願耽擱太多時間,很迅速的做出行動,用最快的速度註冊了一個遊戲相關的論壇,並且開始著手製作單獨的網頁。同時也加入了不少人的論壇灌水聊天。

  他上一世雖然精於編程愛好遊戲,但是如今時光倒退,好多便捷的軟件都沒出來,而且網絡區別很大,行動起來很多差異。認識興趣相投的朋友,一來解悶二來熟悉如今的情況,琢磨個幾天,那些差異便消失了。不管是曾經還是現在,蘇巖還是蘇巖,他的愛好沒變,熱情沒變,想做遊戲,想將腦中設想的東西編程現實。時光倒退條件落後,但同樣也給了很好的環境和契機,現在遊戲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他能發揮的餘地更加寬廣。

  

  除了這些蘇巖還在玩遊戲《傳奇》,現今國內最風靡的網游。

  

  他覺得自己有滿肚子想實現的夢想,可是除了想法和技術還要本錢。這是最頭疼的一件事。就算重生也沒辦法輕易發達,誰讓他不記得中獎彩票的……

  戰神:你想做生意?家徒四壁,只有滿院子瓜果蔬菜花花草草雞鴨魚鵝?

  岩石:恩。

  戰神:面積大不?產量多不

  岩石:多,品質也好。

  戰神:GG,果斷的去賣菜吧。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更新

封面終於搞好了~~好喜歡的說·~呵呵

 

 

 

 

3

 

303 菜市場 ...

 

 

  03 菜市場

  

  蘇巖笑了笑,空間裡成熟的瓜果蔬菜雖然已經是優品,但它們總有一天會死去,如果不早點採摘就會浪費。其實拿出去批發最好,但實行起來又各種麻煩。批發這種商品,一般買家都會親自來看貨,瞧瞧看相嘗嘗味道。他要怎麼讓買家看,空間的事情不能洩露。

  

  想歸想,蘇巖很乾脆,開學第一周星期六放假,早晨五點蘇巖便摸去了農貿批發大市場,靜靜看周圍的賣家和買家談生意,辛苦的菜販子們半夜三更就趕來這裡買貨上貨,還有早早守在旁邊的搬運工們。整個批發市場一片潮濕陰暗,各種怪味瀰漫,嘈嘈雜雜,無比的忙碌熱鬧。一車一車的新鮮蔬菜被運走,大嗓門喧囂不停,只有安靜乾淨的蘇巖無比突兀,當然也無人注意他。在這兒觀察了半天,六點半時蘇巖趕到最近的菜市場,這年頭城管哥哥們還沒那麼凶殘,菜市場的管理也不如幾年後嚴格到寸土是金,想賣個菜都是壓力的地步。

  

  這會兒菜市場有規矩的菜檯子,也有很多不規矩的菜販子沿路擺攤鑽空子。

  蘇巖學習那些鑽空子的菜販子拎著兩大籃子新鮮菜蔬搶到一個角落旮旯的位置,搬出小馬札一坐,開始賣菜。

  

  現在剛七點,來買菜的人不多,進進出出的多是需求量大的客人。

  熬到八點時,菜市場便更加熱鬧起來,今天星期六休息日,不少夫妻攜手出來過早順便買菜。

  蘇巖搶的位置不好,等了半天無人問津。與他同排擺攤的大媽大嬸大爺們個個都熟練,扯著嗓門盡情的吆喝搶客,很多客人就喜歡買小商販的菜,總覺得他們的比檯子上的新鮮。但這要是在郊區附近還像話,在城裡就是扯淡,小商販的菜一樣是批發來的,怎麼可能是別人以為的自家種的菜,上哪兒種?哪兒有地給你種?

  

  只有極少數是從鄉下遙遙趕車過來賣菜,但那樣的特別少,早就被固定客戶盯上,銷路的確好。蘇巖上一世在自家小區附近的菜場認識一個賣魚的販子,那販子便是C城農村的,在當地燕子湖養魚,燕子湖是C市有名的天然淡水湖,那兒出產的魚是C市名產,可惜那裡尚且未開發,交通不便。幾年後倒是會開發,建立度假村,成了有名的美魚區,多的是有錢人驅車去吃魚。

  

  蘇巖看著其他商販熱情的吆喝,老臉有點紅。幾次想張嘴學習學習,又尷尬的發不出聲音。蘇巖懊惱,做小販真是技術活,難怪說不是誰都可以做生意。

  「桀桀桀桀,巖巖你怎麼不喊?你不喊誰會注意角落的你,誰買你的菜?」

  蘇巖張嘴:「賣……」

  「桀桀,賣什麼啊?」

  蘇巖提高聲音:「賣菜……」

  「桀桀桀桀,笑死我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羞澀的小姑娘。」

  蘇巖冷哼一聲,忽然氣息通暢,張嘴便大聲喊了出來:「新鮮的茄子辣椒黃瓜番茄,走過路過看一看,剛從菜地摘來的新鮮菜,不好吃不要錢!買一斤送半斤!」

  蘇巖年輕,嗓音洪亮,一喊出來就特別醒目,頓時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看過來的心頭一跳,哎喲,這麼帥的小菜販?再看他面前的菜攤子,那些菜還泛著露水,個個飽滿光滑,顏色鮮亮,的確挺吸引人。

  

  慢慢的便有三三兩兩的人過來詢問價錢,觀看菜蔬的成色賣相。

  蘇巖的菜除了顏色漂亮還有一個特色,就是基本個頭偏大,特別豐滿。這些菜都含有少量靈氣,可惜普通人看不見,蘇巖取下眼鏡倒是能看見蔬菜上泛著的淡淡光暈。

  

  蘇巖第一天沒想賺錢,開個張便是好兆頭,只要有人買,他不愁沒有回頭客,買回去嘗一嘗,保準好吃!

  連買帶送,兩籃子蔬菜賣了整整一上午都沒賣完,蘇巖那個腰酸背痛,剩下的一點菜直接拎著回家去。

  

  在小區門口的街上蘇巖碰到了掃大街的徐阿姨,佝僂身體像個老人家的可憐女人,丈夫早年棄他而去,女兒外出打工五年至今沒有音訊,她命不好,人卻很好,是個老實女人。蘇巖頓了頓,將多餘的菜遞給她:「徐阿姨,這些菜給你拿回去吃。」

  徐阿姨大驚:「小巖你哪用給我買菜,你自己也要開火吃飯了,傻孩子。你爸媽他們……你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千萬記得學會自己做飯,別跑外面吃,也別天天吃零食方便麵那些東西,你們這年紀的孩子在長身體,還是多吃飯最好。」

  「阿姨你誤會了,這是同學送的菜,我家裡還有好多,根本吃不完。不然只有丟掉了。」說著作勢要丟進垃圾桶,徐阿姨一見心疼大喊:「別啊!」

  蘇巖呵呵一笑,成功將菜交給了徐阿姨,在徐阿姨叨叨道謝聲裡回了家。

  

  第二天蘇巖六點就趕去了那家菜場,而且今天帶的菜裝了兩大麻袋,蘇巖如願搶到一個比昨天稍好的位置。坐著小馬札掏出路上買的豆漿油條津津有味的享用,隔壁的老婆婆微笑道:「小伙子年紀輕輕怎麼來賣菜?幫你媽看攤子?」

  蘇巖咕嚕一聲喝乾豆漿,呼口氣道:「哪兒啊,是我自己想做點小生意賺點生活費。我爸媽離婚各奔前程去了。」

  「啥?爹媽都沒要你?」老太太一聽臉色就變了,氣的眉頭直跳。

  「就是這回事,老爸想做大生意需要靠山,老媽年輕漂亮追逐第二春,我這麼大個孩子可不好帶著再婚。」

  「這年頭一些人越來越不像話,要是我家兒子媳婦丟下孫子不管,我非抽死他們!」老太太憤憤不平,再看蘇巖就帶著憐愛和同情,瞧這孩子和自己孫子年紀差不多大,長的真俊,又懂事又不怕吃苦。別小看賣菜,現在一些年輕人做不來,他孫子就不樂意看攤子,總說賣菜丟人,在學校裡容易被人笑話。

  

  蘇巖就這麼和老太太嘮嘮叨叨半天,字裡行間倒是發現一個小事,原來這老太太的貨源根本不要半毛本錢。既不是自己種的,也不是農貿市場批的,而是每天半夜起來趕去農貿市場,然後在各個大車上貨下貨買進買出的當口,偷偷摸摸的『撿菜』,連撿帶偷。農貿市場的蔬菜量大,早晨最忙的時候的確容易鑽空子,附近不少貧苦的人家為了節省買菜的開支,於是辛辛苦苦趕去農貿市場撿一些剩菜。這位老太太年紀大,卻很精明,摸出了一個好位置,每天去菜場撿便宜,撿的菜好好整理一番然後撒上水,擺出來一賣,能有什麼區別?雖然數量少一點,但不要錢,只要賣出去就是純利潤,天天積攢下去,也是一小筆收入。老太太除了賣菜,平時還到處拾荒,賣些瓶瓶罐罐和舊貨。

  「我一把年紀不認識字,又沒啥體力,自己不找點辦法掙幾個錢,誰給我好臉色。兒子媳婦也不容易,活著就是個難啊。」老太太抱著手臂搖頭感歎。

  蘇巖呵道:「過兩年就好了。」過兩年這一帶大開發,只要有房子有戶口,拆遷出去都發達了。

  兩人聊著聊著時間過去了,蘇巖迎來了今天第一位顧客,是個陌生客人。蘇巖最近記憶力大增,看過一面的人不會忘記,所以昨天在他那裡買過菜的人全都記得。他想看看今天的回頭率有多高。

  客人蹲下身在蔬菜上掐了幾把,小聲讚了一句:「這麼大個頭還以為菜長老了,想不到挺嫩。」說著滿意的往塑料袋裡裝了五個番茄,一大把辣椒,兩根黃瓜三根茄子。

  蘇巖麻利的過稱收錢,送走第一位客人。今天他的菜價錢和大家差不多,而且取消了連買帶送。

  生意開始後,老太太就沒怎麼和蘇巖說話了。隨著太陽越來越大,人流激增,蘇巖左右兩邊的菜販子生意都很好,兩家都有不少回頭客。蘇巖也不急,靜靜的望著人流穿梭,偶爾吆喝幾聲。他如今眼力勁厲害,發現不管是老太太還是其他販子,包括菜檯子上的正規販子,都有一個共同的毛病,就是缺斤少兩,基本上每家的秤多多少少都有問題。

  

  蘇巖摸摸鼻子,遠遠看見昨天熟客,他靜靜的看著對方,那人在人群裡四處張望,著重看了看蘇巖昨天擺攤的角落,見那裡沒有蘇巖似乎很失望,正要去別處找,蘇巖揚聲吆喝:「賣菜咧!賣菜咧!新鮮的蔬菜,瞧一瞧看一看。」

  那客人一聽,忙小跑過來,笑嘻嘻蹲在蘇巖面前:「小帥哥我信你絕對是自家種的菜,味道真好,昨天我買的黃瓜和茄子連我兒子都多吃了一大碗米飯,我兒子特別挑食,老不愛吃蔬菜,這還是頭回。我老公要我今天多買一點回家,呵呵。」

  蘇巖點頭,邊幫著女人裝菜邊謙虛說:「菜只是素材,炒出來好不好吃還是看個人廚藝,大姐的廚藝肯定頂好。」

  女人聞言笑得越發燦爛,茄子裝了滿滿一袋子,今天還多買了番茄和四季豆,開心道:「今天中午我家有客人來,正好在你這裡多買一些。小帥哥明天在哪個位置賣?」

  蘇巖莞爾道:「我明天要上學不能出攤,只有雙休有空。」而且開學滿一個月,過了十一後,雙修會取消,變成一個月只休息兩天,苦死個人的高中生活。

  女人聞言驚訝:「你還在上學?真辛苦。你的菜這麼好吃,不賣可惜,你家裡沒人幫你出攤嗎?」

  蘇巖搖頭,笑說:「其實我這菜都是農村親戚種的,我做先鋒出來試試行情。我回去跟他商量商量,過陣子也許換人來出攤,大姐你可要照顧我家的生意。」

  「哎呀那太好了,一定一定,你家的菜好認,個頭都比別人大一點,色澤也漂亮。」

  女人閒說了幾句就走了,接著來往的回頭客逐漸增多,蘇巖心裡高興,基本上昨日的客人都認定了他,直說以後照顧他生意。慢慢的陌生客人也多了起來,上午還沒過完,今天的兩大袋菜消耗一空,蘇巖滿意收攤,騎著單車回家。

  

  在街道口再次碰到徐阿姨掃大街,蘇巖打個招呼。徐阿姨殷切道:「小巖昨天送我的菜長的真好,生吃都帶勁。你昨天送我那麼多,我一個人能吃好幾天,真是謝謝你了。」

  徐阿姨這人極其節儉,昨天那點剩菜她估計能吃一個星期。這年頭老實人都過得不如意,老實人也越來越少,徐阿姨過得很貧寒,但她卻特別熱心,誰家出點事都樂意幫忙,用幾年後的流行話來形容,就是一聖母。

  

  聖母有什麼不好,能遇到現實中的聖父聖母是福氣。

  星期一蘇巖要上課,賣菜絕對不行。

  「不如以後請徐阿姨幫我出攤,我給她工錢。但是我要怎麼解釋進貨,我說你這個空間好多不便,掩掩藏藏跟做賊似地,我賣點菜容易嗎,六十萬難賺啊。」

  「你可以讓那個女人進空間來摘菜。」

  「你忽悠誰了,進去還不被你框住了,我不販賣人口。」

  「桀桀,被你發現了。那你自己想法子,你一賣菜的別跟我說話。」

  「……我這麼辛苦是為了誰。」蘇巖不齒道。

  

  早自習一結束,班上不少同學湧出去買早餐,蘇巖在課桌裡一摸,摸出個番茄慢慢的啃。萬芳又硬著頭皮湊過來說話:「總看你吃番茄,蘇巖很喜歡吃番茄嗎」

  蘇巖看她一眼,沒搭腔。

  萬芳忍著心裡的鬱悶,趴在蘇巖的桌沿說:「蘇巖除了喜歡吃番茄,還喜歡吃其他的什麼?我知道有一家的早點很好吃,特別是他們家的湯包好吃的能吞掉舌頭,不過離學校有點遠,但是離我家很近,我以後給你帶早餐好不好?」

  一個女孩子主動說幫男生帶早餐,意思很明白了,也難得她一個美女說出這些話,大多數美女都挺高傲的,要不就是矜持害羞,就算喜歡一個男孩子也不一定主動告白,好像自己告白就丟了面子一樣。當然也沒有幾個男生像蘇巖這麼不識趣,對著美女的告白無動於衷。

  

  蘇巖頗無奈,她對萬芳沒什麼印象,也不瞭解這個人。但現在他不討厭萬芳,甚至比好些女生看著順眼,欣賞她的果斷和膽氣。萬芳說的湯包他很想吃的說,但不能讓萬芳帶,真要萬芳帶了,他們兩人的關係就變了,讓人誤會。

  「你說個地址,我以後自己去買。」蘇巖這麼說著拿出筆準備記下地址。

  萬芳一愣,來不及感受被拒絕的失望,已經沉浸在蘇巖終於跟她說話的喜悅裡,忙嘰嘰喳喳的說出了地址,又用了一連串各種美好的詞彙去讚揚那家的湯包多麼多麼好吃,這免費廣告做的,真到位。

  蘇巖忍不住笑了出來,萬芳臉色通紅,跟著傻笑幾聲,呵呵道:「我是說真的,沒吹牛。」

  蘇巖莞爾,從課桌裡掏出一個番茄遞給萬芳:「謝謝你的廣告,我明天就去光顧。」

  「啊,這,這,給我的?」萬芳受寵若驚的拿著番茄。

  「嗯,可以美容。」蘇巖笑說。

  「謝謝!」萬芳大喜,忽然之間和蘇巖拉近了距離,雖然那種距離和曖昧和愛情似乎沒有關係,但她從心裡感到喜悅。第一次動心的男孩子,就算做朋友也覺得快樂。而且只要蘇巖還沒有心上人,她還是有機會的,果然主動一點沒錯,該出手時就出手,別人要笑就去笑,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

  

  上課鈴聲響起時,蘇巖拿了一個蘋果給同桌陳燕。

  他們兩同桌一周了,一句話沒說。

  陳燕手忙腳亂的接了蘋果,已經習慣了蘇巖這種贈送,她默默的接了,放進課桌裡。

  蘇巖看了看她營養不良的臉色,叮囑道:「這是給你吃的,你可別拿回去給你家人吃,懂不?」

  陳燕慌忙點頭,更加緊張起來。因為之前蘇巖每天給她的水果,最後她都帶回去給家人吃了。

  「下課了你吃給我看。」蘇巖一錘定音。

  「……」陳燕默默不語。

  

  蘇巖其實不是有耐心的人,對著陳燕有時候真急。咋這麼不好溝通的人,真讓人氣餒。要不是上輩子那件事讓他覺得欠了陳燕一個人情,現在真沒耐心搭理她。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更~~

 

 

 

 

4

 

404 重逢 ...

 

 

  04 重逢

  

  陳燕是真的捨不得吃蘇巖給的水果,那些水果雖然每天只有一個,但是不管是蘋果還是梨子,個個長得又大又飽滿,色澤漂亮水分充足,每回蘇巖在旁邊啃水果,她光聽水水的聲音就忍不住吞口水,心想這麼漂亮的水果估計挺貴。她看蘇巖穿的挺不錯,還有手機,連單車都特別帥氣,琢磨著蘇巖家裡一定很有錢。不像她家,老老小小一大窩擠在五十平的暗黑房子裡,老的要治病,小的要吃要喝要讀書,爸爸沒文化只能做廉價的苦力,媽媽給人做保姆,天天受僱主太太的罵,心裡有氣的媽媽回到家裡就罵她出氣,她知道媽媽是壓力大,心裡難受,罵就罵吧,無所謂。這樣的家裡恨不得一分錢省成五分用,吃水果都嫌浪費,偶爾買了便宜的水果也是給弟弟妹妹和爺爺奶奶們吃。媽媽每回說:你是老大,讓著點。

  

  蘇巖送的水果看著誘惑,但她總想著家裡的弟弟妹妹,捨不得吃進自己嘴裡。最近因為每天帶一個水果回家,弟弟妹妹都特別開心,巴巴等在門口盼她回家。

  

  蘇巖沒想到,自己幾乎用威脅的語氣要陳燕當著面吃掉,陳燕居然不鳥他。

  蘇巖不知不倦嘮叨了一上午,陳燕保持良好作風,沉默到底。

  蘇巖無話可說,心裡那個悶。

  中午鈴聲響起,陳燕收拾簡單的兩本書裝進塑料袋,將蘋果一起裝了進去,還有個半空的塑料水杯,陳燕每天從家裡帶水來喝,中午回家吃飯會換水。

  陳燕騎著破自行車回家,蘇巖跟在後面。

  陳燕的家離學校也不遠,但住宿條件特差,整棟樓破的像危樓。她家住在一樓,一回去就被弟弟妹妹圍住了,陳燕熟練的交出蘋果,弟弟妹妹分了這個蘋果,沒有陳燕的份。

  

  蘇巖歪頭在不遠處看了一會,隨即返回學校。

  「桀桀,這房子比你家還破,你們這裡的建築真沒美感。」

  蘇巖撇嘴:「我家奔小康,當然不錯。就我現在三十五萬存款也屬於『有錢人』,呵呵,不是誰家都有這個存款數的。」

  「那你去給我買玉。」

  「賣菜咧!賣菜咧!新鮮的蔬菜,瞧一瞧看一看。」蘇巖風一樣騎車大聲吆喝,路人皆笑。

  「……記得賣菜賺錢了給我買玉。」那聲音幽怨的歎氣。

  

  蘇巖知道拗不過固執的陳燕,他就改變了策略,瞄準了陳燕的水杯。

  下午陳燕帶水來上學,蘇巖逮住她上廁所的空隙,偷偷將空間的靈水灌了一點點進去,大約兩勺子的份量。

  陳燕毫無察覺,一下午將水杯喝空了,蘇巖得意偷笑。

  『這女孩的身體是你們班上最差的一個。』

  當初就是因為空間主人這樣一句話,蘇巖才決定了要幫助陳燕的方法,空間裡的瓜果蔬菜,吃了對身體有大益,陳燕既然不肯吃,只有喝水方便,反而更直接,效果會更快。

  

  蘇巖心情大好,放學後吹著口哨回家,吃了晚飯去徐阿姨家拜訪。

  徐阿姨正好在吃飯,一碗白飯,一碗涼拌黃瓜,無比簡樸的晚飯。

  「小巖你怎麼過來了?吃飯了沒啊你這孩子,我去開電扇。」徐阿姨熱情招呼,忙著給他倒了杯涼開水,本想找點吃的招呼蘇巖,結果家裡什麼也沒有,連西瓜都沒買。

  「徐阿姨別忙,我找你有事商量。」

  「哦哦哦,你儘管說,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找我,阿姨一定盡力。」

  「我想買一個菜檯子賣菜,貨源我已經有了,但是要上學沒空看攤,所以想請阿姨幫我賣,月薪一千八,逢年過節有福利年底有獎金,你覺得怎麼樣?」

  「啥?」徐阿姨還以為聽錯了,一時愣住了。

  蘇巖耐心的又說了一遍,並且細緻解說道:「進貨由我來,阿姨只要幫我看攤就可以。阿姨放心,我的菜絕對好吃,生意不會差。當然您自己生活上需要吃的菜也可以隨便拿。」

  「小,小巖啊!你你說真話?你要做生意?你才多大啊?」徐阿姨終於清醒,瞪大眼睛不大相信的望著蘇巖。

  蘇巖認真說:「阿姨,像我這麼大在外面打工的可不少。」

  「……」徐阿姨一怔,可不就是,她自己的女兒……小學畢業就出去做保姆,幫人帶孩子,四百塊錢一個月。做了兩年保姆,那孩子就辭職不幹了,後來到處打工,再後來就淡散了,一年給她兩三個電話報平安,卻從來不說自己在哪裡,也不願意回來看她,更沒有給過他一分錢。如今女兒已經十六,是大姑娘了,街坊鄰居背後嚼舌頭說的難聽,說她女兒在外面賣,她找不到女兒,連反駁的力氣都不足。

  

  徐阿姨鎮定下來,歎氣說:「小巖,你要真干,阿姨願意,不過工資太高了,你自己都沒賺幾個,這工資不划算,你給我八百就行了,我掃大街還沒這麼多。」

  蘇巖搖頭:「阿姨答應就可以了。我一個小孩想請人不容易,怕別人騙我欺我,阿姨你是少見的誠實人,就沖這一點,這個薪水也夠你賺。我過兩天買好菜檯子再來找你。」

  「好……我等著你。」

  送走了蘇巖,徐阿姨還覺得在做夢。

  

  直到一周後,蘇巖再次到訪。

  蘇巖請假跑了好幾天終於搞定了攤位,現在不是年頭也不是年尾,買攤位有點困難,多方打聽才買到一個菜販要出讓。

  「阿姨我已經買好了位置,明天早晨我就帶您過去。」

  「你真買了?」

  「當然。」

  「……你這孩子,說幹就幹,以後會有出息的。」

  

  翌日大早,蘇巖提著兩大麻袋蔬菜和徐阿姨趕去菜場,有了菜檯子方便很多,又不怕位置被搶,只要一年交幾千塊錢就行了。

  兩人合力將蔬菜分類擺好,徐阿姨這才如夢初醒:「還真是……你定個價,阿姨給你看著,你快去上學。」

  蘇巖忙拿出定好的價位,價位比別人家稍稍高一點,但他不玩秤,絕對足斤足兩。

  兩人商討一番,時間慢慢推移,蘇巖放心丟下攤子,轉而去學校上課。

  

  有了徐阿姨幫著賣菜,蘇巖便安心的上學。他只要每天早晨將菜送到徐阿姨家,然後徐阿姨踩三輪車去菜場。徐阿姨一個人看攤子也不容易,早餐在家裡吃,順便做好午飯裝進保溫瓶帶去菜場,這樣中午就不用耽誤了。他們的菜量每天都是兩麻袋,徐阿姨最開始看攤,賣完需要將近一天。但隨著時間推移,他們的回頭客增多,菜賣的越來越快,到了一星期後,兩袋子菜在上午十點就可以賣完了。

  

  雙休日,蘇巖去菜市場幫忙,徐阿姨興奮不已的說:「你進的菜真的很好賣,客人都說好吃,都願意回頭來照顧生意。現在菜賣的越來越快,小巖啊,你能不能想辦法多進貨?最起碼每天到晚上收工,早晨買菜的多,晚上也不少啊,錯過那個時機浪費。」

  蘇巖咬著雞蛋餅含糊點頭道:「行啊,我待會就去談。」

  徐阿姨湊近蘇巖耳朵悄聲道:「隔壁左右好多向我打聽進貨點,問我是不是在農村拖來的菜,我沒說。」

  「呵呵,阿姨就說不知道。」

  

  生意慢慢變好是一定的,蘇巖絲毫沒有懷疑過,好東西不怕賣不出去。賣菜進賬不能暴富,但這樣日日積累,年收入會很可觀,到時候就可以買玉了。

  

  星期天早晨,蘇巖踩三輪車拖了四大袋子新鮮蔬菜去菜場,徐阿姨眉開眼笑,心裡安心很多,蘇巖生意這麼好,她一個月一千八的工資,拿的就舒坦點,之前生怕生意不好讓蘇巖吃虧。

  星期天蘇巖陪著一起賣菜,有個大帥哥當招牌,吸引了不少陌生女顧客。

  「阿姨你喝口水歇一歇,大中午人少,我來就好。」兩人熬到中午,蘇巖將一瓶礦泉水遞給徐阿姨,徐阿姨咕嚕嚕喝了小半瓶,吐氣道:「九月啊,還是熱的難受。等十月就要降溫了。」

  十月,蘇巖怔了怔,腦中回憶起陌生又熟悉的一張臉。

  

  「小巖,趁現在空閒趕緊吃飯。」徐阿姨打開兩個保溫瓶,將其中一個遞給蘇巖。

  兩份午飯都是徐阿姨早晨做的,蘇巖本來想拒絕,但是無意間吃了徐阿姨做的菜,嘴饞的稀里嘩啦,什麼叫美味!這才叫美味。他自己以前做的那些菜,只能叫熟菜,吃了死不了而已。

  蘇巖擠出笑容,忙取出飯菜大口大口吃,品質最好的蔬菜,配上相當不錯的廚藝,入嘴來簡直是極品。蘇巖吃飯速度快,三兩下扒空了,意猶未盡道:「阿姨,晚上我要吃紅燒排骨和蒜泥香菇,還有魚香茄子,然後番茄雞蛋湯,排骨待會我去買。」

  「好,晚上給你做。」兩人因為出攤的原因,晚飯基本是七點後才吃。蘇巖決定以後每天早晨帶飯去學校當午餐,晚上就去徐阿姨家裡吃。

  

  菜檯子慢慢走上正軌,需求量日漸增加。這樣下去,他很快就可以買到讓那人滿意的玉。

  

  日子就這樣到了十月,國慶七天長假,高一最後的悠閒日子。

  蘇巖在十一前夕將貨物送到徐阿姨的屋子裡堆放,滿屋子蔬菜,這七天足夠徐阿姨出攤了。

  

  當夜蘇巖就乘坐火車去了福建福州,他的第一站目的地是盛傳世界第一名茶大紅袍的武夷山。

  僅餘六株的大紅袍享譽國內外,存活了三百多年。而且武夷山內還有許多年份長久的植物,大紅袍是他的目標之最,只要偷偷弄到一根斷枝就夠了,斷枝靠靈泉栽培,不怕養不好。到了武夷山景區當天,蘇巖便在遊玩期間偷偷進了空間,直到三更半夜人去樓空,他才走出來,悄悄摸索到懸崖上的茶樹邊,取了小段枝椏便收手。

  「這幾棵茶樹的確很靈,不過年紀也大了。」

  蘇巖聞言一頓,隨手便給幾株茶樹灑了許多靈泉水。這才找個位置進入空間休息,第二天遊人來訪,他輕鬆混出來,離開了武夷山景區。

  

  武夷山是福建和江西交界處,山脈面積大,邊緣一帶樹木繁多,其中不乏古木,還有許多野物。

  蘇巖順著這條線路去了江西群山,收穫了不少靈木,其中有不少野果樹,蘇巖欣喜非常。最有趣的是蘇巖準備離開江西時,在一個農戶家裡看見了兩隻野生麂子,人家剛抓回來準備宰殺賣掉,野生麂子肉能賣幾十塊錢一斤,味道極好。上一世蘇巖便有幸吃過兩次,這下見了忙出手買下活麂子,高高興興的直奔江西內有名的千年古樹而去。

  國內千年以上的古樹有不少,被保護起來的稀罕物種蘇巖可不敢偷,只會取半截斷枝放入空間培養。千年古樹的育苗讓空間靈氣大增,用那人的話說,人家母親都成精了,孩子不會差到哪裡去。

  

  斷枝在空間裡吸收好長得快,一日不見刮目相看,也不知道那人怎麼弄的,獨木後來都被培育成了森林。空間靈氣愈發充足,紅霧逐漸淡化。

  「這樣培育千年以上的靈木,比六十萬的玉珮如何?」

  那人怪笑道:「桀桀,兩者不同。玉,說是活物也非活物。這些花草樹木,苗子好的可以成精,但你看那些蔬菜,能成精的真是……幾乎沒有。偶爾出來一個奇葩,千年少見!古木則好一些,最起碼活的久,在我這裡活的更久。但如果一個不好,終有一天也會死去。唯有靈石不同,可以與天地永存。」

  蘇巖似懂非懂:「這麼說除了玉,其他靈石也可以?」

  「嗯,但有靈性的石頭極少,玉算是自然天成的一種,最合適不過了。」

  「哦,下次咱們去雲南好了,那裡產玉。」

  

  江西之後的下一站是桂林,那裡風景美好,還有一株上千年的大榕樹,邊賞玩邊幹活,這個假期過得相當不錯。

  這七天裡風餐露宿,蘇巖一點沒有曬黑,皮膚依舊是原色,身體也沒有疲憊的感覺,心中特別充實滿足。一個人能這樣有空就到處玩玩走走,是很幸福的事。上一世倒不是沒錢旅遊,可時間永遠不夠,玩起來沒這麼舒坦。如今撇開更多牽掛,心中反而安寧。

  

  十月七日下午五點多,蘇巖背著碩大的旅行包,拖著行李箱回到家中,清理好特意買給徐阿姨的特產禮物和一份國慶紅包去拜訪,徐阿姨熱情的邀他進屋,開心道:「我就算到你今天會回來,去買了幾樣葷菜,剛好快弄好了,馬上開飯。」

  「謝謝阿姨,這是給你的禮物和紅包,國慶假期辛苦你了!」

  「跟我客氣什麼,禮物我收下,紅包就省了吧。」徐阿姨推拒,蘇巖堅持,紅包裡是兩千塊,算是這一個月來的辛苦費,徐阿姨每天看攤子,沒有休假日不說,從來不抱怨。而且她老實人,賣菜一毛錢都不坑,這年頭上哪兒去找這樣的人。

  徐阿姨拗不過,紅包還是收了。加上紅包,她幹活這一個月收入有三千八,前所未有的高收入。在這小區裡,真沒幾個人有這樣的月收益。

  

  這天夜裡蘇巖有點失眠,翌日五點起來送菜,接著無精打采的騎車去包子店過早,卡在早自習前一分鐘到達教室。渾渾噩噩度過早自習和早間操,第一節英語課上了一半,班主任前來打斷。

  馬恩微笑道:「同學們靜一靜,今天我們班將加入一個新同學,他是從A市來的轉學生,梁奎。」

  

  高大的身影走進教室,一米八五的個子,酷似某當紅明星的俊臉,一身乾淨顯眼的名牌運動服,隨意敞開的外套,胸前掛著名牌MP3,嘴角微微揚起,吊兒郎當的站著,只消一眼,就看出這男生有幾分壞。偏偏那壞壞的笑容,讓一眾女生心跳加快,像小鹿在撞。一向高傲冷漠的陳綰綰怔了怔,望著轉學生移不開眼。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2更·~我碼的很哈皮 -- 難道我在獨角戲咩 -- 都看不到人……

 

 

 

 

5

 

505 轉學生 ...

 

 

  05 轉學生

  

  「哇塞,他長得好像林長空,簡直是王子!」

  「這才是校草!」

  林長空,時下正紅的偶像明星,演偶像劇一炮而紅,演繹的角色如王子般的貴公子,沒有哪個高中生不認識林長空,十個有八個女生都是林長空的粉絲。

  梁奎,一個與明星林長空神似的高中生,當年也是這樣,轉來第一天就成了最大新聞,吸引了無數男女的熱切目光。

  當年饒是同樣被稱為幾大校草之一的蘇巖,在梁奎的對比下亦變得黯淡無光。不是蘇巖不夠帥,怪蘇巖不是明星臉。

  

  崇拜偶像的女生們,盲目的追逐梁奎,熱情程度幾度令馬老師氣成地中海。

  

  梁奎掛著痞痞的笑,揚聲道:「我叫梁奎,事先申明,我和林長空沒有任何關係,他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他。誰要把我喊成林長空,我不客氣。」他笑著說完,漂亮的雙眸掃視整個教室,當看到幾個美女時,眼神明顯閃爍出興奮的光,灼熱的視線最後盯住了班花陳綰綰,陳綰綰難為情的垂下頭,耳根都紅了,手心緊張的出汗。

  

  「把你的桌椅搬進來,先坐在最後面,改天再調位置。」班主任溫和道。

  梁奎客氣說:「不用特意為我調位置,我個子高,坐最後面正好。」

  馬老師滿意點頭,梁奎的座位落在蘇巖的隔壁,與蘇巖之間僅隔著一人的空走道。

  空蕩多日的隔壁多了個人,蘇巖似乎毫無所動,拿著筆刷刷寫著什麼,全是別人看不懂的編程。誰也不知道他腦中想起了什麼,那時候的一切和現在一樣,連梁奎的自我介紹都沒變,只有他的同桌從一個男生變成了陳燕。

  

  馬老師一走,這節課差不多結束了。鈴聲響起,蘇巖沒動。

  班上很轟動,一堆人好奇的望著梁奎,梁奎很愛笑,人聰明,卻愛玩愛鬧事,在學校裡是壞學生,饒是如此,喜歡他的人卻多不勝數。

  梁奎人緣極好,眨眼功夫裡就和很多同學打成一片。這種本事,不是誰都能做到。比如蘇巖,開學一個月,開口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前一世,他一直沉浸在父母離去的悲傷和憤怒裡,鬱鬱寡歡沉默寡言,誰都不想搭理,因為這樣的他,被女生稱為『酷哥』。

  如今,他有意而為。

  

  第二節課是數學,老師拿著一沓試卷,含笑道:「九月三十號的月底考試成績出來了,總體成績不錯。我現在念名字的上來拿,蘇巖,滿分,全班第一名。」

  老師滿意的望著蘇巖站起,蘇巖面無表情走到講台領取試卷,底下不少驚呼聲,數學滿分不難,但也不容易。而且因為是開學第一月的測驗,其中題目有六成是這一個月的高中數學內容,還有四成是初中的基礎。

  「第二名陳綰綰,119分。」

  這次數學試卷是高一年級所有數學老師一起出題,滿分120分。

  陳綰綰咬牙,離滿分就差一分而已,心裡極惱,悶悶不樂的抓過卷子便回了位置。做題的時候她覺得一點難度也沒有,怎麼會被扣了一分?陳綰綰盯著試卷恨不得瞪出一個窟窿。

  「第二名林強,119分。」

  班長林強鬆口氣走上台,作為班長,119也夠看了,至於那個滿分的蘇巖,切,人家是數學課代表,應該的。

  數學老師笑容一直沒減,心情顯然很好。

  繼林強之後,又有三個119分出來,118分的有八個,總體成績很不錯。

  發完所有試卷,老師笑道:「這次考試不錯,在全一年級我們班是第一,另外一班,三班,五班,各有一個滿分。陳綰綰,林強,你們兩個太馬虎了,那麼簡單的判斷題居然錯了,白白丟了一分。我來講講這道判斷題,這是錯誤最多的一道題!」

  數學老師嚴肅的拿起粉筆開始講題,底下同學同時靜聲。

  

  一節課很快過去,老師一走,蘇巖腦袋一聳,趴在桌面上睡覺。後腦勺對著梁奎的位置,梁奎被一群同學圍住,聚在一起嘰嘰喳喳說笑,蘇巖根本睡不著。時不時有人不小心撞到他的桌子,弄掉他的書,光是對不起就聽個沒完沒了,蘇巖寒著一張臉,一聲不吭。漸漸的擠在梁奎身邊的同學不敢太靠近蘇巖的地方,蘇巖那裡就空了出來。

  

  被圍住的梁奎望著唯一的缺口,缺口處就是蘇巖的後腦勺,髮質極好的短髮柔順趴著,梁奎心裡納悶,這同學挨得這麼近,怎麼不跟他說話?

  

  梁奎微微傾身,一手搭在蘇巖的桌沿上,笑道:「第一名,認識一下,我們可是同桌啊,呵呵。」

  蘇巖抬頭冷冷看他一眼,若有似無的譏諷一笑,站起身,插著褲兜慢悠悠走出了教室,鳥都不鳥滿臉笑容的梁奎。

  

  「……」梁奎尷尬的收回手,心中不屑,你算老幾,跟你說話還不鳥人,什麼玩意。

  有女生看出氣氛尷尬,忙解釋說:「梁奎別介意,蘇巖一直這樣,不愛理人,就算是美女也不搭理,冷冰冰的,不過很酷,呵呵。」

  梁奎哼一聲,又有女生悄聲說:「蘇巖對陳燕很特別,主動提出和陳燕同桌,不知道心裡想什麼。」

  梁奎茫然道:「誰是陳燕?」心道這種裝模作樣的褲哥特別關照的女生,肯定是大美女一個。

  大傢伙齊齊一指垂頭做題的陳燕,梁奎試探叫道:「陳燕?」

  陳燕扭過頭,看著梁奎。

  梁奎大驚失色,誇張叫道:「不會吧!這麼醜!超級大恐龍!」

  旁邊眾人哄堂大笑,紛紛附和:「沒錯,就是她,丑就算了,你不知道,大熱天她居然一件衣服連穿三天不換,一雙鞋子穿幾個月不洗,身上都是怪味,蘇巖表面上冷冰冰的,我覺得他心地好,同情陳燕而已。」

  「她還有點神經兮兮,有人聽見她自言自語,怪嚇人的。」

  「而且特別笨,榆木腦袋,老師點她回答問題,大多數時候都不會答。」

  梁奎好奇的聽著大伙議論恐龍妹陳燕,不由好奇打量陳燕,見她的衣服不知道哪個年代的鄉土貨,老天,腳上居然是土不拉幾的解放鞋!這種鞋子居然還能買到,她真牛!還有青色的長褲,在電視裡扮演下鄉知青的女演員身上看見過。梁奎越看越震驚,憋著笑顫動不已。打量半天,梁奎忽然一愣,盯著陳燕的側臉和脖子道:「她皮膚真好。」

  圍觀的女生們不信,紛紛將視線轉移,盯住陳燕的皮膚,白皙光滑,看著的確挺好。

  有女生不屑道:「那是病態蒼白吧,看她每天吃不好,肯定營養不良。」

  

  三組第二排的陳綰綰回頭看著教室最後面那群人,聽著女生們熱鬧的嬉笑聲,陳綰綰咬牙切齒,臉色鐵青。一群沒腦袋的花癡,看見帥哥就起哄,巴巴圍上去,死不要臉噁心巴拉,送上門的貨色誰要,梁奎會看上那些膚淺的女生才怪。

  

  陳綰綰憤憤翻個白眼,心裡卻悶的不行。

  同桌余聰興高采烈的從外面跑回來,咋咋呼呼道:「梁奎校草當之無愧!好多學姐都在打聽他,真是受歡迎啊,我們班好幸福,兩個校草帥哥養眼。」

  陳綰綰聞言更生氣,悶聲不搭腔。從書包裡拿出小鏡子仔仔細細打量自己,亂掉的一絲劉海撫順,衣服整整,左看右看完美無缺,這才放心的擱下鏡子。

  

  「梁奎,你有女朋友嗎?」教室後面,有個女生大聲問。

  陳綰綰渾身一僵,只聽梁奎笑著回答:「沒有,我以前的學校女生都丑,沒你一半漂亮。」

  那女生聞言幾乎臉紅的暈倒,腦子充血道:「梁奎,我……」

  「你們把教室當成什麼?鬧哄哄的像什麼樣子,有很多同學在刻苦學習,你們不要打擾其他人。」陳綰綰冷冰冰的聲音在教室大聲響起,她是副班長,有這個權利管束紀律。

  雖然有人小聲嘀咕現在是下課時間,但大伙還是鬱悶的各回各位。

  陳綰綰盯著這群人離開梁奎鬆口氣,最後淡淡的瞥了眼梁奎,回頭繼續看自己的書。

  那淡淡的一眼風情,能迷住一排血氣方剛的男生。梁奎心跳加速,興奮不已,忙拉扯前桌的男生追問:「那個美女叫陳綰綰對吧?有沒有男朋友?」

  男生心領神會的笑道:「呵呵,她是副班長,今年的小校花,很漂亮吧好像還沒有男朋友,不少高年級的男生追她,不過她沒搭理。」

  梁奎聞言更是大樂,盯著陳綰綰的倩影不放,從背後看也美,柔順的長髮,窈窕的身形,遠遠的似乎能聞到芳香,再加上那樣的性格,正對他的口味。

  

  上課後,梁奎一邊聽課一邊琢磨陳綰綰的倩影,滿臉壞壞的笑容。

  坐在旁邊的蘇巖用眼角都能看見這人猥瑣的鬼樣子,心中冷哼,裝模作樣的聽聽課,偷偷摸摸的寫一堆編程語言。

  忽然,手機震動,老師雖然聽不到,但隔壁的梁奎卻聽到了,不由歪頭看向蘇巖。

  蘇巖將手機藏在高高的書籍後查閱短信,短信內容是最近聯絡幾次的一個愛寵網友,蘇巖向他打聽過藏獒幼崽的事情,這人對寵物又愛又懂,結識這方面的人也多,短信裡說找到了不錯的藏獒幼崽賣家,就是價錢不低,如果蘇巖真心想要,抽空親自去看看,蘇巖忙回信說會請假去看,那人隨即附上地址。

  

  蘇巖無心聽課,短信讓他喜上眉梢,迫不及待想去看看藏獒幼崽。藏獒,多年的一個夢,多少男人渴望一頭兇猛忠誠的藏獒,養寵物,就該選藏獒!可惜人們生活在繁華的大都市,養藏獒的條件被剝奪。一來大都市難有適合藏獒生活的環境,光是藏獒的窩就難弄,而且藏獒凶悍,對陌生人尤其戒備,圈在小區裡對鄰居們影響太大,不受歡迎。二來品質好的藏獒稀少,價格昂貴,就算現在寵物在國內不算特別風靡,藏獒的價錢也不會多便宜,普通人家根本負擔不起。國外品種繁多的各種溫順精緻的狗狗貓貓更容易走進尋常百姓家。

  

  「嗨,手機借我玩玩,上面有遊戲嗎?」梁奎小聲說道。

  蘇巖只當沒聽見的,眼睛都不眨巴一下,該幹嗎繼續幹嗎。

  梁奎心頭火氣,主動說話示好這人一再不領情,靠,真當自己是酷哥,褲哥還差不多。

  梁奎默默哼了一聲,大搖大擺掏出自己的手機耍弄俄羅斯方塊。

  他的手機也是名牌,而且是最貴的一款,比蘇巖的那款要好,因為附帶相機功能,能照相的手機現在可不多,學生裡更少。

  梁奎就是故意顯擺,想壓壓蘇巖的傲氣,心道你破手機好得意啊,我的比你的更牛。

  梁奎得意洋洋,恨不得鼻孔都嗷嗷噴氣,俄羅斯方塊耍的正歡樂,一道陰影覆蓋而來,老師粗糙的大手溫柔的握住他的手機,慢慢的抽離他的手心,梁奎喉嚨一梗,眼睜睜追著自己的手機游弋,可惜親愛的手機被惡勢力裝進了自己的衣袋,徹底沒入黑暗中。

  「王老師……我錯了。」梁奎哭喪著臉主動認錯。心裡暗罵倒霉透頂,可恨的蘇巖,要不是他小氣,他又怎麼會上課故意玩手機。

  王老師是化學老師,很溫和的大叔,愛笑,沒威性,因此很多同學不咋怕他。

  但現在手機被沒收了,梁奎只能服軟認錯。暗暗慶幸不是數學課那個老頭,那老頭才是最大惡勢力,上課沒收的東西想拿回來?那就聽他的,要你考一百分你就不能考九十九分,差一分都別想拿回東西。

  

  王老師依舊微笑,溫溫和和的聊天:「你這手機看著挺貴,多少錢?」

  梁奎道:「三千多,快四千了,新款翻蓋手機,音樂效果好,還有照相功能。」

  王老師一驚:「這麼貴啊,老師還用不起手機。」說著將手機還給了梁奎,這麼貴的手機他不敢沒收,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師占學生便宜。

  「謝謝老師。」

  「上課別再玩了,用心聽課。」

  「知道,不會有下次了。」

  王老師點頭,繼續講課。梁奎朝著一眾擔心他的女生們燦爛一笑,女生們紛紛掩嘴,還有做鬼臉的。梁奎著重盯著陳綰綰的反應,陳綰綰沒笑,但似乎也挺關切的看著他,梁奎心裡那個激動,有戲!

  

  「噗。」

  「……」梁奎臉色一僵,扭頭瞪著嗤笑的蘇巖,咬牙道:「你笑我?」

  蘇巖困惑道:「什麼?」

  「……」難道聽錯了?梁奎不信的盯著蘇巖。

  蘇巖搖頭,不以為意的翻出一個番茄,貓著腦袋偷偷的往嘴裡塞,並且發出微弱的噗噗聲,意思是我在吃番茄,真沒笑你。

  梁奎瞪大眼睛,話鋒一轉,殷切伸手:「還有沒有?給一個我吃!我早餐只吃了稀飯,現在好餓。」

  蘇巖不理睬,自顧自吃。

  「喂,別這麼小氣,給一個我,我下次還你十個。」梁奎不放棄。

  蘇巖紋絲不動,吧唧吧唧一個大番茄就快吃完了。

  梁奎火冒三丈,啪的起身道:「老師!蘇巖上課吃番茄!」

  

  啪嗒,王老師的粉筆斷成兩截,無可奈何的走下台:「你們有完沒完,蘇巖,你站起來。」

  蘇巖繃著冷臉站起身,但是沒吃完的番茄被他偷偷放進了空間,老師就算長十雙眼睛也找不到證據!哼,走著瞧,看你告狀,沒證據就是扯淡。

  蘇巖背脊挺的筆直,「我沒吃。」一副正氣凌然的模樣,老師不由一愣。

  梁奎忙說:「他吃了!不信搜他的課桌,他還沒吃完,肯定丟裡面在。」

  老師彎腰去檢查蘇巖的課桌,結果課桌裡的確沒有番茄。

  蘇巖得意,梁奎堅決不信,推開老師翻找蘇巖的課桌,到處翻遍了也找不到。最後梁奎指著蘇巖的嘴巴給老師看:「老師你看他的嘴巴還粘著番茄!嘴角紅紅的就是證據!你湊近聞聞他身上還有番茄味。」

  「……」蘇巖反射性舔舔嘴角,水潤光滑的嘴唇透著幾分誘惑,梁奎得意的望著老師。

  老師不悅哼道:「好了。你們兩個都給我站著聽課,別惹事了。」

  「為什麼連我……」梁奎欲反駁,但想著手機的事,就收了聲。

  蘇巖鄙夷輕哼,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這人老愛干幼稚的蠢事。

  

  梁奎鼻子都氣歪了,他怎麼在蘇巖這裡覺得自己特別氣餒,一點好處沒討到。越看蘇巖越不順眼。

  

 

 

6

 

606 告狀 ...

 

 

  06 告狀

  

  中午放學,同學們蜂擁而出,開足火力衝去填肚子。早自習上課太早,大家基本在7點前就吃了早飯,熬一上午到現在十二點,餓得前胸貼後背。

  蘇巖飛快拿出保溫瓶,口水嗒嗒拿出菜擺好,今天帶來的菜有油淋茄子,涼拌黃瓜絲,紅燒魚塊,魚香肉絲,他特別買了很大號的保溫瓶,一頓飯吃下來異常滿足。徐阿姨的廚藝真是沒話說,特合他的口味。

  摸著脹氣的圓溜溜肚皮,蘇巖呼口氣,靠在椅背上假寐。如此休息了半個小時,肚子好過了許多,蘇巖拿著手機走出教室,趴在走廊欄杆上撥通電話:「嗨,我是岩石。飛哥你吃了嗎?」

  網友天高任鳥飛爽朗大笑:「我正在吃飯,是不是想問藏獒的事?石頭你放心,藏獒幼崽我親自去看了,我那朋友的藏獒配種很成功,一窩生了六隻,都挺健康的,當初我朋友的藏獒就是在西藏高價買的純種,這次配種也花了大錢特意去西藏找了品種好的,生出的小崽子夠你挑了。你啥時候有空過來看看,滿不滿意看了再說。」

  蘇巖忙不迭地道:「行,我星期六過去。」

  

  開學以來蘇巖請假次數很多,班主任已經不高興了。但蘇巖沒辦法,只能再次請假。班主任本來不肯批,蘇巖說自己爸媽離婚,如今名義上的監護人老爸星期六要回來看他,班主任就勉為其難的批了。蘇巖成績拔尖,他不希望蘇巖為了家裡的事影響成績,這年紀的孩子都敏感,一個不好指不定就墮落成了壞學生,高中需要狠狠學,但他不敢把蘇巖逼緊了,孩子有時候還是要舒緩舒緩,特別是蘇巖這樣家庭的孩子。蘇巖平時太過沉默寡言這一點已經引起他的注意,他琢磨著啥時候把那個陳燕調座位,不然蘇巖萬一越來越像陳燕看齊,那可糟糕了。那個陳燕他打聽過,陳燕從小就那德行,要改變太難。但蘇巖不同,蘇巖初中時候活潑開朗,就是因為父母離婚了才成這樣,好好開導他,還是有挽救的希望。第一次擔任班主任,成績,紀律,心理,家長,學生們的一切都要操心關懷,做班主任壓力各種大。

  

  星期六蘇巖坐火車去了B市。

  手機和小飛聯繫好,小飛會在火車站接他,然後一起去藏獒家。

  蘇巖在火車站一眼看到舉著牌子的張飛,忙笑著過去:「你好,我是蘇巖。」

  張飛一愣,隨即大樂,拍著蘇巖的肩膀道:「該打!哥沒想到石頭這麼帥,哇,得迷死多少妹妹。叫什麼石頭,這破名字誤導我,我還以為你是個帶眼鏡的木頭呆子。」

  「飛哥別取笑我了,我遠道而來你是不是要請客,帶我嘗嘗你們當地的特產小吃。」

  「沒問題,你要住在這裡陪哥都可以。」

  「不行,我只有今天一天假期。」

  「哎喲,大學生這麼忙?」

  蘇巖笑而不語,他特意打扮成熟些,看起來像個大學生,外出好辦事。

  

  藏獒家離市中心挺遠,位置在郊區,那家主人有錢,帶著一窩藏獒住別墅,對藏獒比對老婆孩子還用心。

  張飛租個麵包車帶著蘇巖直奔郊區,等候多時的藏獒主人是位四十左右的男子,他禮貌的沖兩人點點頭,客氣道:「吃了午飯沒有?要是沒吃就在這裡吃。」

  「威叔客氣了,我們先看藏獒,其他再說。」

  藏獒在別墅後院一棵大樹下納涼,威武龐大的藏獒媽媽一眼就勾住了蘇巖的目光,蘇巖激動道:「真他媽酷!太威武了!鐵包金是我最喜歡的藏獒品種。」

  養育多年的藏獒被讚歎,威叔得意的點頭道:「我這藏獒沒話說,當年老子花大價錢從西藏弄回來,這次光去配種就花了十多萬。幾隻小崽子我還挺捨不得賣的,但是六隻太多,負擔起來過累,只能割愛。小兄弟我看你還是個學生,藏獒可不是一般的小寵物,你能養不?可別說養在學生宿舍裡。」男人似乎不大放心自己的崽子賣出去後受委屈。

  蘇巖失笑,趕緊說:「當然不是養在學校,是養在鄉下,您儘管放心,我家鄉下土地多著是,住的房子比你這別墅還大,我還特別養了雞鴨做藏獒的預備食物。平時我上學,有我家人幫著看護。」

  男人納悶,一鄉下出來的大學生買的起藏獒,男人繼續說:「藏獒飯量特大,每天要吃的肉都不是一般人能負擔起來的,你可要考慮好,叔叔不願坑你。」

  「謝謝威叔提醒,我已經考慮幾年了。」

  「那成,六隻崽子都在這裡,這一隻已經有人訂了,其他五隻隨便你挑。」威叔點燃煙由著蘇巖去瞧。

  張飛陪在蘇巖身邊一起看黑溜溜的小崽子,蘇巖是張飛介紹來的,張飛也不願意蘇巖買到次品,便認真指著小崽子們道:「買藏獒就要買精神的,垂頭喪氣的沒勁兒,太活潑的也不行,藏獒是狂犬病高發寵物,一病就成惹禍精了,威叔這幾頭都不錯,要說最好的就是這一頭,眼神好,精神好,毛髮好,牙齦,舌頭,耳道都沒異樣,這個真不錯。」

  蘇巖抱起那一頭仔細打量,腦中有個聲音說:「桀桀,你買這玩意還不如買獅子,這東西冒充獅子。」

  正在興頭上的蘇巖惱道:「獅子當然牛逼,媽的得有人敢賣,有人賣還得敢買,不懂就別吭聲,沒人當你是啞巴。」

  「桀桀,你敢凶我。」

  「切,別玩了。幫我看看哪一頭小崽子最好。」

  「你手上這頭最健康,不過最靠邊那頭根骨最好,有潛力。」

  蘇巖立即去看最靠邊的,那一頭是最沒精神的,看著有點弱。

  「它身體有點虛,不過在我這裡生活幾天保準生龍活虎,啥病也沒有了。」

  蘇巖聞言點頭,指著最弱的那頭:「威叔,我要這一頭,你開個價。」

  威叔和張飛皆愣,張飛拉扯蘇巖小聲道:「你笨啊,這一頭帶病,不好養。」

  連威叔都說:「雖然他們都是一窩兄弟,父母都是優秀品種,但兄弟之間略有差異,我也不欺你,這一頭品相最不好,我本打算自己養下去,賣給你有點不厚道。」

  「不要緊,我爺爺對寵物略有研究,有病沒病總有法子養的,呵呵,我現在買回去,一個月後我給你看藏獒的相片,保準生龍活虎。」

  威叔聽了微笑:「原來家裡有一寶,那成,我便宜賣給你。你是要托運還是怎麼的,坐火車可不能帶寵物。托運得提前一星期,正好幾隻小崽子的疫苗我都打過了。」

  「沒事,我雇專車走高速回去。」

  談好生意,威叔請他們吃午飯,蘇巖去最近的銀行取了三萬塊錢交付給威叔,三萬一頭的藏獒幼崽,價錢還算公道。

  臨走時威叔交給蘇巖一本打印筆記《養育藏獒注意事項》,給了蘇巖聯繫方式,叮囑道:「要是遇到什麼難題一定要找我。」

  「一定一定。」

  

  蘇巖辭別威叔和張飛,背著小藏獒去火車站,悄悄將藏獒放入空間,蘇巖輕鬆回家。

  空間裡有雞有鴨肉類動物多著是,小藏獒想吃什麼都行。在那樣的環境裡,更不用擔心它生病,它會得到最好的成長。

  

  有了藏獒,蘇巖就發愁藏獒的名字。

  晚自習回家上網,蘇巖和網游戰神討論的熱火朝天。

  戰神:哮天犬如何?

  岩石:……

  戰神:二郎神也行,神勇!

  岩石:……

  戰神:天下無敵怎麼樣?

  岩石:戰神!搞定,就這名字,無可挑剔的帥!

  戰神:靠,小心我夜襲你。

  岩石:敞開大門等著你。

  戰神:要不要這麼YD!啊啊,快把戰神的美照傳幾張來看看,藏獒啊,GG真羨慕你,老子也想養一頭!

  蘇巖欣然答應,拿出數碼相機進入空間,對著活蹦亂跳的小戰神各角度拍攝,健康的藏獒都很忠誠,一生只認一個主人,而且基本只認男主人,不屑女主人。藏獒是牧民們最忠實的牧羊犬,一頭成年藏獒,甚至能看護一整個部落的安全。藏獒屬於不愛叫喚的寵物,沉默寡言,氣勢逼人。愛它的主人們,喜歡的就是那種氣勢那種味道。小戰神看見蘇巖出現,沉默的走到他旁邊站著,蘇巖摸摸小戰神的腦袋:「去玩吧,這裡以後就是你的牧場,改天我會買些小羊羔回來陪你,呵呵。有機會再買一頭母藏獒給你做伴。」關於母崽子,蘇巖已經在打聽了,有得品種好的一定會買。這樣兩頭藏獒方便繁殖,不然以後為了配種東奔西跑太折騰。其實他挺想去一趟西藏,奈何暫時沒有時間。

  

  蘇巖出了空間,將相片上傳給網友。

  戰神:小藏獒挺可愛,還是成年藏獒帶勁,這麼小都不夠看的。

  岩石:你丫小時候還比不上戰神了。

  戰神:德行,我小時候比戰神帥多了

  岩石:是,戰神最衰。

  戰神:……

  

  蘇巖的生活多了一件事,每天必須進空間和小戰神交流一番,其實他空間裡還有挺多貓貓狗狗,但是唯有藏獒是他最愛。

  

  空間主人神通廣大,他說最優秀的藏獒就是原產藏獒,原產藏獒生活環境很寒冷,因此他特意劃分了一個區域給小戰神,那區域冰天雪地,植物也都是寒冬植物。當然還丟了不少其他動物進去給藏獒做獵物。有最適合的環境,再加上靈泉的靈氣,小戰神成長健康而迅速,幾乎一天一個樣,慢慢的,毛髮越來越像獅子。

  

  有了藏獒,蘇巖的心情變得很好。在學校經常一個人偷偷笑,或者看著手機發笑。但就算這樣,他還是不愛和同學說話。

  天氣逐漸變冷,早自習和晚自習時間都有調整,早晨變成七點十五分早自習,晚上九點零五分下晚自習。高中是最累的學習生涯,儘管才剛高一,但差不多隔幾天就有卷子要做,各種考試席捲而來,同學們叫苦連天。

  早自習和晚自習一般都用來給他們背書,文科項目,包括政治歷史,全部要背。這就是沒分班的壞處,可惜,他們學校要到高二才分文理科。

  十月底,歷史晚自習。

  教室裡嗡嗡嗡的背書聲,聲聲不息。

  歷史老師說了,今天還不能把他指定內容背誦下來的同學,就抄二十遍吧。

  梁奎躲在書後偷偷罵歷史老師腦袋被驢子踢了,他正襟危坐,望著課本哇哇背誦,實際上接著後面的就是一大排髒話:「我靠死胖子臭驢子吃飽了撐不過背毛啊背,要老子背歷史你腦殼被門夾了,老子以後是理科生啊!背你媳婦的歷史丫的活該討不到媳婦,你媳婦跑去歷史裡找老公了,找紂王也比找胖驢子好啊你明不明白!再讓老子背歷史你就別想討媳婦了明不明白,你到底明不明白!!!你丫啥時候才能明白啊!」

  

  「老師!梁奎在罵你!他罵你找不到媳婦。」

  梁奎嘟嘟囔囔罵的正起勁,聞言嚇得溜溜跳了起來,臉色通紅指著正兒八經告狀的蘇巖:「你你你冤枉我!」

  歷史老師可不是化學老師,剛師範畢業沒多久,正年輕氣盛,再加上未婚,火氣蹭蹭往上湧,大步流星衝到梁奎面前:「你給我去門口罰站!要背書就找我,背不完抄三十遍下一次歷史課交給我。」

  「……」你死定了!這輩子做光棍吧!死胖驢子!

  梁奎咬牙切齒扯起歷史書踢開椅子,氣匆匆的踹開門,歷史老師追在後面大怒:「你還踢椅子!你還踹門!你跟我發火,你罵老師還有理了!」

  梁奎那樣子似乎會一氣之下走人,歷史老師追出去見他沒走,而是不甘不願的站在夜風下的走廊裡藉著燈光背書,故意讀的特別大聲,聲音蓋過了教室裡所有人。

  

  歷史老師哼道:「給我小點聲,別吵到隔壁班。」

  梁奎小聲了,小的比蚊子還小。歷史老師氣得啞口無言,哼哼回了教室。

  教室裡不少女生討厭蘇巖告狀,嘀嘀咕咕說蘇巖壞話,陳綰綰的眼刀子尤其冷冽,恨不得用眼神殺死蘇巖。

  蘇巖面無表情,悠哉游哉翻閱歷史書。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第二更~~啊啊啊 ~~~~謝謝大家支持·~~~~~愛你們~~~

 

 

 

 

7

 

707 張偉 ...

 

 

  07 張偉

  

  歷史老師看蘇巖越發順眼。蘇巖老早就將內容在歷史課代表那裡背誦完了。這會兒他隨便幹啥都可以,只要不影響其他同學。

  

  蘇巖很高興,其實上輩子他也挺煩歷史老師,理由和梁奎一樣,明明不打算學文科,但天天被逼著背歷史,氣得人腦殼都疼了。他們愛好理科的,最煩死記硬背。

  這一次蘇巖走運,因為空間的關係,他現在身體異常健康,記憶力特好,雖然比不上過目不忘的神人,但基本內容讀了兩三遍就能記在腦子裡,滾瓜爛熟。譬如語文書上的所有文言文,他已經全部記下了,一字不漏。並且將翻譯文也全部記住了,每個字的意思都記得清清楚楚。

  

  快下晚自習時,梁奎被老師放了進來。

  梁奎貪玩,但的確聰明,認真去記,這些內容對他來說不難,背書總比抄寫要輕鬆。

  梁奎冷著臉回到座位,惡狠狠的盯著蘇巖。

  就算沒說話蘇巖也明白他的意思:咱們走著瞧。

  

  鈴聲響起,蘇巖收拾東西欲走,梁奎一把拉住他:「你下次再告狀,我對你不客氣。」

  蘇巖用書背不客氣的擋開他的手,輕笑道:「你下次再告狀,我對你也不客氣。」

  「你……」梁奎語塞,這傢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敢情是報復啊!

  梁奎不肯認輸,爭辯道:「老子才不屑告你狀,上次是跟你開玩笑你看不出來?媽的就你當真,斤斤計較。」

  蘇巖不反駁,背著書包走人。

  

  梁奎氣得罵咧幾句,拿著錢包正準備走,卻看到陳綰綰站在門口發呆。

  梁奎頓時變臉,換上一張迷人的笑臉招呼道:「還不回家?」

  陳綰綰淡淡道:「以前一起回家的朋友住寢室了。」

  這還用說什麼,梁奎立馬道:「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一個人也可以。」陳綰綰倔強道,說著轉身就下樓。

  梁奎忙跟上去,這時候要是信美女的話放任她一個人走,也太傻了。

  夜風挺冷,兩人一前一後走在路燈下,一開始並沒有說話。

  陳綰綰穿著牛仔裙,長髮披散,只別了一枚閃亮可愛的發卡,風裡有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讓梁奎神清氣爽。

  路過一家蛋糕店,梁奎忙說:「你等等。」飛快買了一袋子蛋糕和一瓶綠茶遞給陳綰綰:「學一天挺累,吃點東西吧。」

  陳綰綰不肯接:「不用,我要吃自己會買。晚上吃蛋糕愛發胖。」

  梁奎呵呵道:「你一點不胖,身材很苗條,吃點不要緊。你要是不吃我可不好辦,我從來不吃甜食。」

  陳綰綰微微臉紅,接了蛋糕,柔聲說:「謝謝你的蛋糕,下次我請你吃肯德基。」

  「好啊,你可別忘記了。」

  「嗯。」

  「哈哈,太好了,真是我的榮幸。」

  「你心情好點了嗎?」陳綰綰話鋒一轉,擔憂詢問。

  梁奎一愣,醒悟過來她是在說罰站的事,悶悶搖頭道:「我沒事,反正不是第一次惹老師生氣了。」

  陳綰綰說:「歷史老師脾氣暴躁,不愛講理。問都沒問就讓你罰站有失偏頗。蘇巖說你罵老師,其他人又沒有聽到,我看他是冤枉你。要不然我明天找老師說說,有誤會就要解開。」

  梁奎摸摸鼻子,乾咳:「我不跟他計較,一點小事不用在意。你別擔心了,學生嘛,看的都是成績,我考試還是有把握的。」

  陳綰綰放心點頭,兩人慢悠悠的並肩而行,恨不得回家的路永遠延伸下去,沒有盡頭。

  

  「我到了,你快回學校吧,明天見。今天真的謝謝你。」

  「明天見。」

  陳綰綰揮揮手,長髮一甩,蹭蹭蹭小跑著進了小區,只留給梁奎一道美麗窈窕的背影。

  

  蘇巖晚自習回家,鞋子還沒換好,徐阿姨就找來了。

  「小巖,咱們那菜攤子生意越來越好,周圍不少人眼饞了。今天有個大老闆說想找你談談訂菜的事,還留了一張啥名片。」徐阿姨遞過名片,蘇巖接過一看,上面寫著紫籐花飯店,董事長張偉,以及聯繫方式。

  

  「這人是老闆,說你要是有意就給他打電話。」

  蘇巖點頭:「知道了,我先做個調查再看,阿姨你去休息吧。」

  「嗯,你也早點睡,你們學生娃也挺苦,三更半夜才下課天沒亮就要起來,真難為你們了。」

  「呵呵,也就三年而已,熬完就出頭了。」

  「那是,這年頭不讀個大學上哪兒找工作。」徐阿姨感歎著離去,心裡想起與蘇巖差不多年紀的女兒,可憐的女兒只讀完了小學,都怪做爹媽的沒用。

  

  紫籐花飯店,地址離他們做生意的菜場不遠。

  第二天中午,蘇巖特意騎車過去瞧了瞧,紫籐花是新開的飯店,還沒有開始營業,瞧外觀感覺是中等飯店,而且這名字蘇巖以前也沒聽過。C市出名的飯店不少,分店也多,基本他都知道。

  蘇巖走過去,飯店還沒開業,但已經有保安守在門口。

  蘇巖禮貌道:「你好,請問你們這飯店什麼時候開業」

  保安見蘇巖是一清清爽爽的高中生,微笑道:「經理說要農曆十月二十八開業,你想訂餐?」

  「呵呵,我就是看新飯店所以很好奇,紫籐花啊,從來沒有聽說過,外地有連鎖店嗎?」

  保安偷偷說:「悄悄告訴你,我們老闆是有錢二世祖,創業是他爹媽的錢,開飯店是頭一遭。」

  「哦,難怪了,裝修挺合年輕人胃口,不錯,開業以後來嘗嘗這裡的菜,謝謝你。」

  

  年輕的創業者,第一次開飯店。

  雖然還沒見到人,但一個老闆願意去菜市場調查,證明人家挺認真的。比起跟老奸巨猾的老頭子們打交道,這樣的年輕老闆更合蘇巖的胃口。他就算活了兩世,也得防著被人坑啊。

  蘇巖撥通了電話,張偉的聲音低沉傳來:「哪位?」確確實實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那邊嘈嘈雜雜的,似乎在拼酒。

  「張老闆你好,要買菜嗎?」蘇巖直言直語大聲笑說,可以想像那邊張老闆愣住的神情。

  張偉正在陪人喝酒,陡然聽到買菜的確愣了愣,呆了下才反應過來。

  「你是賣菜的蘇老闆?」張偉走到包間外問道,昨天他從徐阿姨那裡打聽到了蘇巖的姓。

  「嗯,我是蘇巖,張老闆似乎很忙,喝了不少酒,現在能談正事嗎?要不然下次聯繫。」

  「不用,我很清醒。冒昧問你,你在哪裡進的菜?我在各大農貿市場都沒找到你那品質的菜。」

  「除了市場還有農村,不過這屬於商業機密,請允許我保密。你既然做過市場調查,應該也嘗過我家的菜,好不好吃你自己明白,好品質的菜再加上優秀的廚師,不怕留不住貪嘴的客人。你若有意訂購蔬菜瓜果,咱們可以改日見面詳談。」

  張偉不由笑了:「聽你口氣強硬,似乎少了我一個客戶也不在意?」

  「你可以這麼理解,誰讓我有最優秀的商品。」

  「真自信,行,勞煩賞臉今晚八點,一品居詳談。」

  

  蘇巖知道現在請假太難。

  晚上自習,正好是好脾氣的化學老師。

  蘇巖坐了半節課,忽然痛苦呻吟倒在桌子上哼哼唧唧。

  同桌陳燕首先發現,慌亂的拉扯蘇巖:「你、你怎麼呢?」

  蘇巖哼的更過分,梁奎本來在和人發短信聊天,這下也注意到了。

  不高興的斜睨蘇巖:「哎喲,偷吃番茄吃壞肚子了吧?真是天作孽不可活。」

  蘇巖痛苦哀叫個不停,額頭冷汗都冒了出來。

  化學老師慌張小跑過來:「蘇巖你哪裡不舒服?」說著急忙撫摸蘇巖的額頭,蘇巖額頭冰涼,全是冷汗。雖然不是發燒,但看起來情況不妙。

  化學老師忙道:「班長,班長過來,帶幾個男生送蘇巖去門診看看。」

  學校離醫院有點遠,附近倒是有家診所。

  班長林強是小個子,走過來為難道:「梁奎你幫著背背蘇巖,我們一起去。」

  「我?憑什麼是我?不就是要拉肚子嗎,大驚小怪。」梁奎摸摸鼻子不客氣道。

  「梁奎!同學之間要友好,現在什麼情況了你還較勁。」老師怒斥。

  梁奎語塞,不情願的拽起蘇巖,冷笑:「哥哥背你去蹲茅坑,拉一炮保準不疼了,你這是活該,偷吃番茄多了老天都懲罰你。」他那個恨啊,蘇巖這貨天天吃番茄,上午吃一個,下午吃一個,晚上還要吃一個!丫丫的光顧著自己吃不分點別人。每次看蘇巖吃的津津有味,梁奎心裡那個餓啊,後來梁奎也買了番茄,但發現一點不好吃。他買的番茄跟蘇巖的似乎味道不同。可又不好意思問蘇巖在哪兒買的,每天只能乾瞪眼。

  梁奎背著蘇巖輕鬆出了教室,班長林強在後面匆匆跟著,班上不少女生都替蘇巖捏把汗,暗戀蘇巖的更是著急不已。萬芳喜歡蘇巖是明面上的,她毫不掩藏,站起來直接跟老師說:「老師,他們男生都馬虎,我跟去照應一下怎麼樣?而且不知道他們帶了錢包沒有。」

  老師聞言想想也對,正要答應萬芳,陳綰綰起身道:「我去就可以了,我是副班長。」

  「嗯,陳綰綰你去,萬芳你就別去了。」

  陳綰綰拿起錢包,氣定神閒的走出教室。萬芳郁卒不已,正是關心蘇巖的好機會,就這樣錯過了。

  陳綰綰小跑追上蘇巖三人,梁奎又驚又喜道:「你怎麼跟來了?」

  陳綰綰正色道:「我是副班長,有責任關心蘇巖同學。」

  「走走走,快點,我看蘇巖挺難受的。」林強催促梁奎。

  四人一起出了校園,直奔診所而去。

  裝病的蘇巖懊惱不已,沒想到跟來這麼多人,不對盤的梁奎就算了,他有辦法打發他,連林強他都可以收買,但陳綰綰這女人就難說了。

  眼看診所就要到了,蘇巖正著急,手機忽然響了。

  蘇巖忙接聽,那邊張老闆說:「蘇先生還記得八點的飯局嗎?我已經訂好了雅間。」

  「爸,我不舒服……肚子疼,大概又是腸炎,啊,你來學校接我去醫院?好,我在門口等你……」

  「……」張偉傻眼,聽聲音是蘇老闆啊,因為蘇老闆聲音很年輕,所以他當時覺得意外,記憶深刻。什麼爸,什麼肚子疼?

  蘇巖掛了手機,虛弱的對梁奎等人說:「你們就把我放在這裡吧,我這是腸炎,老毛病,我病歷在家裡,我爸馬上派人來接我去醫院,不用麻煩你們了。」

  「怎麼能丟下你一個人在這裡等,要不還是先去診所看看?」

  蘇巖搖頭:「我不信診所,沒病也給弄出病……我能堅持……你們走吧,要不班長你一個人陪我就可以了。」

  林強當然點頭,梁奎覺得有點怪,但陳綰綰卻很高興,她跟出來是為了接觸梁奎,現在能撇開蘇巖和林強,她和梁奎可以二人世界了。

  「那我們先回學校,你們有事記得打電話通知我。」陳綰綰留下自己的手機號給蘇巖,蘇巖點頭:「謝謝。」

  

  美女要走,梁奎當然跟著。

  目送兩人走遠,蘇巖拉拉衣服,中氣十足的對林強道:「我好了,不好意思騙了你們。麻煩班長幫我保密,下次請你吃肯德基。」

  「啊……你裝的?」林強瞪大眼。

  「不好意思,我的確有急事,但是又不能請假,所以……請班長一定幫我保密,欠你一個人情。」

  林強吐口氣,無可奈何的說:「害我擔心半天,算了,幫你隱瞞一回。」

  「謝謝!下次一定請你吃飯!」蘇巖匆匆離去。

  

  自行車在學校不能取,蘇巖只好走到路邊攔車回家,在家裡以最快速度換了一身西裝,戴上更顯成熟的金邊眼鏡。這一變身,立刻從高中生變成了社會青年,像一精英白領。

  蘇巖提了一籃水果,乘坐出租車直接到達一品居。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嗷嗷~~我要花花~~~

 

 

 

 

8

 

808 肯德基 ...

 

 

  08 肯德基

  

  張偉從小生活富裕,吃遍大江南北,國內國外到處都耍過,但他沒想到亂哄哄的菜市場,有那麼誘人的蔬菜。

  

  他第一次做餐飲行業,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認真,想做出規模,想成功展現自己的能力。所以他一點不怕累,親自去農貿市場調查各種蔬菜瓜果,琢磨著自己的飯店要怎麼做出亮點,怎麼留住食客。買菜是很關鍵的一道關卡,有些飯店的採購從買菜裡貪污錢財,有些管制不嚴的甚至出現買爛菜,死魚等等要命的事。一般飯店的採購都盡量聘請熟人,最好是親人,這樣才能把好關卡,當然自己出馬最好不過。

  

  蘇巖的菜是他無意間買到的,那家菜場距離他現在居住的公寓不遠。隔壁有對年輕夫婦和一個挑食的小男孩。從他們嘴裡得知了這家菜市場的奇葩,誇張的要死,什麼吃了後可以美容,連兒子挑食的毛病都治好了。張偉完全不信,抱著無聊的心態去了菜市場,幾乎一眼就找到了那朵奇葩,因為那一家客人最多。

  張偉納悶,心道莫非那家的蔬菜真有什麼神奇功能。

  抱著試一試的心思隨意買了幾樣回家做飯,自己的廚藝心知肚明,平庸無奇。但那天卻因為蔬菜品質好,出鍋的菜好似多了幾種甜美味道,特別驚艷,他懷疑自己是不是一瞬間提高了廚藝。

  

  堅持吃了一周那家的菜,張偉也信了,那家的菜確實有美容功效。他臉上的皮膚變得光滑,而且連便秘的毛病都被治癒了。

  

  如果為飯店訂購那樣的蔬菜,一定可以吸引很多客人,張偉堅信。

  

  「張先生你好,我是蘇巖。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一身筆挺西裝,斯文帥氣的年輕人走入包間,張偉眼前一亮,一賣菜的原來像白領。

  「蘇老闆沒遲到,請坐。」張偉對蘇巖第一印象挺好,本來他以為會是個不好講理的野蠻菜販子。沒想到蘇老闆如此年輕斯文,看著很有文化。

  

  張偉親自倒了杯熱茶給蘇巖。

  蘇巖抿了抿,笑道:「味道醇厚,醇而不淡,濃而不澀,上好的武夷山巖茶,不愧是一品居。」

  張偉樂道:「原來蘇老闆是茶中高手,我不懂茶,只跟著家父學了點皮毛。」

  「哪裡,我只認識武夷山的茶而已,哈哈。」蘇巖笑道,空間裡培植了各種武夷山名茶,就算不懂現在也懂了。

  張偉招來服務員上菜,菜餚接踵而來。

  張偉指著一道香菇西蘭花說:「我吃過很多酒店的菜,一品居的口味算是C市我最滿意的一家。但這道香菇西蘭花,如果用你家的香菇和西蘭花,味道可以提升好幾分。蘇老闆,年紀輕輕能有這樣的本事,真想弄清楚你有什麼秘方。」

  蘇巖粲笑:「種菜哪裡有什麼獨門秘方,找好地,用好水,把握好時機,這就是最好的秘方。」

  「你說的不錯,種菜嘛,離不開土地離不開水和季候,蘇老闆能把握這一切,實在是高人。你有什麼獨門秘密我也不多問,咱們來談生意。酒店的菜單已經擬定完畢,我依照菜單向你訂購這些蔬菜,你讓我每天派人去取也好,你自己派人送貨也可以。」

  

  蘇巖接過張偉遞來的單子,上面羅列了十幾種蔬菜,酒店不同菜單就不同,需求的蔬菜也不同。蘇巖瞅著上面這些菜都是他有的,點點頭:「你給個具體時間,以後我每天給你送貨,價錢方面我懶得故意抬高,每個季節農貿批發市場是什麼價就給你什麼價,價位表我會定期送上,一個月結一次賬。」

  張偉大喜:「蘇老闆真是爽快人,不介意我們以後交個朋友?」

  「那是我的榮幸,張大少。」蘇巖打趣道。

  張偉苦笑:「可別這麼叫我,怪寒磣的。」

  「哈哈,多少人羨慕你,能當少爺的都是福氣人。」

  張偉狡黠一笑:「之前不知道哪個不懂事的孩子亂認親,居然喊我爸。我連媳婦都沒定,卻跑出老大一個兒子。」

  「噗……張少爺真對不起,其實當時我剛睡醒,迷迷糊糊在夢裡,你可得信我。」蘇巖誠懇的撒謊。

  「我不和你計較,喝酒喝酒,明天我會擬好詳細合同找你。」

  蘇巖微微皺眉:「明天中午我去你們飯店等你。」

  「好。」

  

  和張偉的見面很順利,兩人年紀其實差不多,能說的話題自然就多了。除開生意上的事,什麼都能扯上一點,聊著聊著,最後倒真像興趣相投的朋友。

  直到將近十點,兩人才走出一品居。

  「我開車來的,正好送你回去。」張偉擺著車鑰匙對蘇巖說,蘇巖搖頭:「別,你喝了不少酒,我可不敢坐你的車。」

  「哎哎,真不給面子。」張偉嚷嚷。

  蘇巖笑著遞過水果籃子:「這一籃水果你拿回去嘗嘗,有什麼感想下次告訴我。」蘇巖神秘一笑,不等張偉多問,轉身攔了一輛出租消失在夜色裡。

  張偉拎著水果嘀咕:「送我水果?」晃晃發熱的腦子,張偉一步三搖走進停車場。

  

  蘇巖回家上網閒逛,查找許多蔬菜瓜果種子,空間中種植的種類不算特別齊全,有些品種是C市買不到的,蘇巖在網上訂購了一些很陌生的種子,很多聽都沒聽過。

  夜深了,蘇巖進入空間睡覺。

  藏獒小戰神每次在蘇巖進來後,會第一時間來到蘇巖身邊,蘇巖睡覺他就守在一旁,蘇巖走了他才自己玩。

  如今小戰神已經可以叫大戰神,威風凜凜的如雄獅,每天都在茁壯成長,蘇巖很欣慰,又為給戰神找媳婦的事情發愁。

  

  和張偉的合同簽約順利,星期六依舊上課,不過下午四點半就可以放學,而且星期六沒有晚自習,是學生們難得的短暫休息時間。

  每到星期六下午,少年少女們打了雞血一樣躁動不安,放學鈴聲一響,一窩蜂的衝出教室,女生們約好去逛街購物,男生們打球的打球,去網吧的去網吧,異常熱鬧。

  

  而這天正好是農曆十月二十八,蘇巖中午托人送了一個花籃慶賀紫籐花飯店開業,張偉電話來邀請他去喝酒,蘇巖找個理由拒了。

  教室只剩下蘇巖和林強。林強滿面紅光笑哈哈道:「哎呀,我還以為你開玩笑,沒想到你真的請我去吃肯德基?這怎麼好意思,蘇巖你太客氣了。」嘴裡這麼說,林強卻饞得很,現在流行一句話,吃肯德基的都是有錢人家。高中生不是花不起幾塊錢買一個漢堡,但買一個漢堡的錢能吃兩餐飯,而且能吃的很飽很飽,一個漢堡可比不上。再說最近的肯德基距離梨花高中頗遠,想去吃還要搭公交,學生們哪有時間。

  

  蘇巖整理好書包,拍拍兜裡的錢包:「說了請你吃不是忽悠你,我們走吧。」

  「哈哈哈,大家都說你冷冷淡淡的不好相處,原來你挺好的。」

  蘇巖好笑:「我在收買你看不出來嗎?其他同學又不是班長,沒什麼好說。」

  「呵呵,你儘管收買我賄賂我吧!以後我罩著你。」林強拍著胸脯誇張說,蘇巖莞爾。

  兩人上了公交,林強像今天才認識蘇巖,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特別能說。

  從國際新聞說到國內新聞,從體育新聞說到娛樂新聞。從學校說到某某老師的八卦,最後又說到蘇巖。

  「蘇巖,你爸媽是做什麼工作的?」林強用頗羨慕的語氣問,眼睛掃視蘇巖的衣服,一身耐克,腳上的運動鞋特別帥。心想蘇巖家裡肯定條件不錯。

  蘇巖漫不經心道:「不知道,我一個人住。」

  「你爸媽在外地工作?」

  「再婚去了,沒聯繫。」

  林強差點嗆到,再也不敢多問了。

  

  兩個大男孩一起去肯德基頗顯眼,特別是蘇巖,幾乎一瞬間引起不少女學生的注意。

  蘇巖翻出錢包問林強:「你想吃什麼自己點。」一邊掏錢一邊擠進隊伍排隊,今天星期六,肯德基裡人滿為患。

  林強瞥到蘇巖錢包裡好幾張紅票子,不用擔心吃多了蘇巖付不起,林強呵呵一笑,不客氣的點了許多,光是漢堡就要了三個,當兩人拿著餐點入座,林強心滿意足的說:「我要吃飽再回家,晚上不用吃飯了。」

  蘇巖搖頭,肯德基吃多了膩味,他頂多吃一個漢堡就厭了。蘇巖慢慢啃薯條,拿著手機跟人聊天,林強不話嘮了,變成貪吃蛇,拿著漢堡大口大口的塞,吃的津津有味。林強鼓著腮幫子艱難的咀嚼,忽然看到熟悉的兩人推門而去,前面是梁奎,後面是陳綰綰,這兩組合驚得林強喉嚨一哽,頓時雙眼翻白,咳得驚天動地,右手拚命搗鼓胸口,蘇巖嚇一跳,走過去一巴掌拍在他背後,林強瞬間通暢,搶過可樂猛灌。

  蘇巖歎氣:「吃個東西別這麼驚天動地,要是出現十五歲高中生活活被漢堡嗆死的新聞,全國高中生都會丟臉的。」

  林強喘氣,心有餘悸道:「我是被嚇到,蘇巖你看那裡是誰。」

  蘇巖回頭,看見了梁奎和陳綰綰。

  林強小聲說:「陳綰綰居然會和梁奎約會,我還以為她這人沒打算找男朋友,以前看到靠近的男生像看到鼻涕,高傲的過分。梁奎這貨長的就像花花公子不可靠。」

  

  蘇巖收回視線啃薯條,沒有搭理林強。

  

  梁奎買好東西,溫柔貼貼的帶著陳綰綰找空位置,結果轉一圈沒看到空桌,倒是看見了蘇巖和林強,蘇巖這一桌正好剩下兩空位。

  「嗨,你們也來吃肯德基啊,真巧。」林強首先搭話。

  梁奎端著盤子過來,打算就坐在這裡算了。

  陳綰綰皺眉,遲疑了小會,見周圍實在沒位置,只好勉強跟上。

  「想不到你們兩關係這麼好。」梁奎斜睨蘇巖,對林強說。

  林強笑道:「蘇巖挺好相處的,就是不愛說話而已。」

  梁奎翻個白眼,體貼的幫陳綰綰撕開番茄醬,遞過餐巾紙。

  「謝謝。」陳綰綰很有素養,動作斯文優雅,蔥白的手指捏起薯條一點點吃,秀氣的林強眼睛疼。

  梁奎很享受,美女吃東西別有風情,他就喜歡這樣的。

  

  「陳綰綰你可要小心,談朋友低調點,千萬別讓班主任發現。」林強好言提醒,他是班長,而陳綰綰是副班長,兩人都是班主任挑選的人,班主任如果知道陳綰綰早戀,鐵定很失望。

  

  陳綰綰咬著薯條的動作一頓,神色冷漠,聲音毫無起伏道:「別亂嚼舌根,我和梁奎只是同學,什麼早戀完全沒影的事。只不過欠他一個人情,請他吃肯德基而已。」說完,陳綰綰用眼角注意梁奎的反應。梁奎聽了頗不高興,他做的足夠明顯,怎麼到陳綰綰嘴裡就變了樣。再說請吃肯德基只是幌子而已,他怎麼可能讓美女請客,出錢的是他啊。

  林強一愣,恍然道:「原來是這樣,這麼說和我跟蘇巖一樣,哈哈,蘇巖就欠我一個人情,所以我宰他一頓肯德基。」

  林強的話讓陳綰綰臉色更難看,她微微咬牙,懊惱梁奎的沉默。她喜歡梁奎,梁奎明明也喜歡她,為什麼梁奎不說明白點,他不主動說明,她一個女生怎麼好意思說。

  

  沉默良久的蘇巖輕笑打斷林強:「班長你別瞎參合。副班長聰明漂亮,多少男生追她,你看梁奎這傻缺眼饞美女,光傻笑光吃飯是沒用的,追女生嘛,男生得主動告白,你不告白人家女生哪好意思認清關係。不是每個男生都能好運碰到主動告白的女生。」

  林強醍醐灌頂,拍著腿說:「原來如此。說半天蘇巖你在誇你自己?人家萬芳主動找你告白了,你咋一點不主動。」

  蘇巖攤手:「她有告白的權利,我有拒絕的權利,我對早戀沒興趣。」

  兩人圍繞告白的話題聊了起來,那邊梁奎聽了蘇巖的話恍然大悟,搞半天是差決定性的一關。梁奎不由看向陳綰綰,他長得帥成績好家境又好,初中就早戀好幾次了。但是他還真沒告白過。喜歡哪個女生直接約出來吃吃飯看看電影就成了。都一起出雙入對花前月下了,還不算確定關係?

  梁奎琢磨一番,將這種差異理解為南方女孩婉約含蓄,矜持害羞,而且異常較真。

  你不說明白,別想人家承認是你的女友。

  梁奎放鬆笑笑,心情轉好,慇勤的對陳綰綰奉獻體貼溫柔,並且小聲說:「晚上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好嗎?」

  陳綰綰沉默點頭,臉色微微發紅。

  梁奎從側臉看得清楚,頓時心花怒放,陳綰綰害羞的樣子真是可愛,只要晚上一起去看電影,然後送上玫瑰花,說一句做我女朋友吧,就這麼簡單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_^ 全文終於3.5萬字了~~~可喜可賀

 

 

 

 

9

 

909 元旦 ...

 

 

  09 元旦

  

  梁奎和陳綰綰成功早戀了,很快成為班上乃至學校公開的秘密。

  不少追求陳綰綰的男生知道情敵是梁奎後不由死心,要長得比梁奎帥太難,還要長得像明星就更難了。而且不少人覺得他們挺登對的,兩人都長得好,成績好,家裡有錢,天生一對。

  

  聽說某次放假,有人看見梁奎開上百萬的豪華小車和陳綰綰約會。暫且不考慮梁奎未成年有沒有駕照的問題,光那車就閃瞎人的眼了。這年頭能開百萬以上的車,才叫真有錢。擱在幾年後也是有錢人富二代一個。

  

  蘇巖聽到這消息時歎口氣,投胎是個技術活,拍馬都比不過。

  高一上學期眨眼到了冬天快元旦的時候。

  蘇巖穿著厚厚的羽絨服來到一品居,張偉早早等在那裡。

  一進屋,渾身一熱。

  蘇巖脫了羽絨服呼口氣:「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張偉瞪大眼睛盯著蘇巖,蘇巖摸摸臉:「幹啥?」

  張偉深呼吸:「你今天沒偽裝。」

  「……」蘇巖沒聲了。

  張偉失笑:「想不到我跟一個高中生簽了合同。」

  蘇巖輕咳:「有身份證就可以了啊,我跟你簽約時剛滿十六,法律規定十六週歲以上不滿十八週歲的公民,以自己的勞動收入為主要生活來源的,視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我有這個能力就夠了,切,你要追究法律責任我也不怕,我爸媽不履行監護人的責任,我只好自己養自己,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啊,正好我以後懶得偽裝了。」

  

  張偉聽聞簡直哭笑不得,蘇巖說的話和他助理說的一樣。

  張偉就是有點生氣,覺得被騙了。當初怎麼就沒注意到這一點了,當時要是知道估計會輕看蘇巖……這就是蘇巖要偽裝的原因吧。這麼一想,張偉又釋然。

  「你爸媽都不管你?」張偉轉了話題。

  「再婚後各自瀟灑去了,一個想靠有權的女人做成功人士,一個只認愛情不講理。不管哪一個帶著我這麼大的兒子都嫌礙事。」

  張偉鄙夷搖頭:「靠誰不如靠自己,愛情不能當飯吃。你年紀小這麼能幹,也許比你爸更早成為成功人士,年輕是你最大的本錢。」

  「這麼看得起我?多謝了。」

  兩人舉杯相碰,彼此眼中都含著笑意。

  

  酒足飯飽後分道揚鑣,臨近期末考試了,蘇巖也要花心思,將這學期學過的東西全部複習兩遍,爭取做到萬無一失。

  還有元旦晚會需要準備一個節目,蘇巖傷腦筋,不知道該表演什麼,鋼管舞?這個他大學時跳的挺不錯。想想還是算了,高中元旦晚會不是大學晚會,真跳出來估計會嚇死班主任,蘇巖噗嗤笑,直接去了徐阿姨家。

  

  徐阿姨等候多時,見他進屋忙說:「你上次問的那家鋪子我幫你打聽了,那家老闆的確想轉讓鋪子,他家生意不咋好,做不下去了。」

  蘇巖點頭,他看中的鋪子就在菜市場出入口的地方,那家鋪子正在賣米糧油鹽一類的商品,競爭力太大,很難維持。

  「麻煩徐阿姨了,徐阿姨你幫我談吧,先租一年,等我放寒假就開業。」

  「我談?」

  「嗯,我得麻煩阿姨一次了,因為我未滿十八,不能申請營業執照,工商局恐怕不給批。我爸又不在家,只能用阿姨你的身份。阿姨你放心,這家水果店開出來後,我就不發你工資了,但是你可以分走我全部收益的百分之五。菜檯子的工資我還是照給你。其他人我實在信不過,阿姨覺得可以嗎?」

  徐阿姨呆住了,腦子愣半天沒回路。

  「這這……這樣可以嗎?我沒出錢,你何必給我分紅,阿姨受不起啊。」

  「我的要求的確很過分。但是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不然水果店只能等我十八了再開。」

  「不,阿姨不是那個意思,租店舖,本錢,都是你出,阿姨怎麼好意思拿你的分紅……「徐阿姨忐忑不安。

  蘇巖微笑,要是別的大人,現在想的大概是自己會不會被騙,出事後會不會替蘇巖頂責任。或者想怎麼欺瞞蘇巖一個小孩,吞掉店裡的收益。

  「阿姨,你可以好好想想,我的水果會比蔬菜更好賣。特別現在年底馬上要過年了,生意絕對可以火一把。其實我的菜檯子開年後估計也要麻煩阿姨,當初我是從第三方手裡接了菜檯子,鑽了點空子。明年得重新簽約了,不然只能關閉。」

  「啊,怎麼這樣……」

  「阿姨你別急,好好休息,想好了給我答案。」

  

  申請營業執照和簽約合同不同,十六歲能簽合約,但未滿十八歲工商局絕對不會批,除非有監護人出馬。

  不知道跑去哪個城市的監護人,蘇巖從未打算聯繫他。

  

  蘇巖進入空間和戰神玩耍,都說藏獒的執行力不太好,天性使得兇猛的藏獒無法訓練為軍犬,而且不如軍犬靈性。但戰神大概生活環境的原因,特別的聰明,蘇巖有意將它當做軍犬訓練,戰神一點不含糊,蘇巖說話,戰神都能聽懂。蘇巖知道這是空間的給予戰神的優勢,有一條聰明的藏獒當然更完美。

  「戰神最近好像沒長個子了,成年了嗎?」

  「桀桀,這就是他的極限,說穿了冒牌獅子畢竟不是獅子,要是獅子,我可以讓它長得更加威猛高大,好好培養興許能成為神獸。」

  「你就吹吧,有這本事你怎麼不把白菜種成玉白菜,把我變成孫悟空?」

  「桀桀桀桀,巖巖你好貳,白菜怎麼可能長成玉白菜,傻逼!」

  「……我操,你好的不學學髒話。」

  「桀桀,你在電腦上和人聊天不都是這樣罵人嗎?我就罵你了怎麼著?」

  「不怎麼著,惡勢力!」

  「你要想變成孫悟空不能指望我,得看你自己努力。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和條件,但你似乎不自覺,最初教你的口訣你沒怎麼練習啊。」

  「傻逼才練,練到最後我就成了你,鄙視你。」蘇巖衝著沒臉沒型的紅霧豎起中指,嘴角囂張的上揚,氣得紅霧激烈翻滾,「巖巖!我要代表月亮教訓你。」

  「說你貳還不信,學的儘是沒營養的話。懶得跟你說,我去睡覺了。」

  

  激情飛揚的聖誕節一過,元旦閃亮登場。

  對於沒談戀愛的學生們來說,元旦比聖誕有趣的多,聖誕節不放假,元旦卻有晚會!而且晚會後有三天休假。

  

  全校都在風風火火的準備元旦晚會,梨花高中的元旦晚會是各班在各班單辦,就一個晚上幾個小時而已,好玩的只是氣氛。

  元旦晚會當天上午,文藝委員逼近蘇巖:「蘇巖大帥哥,你的節目到底定了沒有,全班就差你們幾個害群之馬了。」文藝委員戳著練習本上空蕩蕩的幾個人名,其中有蘇巖,有陳燕,還有幾個很內向的女生。

  蘇巖瞥了眼名單,見梁奎對應的節目是Beyond的《喜歡你》,這個倒是沒變,和上一世一模一樣。不同的是上一世蘇巖根本沒表演,這一次他倒是有點心癢。

  不一會,文藝委員拿著練習本心滿意足的走了。至於陳燕,沒有人指望她表演節目,還是不問的好,少她一個不少。

  

  當天下午,全班都忙著裝扮教室等待夜晚來臨,班長林強拿著班費拖著蘇巖一起出去買東西,必須的有水果,有瓜子糖果等等一類食物,其實班費很有限,晚會上每個人能分一個桔子,一把瓜子幾個糖果,更多的都是學生們自己帶來湊份子,圖得就是個熱鬧。

  

  林強不僅帶了蘇巖,另外還帶了兩個男生,等下東西買多了他們就是苦力。林強這人擅長精打細算,桔子的價錢問了一家又一家,一路走下來折騰個把小時還沒入他法眼的。

  蘇巖不耐煩道:「你到底買不買,天快黑了。」

  「買!當然要買!」林強無奈,只好挑了一家目前最便宜的,挑挑揀揀確定沒有爛桔子才鬆口氣:「就這些了,多少錢?」

  水果攤老闆說:「一共五十八塊錢。」

  林強一陣肉疼,伸手去掏錢,將褲子掏個底朝天,錢卻不見蹤影。林強瞪大眼睛,驚嚇道:「我的錢呢?」

  另兩個同學急了,忙幫著林強翻翻找找,但是別說班費了,林強自己的零花錢都掉了,林強頓時冷汗涔涔,哭喪著臉說:「錢全丟了!怎麼辦啊,完蛋了,晚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同學急道。

  「沒錢?那桔子不能賣了。」水果攤老闆惋惜道。

  「你們身上帶了錢嗎?先湊湊看夠不夠。」另一個同學說,率先拿出自己的錢包,這位也是窮人一個,錢包裡零零碎碎只有二十來塊。

  「我這只有明天放假回家的車費了!」性急的同學惱怒道,今天晚會,明天放假,他們住宿生身上都沒剩幾個錢了,有的連車費都得找人借。

  

  蘇巖默不作聲的拿出錢包掏出三百塊錢遞給林強:「夠不夠?」

  林強淚眼汪汪一把抱住蘇巖:「蘇巖!兄弟做牛做馬報答你!還好你是個有錢款哥!」

  「要不要以身相許啊?」蘇巖吊著眉眼打趣道。

  林強恩恩點頭:「要的要的,蘇大款哥投懷送抱哪有不要的道理,指不定我也算傍上大款了。」林強呵呵一笑,爽快地付賬買了桔子。

  四人接著又買了瓜果等零嘴,一人扛著一大堆東西走回學校,連個車都捨不得搭。

  

  回到教室裡,林強迫不及待衝回座位翻找自己的錢包,但結果很失望,錢包的確丟了,並沒有忘在教室裡。林強鬱悶不已,丟了班費,這責任歸他抗,從蘇巖那借來的錢遲早要還,只能自己慢慢從零花錢裡省了。

  

  蘇巖看出他在擔心,拍拍肩膀安慰:「我的錢不急著還。」

  「哎,真沒話說,你這朋友我交定了。」林強喟歎。

  

  班長弄丟班費的事情很快在班上傳開,林強奈何不得,這事傳開勢必有人說他不配做班長,但事情已經發生嘴巴長別人身上,能怎麼樣?只能想開點。

  

  天色逐漸黑了,每個班級張燈結綵,學生們卯足了勁準備表演。副班長陳綰綰特意將家裡的電視和音響拖來,不然指望班主任就只能對著牆壁干唱,因為班主任家還沒有能唱歌的高科技產品。這年頭整個高中,很多班級這一天的設備都是從家境好的學生家裡借來的。老師的待遇緩一兩年後才會提高。

  

  晚會倒計時,所有課桌全部圍成圈圈擺好,幾個女生分派水果瓜子,一張桌子一份。

  蘇巖的左右兩邊就是陳燕和梁奎,梁奎正在戀愛中心情好,滿眼都是陳綰綰,根本看不到蘇巖的存在。蘇巖悠哉的靠著椅背嗑瓜子,望著電視屏幕播放的新聞。

  忽然聽梁奎咋呼了一句:「陳燕,為什麼你的桌上沒有分吃的?」他純粹好奇而已,別無他意。

  陳燕沒吭聲,蘇巖這才注意到陳燕的課桌光禿禿一片,沒有任何東西。

  蘇巖頓時惱火,掃視教室沒看到林強,只看到陳綰綰在忙前忙後,「副班長,陳燕沒有分到吃的。」他指著陳燕的桌子說。

  陳綰綰皺眉,直接取過一個本子走向蘇巖遞給他,蘇巖莫名其妙的分開,見上面記載了每個同學交付的班費,但是沒有陳燕的名字。

  陳綰綰淡定說:「陳燕沒交班費,我也沒轍。」說著就走了。

  「……」蘇巖啞然,頓了會不由嗤道:「不就五塊錢嗎?何必較真傷感情。」

  陳綰綰聞言扭回頭:「你說的沒錯,不就一人五塊錢班費嗎?就五塊錢而已偏偏有人死不肯交,難道我去搶?」

  蘇巖凝眉:「陳燕的家庭條件你多少瞭解一點,寬容一點不行?」

  五塊錢的確很少,但蘇巖和陳燕同桌一學期,愣是沒見陳燕吃過一次零食,哪怕一包五毛錢的方便面都沒見她吃過。

  「這是集體活動,和家庭條件無關。陳燕要是有這個覺悟,非常想和同學們一起熱鬧熱鬧,有困難就應該早點跟我說,或者告訴老師。那樣不管是我還是老師都可以體諒她,但是她悶聲不吭誰知道她怎麼想的。」

  「做女人別這麼犀利,你好歹和陳燕還是本家,都姓陳,體諒一下她很難嗎?」

  陳綰綰臉色更難看,氣急敗壞吼了一句:「誰跟她是本家啊!丟人!」

  「好了好了別吵架。」梁奎起身推著陳綰綰離開戰場,心裡挺尷尬,陳綰綰居然為五塊錢斤斤計較,他才覺得夠丟人的。但畢竟是女朋友,不能不哄著點。

  

  戰火熄了林強才進來,林強直奔蘇巖和陳燕說:「吃的還有剩,我去拿一份給陳燕,蘇巖你別跟陳綰綰吵,她就一大小姐脾氣,各種膈應人,沒勁。這種事你應該跟我說,幹嘛找她。」

  蘇巖哼道:「沒看到你所以才找她,什麼玩意。你不用拿吃的過來,我給陳燕就好,免得有人說不交班費還吃班集體的東西貪便宜,這罪過可大了。」

  林強哈哈笑:「你說的也有理。」又小聲湊近蘇巖:「你對陳燕很特別很好,我說兄弟你可別想不開真看中這女生呢?」

  「瞎說什麼,不是那麼回事。」

  「那就好。」林強誇張的鬆口氣溜走。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今天晚了好多~~沒辦法~之前的存稿都發完了~哈哈·~

 

 

 

 

10

 

1010 青春無悔 ...

 

 

  10 青春無悔

  

  七點整,班主任和各科老師一起到來,同學們爆發熱烈的掌聲。

  班主任把家裡的孩子都帶來湊熱鬧了,一群女生尖叫圍上去,捏著小胖孩子興奮折騰。

  

  蘇巖照例啃著番茄,水花飛濺,光聲音就饞死了隔壁的梁奎。

  因為班費買的零食太少太單調,蘇巖晚上還特意帶來了其他零食,薯片,牛肉乾,辣子魚乾,還有散稱的開心果。

  蘇巖一咕嚕分了陳燕一半:「今天你可要賞臉,別說帶回去。」

  陳燕頓了頓,拿起了薯片。

  

  梁奎嘖嘖望著兩人,忍無可忍小聲說:「蘇巖,要我說什麼好,你看上陳燕哪點?」

  蘇巖不鳥他,梁奎幽怨道:「你這人做事傷感情,既然分了陳燕,怎麼著也得分點我,我不要別的,就想嘗嘗你的番茄。」

  蘇巖冷笑,故意拿出一個大大紅紅的番茄在梁奎眼前晃了晃,梁奎吞口水要去搶。蘇巖縮回嘴邊,嗷嗚咬了一大口,然後舉起被咬過的番茄:「不好意思最後一個番茄被我咬了一口。」

  梁奎眼神縮了縮,猛然出擊,兩隻爪子如閃電般劃過,蘇巖的番茄不翼而飛!

  梁奎如餓狼一樣抱著番茄啃啃啃啃,幾口幾口消滅了贓物。連渣都不剩下,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手指,衝著蘇巖得意一笑:「果然是好番茄。」

  蘇巖面無表情道:「上面有毒。」

  「我早就百毒不侵,哈哈哈。」梁奎大笑,眼饞了一學期的番茄今天終於被吃了,渾身都亢奮。

  梁奎笑完巴巴的追問:「你在哪裡買的番茄?都冬天了還有這麼好的味,告訴我怎麼樣?我送你一麻袋番茄。」

  「這話你讓陳綰綰來說我以後每星期送你一麻袋番茄。」

  梁奎眼睛一瞇,不屑道:「你算老幾,別跟女人作對,特別是我女朋友。」

  「不然你對我不客氣?」蘇巖嗤笑。

  「你明白就好。」

  「你放心,我從來不跟傻逼女人斤斤計較。」

  「你他媽找打!罵誰了!」梁奎狠狠一拍桌子,眼神兇惡的瞪著蘇巖。

  年少輕狂就是好,可以為朋友為女友兩肋插刀,丟什麼不能丟了臉面和意氣,欺負兄弟的人就是敵人,該打!欺負女友的人是敵人,更該打!女友被辱罵不知道保護的男人不是好男人,是孬種。做什麼不能做孬種,輸什麼不能輸面子。

  

  這口氣,必須出!

  「怎麼?想打架?」蘇巖仰頭挑釁梁奎,笑得一臉欠揍的模樣。

  梁奎輕易被激怒,握起拳頭就要揍上去,班主任怒吼:「你們幹什麼,想要我請家長嗎?」

  「梁奎住手!」陳綰綰並不知道梁奎為什麼要打架,忙跑來勸他。

  林強趕緊安撫蘇巖:「今天就算為了其他同學也不該打架,忍忍吧。」

  「你們怎麼回事?」班主任走過來怒問。

  梁奎和蘇巖都不吭聲,其他科目老師紛紛道:「今天都別生氣,好好的表演節目熱鬧熱鬧,文藝委員,節目是不是應該開始了?」

  文藝委員忙點頭:「是啊是啊,開始吧。第一個節目是小品……」

  同學們開始上台表演,氣氛逐漸熱鬧起來。

  其中表演項目最多的就是唱歌,合唱,對唱,個人唱,各種歌曲悠揚。

  

  連興致高昂的老師都上去現了一把,其貌不揚的胖子歷史老師最是讓人大跌眼鏡!

  平時火爆的胖子誰會想到當他抱著吉他,一邊彈奏一邊演唱樸素的《白樺林》時,那樣的憂傷迷人!

  電視機靜音了,昏暗的教室裡只有那一點亮光照射在歷史老師身上上,他與平時判若兩人,微微閉著眼,手指輕撥吉他,白樺林的曲調悠揚瀰漫,略顯低沉沙啞的聲音,將白樺林演奏的別有風情,也許是現場表演的關係,蘇巖覺得比原版更有味道,其實很多人都這樣覺得,因為全班都寂靜了,還有女生莫名的哭了。

  

  當一曲結束,全班起立,爆發熱烈掌聲,尖叫聲,吶喊聲,這一刻,再也沒有人記恨這胖子逼人背書的討厭事。似乎一瞬間,覺得暴躁的歷史老師異常的可愛。

  

  胖子笑哈哈接受同學們的熱情,騰的撥了一把吉他讓大伙靜下來,哼哼道:「你們現在討好我也沒用,我佈置的作業三天後要是有人沒完成,給我抄寫一百遍。」

  「啊~~~~」一眾人齊齊哀叫,天,兩張試卷啊!歷史啊!歷史!歷史也整出兩張試卷,未來攻讀理科的同學簡直要吐血生亡。

  「胖子你就算會唱歌裝憂鬱也只能一輩子光棍了。」梁奎惡狠狠嘀咕,蘇巖這次沒告發。

  「你們繼續玩,我要去其他班級獻唱了。」歷史老師得意洋洋抱著吉他走人。

  

  歷史老師之後的幾位老師特沒勁,大概年紀大了,唱的不是夫妻雙雙把家還就是聽不懂的大戲,打快板的,拉二胡的,一群孩子嘴角直抽。

  

  體育老師驚奇了一把,表演單手碎紅磚!奈何一手刀下去,磚頭還是磚頭,兩手刀下去,磚頭還是磚頭,三手刀下去,體育老師甩著手惋惜道:「年紀大了,有心無力啊。想當年我一手下去能切碎十塊磚頭,整個C市,不,整個省沒有敵手,名聲響當當的亮……」

  

  文藝委員不客氣的奪過話筒:「接下來要表演的是《喜歡你》,表演者梁奎。」

  全班鼓掌,梁奎笑呵呵上台,接過話筒,碟片選好曲目,前奏慢慢響起……

  

  細雨帶風濕透黃昏的街道

  抹去雨水雙眼無故地仰望

  望向孤單的晚燈是那傷感的記憶

  ……

  

  喜歡你

  那雙眼動人

  笑聲更迷人

  願再可

  輕撫你

  那可愛面容……

  ……

  

  梁奎唱的深情,粵語發音也挺準確,當唱到這裡,梁奎特意扭頭看向陳綰綰,陳綰綰紅著眼眶一副喜極而泣的樣子,當真是應了『你那雙眼動人……』

  讓一個女孩交出一顆喜歡你的心,也許只是一句話,也許一個眼神,也許就這麼一首歌,讓她在最好的年華,傾心於心中最帥氣的男孩。

  

  十幾歲的愛情,就是這麼簡單。

  

  Beyond的歌能輕易打動人,那樣真實又那樣美好,梁奎喜歡有黃家駒所在的beyond,蘇巖也喜歡這樣的beyond,很多很多的人都喜歡beyond,因為他們把歌聲唱進了心裡。

  

  Beyond的《喜歡你》,更是令人動心。

  陳綰綰是幸福的,這首歌為她而唱。

  在她身邊,還有多少女孩為『喜歡你』三個字而打動,為一個帥氣的男孩動心,但她們,不是陳綰綰。

  

  梁奎歌喉不錯,意圖很好的傳給了陳綰綰。

  班主任鼓掌說:「我們班人才真不少,不錯不錯。」

  

  晚會在繼續,動人的歌聲,爆笑的小品,有趣的魔術,暢快的歡笑熱情的鼓掌,年輕這樣美好。

  

  「巖巖,你羨慕年輕人嗎?別忘了,你和他們一樣。」

  「是啊,我現在和他們一樣……我們正年少。」

  

  一切和做夢一樣,他走回頭,重新看見了這群人,多麼神奇。

  蘇巖胸口發悶,為什麼重生,他重生明明不是為了見這些人,不是為了和他們一起笑,不是為了這份喜悅,不是為了重拾青春,

  但是,他為什麼和他們一起笑了,為什麼和他們一起鼓掌,為什麼覺得,青春真好。

  

  這些都是他曾經刻意迴避沒有認真去體會的青春,那時候他自閉陰鬱,不說話不合群,別人笑,他在心裡難過。誰戀愛了,誰被甩了,誰被老師訓了,誰家的爸爸忽然死了,誰家開小車,誰家撿破爛,這些關他什麼事。可是除了他,其他同學都知道。他不知道,因為他不關心。他沉浸在被父母拋棄的黑暗裡,逐漸變得麻木不仁,毫無年少的光彩。

  

  現在他為什麼看到了?為什麼好像有了要關心的朋友,為什麼有人讓他怒,有人讓他笑。因為他在意了,關心了,融入了這個集體裡。

  

  「巖巖,叫你上場了,巖巖乾巴跌!桀桀桀桀!」

  蘇巖一頭黑線:「你在哪學的半吊子鳥語。」

  「桀桀桀桀,就是上次你看的《火影忍者》。乾巴跌乾巴跌!」

  「你丫鸚鵡啊!」

  

  蘇巖咬牙上台,學習委員哼道:「蘇巖同學怎麼滿臉不情願的樣子,我可沒逼你哦。」

  蘇巖立刻微笑:「你看錯了。」

  接過話筒,選好曲目,李克勤《一生不變》。

  

  這是蘇巖最擅長的歌曲之一,不為任何人而唱,只為了元旦晚會,一個人的表演,整個班集體的一份熱鬧。

  以前,梁奎的粵語歌曲讓全班人羨慕嫉妒恨,但他們到畢業都不知道,蘇巖也是箇中高手,蘇巖那位老爸很好的將這個優勢遺傳給他,當年他爸就是用歌聲娶回來了他媽。兩人戀愛那會,比什麼都浪漫。也許蘇巖骨子裡也有這份天賦細胞。

  

  蘇巖調整好心情,深呼一口氣。

  

  表演,演的是感情,唱歌,唱的也是感情。當你擁有一副好歌喉,用感情盡情的去唱歌吧!歌聲,是最神奇的語言。

  

  ……

  一幽風飛散發

  披肩

  眼裡散發一絲

  恨怨

  像要告訴我

  你此生不變

  眉宇間剌痛

  匆匆暗閃……

  ……

  蘇巖閉著眼睛就能背出歌詞,他像個明星,唱到高潮處,轉過身來對著觀眾,張揚而隱忍的一甩頭,微閉著的眼眸驟然張開,視線掃過每一個人……

  

  蒼天不解恨怨

  癡心愛侶仍難如願

  分開雖不可改變

  但更珍惜一刻目前

  可知分開越遠

  心中對你更覺掛牽

  可否知癡心一片

  就算分開一生不變……

  

  高潮結尾長長的拖曳,挑動每個人的心臟!那專注的眼神,似乎以為你已經被這個人愛上,他心中就算分開也一生不變的那個人,就是你。他看著你,你心動嗎?想流淚嗎?想要永遠不分開嗎?想說我愛你三個字嗎!

  

  年少的心,躁動的心,朦朧的心,輕易的被俘虜。

  哪怕多年後,長大的他們會說,那不是愛情。

  可這一瞬間的悸動,是永恆。

  

  「蘇巖!我愛你!」

  幼稚嗎?衝動嗎?荷爾蒙在作怪嗎?

  就當年幼無知吧!

  

  當蘇巖被萬芳衝上來激動的抱住告白,蘇巖承認,他有點傻了。

  全班都傻了,只有班主任的胖小子捂著滿嘴食物咯咯笑:「姐姐羞羞臉!男生女生羞羞臉。」

  

  班主任一個激靈恢復正常,梗著脖子怒斥:「萬芳你給我坐回去!班長還不快來開他們!」

  其他老師尷尬不語,暗歎現在的學生啊,真是要不得,不知天高地厚,一點小年紀只知道情情愛愛。長大以後,這些情情愛愛又算得了什麼?

  

  林強憋笑拉著萬芳,萬芳哭的稀里嘩啦,被迫拉回座位嗚嗚咽咽哭個不停,蘇巖鎮定的回到座位。

  全班都望著嚎啕大哭的女孩,一片靜謐的教室,只有她的哭聲,那樣脆弱,那樣委屈,卻又無怨無悔。

  都說是青春無悔包括所有的愛戀。

  

  蘇巖移開了眼,撐著下巴盯著桌面。

  「桀桀桀桀,這女孩瞎了眼啊,居然會看中巖巖。巖巖你真是罪過,沒事亂放電。」

  「……閉嘴。」

  

  萬芳的告白成了晚會的插曲,晚會依舊得繼續,不會因為她一個人而讓其他同學失望而歸。每顆年少的心,都有自己的獨白。

  

  氣氛逐漸恢復熱鬧,這個夜晚是熱烈的,充滿了青澀,曖昧,友情,愛情,夢想。

  

  時間慢慢走向九點半,晚會到了尾聲。

  蘇巖和梁奎同時起身走到台上,文藝委員舉著話筒說:「這兩位帥哥的歌喉大家說好不好?」

  「好!帥!」全班起哄。

  文藝委員恩恩點頭:「晚會到了尾聲,接下來全班大合唱一首《真心英雄》,蘇巖和梁奎領唱,他們兩唱完後大家一起唱。」

  

  音樂響起,一首真心英雄,在靜夜唱響。

  

  在我心中

  曾經有一個夢

  要用歌聲讓你忘了所有的痛

  

  話筒回到梁奎手中,梁奎微微一笑。

  

  燦爛星空

  誰是真的英雄

  平凡的人們給我最多感動

  

  ……

  …………

  

  把握生命裡每一次感動

  和心愛的朋友熱情相擁

  讓真心的話和開心的淚

  在你我的心裡流動

  ……

  …………

  啦啦啦啦……

  青春的聲音響徹雲霄,一遍,一遍,又一遍。

  全力以赴我們心中的夢

  努力吧,只要全力以赴。

  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

  就算遇到挫折,不要害怕,彩虹總在風雨後。

  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

  一樣的青春,一樣的歌聲,沒有一個人能隨便成功。

  我們在同樣的早晨向著學校奔跑,我們在同樣的夜晚走在風雨裡。

  我們一起埋頭苦讀,我們總有做不完的試卷,我們永遠渴望好好睡一覺,我們期待休假。

  我們有朋友,我們還有很多說不出口的初戀。

  三年後,我們會一起見閻王,那時候,還能一起唱首歌嗎?

  

  趁現在,盡情的哭,盡情的笑。

  

  

 

  11 成績單

  

  元旦假期回來後萬芳再也沒有找蘇巖說話,似乎一下子長大了。

  多年後,她想起這段時光,是不是也會雲淡風輕的說:當年我真貳。

  

  蘇巖以最好的狀態迎來寒冬期末考試,最後一場結束,背起書包輕快的走出校園。冬日冰涼的冷風,微微刮紅了他年少的臉,雪地上留下了他慢慢遠去的足跡。

  

  「蘇巖!你丫的跑這麼快!等等我。」

  蘇巖腳步停頓,慢慢回頭。

  梁奎匆匆的向他跑來,寒風吹起他略長的頭髮,無比張揚,

  蘇巖的回憶裡,沒有這樣的冬天,更沒有在這裡碰到他。

  「蘇巖,班主任剛說了,後天你得回學校來幫著批改試卷,還有我,班長和另外幾個人。別忘了啊,後天早晨九點學校集合。」

  梁奎揮揮手,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巖巖,為什麼你每次對著這個男孩,心跳就特別不一樣呢?」

  因為他是我的初戀。

  

  放假第二天蘇巖重回校園,冷清的校園只有忙碌的老師和各個班級的優秀學生。

  每個班都叫了幾個同學過來幫忙批改試卷,但是試卷是交叉的,蘇巖是一年二班,批改的試卷是一年三班的。

  

  和蘇巖一起被叫來的同班同學有林強,陳綰綰,梁奎,學習委員余聰,以及文藝委員雷晶晶。

  

  幾個同學和各科老師一起坐在二班教室裡,認真的對照答案批改試卷。學生們只需要批改死題答案,如判斷題,選擇題等等,後面的大題活題歸老師,完全分工合作。

  

  上午過去,中午有老師請他們在食堂吃午飯,吃了午飯繼續忙。

  枯燥無味,又冷又僵,唯一感興趣的就是自己的考試分數,但因為試卷交替,誰也不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

  

  梁奎無比後悔,當初還以為多好玩,沒想到這麼枯燥。早知如此還不如拉陳綰綰去旅遊。

  梁奎誇張的打個哈欠,困頓的靠著椅子歎氣。陳綰綰沒好氣的笑瞪他一眼。梁奎無辜撇嘴,小聲說:「無聊死了,中午的飯真難吃,我沒吃飽,現在好餓。」

  「忍忍唄。」陳綰綰無奈。

  兩人小心說著悄悄話,林強暗暗瞪了二人一眼,湊近蘇巖道:「成績單得五天後回校拿,這幾天休息你有什麼打算嗎?要不我們找幾個同學出去玩玩?」

  「天氣太冷,不想往外跑。而且我有點小忙,要打工。」蘇巖笑著撒謊,徐阿姨已經談妥了水果店,他恨不得馬上就開張,年底這會兒賣水果是旺季,不可錯過。

  「打工?你才高一,能找什麼兼職嗎?」林強又驚又好奇,如果真有兼職可做,他也想試試,賺一點零花錢,欠蘇巖的三百塊錢至今還沒還。

  蘇巖一眼看出他在想什麼:「大概幫別人看水果店,怎麼?想加入嗎?只有寒假。」

  「可以去嗎?如果可以我就去,呵呵。」林強興奮不已。

  「我回去問問,應該沒問題。」

  「太好了。」

  

  兩人嘀嘀咕咕聊天,梁奎的肚子嘀嘀咕咕叫餓,梁奎痛苦的趴在桌子上,大聲歎氣:「老師啊,能給口飯吃嗎?五毛一包的乾脆面也行啊,我快餓暈了。天,才下午兩點半。」梁奎痛苦哀嚎,可憐兮兮盯著老師。

  老師笑哼道:「別哼哼唧唧了,誰讓你中午不吃飽。」

  「食堂那個飯菜太奇葩了……」梁奎小聲說。

  「行了,知道你大少爺看不上。你們餓了的自己去商店買吃的,商店有開水可以泡麵。」

  「哦耶!」梁奎一個鯉魚打滾跳出門,隨在後面的人越來越多,大部分是不經餓的男生。

  林強將蘇巖也拉了出去,兩人泡好面後走到教師辦公樓的大廳坐下來吃,這一面牆壁的背後是花壇。

  

  兩人吃的正香,忽然聽到花壇那兒傳出女生清脆的咯咯笑聲。其中一個是陳綰綰,另一個是余聰,還有一個是其他班級的女生。

  

  「梁奎又帥又有錢,對你又好。」余聰羨慕說。

  陌生女生大概不高興,掃興道:「我們班有個學生看到了你的分數哦,綰綰你的數學大跌,這次數學滿分的不少,但綰綰你的好像被扣了十幾分。」

  陳綰綰臉色蒼白:「是不是看錯了啊?我對過答案,前面我都沒扣。」

  「對啊,但你後面的大題扣了很多。」

  陳綰綰咬牙不語,那女生火上澆油,「你們班主任和我們班主任聊天還說起你,說懷疑你早戀了,影響了成績,下學期班幹部要重新選舉。」

  女生又嘻嘻一笑:「不過你男朋友看起來很貪玩,沒想到成績這麼好,他數學滿分,好厲害。你們班還有林強,蘇巖好幾個人都是滿分。對了!還有個更驚訝的,就是你們班的大恐龍陳燕,她這次數學大有長進,數學排名在你們班前十,你們數學老師當時高興的要死,鼻孔都翹上天了。」

  「……不可能吧,陳燕的成績一直在中游偏下,數學從來沒有高過一百分。」陳綰綰冒著冷汗不可置信的說,如果連陳燕都考進前十,說明這次數學很簡單,但簡單的試卷,她卻被扣了十幾分……晴天霹靂!陳綰綰咬牙,死不相信這是因為早戀的錯!她就算早戀了,可明明很用功學習。

  

  「是真的啊,不信等發成績單那天你自己看。綰綰你可要小心副班長的位置被撤掉哦。」陌生女生惡意的警醒陳綰綰。

  「哼!」陳綰綰冷哼,氣憤的跑走了。

  

  余聰擔憂道:「圓圓你幹嘛打擊她。」

  「我故意的唄,看她不順眼,誰讓我爸媽天天說綰綰這也好那也好,要我像綰綰學習,我說綰綰早戀他們還不信,非說綰綰是刻苦好學生,優秀班幹部,成績好了不起啊。之前她還大言不慚的說下學期要當正班長,去掉副字,哈哈,就怕連副班長都沒份了。」

  

  「綰綰好強,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你還不瞭解她?鬧僵了不好。」

  「我才不管,誰讓她背地裡罵我胸大無腦。就她腦子好心眼多,表面上公正,背地裡最喜歡打小報告了。我聽說元旦時你們班長林強丟了班費是不是?」

  「嗯,後來找同學借了錢買東西。」

  「就是啊,綰綰就告訴你們班主任了,拐彎說林強疏忽大意,不配當班長。」

  

  林強手裡的面水已經冷了,但他一動不動。

  蘇巖安撫道:「屁大點事別在意。」

  林強呼口氣:「她什麼意思!她和梁奎早戀的事情請我幫忙保密,我一直守口如瓶誰也沒說。她倒好,反過來參我一本。」

  「但是他們早戀的事情很多同學都知道了,也許她誤會你告密了。」

  「滾蛋,明明是他們兩太黏糊太囂張,當別人是瞎子?明擺著的事情還用我多嘴。」

  

  林強憋氣回到教室,狠狠瞪了陳綰綰幾眼。但他只能憋著,真不敢對陳綰綰髮脾氣,人家的爹是高官,他得罪不起。光是眼前的梁奎他就惹不起了。

  

  發成績單的日子在五天後,當天雪後初晴,太陽頗晃眼。

  一眾學生紛紛返校看成績,與之而來的還有家長,出成績的這天會順便開家長會。

  

  蘇巖上午一去教室就被班主任叫走了,班主任歎息道:「我給你父親打過電話了,但是他說忙不願意來家長會,你……你平時有沒有好好和你父親溝通」

  蘇巖繃著臉道:「他從來不給我打電話。」

  「……你可以試著主動點。」

  「馬老師你不用勞神,我不稀罕他們來家長會。」蘇巖掉頭就走。

  馬老師無奈搖頭,看著全班的成績表惋惜道:「可惜啊。」

  

  今天的教室鬧哄哄的特別擁擠,學生們或乖巧或羞澀或懊惱的領著自己的家長找位置,家長們坐著,學生們站著。

  家長們見了面,彼此有些是熟人,不熟悉的也很快熟悉起來,爽快的打招呼,說著自己家孩子的事情。

  其中班長,副班長的家長最吸引其他家長的目光。

  

  林強的父親毫不起眼,兒子卻為他爭光了。

  陳綰綰的母親猶如貴夫人,很豐腴的女人,皮膚白皙,穿金戴銀,往人堆裡一坐,如來視察的婦女主任。

  

  陳綰綰羞澀的膩在母親身邊,用前所未有的撒嬌語氣和母親說悄悄話。一會兒撅嘴一會兒咬唇。

  梁奎坐在教室最後面的桌子上,撐著腦袋好奇的掃視教室,覺得C市的高中真有意思。他父母遠在A市,這次來參加家長會的是他表哥,C市美術學院的大三學生。

  

  「家長會原來是這樣的啊。」表哥新奇道。

  「噗,很有意思吧?我頭回參加。」

  「呵呵,不錯。哪個是你女朋友?」

  「喏,胖阿姨旁邊那個。」梁奎努嘴。

  「挺漂亮,跟她媽不像。」

  「幸好不像。」梁奎吐氣。

  「你什麼時候回A市過年?」

  「明天或者後天,拿了成績單就可以走了。」

  「記得買點土產帶點禮物回去看你爸媽,這麼大人了要知道替爸媽想想。禮輕情意重,你送什麼他們都高興,會覺得你懂事了長大了,這比什麼都值得開心。」

  「囉嗦,知道了。」

  

  班主任和林強抱著一大疊文件進來,班主任高聲道:「感謝各位家長能在百忙之中參加家長會,我馬恩代表全校師生歡迎你們!」班主任開始冗長的演講……

  

  一個小時過去,聽得人不耐煩了,班主任終於收聲。

  「好了,接下來發成績單和試卷。班長,副班長,各科代表都上來幫忙發。」

  蘇巖上台領取厚厚的一沓數學試卷,按著名字一個個發。

  

  梁奎這時奇怪道:「怎麼好像沒看到蘇巖的家長?」

  「誰是蘇巖?」表哥好奇。

  「就那個,坐我旁邊的學生。」

  表哥微笑:「美男子啊。」

  「切,沒我帥。」

  「你熊。」

  

  教室裡鬧哄哄的,幾家歡喜幾家愁。

  

  蘇巖望著成績單無喜無悲。

  

  班主任示意大伙靜聲,朗聲道;「我們先抓緊時間總結一下這次的考試,待會去多媒體教室還有全校師生表彰大會。先說我們班總分第一名,蘇巖同學!」

  蘇巖站起身亮個相,其他家長羨慕不已。

  「蘇巖同學的家長都在外地趕不過來,所以今天缺席了。」班主任微笑說,繼續道:「總分第二名,林強同學。」

  林強和父親一塊起身,其他家長紛紛向他父親道賀,大叔滿臉紅光啊。

  「總分第三名,梁奎同學。」班主任擲地有聲,心中頗感慨,梁奎這同學挺貪玩,沒想到成績這麼好,意外的收穫。

  梁奎笑嘻嘻起身。

  

  「總分第四名,陳綰綰同學。」

  陳綰綰當初以第一名的成績進入高中一年級二班,一學期掉到第四。陳綰綰不開心,陳媽媽也不開心。

  

  班主任一直念完前十名才停下來,最後特別提到:「這次全班進步最大的是陳燕同學,還望陳燕同學繼續努力。」

  陳燕慢吞吞的站起身,陳燕的母親受寵若驚,欣喜的說了一句:「都是老師教育的好啊。」

  

  「接下來請移步多媒體教室開會,校長將親自頒發獎狀和獎學金。這次我們班成績很好,各位同學盡請期待。」班主任神秘一笑。

  大伙紛紛往多媒體走去,林強興奮的拍打蘇巖的肩膀:「我靠蘇巖你的總分嚇死哥了,我用項上人頭擔保,全年級第一非你莫屬,不知道獎學金有多少。」

  

  多媒體是全校最大的會議室,此時裡面人滿為患。林強帶隊找到自己班的位置,不一會人數到齊,校長開始上台演講。

  四十分鐘後,眾所期待的頒獎開始。

  「高一年級總分第一名,一年二班,蘇巖同學,獎學金一千元。蘇巖同學,請上台領獎。」

  一年二班同學們使勁的鼓掌,蘇巖一站起來鶴立雞群,全年級第一居然長得這麼帥!

  無數女生興奮尖叫,校長的耳朵備受折磨,眉頭突突直跳。

  蘇巖毫無表情接過紅本本和一千的紅包,校長說:「蘇巖同學說一下自己的學習心得,鼓勵鼓勵其他同學。」

  蘇巖微微皺眉,拿著話筒默了幾秒:「多吃水果和蔬菜,身體好,學習好。」

  噗噗,底下不少男生偷笑不已。

  校長愣了幾秒,輕咳幾聲趕緊讓蘇巖下去:「高一年級總分第二名,一年三班……」

  

  第二名獎學金五百,第三名獎學金兩百。

  

  校長接著念叨:「接下來是前十名剩下的七個名次,一共有二十位同學。我念到名字的請上台,獎學金每人五十塊。」

  

  「一年二班林強……一年二班梁奎……一年三班……一年二班陳綰綰……」

  二十名字同學紛紛上台站成一排,十名老師將紅本本和獎金發到他們手中。

  到梁奎這裡時,梁奎噗噗笑了出來,老師奇怪道:「這位同學你笑什麼?」

  「我是太高興了,第一次拿獎學金。」五十塊錢獎學金,梁奎忍笑到內傷。

  梁奎下台回座位後撲在桌上再也忍不住,捂著肚子笑得渾身顫抖。

  表哥無奈道:「你給我消停點,錢雖然少,但也是一種鼓勵。很多高中沒有獎學金的制度,你有的拿就不錯了。」

  「我知道,哈哈……可是五十塊……」梁奎拿著那張嶄新的五十,眼淚都笑出來了。

  「你要嫌少下次大可以考第一,拿一千就不難看了。」

  「……」梁奎默了,看向蘇巖。蘇巖的成績讓他驚訝,知道蘇巖成績好,沒想到這麼好,甩他好多分。

  

  接下來二年級三年級的他們就不關心了,蘇巖偷偷從後門溜走,騎著自行車離開校園,打算直接去菜市場。

  離開校園街,一個拐彎就看不到校園的影子,可蘇巖剛一拐彎,前面竄出幾個人,蘇巖急剎車,右腳支地,停了下來。

  一共五個人,蘇巖認得他們,是學校出名的問題學生,掛著學生名頭的流氓混混,這種人每個學校總有幾個。

  「把你的一千塊獎學金交出來吧,蘇巖大才子。」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嗷嗷~~謝謝大家支持哦~~趁星期天我繼續存稿~爭取多存~

記得開坑是上星球六的事- - 今天星期天 一星期啊~~啊啊 我全文已經5萬字了!第一次這麼猛-

 

 

 

 

12

 

1212 寒假 ...

 

 

  12 寒假

  

  「打劫」蘇巖眼眸一挑,嘴角勾起笑意,直接摁下手機1號鍵,110便通了。這是蘇巖上一世高考那年養成的一個習慣,110120,119等各項求救電話簡便設置,以備不時之需。

  

  蘇巖快速道:「梨花高中街道拐彎口,有人打劫,流氓五個。」

  蘇巖速度很快,打完電話連手機都裝進衣兜裡了,五個流氓才醒悟過來,為首的那人頓時怒道:「你報警了?你他媽居然報警!」他們專門欺負學校的學生,至今打劫了不少錢,但那些學生都乖乖被他們打劫,就算反抗的在後來挨揍後也只有妥協。可從來沒有一個直接報警的!

  

  「不報警的是傻逼。」蘇巖嗤笑。

  「好!你狠!老子讓你再也不能在梨花高中混下去!」流氓一拳頭揮向蘇巖,另外幾個人拽著蘇巖的自行車。

  蘇巖伸長腿直接踹人,一踹一個快准狠,專踹人脆弱的肚子,眨眼功夫捂著肚子倒下去三個。

  

  梨花高中附近不遠就有一家派出所,沒一會便有警察騎著摩托趕來。蘇巖適時收手,由著流氓頭頭揍了他下巴一拳,蘇巖佯裝痛苦的倒下地。

  「幹什麼!你們幹什麼!」警察衝過來輕易制住流氓頭頭,倒在地上的幾人也被捆住了。

  「是誰報警?」

  「是我,警察同志。」蘇巖摸著受傷的下巴站起來,「我是梨花高中一年二班的蘇巖,剛拿成績單從學校回來,因為僥倖拿了頭等獎學金一千塊錢,被這幾個人盯住了。」蘇巖說著還特意拿出了自己的紅本本和嶄新的一千塊錢。

  警察一看那本本上的證明,頓時態度好了很多:「全年級第一名啊,真是了不得。」

  「今天多虧了警察同志,不然被打進醫院,一千塊錢都不夠醫藥費。」

  「你!蘇巖……你把我兄弟打傷了,要賠醫藥費的是你!」流氓頭頭憤恨的瞪著蘇巖,警察同志喝道:「閉嘴!你們這些小流氓好好的書不讀天天跑出來混,以為未成年國家就不能把你們怎麼樣是不是?看看你們,再看看蘇巖,混混是沒法出頭的,好好讀書好好努力,將來考大學才有出息,白白浪費光陰,害群之馬!都給我帶回去,通知他們老師和父母來認人!」

  

  「蘇巖!」林強從拐彎處驚疑不定的跑過來,嚴肅的望著警察和混混:「這是怎麼呢?」

  「沒啥大事,已經解決了。」

  警察揪著幾個混混離去,林強不停追問,蘇巖不以為意的講敘一遍,林強鬆口氣:「還好你機警,不然白白被打劫不說還要挨打……不對啊,這幾顆老鼠屎不是跟著萬興混的嗎你提前偷溜他們怎麼會知道?」

  「那是誰」

  林強皺眉,沉聲道:「萬芳的流氓哥哥。」

  「……」

  「敢情早就盯著你?」

  蘇巖一愣:「……先不說這個了,你怎麼也逃出來了?」

  「沒意思唄,我跟我爸說去你家玩,他就讓我出來了。」

  「我正要去水果店,要不一起來?上次跟老闆談了,一天五十塊錢,你幹嗎?」

  「我干!哈哈,一天五十,十天就有五百了!好多啊,長這麼大沒賺過一毛錢,哦不,中學時作文登了一次報,得了三十塊錢稿費。」

  「沒有休息,要做到年三十上午,初一早晨繼續開業,到學校開學為止。」

  「沒問題!」

  「那上車吧。」

  

  蘇巖載著林強直奔菜市場,蘇巖來到菜檯子前:「徐阿姨,我帶同學來了,一起看水果店。」

  「哦哦,這樣也好,明天就可以開店了,正愁人手不夠。小巖你帶同學過去忙吧。」

  林強跟在蘇巖屁股後面走。

  「看的懂電子稱?會算賬吧?真假鈔會認嗎」

  「嗯嗯,開玩笑,這點小事難不倒我。」

  「那就沒問題了。徐阿姨是我鄰居,人很好,工資做一天結一次。」

  「原來是鄰居,難怪這麼好說話。真是謝謝你了,搞不好寒假裡我連學費都能賺齊。」

  「那是一定的,咱們學費便宜,不難賺。」

  

  兩人說著說著來到了水果店,蘇巖打開卷閘門,林強四處張望:「這店舖人來人往挺招眼,過年這會兒賣水果準沒錯。」

  「我們先把水果拿出來擺好標價,今天有得忙了。」蘇巖拉扯木頭架子,林強過去一起幫忙,林強現在滿腔熱血,幹起活來渾身帶勁,熱汗淋淋絲毫不嫌累,滿臉帶笑。

  兩人不知不覺忙了半下午才將店舖弄好,所有水果都擺得整整齊齊,價錢標的清清楚楚。這期間還有人進來買水果,林強麻利的過秤,收錢找錢記賬,一點不含糊。

  

  水果店剛開張,顧客慢慢多了起來,大部分是從徐阿姨那介紹而來的,徐阿姨的蔬菜口碑好,客人們當即喜滋滋的買了很多水果回去。

  

  林強沒想到水果店這麼大魅力,才開張半天就忙死人。

  兩人忙到天黑,菜場附近人流少了。

  徐阿姨收攤過來說:「天黑了,咱們回去吃飯吧,明早過來。」

  「嗯,林強你今天就在我家睡算了,打個電話給你爸說說。徐阿姨廚藝了得,讓你嘗嘗她的菜。」

  「你一說我就餓了,那我絕對不走了。呵呵,手機借我打個電話。」

  

  蘇巖家,林強癡迷的玩著電腦遊戲。

  蘇巖從房間出來,催道:「別玩了,徐阿姨喊我們過去吃飯了。」

  「哦哦哦,等等,這個怪物馬上就死了。」

  「……幸好你家沒電腦。」蘇巖歎氣。

  

  強硬的拖走林強,兩人來到徐阿姨家,一進屋異口同聲說:「好香!」

  「你們來了啊,快把菜端出去,還有最後一個湯弄好就可以吃了。」

  林強很機靈,麻利的搶著端菜盛飯,親自送到蘇巖手裡,這是表達他的謝意。

  蘇巖不客氣,徐阿姨還沒上桌,他就開吃了。

  林強有點拘謹,一直等著徐阿姨上桌了他才動筷子。

  「這孩子你別客氣,就當自己家裡一樣,喜歡什麼只管吃,今天有魚有肉,要是不吃完隔天就不新鮮了。」

  「嗯,嘗嘗清蒸鱖魚,沒刺,鮮美。」

  「鱖魚好貴了,這伙食真好。」林強驚喜,紅燒肉一口一塊,都不想停下來。

  「下午生意好不好?」徐阿姨問。

  「不錯,開張第一天就很忙,到底是年末了,菜場附近人流大。我琢磨還得請一個人,再過幾天出來辦年貨的更多,到時候水果都是成箱成箱的賣。」

  「素啊,我家每次過年我爸就得批發好幾箱子水果回家,年初一開始提著到處拜年。」林強含糊不清的說。

  「對,到時候只怕忙不過來,所以我想還請一個人。」

  「你想請誰?最好是個誠實人。」徐阿姨說。

  蘇巖道:「我有個同學特別老實,家境很不好,請她來兼職,還可以改善她的困境。」

  林強幾乎一下就想到了:「陳燕?」

  「嗯。」

  「她老實是老實,但是……會不會太木了點?」林強含蓄道。

  蘇巖自信一笑:「人都是可以改變的,給她工資,讓她好好說話做生意,一點也不難。」

  

  第二天林強打電話將陳燕喊來菜市場。

  陳燕還是那樣窮酸陰沉的模樣,沉默的望著林強。

  林強指指後面忙碌的蘇巖:「是他請你來的。」

  「……」

  「我和蘇巖在這裡打工,一天五十塊錢,十天就有五百了,工資當天結算。你要幹嘛?如果想幹就認真點,最起碼客人問你話,你得回答。我現在問你,想幹嘛?」

  「……想。」陳燕回答,眼神堅毅。

  林強呼口氣:「那進來吧,電子稱認識嗎?真假鈔會認嗎?」

  「電子稱我懂,真假鈔……有些分不出。」

  「沒關係,你不負責收錢就好。」

  

  三個高中生就這樣在寒冷的假期一直圍著水果店忙碌,店舖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一天比一天忙。年關將近的幾天,每天都有人來整箱整箱的買。蘇巖的水果不僅好吃,在這樣的嚴冬還有一個特色,就是品種特別齊全,選擇很多。譬如草莓,冬天和春夏之交吃草莓,絕對是兩種口感。但他這裡的草莓沒有差異,反而味道更甜蜜爽口,就是價錢有點貴。

  

  但好吃的東西,從來就不嫌貴。有人捨不得買,自然還有人捨得。

  除了草莓,還有櫻桃,荔枝,桑葚,枇杷等,任君挑選。

  林強的爸最有意思,很高興林強年紀輕輕不畏辛苦嚴寒跑出去打工賺錢,於是走親訪友相告,連逼帶誘拉著一幹過年要買水果的親戚朋友跑來捧場,林強家離這個菜場頗遠,將人家強拉過來不容易。

  

  水果價錢比菜高昂很多,過年這短短一個月不到,收益異常可觀。連帶著互相宣傳,菜檯子的生意更加好了。再加上過年辦喜酒,吃團圓飯的人扎堆,飯店每天座無空席,瓜果蔬菜需求量比之前倍增,而且價錢也隨著大形勢提高了點。

  

  「桀桀,你什麼時候給我買玉?」

  「這樣下去不遠了。」

  「我這裡還有一望無際的蔬菜水果,你都拿去賣掉啊!這些全部賣掉,六十萬肯定有了。」

  蘇巖望著如海洋般的蔬菜水果:「廢話,但都拿出去就麻煩了,你不懂就別說話。」

  「巖巖,我快成望夫石了……到底還要等多久。」

  「上千年你都等了,多點耐心吧。」

  

  蘇巖帶著最靠邊的蔬菜和水果出了空間,最靠邊的蔬菜水果,就是靈氣最少的存在。蘇巖有意控制,現在賣的蔬菜水果,比最開始賣的質量要下降,當然味道不會變,只是其中包含的靈氣變了,外人察覺不出來。

  這就是一批味道很好品質很健康保證沒有任何化學物的蔬菜水果。

  光是不含化學物這一點,市場上找不出第二家。

  

  眨眼忙到年三十上午,家家戶戶張羅著團圓飯的事,出來買東西的人少了。

  店裡冷清下來,徐阿姨收攤過來,拿出兩份紅包分別遞給林強和陳燕:「這是給你們的紅包,也算是加班費,年三十還讓你們忙,真是過意不去。大年初一還得麻煩你們過來了。」

  兩人眼眸一亮,林強率先說:「謝謝阿姨!初一早晨我一定趕過來!」

  「謝謝。」陳燕含笑道。

  徐阿姨趕緊說:「在紫籐花飯店訂了席位,我們也去吃個團圓飯。」

  「真的嗎?阿姨?」林強大喜,他家裡條件普通,每年團圓飯都在家裡吃,大飯店根本捨不得進去。

  「嗯,那家飯店用的就是我家的菜,廚子手藝又好,特別好吃。」

  

  四人乘坐出租車來到紫籐花飯店,直奔訂好的包間。

  林強搓手道:「裝修好豪華,那浴缸裡是熱帶魚嗎?」

  「是桃花魚,觀賞用的。」

  「真漂亮。」

  陳燕比林強更拘謹,她一身破破爛爛的,進來時不少人關注她。她所有工資,加上紅包,這輩子身上第一次有這麼多錢,但是,完全不敢給自己買新衣服。

  

  「吃菜吧,別發呆了。」蘇巖催促,四個人,蘇巖訂了八道菜和一瓶葡萄酒。

  有林強和他在,不怕吃不完,兩人都是大胃袋,特能吃。

  「蘇巖我們碰杯,祝你新年快樂,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林強舉杯。

  蘇巖噗笑:「你以為是小學生,乾杯!新年快樂。陳燕,新年快樂。」

  陳燕慌忙舉杯:「新年快樂……」

  「陳燕,我敬你,望你來年學習進步,越長越漂亮。」林強朗聲道。

  陳燕僵硬的笑笑,舉杯相碰。

  「陳燕現在本來就長漂亮了,你沒發現嗎?」

  林強猛點頭:「我還以為你沒發現,我早就發現了。怎麼說了,陳燕還是陳燕,但是樣子變了不少。陳燕你要把頭髮梳好,露出臉,保準沒人說你醜。要是再換一套體面點的衣服就更好了。」

  「……」陳燕低下頭,沒說話,但是手指緊張的攥緊了衣服。

  

  徐阿姨忽然拎出三個袋子遞給陳燕:「陳燕,這是阿姨特別給你買的衣服,讓你好好過年,林強和蘇巖可沒份,阿姨只給你買了衣服。阿姨看著你啊,就想起自己的女兒……我女兒啥時候能回來陪我過年……」徐阿姨淚眼朦朧,聲音哽咽:「我女兒和你們差不多大,今年才十六,要是我當年硬氣點,現在那孩子也能跟你們一起上高中了……都是我的錯。」

  「……阿姨你是好人,你女兒總有一天會想起你的好。」陳燕難得主動安慰人,徐阿姨強笑,擺手道:「不說喪氣話了,大家吃,繼續吃。陳燕你明天可要記得穿新衣服過來。」

  「恩……謝謝阿姨。」

  

  團圓飯吃了兩個小時才散席,林強和陳燕各自回家,蘇巖也催走了徐阿姨。

  徐阿姨一走,蘇巖獨自站在飯店門口吐氣,今天除夕,到處都透著一股紅色的熱鬧和溫馨的味道。

  飯店門口走出一大群說說笑笑的人,男女老少皆有,一看就是一大家子出來吃團圓飯,還是三代同堂的大家庭。浩浩蕩蕩一大家子人從蘇巖旁邊擦肩而過。

  

  蘇巖擺弄手機給張偉留個短信,轉身回家了。

  等張偉匆忙趕出來,蘇巖已經不見蹤影。

  

  小區到處張燈結綵一派喧嘩熱鬧,小孩子們在樓下滿地嬉鬧,拿著煙花棒你追我趕,每一個幸福的家都充滿歡聲笑語。而每一個不幸福的家庭,都在暗自躲藏。

  

  蘇巖是一個人,徐阿姨也是一個人,他們不是最不幸的人,他們只是其中兩家而已。

  徐阿姨指不定想女兒想的心口發疼,獨自躲在家裡抹眼淚。蘇巖不會哭,這樣的年過了太多次,早就忘記了憤怒和傷感。

  下午兩點左右,家裡的座機響了,先是父親的電話,他說:巖巖,爸爸忙,沒空陪你過年,你自己好好玩。

  後來是母親的電話:巖巖,新年過的好嗎?缺什麼讓你爸給你買。告訴巖巖一個好消息,媽媽懷孕了,你明年就有弟弟(妹妹)了。

  

  以前他是怎麼回應的?摔壞了家裡所有東西,氣急敗壞的發瘋,大過年詛咒男的喝酒喝死,詛咒女的高齡產婦死在醫院算了。什麼惡毒的話都罵了出來,可沒有誰聽得見他的憤怒。如果詛咒有用,這一男一女早死了。

  

  現在蘇巖只是沉默的抱著戰神,打開電腦,QQ閃爍不停,全國各地的網友都在給他拜年,扯皮聊天熱熱鬧鬧。

  

  夜幕降臨,張偉打來電話。蘇巖換了衣服奔出門,除夕夜萬家燈火和睦融融,蘇巖去了夜店,那是能麻痺神經的好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a100009582扔了一顆地雷 感謝親親扔的地雷~

 

~~更新~~~~解釋一下打劫- -可能有些地方治安好教育好 發生這種事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了我參考的是我熟悉的地方~~學生裡敲別人錢財的不少,有親要是認為不可接受~切勿動怒哦··我用文字寫出來 它就只是小說而已 ~呵呵

 

 

 

 

13

 

1313 拜年 ...

 

 

  13 拜年

  

  張偉並不太喜歡過於喧嘩的地方,但是朋友邀請了他,他父母都在國外過年,他一個人閒著也是閒著,就跟朋友來了這裡。

  這裡喧嘩,熱鬧,人擠人。

  跟一個人靜靜坐在家裡看春晚完全不同。

  張偉幾乎立刻想到蘇巖,本來今天中午他就想跟蘇巖商量晚上去哪兒玩,結果飯店太忙,等出來時蘇巖已經走了。

  

  張偉端著一杯冰啤,不時看向門口。

  蘇巖似乎很心急,進門時喘著粗氣,像剛剛經歷過長跑。

  蘇巖頭髮凌亂,身穿短款夾克,長腿裹著牛仔褲,跟平實工整的模樣不同。

  「來的挺快,喝點什麼?」

  蘇巖微笑:「冰啤就夠了。」

  「哦?不需要更強烈的酒精嗎?」

  蘇巖指指自己的腦袋:「這裡已經醉的稀里糊塗了。」

  張偉眼睛一瞇,視線盯著蘇巖彎起的眉眼,或許蘇巖真的醉了,眼神都變了,水朦朦的,像被酒精蒸發的濕氣。笑起來特別陌生,不像他認識的蘇巖。

  

  張偉還沒琢磨出其中的差別,蘇巖已經一口喝乾了大杯冰啤,杯子重重瞌在吧檯上,異常的響亮。蘇巖垂著頭,前發微微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一動不動,像喝猛了陡然傻住一樣,酒保好意道:「洗手間在右邊。」

  蘇巖驟然抬頭,右手撩起額前的頭髮,輕輕呼口氣,衝著張偉露出白牙,咧嘴一笑:「我去跳舞了。」雙手利索的脫下外套,揚手拋在張偉臂彎裡。

  

  張偉接住外套,沉默的望著這個才十六歲的少年淹沒在舞池裡,他還沒來得及介紹他的朋友。

  純白的襯衫,修身的牛仔,站在大街上並不驚世駭俗。

  可當年輕人靈活起舞,四肢搖擺,閃爍的燈光從他身上掠過,短暫的那一瞬流光,清晰倒影在有心人的眼眸裡。

  張偉微微瞪大了眼睛,視線不自覺的在舞池中追逐熟悉的影子。

  不起眼的角落裡,有人驚疑的舉起手機,打開了照相功能。

  蘇巖覺得自己似乎天生適合這裡,不需要酒精,不需要嗑藥,只要走進震耳欲聾的音樂裡,他就麻痺了,醉了,渾渾噩噩,不受控制的揮灑汗水。

  這裡就是天堂,大聲說話大聲笑,沒有人會在意你。

  發洩,瘋狂,拉著陌生的人纏綿熱吻,只要高興。

  

  性感的身軀靈活搖擺,臉上掛著沉醉的笑,眼睛卻一片空洞,甚至看不清與之貼身熱舞的那個人是圓是扁。

  吶喊,尖叫,口哨,這一切都淹沒在顫動的音樂裡。蘇巖的襯衫早就凌亂,有三顆扣子不翼而飛,敞開的衣襟露出了鎖骨和結實的胸膛。女人尖利的指甲劃過他的手臂,烈焰紅唇火辣辣的貼上他的臉。兩雙一樣空洞的眼睛無法對視,他的手卻掌控了女人凌亂的舞姿。

  

  手機一直不停的拍照,照片一張一張發到遙遠的地方。

  

  梁奎欲哭無淚的陪著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一起看春晚,今夜本該和半年不見的哥們出去狂歡,現在卻被困在家裡,連電腦都不許玩。

  梁奎悶悶望著電視,剝了桔子一片一片往嘴裡塞,現在只有吃東西和手機短信能抵消他的枯燥。

  手機又響了,是短信提示。

  梁奎趕緊打開,是表哥的短信,梁奎想著肯定也是拜年的吉祥話,手一摁開,彩信微微緩慢的打開,梁奎一呆,半天沒看明白這是誰。

  表哥:在酒吧看到那個叫蘇巖的好學生,好意外。

  這是蘇巖?梁奎瞪大眼睛,桔子被拋在一邊。

  隨後不停的有照片發過來,各個角度的蘇巖,張揚的,性感的,壞壞的,獨自熱舞的蘇巖,與人貼身熱吻的蘇巖。

  不管哪個蘇巖,都不是梁奎瞭解的蘇巖。

  梁奎看著看著就笑了,回信道:比老子都玩的瘋,看不出來啊。

  表哥:那是,你那水桶腰跳舞哪有這味道。

  梁奎撇嘴:我這是MAN,他嗑藥了吧?看那表情,嘖嘖……

  表哥:也許吧。幸好我看到的不是陳綰綰。

  梁奎嗤道:看到了又怎樣?

  表哥:你不是說最討厭去夜店的女孩嗎?

  梁奎:沒錯,她要去了,直接分手唄。

  表哥:我還以為你這次認真點。

  梁奎:認真?難道結婚生孩子,怎麼可能。

  表哥:也是,你還小,結婚還很遙遠。

  

  結束和表哥聊天,梁奎笑嘻嘻翻閱存下來的相片,細細去看,越看越是震驚。說實話他一直不承認蘇巖很帥,現在卻動搖了,蘇巖的五官確實帥,特別是照片中的樣子,每一張都有不同的味道,比教室裡乖乖學習的高中生更有魅力。完全不同的氣質,像兩種人格。

  

  梁奎盯著照片上蘇巖空洞的眼神皺眉,不屑的撇撇嘴。他初中就偷偷光顧過多次夜店,什麼好玩的都偷偷玩過,但唯獨不喜歡嗑藥,試過一次就再也不碰了。他覺得那玩意特沒意思,讓腦子不受控制很有趣?他不覺得有趣,他喜歡清醒的去找刺激,最起碼他不想哪天清醒後,懷裡抱著一個大醜女。

  

  張偉叼著煙一直看著舞池,不時看到有人疲憊的走下來,蘇巖卻一直很興奮。似乎不知疲倦,像陡然放出籠子的鳥兒,瘋狂的吸收新鮮空氣,貪婪的享受自由,再也不願意回頭。還是學習壓力太大了吧,張偉暗想。一個十六歲的孩子,要自己賺錢養活自己,自己照顧自己,還要兼顧學業,沒爹疼沒娘愛,哪能沒有壓力。適當的解解壓也不錯,總比憋瘋了好。

  

  「偉哥,那是你朋友?小帥哥真不錯,身段好跳的好,看那細腰,還有那長腿,再加上臉蛋,嘖嘖……」

  張偉皺眉,凝眉冷冷看了身邊的多嘴舌一眼:「你那點歪心思趁早收起來,別拿來噁心我。」

  「……呵呵,我就開玩笑,這麼一說而已……」

  張偉哼一聲,繼續抽煙。

  年輕男子呼口氣,趕緊溜走。張偉討厭他不是一兩天了,要不是想巴結人,他何必厚臉皮湊上來,今天真不該多嘴的。

  可是,誰讓他和張偉不同,張偉也許只看到一個需要解壓的男孩,而他卻看到了一個美色,還是他好的那一口。

  

  張偉耐心的端著酒杯等待蘇巖,朋友們拉他去瘋狂,他都推脫掉了。

  他知道蘇巖不用人擔心,蘇巖沒喝醉,沒嗑藥,腦子比舞池中的任何人都清醒。他只是故意,想醉想揮灑點汗水而已。蘇巖不是自制力差勁的墮落年輕人。

  

  時間慢慢的流逝,當除夕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夜晚再次沸騰了。男男女女們在歡笑,用這樣的方式慶賀新年的到來。

  十二點一過,逐漸很多人都離開了這裡,他們終究有需要回去的地方。

  蘇巖抹抹頭上的汗水走向張偉:「你怎麼來了不買醉也不跳舞?」

  張偉失笑:「大概我老了。」

  「呵,今天豈不是又老了一歲回去吧,玩夠了。」

  張偉點頭,也不跟朋友們打招呼,直接和蘇巖走了出去。

  張偉開車將蘇巖送回小區,在車上,蘇巖整理好衣服撫順頭髮,雙眸清晰有神,一點不像之前的蘇巖。

  「蘇巖,你以前經常去夜店玩?」張偉想起蘇巖熟絡的舞姿,忍不住問。

  「不,這是第一次。我就是心癢,想盡情跳跳舞而已。」蘇巖呵呵道。

  聽不出是真還是假,張偉道:「下次我帶你去檔次好的夜店,年輕人玩玩沒錯,但要注意身體,再說這種小地方玩過了又認識不了幾個人,全是不著調的傢伙。」

  「不是你叫我去的嗎?」蘇巖哈哈笑。

  張偉一愣,也忍不住笑:「我都給忘了,我一個人在公寓實在無聊,有人拉我出來就應了。要不是你去,我早就走人了。」

  「總之今天謝謝你,我也挺無聊的。新年快樂,回去好好休息吧。」

  「嗯,新年快樂。」

  

  蘇巖泡在瀑布下的水潭中愉悅的沖洗身體,臉色不見一點疲倦。

  「巖巖,你又長高了。」

  「好像也是。」蘇巖滿意的比劃自己的高度:「還有兩年發育時間,爭取突破更高。」

  「巖巖要是願意,我可以讓你高過那些打球的猴子。」

  「噗,你一老文盲少張嘴,什麼打球的猴子,人家那都是紅遍全球的籃球明星,我又不打籃球,長那麼高礙事。」

  「桀桀,我見你老喜歡看猴子打球,還以為你很羨慕他們。」

  蘇巖繫好睡衣往床上一躺,懶懶道:「我睡了,記得八點喊我起來。」

  

  在這裡好好睡一覺,什麼疲憊都能不翼而飛。

  

  翌日,大年初一。

  蘇巖八點準時起來,動手煮了一鍋雞湯粉絲面,雞湯是昨天徐阿姨送來的,他們這裡過年,並不是吃餃子,而是吃什麼的都有,很多人家都是雞湯麵雞湯粉絲一類,不管咋說,好吃就可以!

  

  雞湯很鮮美,粉絲也正宗,蘇巖呼啦啦吃了三大碗,摸著微撐的肚子騎車出門。

  大年初一家家戶戶早起,今天小區裡特別熱鬧,蘇巖一路碰到不少熟人,見面拜個年,不少長輩還塞給蘇巖一些吉祥糖果。蘇巖兩衣兜被塞的鼓鼓囊囊,笑逐顏開的來到水果店。

  「大家新年好!」蘇巖朗聲笑喊。

  「新年好!」林強一身新衣,滿面紅光,聲音格外響亮。

  「新年好。」陳燕羞澀的說,蘇巖見了她,吹了聲口哨:「真是女大十八變,陳燕今天很漂亮。」

  陳燕很難為情,臉紅的滴血,徐阿姨輕斥道:「你們兩壞小子就別欺負人家小姑娘了。」

  「都是朋友嘛,怕什麼。林強你撈了多少紅包?拿出來分享分享。」

  林強趕緊往後藏,「我這點紅包還不夠你那輛單車的錢,你就別打劫我了。」

  「嘖,就你這羽絨服也要五六百吧?」

  「呵呵,那是,我爸今年特高興,狠心給我買了這羽絨服。」林強小心的摸著羽絨服,生怕不小心弄髒了。

  

  大一初一有很多人出去拜年,買水果的不少,但比起年前,要少很多。

  鋪子裡挺清閒,蘇巖偷偷催徐阿姨回去休假,讓她初五再出來工作。阿姨忙了半年,還是頭次休假,真是不容易。

  徐阿姨一走,三年輕人就在鋪子裡打撲克。有客人來就招待一下,沒有就繼續玩。

  林強提議道:「蘇巖,陳燕,明天我打算去班主任家拜年,你們要不和我一塊兒去?拎點水果表表心意就成。」

  「行啊,我還想去數學老師家拜年,挺喜歡那老頭,再說他年紀一大把,去拜拜年也是應該的。」蘇巖沒說,這位他最喜歡的數學老師,在高二時忽然退休了,蘇巖一直覺得可惜。

  「啊,這樣其他老師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有想法?」林強為難,光拜班主任沒什麼,其他任課老師一大堆,全部拜下來,那將是一大筆花銷,他們承擔不起。

  「也對。」蘇巖點頭,丟出四個3將林強的飛機炸飛,林強慘叫,蘇巖還來不及高興,陳燕慢吞吞丟下兩個王,林強大笑。

  蘇巖歎氣:「就去班主任家吧。」

  

  第二天早晨七點半,三人拎著水果來到班主任家。

  看到三個學生過來,馬恩喜出望外,趕緊讓三人進屋喝茶,催促老婆去煮雞湯麵。

  「我們是不是來太早了?」林強有點擔心,因為看見馬老師的小胖兒子還沒起床。

  「不早不早,我剛還送走一個親戚,老師真欣慰,沒想到會看到你們三人來拜年。」

  

  馬恩最欣慰的是蘇巖和陳燕,這兩人有一種共性,不太合群。能給老師拜年,也是一種突破了,特別是陳燕讓他吃驚,這孩子放個寒假,感覺變了不少,陽光了,溫和了,更像個高中生了。

  

  賢惠的師娘煮好雞湯麵送上桌,張羅他們去吃,這面裡湯料可足了,幾根面,三個雞蛋,兩雞腿,一大堆雞肉,蘇巖笑道:「師娘,我們三這一吃,你家的湯罐子恐怕空了吧?」

  「就是就是,湯料足,味道鮮,比我媽弄的還好吃。馬老師真有口福。」

  馬老師笑罵:「你們師娘煲湯是出了名的好,過年誰來我家不是蹭湯的?放心吃吧,廚房裡還有。」

  「哈哈,那我們就不客氣了。」林強厚顏道。

  「你們中午可得留下來吃飯,嘗嘗師娘的廚藝。」師娘從廚房裡探頭說。

  「別別,千萬別,我們吃了面就走,我們三寒假在兼職賣水果,待會得去看店子。」

  「哦?」馬老師好奇,一問下來瞭解情況,倒也沒反對,點頭道:「這樣也好。」

  三人都餓著肚子過來的,一大碗麵吃的乾乾淨淨,滿足的呼口氣。

  馬老師又拿出家裡的零嘴招待他們,還把他們拎來的水果切了一些端出來。師生共處說的正起勁,門鈴響了。

  馬老師去開門,林強小聲對蘇巖說:「我們該走了吧?」

  「嗯,客人多了老師忙不過來。」

  

  玄關處,清脆的聲音如黃鶯般傳來:「新年好,馬老師。」

  陳綰綰!兩人一驚。

  「馬老師,我女兒這一年多虧你照顧了。一點心意,還望馬老師不嫌棄。」

  「哪裡哪裡,陳先生太客氣了……」

  馬恩有點慌亂的迎進陳家父女,拎在手裡的禮物無比燙手。他何德何能,讓這位先生給他拜年……

  父女兩進屋,看到還有三個客人,陳父立即道:「馬老師還有客人啊,今天真是打擾了。」

  陳綰綰僵了僵,隨即微笑:「三位同學新年好,你們也是給老師拜年?早知道我們約在一起過來多好。」

  「是啊,早知道約在一起熱鬧,我們剛吃完,正要走了,馬老師,師娘,謝謝款待,我們得回去看店了。」

  馬老師這會可沒空挽留他們,點點頭讓他們走了。

  

  一走遠,林強就忍不住說:「靠,茅台啊!鐵觀音!這算賄賂嗎?」

  蘇巖莞爾:「往校長那送的這點還拿不出手了。反正別人送給他,他再拿來給女兒討好幾個老師,不費神也不費力。」

  「有權真好。」林強歎氣。

  「可不是,但再大的權,也別想隻手遮天。」

  蘇巖笑著回頭,手指輕輕從陳家的小車上劃過,留下了毫不起眼的痕跡。

  

 

作者有話要說:趁中午更新~~~~~各位的留言我晚上回復~~~^_^ 謝謝支持~

 

 

 

14

 

1414 挨打 ...

 

 

  14 挨打

  

  高中生連假期都比別人短,年初八就得開學!不管你是否還沉浸在過年的氣氛裡不願醒來,學校是必須回去的。

  

  林強賺錢賺的意猶未盡,但他和陳燕不得不提前一天辭工,回家準備開學事宜。

  蘇巖也發愁,開學後沒空看店子,徐阿姨分身乏術不能兩邊兼顧,蘇巖只好雇了一個人看店。

  

  初八中午來到學校,這時候人數都沒到齊。蘇巖露個臉又走了,晚上六點再來時,教室裡除了梁奎,其他人都到了。

  逐漸暖化的春天,將帶來轟動性的衝擊。

  

  年後開學,同學們都滿面歡笑,教室裡鬧哄哄一片,老師在七點才過來。

  馬老師首先道:「現在全國,乃至全世界都有流行病在蔓延,大家要注意身體,注意衛生,沒事不要到處亂跑。我八點要去開會,你們自習吧。開完會我會過來通知你們。」

  

  老師一走,學生們哪兒想自習,全在說說笑笑談論過年的趣事。今天第一天報道,各班只有班主任露面,這會兒班主任全在開會,每個班都鬧哄哄的,不少學生跑到走廊裡玩,有膽大的已經偷偷溜了。

  

  蘇巖哼著曲子抖著兩腿愉快的寫寫畫畫,俊朗的臉掛著愜意的笑容。

  外人有人高喊:「蘇巖在嗎?」陌生的女生從教室門口探頭問道,「蘇巖能出來一下嗎?外面有人找你。」

  蘇巖困惑,不知道誰會找他,蘇巖起身走了出去,那女生靦腆道:「跟我來,就在樓梯拐角。」

  蘇巖歎氣,心想難道又有女生向他告白?蘇巖是這麼想的,班上很多人也是這麼想的,林強還在和同桌說笑:「肯定是其他班女生看上了!」他很想跟出去看看笑話,但老師雖然不在,他還是要克制自己,如果連他都跑出去了,其他人就更別說了。

  

  林強和同桌笑嘻嘻的說的起勁,講寒假裡,他和蘇巖,陳燕,三個人是怎麼賣水果的,又說蘇巖這人只要熟了就很好相處,對朋友特大方。還說陳燕變了很多,現在他們已經是好朋友。

  

  興高采烈的絮絮叨叨,話還沒全說完了,走廊裡忽然傳出沉悶的響動,走廊的欄杆是金屬欄杆,只要人踢一腳上去就嗡嗡響個不停,而此時那聲音何止被踢了一腳的感覺,簡直像要斷裂一般的沉悶。教室裡本來很鬧騰,外面那一聲響讓距離門口近的人收口望向門外,教室忽然就安靜了一般,裡面這一靜,外頭的聲音清晰傳了進來。

  「老子打死你!」有人怒罵。

  「啊啊,住手啊!別打架!」這是剛才那女生的聲音。

  離門最近的男生歪頭一看,大驚道:「不好了,蘇巖和人打起來了!」

  「什麼?」林強騰的起身向外跑,膽子大的男生全跟了出去,接著是陳綰綰和萬芳,陳燕!

  

  昏黃的走廊拐角,一眼看去足有二十多人,只有那個女生躲在後面快哭了。而那些男生全都很眼熟,是高二的師兄們,全是人高馬大的體育特長生!

  「蘇巖?」林強白著臉衝過去扶起蘇巖。

  蘇巖捂著出血的額頭從欄杆邊爬起來,見林強來了也不說話,一雙眼睛如冰冷的玻璃,直直望著那群為首之人。

  「萬興……」林強瞪著為首的男生咬牙切齒。

  萬芳一把推開眾人衝到萬興面前:「是你打蘇巖?萬興你不要太過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給我滾!快點滾!」

  萬芳歇斯底里的衝著萬興大吼,她簡直氣瘋了,看到蘇巖受傷心裡無比難過,看到兇手又無比憤恨和愧疚。為什麼她有這樣的哥哥,總以為自己很厲害,很愛護她,可是這種暴力的呵護,她寧可不要。她覺得丟人,對不起蘇巖。何止對不起蘇巖,從小到大喜歡她的男生都沒好下場,全被萬興用拳頭招呼過。

  

  被妹妹怒罵的萬興瞪圓眼睛,不耐煩的拉開萬芳:「給我一邊去,你一個女孩懂個屁,這蘇巖我不教訓教訓他我就不是萬興。去年元旦當眾掃你的面子,後來還掃老子的面子。他不是第一名的好學生嗎?看我不打的他以後出不了門。你求情也沒用,我這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爭口氣。」

  「你不要亂來!你會被開除的!」林強心急大吼。

  萬興大笑:「開除又怎麼了,反正老子就是混日子。破學校老子還不想讀了……唔……」

  「啊!」萬芳尖叫,躲在男生後面的陳綰綰臉色蒼白,毫不猶豫掏出手機撥號。

  蘇巖修長的腿,筆直的踹在萬興的肚子上,萬興弓著身子久久沒有抬頭,那姿勢就像抱著蘇巖的腿,一直不放。

  蘇巖膝蓋一縮,腿一抽一出,又是一腳踢在萬興的肚子上,萬興猝不及防,連挨了兩下頓時痛苦扭曲的趴在地上,呻吟不已。

  「我操!小白臉挺猛的啊。」萬興後面跟來的體育生們譏笑,他們個子高大,前面五個基本身高192公分以上,後面的最矮也有180公分,經常鍛煉的緣故,每個人的胳膊腿蓄滿力量,往那兒一站,就是一堵牆。

  蘇巖旁邊的林強臉色蒼白,不由自主的退了兩步。他在這些人面前,真覺得自己太渺小了。

  最前面的體育生嘴唇寬厚,皮膚黝黑,一身張揚的紅色運動服,居高臨下望著蘇巖,就像大猩猩看著猴子。

  

  「我跟你們素不相識,無冤無仇。不想事情鬧大了背處分,最好別摻和別人的事。這裡不是黑社會,不用你們講兄弟意氣。」蘇巖輕輕抹了一把額角的鮮血,鮮血順著留下,染紅了右眼,一直流到下巴,脖子。

  

  厚嘴唇凝眉,蘇巖最早沒有防備,被一下子踢到欄杆上撞到頭,鮮血出來他卻哼都不哼一聲。現在就兩腿踢倒了萬興,此時還能如此冷靜的講話。什麼時候,尖子生有這麼猛的存在呢?那些尖子生不都是死讀書,見了暴力份子就腿軟的嗎?

  

  「我已經打電話告訴老師了,你們這些流氓在學校打架,必須背處分!」陳綰綰扣著手機惡狠狠的瞪著鬧事者。

  「臭娘們閉嘴,信不信現在打趴你?」後面一體育生不給面子反罵道,陳綰綰氣得臉色通紅:「你有膽子試試,真以為自己什麼東西,光長個子不長腦子的一群白癡。這是我們班走廊,你們在這裡鬧事還有理呢?萬芳你管管你哥哥,那麼喜歡打架惹事還讀書幹什麼,趁早滾出學校。」

  

  被打趴的萬興緩過勁來,面孔猙獰扭曲,捂著肚子艱難起身,怒火熊熊瞪著蘇巖,如果可以,真想一拳把蘇巖打吐血。但他現在渾身疼,使不出力氣。只有一股怨氣在心中燃燒,發不出來。

  

  「算我拜託你了,你別再鬧事了!別再打架了好不好?蘇巖什麼都沒做,你憑什麼打人家?你想讓爸媽急死嗎?」萬芳拉著萬興想拖他走,萬興輕易甩脫妹妹,氣憤道:「老子看他不爽就夠了,你給我滾開。徐衛你們是來傻站著看戲的嗎?既然都不動手又為什麼跟我來?」

  

  厚嘴唇皺眉,聲音低沉:「我還真不想帶兄弟跟你來,如果不來,你丫的不高興。老子是傻了才給面子帶人來,你要教訓誰在校外攔截不就好了,讓我攔一百次都可以。不知你媽的哪根筋不對非要在學校裡,你不怕退學,我們還想讀體校了。」

  「唧唧歪歪你妹啊!媽的不想來就別來,來了還說個毛線!」萬興大吼。

  

  厚嘴唇哼道:「來給你壯勢。」

  「滾!」

  厚嘴唇立刻帶人滾了,走了老遠,他又回頭望著蘇巖:「在校外你最好別落單,今天我們不動手,不代表在外面不動手。」

  蘇巖狂妄而譏諷的一笑:「你們想成就孤獨求敗的蘇巖大俠?」

  一幫子體育生頓時火起,差點就忍不住衝過來揮拳,厚嘴唇攔住他人,陰沉道:「以後小心了。」

  

  他們欲走,正巧馬老師匆匆趕來,身後還跟著胖子校長和罵罵咧咧的副校長等一大堆老師。

  副校長四十多歲,特別火爆的副校長,教歷史,最喜歡管教壞學生,逮到壞學生直接扇耳光,腳踹,不知道多少壞學生討厭他,但同樣的,很懼怕他。別看人家年紀大,打起人來毫不手軟。

  

  副校長幾乎用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過來,一見這些鬧事的學生又是熟人,掄起右手毫不留情的扇,一巴掌招呼過去,厚嘴唇踉蹌後退。

  「反了你們!一回兩回當學校是什麼?打架還打到學校來了,你們還想不想參加高考,不想讀的都給我滾出去!滾回去跟你們父母交代,看你們是拿拳頭交代還是拿刀子交代。」

  「都給我靠邊戰好!」胖子校長威嚴道。

  鬧事的體育生雖然氣得不行,但他們還真沒法子一氣之下滾回家,衝動是魔鬼,滾回去容易,滾回來就難了。他們不是萬興,他們叛逆跋扈,但還有讀大學的夢想。

  

  「趕緊送蘇巖去醫院包紮傷口!」馬老師慌慌張張的圍著蘇巖,蘇巖半邊臉都快染紅了,這是重傷。

  「我叫車送他去醫院。」主任忙撥打電話。

  

  和蘇巖一起去醫院的還有萬興,萬興是罪魁禍首,但他現在還是這裡的學生,他沒見血,但那樣子似乎比蘇巖痛苦多了,臉色發白,冷汗直冒,萬芳又急又慌跟過去,不知道該為蘇巖哭還是為自己哥哥哭。

  

  林強和陳綰綰在車上小心的幫著蘇巖擦血,蘇巖頂著半邊血臉一動不動,讓人滲得慌。

  

  「巖巖,傷口沒事了,以你的身體很快就會好的。」

  「謝謝。」

  「桀桀,你要是感謝我,就應該來點實際的。把欺負你的那些人獻給我吧。」

  「你不怕腎虧嗎?」蘇巖訝道。

  「滾蛋!巖巖你滿肚子壞水,心裡骯髒。」

  

  醫院門口眾人下車,林強扶著蘇巖剛踏上階梯,一人正巧出來,看到他們大驚道:「怎麼是你們?啊,馬老師你咋也來了……」

  梁奎訕訕走向馬老師,馬老師這會也沒心思追問他來了C市怎麼不去學校報道。

  「怎麼沒告訴我你過來了?」陳綰綰皺眉問。

  梁奎轉移話題,「蘇巖怎麼掛綵呢?」

  蘇巖回頭看著他,半邊臉的血痕,在醫院燈光下特別幽冷恐懼。

  梁奎一愣,心裡吃驚:「怎麼流這麼多血?你們和人PK呢?」

  蘇巖還沒說話,馬老師和林強已經急急拉著他進去了。

  

  其他人都等在走廊裡,幾個同學義憤填膺的將事情經過說了,這事兒好猜,領頭的混蛋是萬興,人家萬興是誰,不僅僅是流氓學生,還是萬芳的哥哥。

  

  明顯是為了萬芳來找蘇巖麻煩。他們以前還覺得蘇巖愛裝逼,大美女告白毫不領情,現在又覺得蘇巖真倒霉,沒道理拒絕了萬芳,就要被人家的哥哥揍一頓,這是什麼破道理。難不成還非逼著蘇巖接受萬芳?

  

  梁奎聽完火道:「還有這種傻逼,膽子夠肥。你們還真是孬,人家帶人衝到教室門口了,你們就那樣由著人家發威?我們班男生都死了嘛!讀書讀成怕事的女人了?」

  幾個男生被梁奎說的臉色通紅,不甘心反駁:「我們開始又不知道,後來出去都想幫忙,但蘇巖說了話,那些大個子就先退了,根本沒打成。」

  梁奎鄙視道:「甭管別人退不退,你們壓根就不該放人走,既然他們先動手了,你們還客氣個球!就該拿著板凳砸上去,砸死一個是一個,你們這麼大一堆人還比不上一個蘇巖,人家好歹給自己出了口氣。孬,真是孬!」

  「你說夠了沒有,你又不在場,有本事你去找人賺回面子!我看你怎麼對付那些人,人家一巴掌就拍死你,那些體育生都不是善茬。」

  

  「我要在場還真不是這個結局,體育生又怎麼著,個子高又怎麼著,說白了你們就是怕,個子矮人家一截就萎了。那幫子蠢貨下回再來,我敲死他們!」梁奎捏著拳頭惡狠狠的發話,幾個男生懨懨的冷哼,不反駁也不吭聲了。梁奎罵他們,他們不服氣,但心裡又厭惡自己,當時的確萎了。他們都是本分的學生,向來喜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看到凶神惡煞的體育生時,的確從心裡退縮了。

  

  事實上當時要不是蘇巖主動發話,說退沒出手的體育生,他們最後還是被逼要打起來。當蘇巖說了話,體育生們退走時,他們心裡都鬆了口氣。

  

  陳綰綰推門出來,直奔梁奎而來。礙於還有其他學生在又不好表現太親暱,於是微笑道:「蘇巖的傷勢沒大礙,已經止血縫針了。」

  「哇靠,滿臉血還沒大礙,那幫子人真欠揍。」梁奎氣憤大罵。

  陳綰綰不滿:「事情學校會解決,你可別太激動。」

  梁奎哼哼,懶得跟陳綰綰多說。打架鬥狠這種事,跟女人永遠說不清楚,她們反對一切暴力。但男生就不同,爭什麼必爭一口氣。今天別說是蘇巖,不管是班上任何一個人,人家跑來找麻煩,梁奎要在場,絕對毫不猶豫的出手!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昨天網絡抽筋沒發文~~今天的來了·~謝謝大家支持~文總算上了月榜的末尾~~我要加油~不然就掉下來了╮(?)

 

 

 

 

15

 

1515 班幹部 ...

 

 

  15 班幹部

  

  陳綰綰拉著梁奎要走,梁奎搖頭:「你先走,我去看看蘇巖。」

  陳綰綰皺眉:「你不會想慫恿蘇巖去報仇吧?這種暴力事件你最好別管。」

  「該怎麼做我自己清楚。」梁奎不悅,轉身便去了病房。陳綰綰氣急,梁奎居然不聽勸,陳綰綰扭頭便出了醫院。

  

  蘇巖額頭包著紗布,臉上的血跡已經清洗乾淨。

  「好點沒?」梁奎隨意問。

  蘇巖點頭:「掛完這一瓶可以走了。」

  「蘇巖,等下我跟你一起回去,你家沒人,我去照顧你。」林強歎息說,他心裡內疚,明明是朋友但是沒幫上蘇巖。他除了讀書,一點用也沒有。

  「謝謝了,其實就額頭破了而已,根本沒事。明天還是一樣吃飯上學,老師你說是不是?」

  馬老師沉著臉冷哼:「你還想請病假不成?當然要上學。」

  「呵呵,我就說吧。」蘇巖微笑。

  「下回遇到這種事,一定要提早通知老師。我非讓校長好好懲罰那幫混蛋。」馬老師再三叮囑,今天的事情氣得他胃疼,自己班成績最好的學生被人打進醫院,學校要不給個解釋,他就跟校長死磕。

  

  「我擦那幫膽肥的混蛋,我明天就叫人收拾他們,打得他們連娘都認不出來!」梁奎氣勢十足的保證,馬老師聞言胃更疼了,一巴掌拍在梁奎的肩膀上:「你這是好學生的樣子嘛!你這是榜樣嘛!吃點虧不可怕,可怕的是拖著自己一起墮落,梁奎你要敢鬧事,我饒不了你。」

  梁奎頓時牙酸,有氣無力道:「……我沒想鬧事。」我什麼時候成好學生了?還是榜樣?

  「被一群瘋狗咬了,我們沒必要特意咬回去。」蘇巖的手指在手機鍵上靈活跳躍,氣定神閒的下結論。

  

  這話讓氣血沸騰的梁奎陡然間如遭一盆冷水,連馬老師都尷尬的沒再吭聲。

  蘇巖又說:「罪魁禍首在隔壁病房,說報仇我也報了。」

  萬興的肚子挨了兩腳,這會兒聽說還在等片子的結果,肚子一直痛,裡頭還不知道怎麼一回事。

  

  「是啊,萬興傷的不輕……再追究下去對蘇巖沒好處,蘇巖人單力薄,還要刻苦學習,哪可能和那些體育生糾纏不休,體育生考大學比我們容易多了。」林強附和,蘇巖有息事寧人的想法,一切就好辦了。如果蘇巖和梁奎那樣的性格,高中生活別想安安靜靜。

  

  梁奎聞言一句話都沒說,掉頭離開了醫院。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話不投機半句多。

  這種事情以後也許還會發生,他要是多管半點閒事,他就不是梁奎!

  

  蘇巖翌日早晨和林強一起來到學校,蘇巖頭上還包著紗布,很醒目的傷患。全校都知道昨天晚上一年級第一名蘇巖同學被人教訓了一頓,腦殼都被打破了。有人暗暗抱不平,有人背後叫好。周圍的議論聲沒有影響蘇巖半分心情。

  

  年初九,學校正式開課。

  班主任微笑道:「既然都到齊了,這學期的開始,咱們照例來個班會。」

  一聽班會,不少同學面帶喜色,新學期的第一次班會,意味著班幹部的重置。

  「首先我要宣佈一件學校決定的事,為了大家的學業著想,為了學校風氣著想,從這學期開始開始封閉式管理。」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封閉式管理,一聽就讓人叫苦不迭。

  梁奎直接靠了一聲,眉頭皺成川字。

  

  「距離學校較遠的學生必須住讀,盡快搬到學生宿舍。走讀的學生我們會仔細調查,如果發生多次遲到事件,那麼這位同學必須住讀。以後走讀生和住讀生,學校用校牌來區分,紅色的為住讀,藍色的為走讀。住讀生除了週五週六週日,其他時間不可以隨意離開校園,有事外出需請假。這學期會選舉幾個學生作為學生代表,到時候每天負責檢查校牌的佩戴情況。」

  

  所謂距離學校較遠就是搭車超過半個小時的距離。這種學生每天早自習和晚自習都是一種煎熬,而且安全因素讓學校和家長不放心。只有兩個選擇,住校,不上晚自習。但別人都上晚自習,你能不上?

  

  學校的規定對於學生們來說就像牢籠,再多不滿也無力反抗。大部分家長都希望孩子刻苦刻苦更刻苦的學習,住校就住校吧,反正有老師管著。

  

  「走讀生和住讀生的安排在元宵節後正式開始。」班主任清清喉嚨,重新拿起一個冊子,微笑道:「上學期我們班總成績是年級第一名,其中有幾個特別優秀的學生。希望這學期,大家努力向上。現在我來宣佈新一期班幹部名單,每個人都是我結合上一學期的表現而定的,當然大家有權利反對,反對的人可以舉手,告訴我你反對的理由,我會積極採納。我們班一共四十九號人,如果反對人數超過一半,那麼大家可以重新推選。」

  

  同學們聞言點頭,只聽馬老師說:「首先是我們班的學生會代表,陳綰綰。陳綰綰同學,你中午一點去辦公樓的二樓會議室參加學生代表的會議,到時候具體做什麼師兄師姐們會告訴你。」

  陳綰綰起立點頭,臉上平靜,看不出悲喜。

  余聰激動道:「綰綰真厲害,我聽說學生代表一個班就一個。」

  陳綰綰謙虛道:「我對學生會一點不懂,不知道能不能勝任。」

  「肯定可以的,你以後在學校裡代表的就是我們一年二班,綰綰你可要努力。」

  「不管如何我盡力而為。」陳綰綰歎氣說,心裡卻被余聰一番話滋潤的發飄了。

  

  馬老師繼續道:「接下來是國旗手,大家都知道,學校每週一升國旗,國旗手一共兩位升旗手,四位護旗手。現在國旗手要更新換代了,我們班有兩個男生被宣傳部張老師點名。蘇巖和梁奎,你們兩人中午去找張老師,十五開學會後正式升國旗。」

  「什麼?」梁奎大驚而起,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著馬老師:「為什麼有我?」

  明明是很光榮的好事,對梁奎來說卻如晴天霹靂!他無法接受自己去當一個國旗手……倒不是鄙視國旗手,而是太突兀。他覺得自己不是好學生,怎麼能去幹這種事?想一想,他梁奎穿著制服,扛著五星紅旗端正嚴肅的正步向前。梁奎頭疼不已,他最怕束縛,最怕規矩,要不是不願意委屈自己,他又何必離開繁華的A市來到C市,老早就跟兄弟們進了軍校。

  

  馬老師眼睛一瞪:「怎麼?這是多少學生夢寐以求的事,你還不樂意?」

  「不,不是……我沒那麼優秀,真的,馬老師你要擦亮眼睛看清我。」梁奎雙眸晶晶亮的盯著馬老師,馬老師眼睛亮晶晶的說:「梁奎同學不用妄自菲薄,你要相信自己能行。梁奎同學,你性格開朗,團結同學,成績優異,憑這些你有資格。而且國旗手需要的身高你也有了,張老師點名要你和蘇巖,這種殊榮可不多,其他班想要還沒有。同學們說是不是?」

  「是!梁奎你就大膽的去吧!國旗手多帥!」一幫子學生大聲為梁奎鼓勁,梁奎吐血的心都有了。陳綰綰面目含笑,嬌嗔的擠眉弄眼,無聲說:「好好幹!」

  梁奎哭笑不得的被迫接受了國旗手的命運。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心裡有股莫名的緊張和壓力。

  

  蘇巖還是很平靜,同桌陳燕倒是輕聲說了句:「恭喜你。」

  「謝謝。」蘇巖莞爾,他用手指輕揉著太陽穴,想起上一世的事,那時候梁奎也被選為了國旗手,當時梁奎反對過,但他說了什麼,蘇巖卻記不得了。因為過年開學那會,孤獨度過春節的蘇巖比上學期更加陰沉。

  

  如今的蘇巖不由想,如果上一世的自己不是那種性格,當初的國旗手是不是也有他?蘇巖隨即搖頭,覺得應該沒有。他現在的身高是空間的關係,上一世可沒有一百八十公分。

  

  國旗手,和梁奎一起,蘇巖覺得頭更疼了。

  

  「班長,林強。」馬老師說道:「林強成績優秀,上學期作為班長表現也很好,大家有反對的嗎?」

  全班同學互相對看,陳綰綰毫不掩飾的舉手:「我反對。」

  「說說你的理由。」

  陳綰綰直言不諱:「我覺得林強成績拔尖,但管事能力並不強。沒有威性,有部分同學根本不怕林強班長,拖延作業,抄襲作業,找借口遲到早退的事情也不少。班上還有比林強更適合的人。」

  「那你推薦一個。」

  「……余聰就比林強合適。」陳綰綰有點賭氣的說出違心的名字。被選為學生代表的事情已經讓她高興不起來,她覺得自己被馬老師玩弄了,有學生代表的身份在,她就沒可能當班長。學生代表很忙,不可能兼顧班長。可是,過年特意拉著老爸去給馬老師拜年,用意就是想討好馬老師,她想當班長,不是副班長,而是正班長。但現在馬老師給了她一個看起來似乎比一班之長更有地位的學生代表,陳綰綰攥緊了衣角。

  

  馬老師在黑板上寫上候選人余聰,余聰臉色通紅,有些氣急敗壞的對陳綰綰說:「綰綰你怎麼能這樣!你別把我推出去啊,大家肯定以為我想做班長。」

  「你難道不想嗎?」陳綰綰冷哼。

  余聰僵硬道:「想不想是我自己的事情!」憑什麼要你插手多嘴,明明是你自己想做班長。

  

  「還有反對林強的嗎?大膽的說出理由。」馬老師和藹的慫恿學生們。

  接二連三,有學生站起來發表意見。其中有陳綰綰的粉絲,還有上學期被林強管教後心裡不爽的同學。

  

  林強欲哭無淚,臉上的表情何其精彩,林強咬牙站起來,主動道:「馬老師,我也反對我自己當班長。」做班長就是吃力不討好的破事,被陳綰綰盯上了更是後患無窮。既然陳綰綰反對他,他就推薦一個沒有反對理由的人出來。

  「我推薦蘇巖做班長,成績全年級第一,性格冷靜穩重,除了蘇巖,誰有資格做班長?」

  蘇巖茫然的看向林強,樣子看起來有點傻。

  梁奎噗噗偷笑,覺得蘇巖現在就是被打擊太大了,所以整個人都木了。被好朋友推進火坑,想吐血嗎?想咆哮嗎?

  梁奎打開手機,屏幕上的蘇巖,另一個蘇巖。這個人,不會喜歡做班長。

  

  馬老師失笑:「蘇巖是我選擇的副班長。」

  蘇巖又是一愣,搞不明白自己哪一點像個班長。在他眼裡,班長就是保姆,而且必須是林強那種很嘮叨的傢伙。

  

  馬老師摸著下巴道:「這樣吧,蘇巖做班長,林強做副班長,大家有沒有意見?」

  「……」全班默然,望望蘇巖,望望林強,似乎說不出什麼反對的話。人家蘇巖,全年級第一名,雖然話不多,但這一點換個角度來說,就是本分!

  「蘇巖同學會不會太不合群呢?」陳綰綰又說。

  馬老師微笑:「我會選擇蘇巖,其中一個理由就是因為蘇巖太獨,蘇巖是個好學生,所以我希望他好好融入班集體,以班長的身份來說,最合適不過了。而且除了話少,蘇巖無可挑剔。」

  

  「蘇巖同學,希望你盡心盡力,做一個好班長。同時,學習更上一層樓。」馬老師期待的望著蘇巖。

  「……」蘇巖的手從太陽穴上放下來,起立道:「我盡量。」

  「好!」

  「林強同學,你要和蘇巖同學一起努力,互相幫助。」

  「我會的。」林強微笑。

  

  馬老師繼續宣佈其他的班幹部,當念道:「團支書,陳燕同學。」

  全班一片死寂,靜的連呼吸都聽不見了。

  蘇巖突兀的一聲:「恭喜你,陳燕。」打破了寂靜。

  陳燕腦袋還是懵的,反射性開口接道:「謝謝你。」

  

  馬老師的神情很堅定,表情有些感慨動容,他大聲說:「陳燕同學,是一個默默努力的女生,她的努力得到回報,一個學期的進步很大,大家都有目共睹。可是,大家似乎將她排斥在集體之外,這是她的錯,還是你們的錯?你們都要好好想清楚。」

  

  「有反對的可以舉手。」

  很長時間教室裡沒人說話,他們應該反對陳燕嗎?用什麼理由呢?

  以前他們討厭陳燕,都是一個理由:陳燕又醜又髒又笨又陰沉。

  可是這些,和團支書有什麼關係?

  

  「我想問陳燕同學,你認識我們全班每一個人嗎?知道全班人的名字嗎?」陳綰綰盛氣凌人直指陳燕。

  全班人都看向陳燕,很認真的看著陳燕。接著很多人都愣了一下,那個女生就是陳燕?

  陳燕是什麼人,是頂著土氣的髮型,穿著土氣的衣服,死讀書,腦子笨,永遠不說話,陰沉如幽靈一般的恐龍妹。誰見了她都退避三舍,一個笑柄似地女生。

  

  甚至以訛傳訛,有人說二班的陳燕是神經病。

  

  陳燕其實皮膚很白,劉海梳起來,飽滿的額頭,端正的五官,雖然不是美女,但看清楚了,陳燕不是恐龍妹,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女生。

  陳燕褪去了陳舊的衣服,穿著亮眼的黃色短款羽絨服,俏皮的格子裙,可愛的毛毛靴,筆直的站在那裡,靜靜接受每一個人的視線。

  馬老師含笑安靜的望著陳燕,他在期待,一個人的改變。

  「陳燕,看好你!」蘇巖在本子上寫道。

  林強遠遠的朝著陳燕擠眉弄眼,誇張的舉著大拇指,無聲的說:加油!

  

  努力,加油。

  這麼多年她一個人在心裡默默的對自己說了無數遍,無數遍。

  努力讀書,爭取進步。

  加油加油,每一天都要加油。為了父母加油,為了自己加油。

  不要在意嘲笑,不要在意歧視,不要在意流言蜚語,不要在意青春的笑容,燦爛的陽光。

  她也是一樣的,她是陳燕,十六歲,高一二班,她憑自己的努力考進這裡,他們是一樣的,一樣年輕,一樣有夢。

  

  陳燕平靜的望著陳綰綰,用很大的聲音說:「你是陳綰綰,潋耳陳,綰髮的綰。你的同桌是余聰,年年有餘的余,聰明的聰……」

  

  這個上午,只有陳燕的聲音,一直響亮的在一年二班迴盪。

  每個人的名字,那樣沉重而有份量。

  「你是蘇巖,蘇州的蘇,岩石的巖。」

  

  「我是陳燕,陳言務去的陳,舊時王謝堂前燕的燕。」

  

 

16

 

1616 斬神 ...

 

 

  16 斬神

  

  那個漫長而安靜的上午,結束在熱烈的鼓掌聲裡。

  那一刻,每個人,都在為陳燕而喝彩。

  陳燕也在鼓掌,她為自己鼓掌。

  第一次,她感覺到了滿溢的快樂。

  

  十六歲的花季是屬於少女最美好的季節,多少人懷抱著純粹的夢想。

  但她本來以為,自己的夢是被粉碎的。被自己粉碎,粉碎在狹小的自尊心裡。

  要怎麼才能不去在意別人的眼光,別人的冷漠,她為了這些事情困在黑暗的盒子裡十多年,從小到大,多少次想要不去在意,可時間告訴她,一個人想活的瀟瀟灑灑,這是很難的事。一個人想要改變自己,戰勝自己,更是難上加難。

  

  可當事實就在眼前,一切又變得那樣簡單。

  她需要的不是富裕的家庭,不是漂亮的衣服,不是一顆高智商的腦袋。

  她需要的那樣簡單,多一個朋友,多一點關心,多一點笑容,多一點問候。

  她是陳燕,十六歲。

  她想六十六歲時,回憶起最美好的年華。可以真心的用笑容去懷念。

  

  寒風拂過臉頰,吹走溫熱的眼淚。

  自行車在灰敗的屋前停下,陳燕抹掉眼淚,含笑走進屋子。

  「爸,我回來了。」

  廚房裡忙著做午飯的大叔連眼皮都不抬一下,簡單嗯了一聲。

  陳燕站在廚房門口說:「爸,我做了團支書。」

  忙碌的男人手一頓,驚訝回頭:「團支書?」

  「嗯,就是管團員的事務,入團入黨爸你知道不?中學生都是入團,上大學以後才能申請入黨。老師讓我做了團支書,我會努力做好。」

  男人聽了女兒的解釋,佈滿痕跡的臉上終於浮現笑容,這一瞬間眼睛都亮了幾分:「爸聽得懂,團支書,不就是管團員嗎?我懂。班幹部是吧?很好,你第一次做班幹部,老師這麼看重你,你可要加油,別讓人挑出刺。」

  陳燕大力點頭,鼻子酸酸的。

  她想起灰姑娘的故事,她覺得自己已經被施了魔法,屬於青春年華的舞會,已經為她敞開了大門。

  她只要勇往直前的,踏進去。

  門的那邊,會留下她的足跡。

  

  這天下午,班主任重新調整了全班座位。

  陳燕被調到第二組第二排,這次的同桌安靜接受她,沒有說任何不樂意的話。

  蘇巖被調到靠窗的位置,同桌是梁奎。

  這次是真正的同桌,中間沒有過道縫。

  「桀桀,我看巖巖的這個同學似乎不樂意跟你同桌。」

  「隨便他。」蘇巖撇嘴,重生以來,很多事情改變了,同樣有很多事情沒有變。比如這次的同桌,上輩子就決定了。馬老師是一位很用心的班主任,基本上同桌都採取互補的方式。

  

  梁奎臉色很難看,非常不樂意跟蘇巖同桌,但他倒不至於為這種小事開口跟老師唱反調。

  「蘇巖,跟你商量個事。」

  「說。」

  「我想跟你換位置,我喜歡坐窗戶邊。」梁奎對靠窗的位置一臉嚮往。

  蘇巖無情的搖頭:「我很愛這扇窗戶。」

  你喜歡有什麼用,比的上我的愛來的深沉嗎?

  梁奎暴躁吐氣:「果然八字不合!」

  

  梁奎為了同桌的事悶悶不樂老半天,一句話沒跟蘇巖說,他不主動說話,蘇巖更是永不會開口。

  直到下午四點多,老師在台上講課,蘇巖熬不住了,老習慣摸出一個番茄偷偷往嘴裡塞,疲軟的身心在啃了幾口番茄後立馬精神起來。蘇巖滿足的呼口氣。

  梁奎比蘇巖還餓,他在午休時候喜歡打籃球,錯過午休時間,消耗又大,每天下午都度日如年。眼睛累,胃累,渾身都疲軟。

  哪怕距離下課時間只有五分鐘,梁奎也熬不住了,一見蘇巖的番茄,綠光從眼中閃過,不由舔著乾澀的嘴唇,討好道:「蘇巖,番茄能給我一個不?我真餓了。」他厚著臉皮開口,心裡挺不好意思。如果換了別人他絕對不害臊,但蘇巖是誰,蘇巖從不給他面子,從來都不!

  

  梁奎儘管開口了,卻不抱多少希望。

  就在他以為蘇巖會搖頭拒絕時,一個紅潤潤的番茄滾到他手心,梁奎沒準備,差點手滑,讓番茄滾到地上去。

  梁奎美滋滋啃著番茄好奇反問:「你今天怎麼答應我了?我真是受寵若驚。」

  蘇巖轉著筆桿慢悠悠說:「作為班長,要關心同學,幫助同學。」

  「……」梁奎眨眨眼,乾笑道:「我都忘了你是班長,不管咋說謝謝你。」

  「不用謝,作為班長我還想告訴你,上課吃東西是不對的。」

  「……」梁奎抹抹嘴,將沒吃完的番茄隔進課桌,嘴角抽搐道:「我下課再吃。」

  

  年初八到元宵節這期間屬於補課時間,因此每天上課放學作息很放鬆,下午沒有課外活動,上完四節課就真的放學了,晚自習時間也很短。

  蘇巖和梁奎在放學後無奈的去找張老師,張老師領著包括他們在內的六人去操場升旗台。

  老一批國旗手抱著國旗早早等在那裡,個個站著筆直,目不斜視如同軍人。

  張老師拍手道:「升國旗你們都看了很多次,今天近距離看看,仔細的看前輩們一舉一動,先看三遍升旗,我再教你們規範的動作。」

  國歌響起,十二個新老升旗手就這樣一遍又一遍的教導,學習。

  走步,節奏,表情,一點一滴都要求嚴格。

  訓練無比枯燥無味,梁奎繃著臉,蘇巖也繃著臉。特別是這位張老師易怒,錯了一點點就歇斯底里跳腳大罵,梁奎心裡腹誹,你丫一個更年期女人沒事跑來教什麼升國旗,你自己內八字連正步都走不好憑啥要求別人完美無缺。

  老旗手偷偷告訴梁奎:「我們上一屆是跟體育組長李老師學的規矩,這張老師不懂裝懂。」

  梁奎嘔死,悶聲道:「李老師現在怎麼不教了?」

  老旗手努努嘴,梁奎回頭一看,見操場另一邊,一看就是體育老師的男人抱著手臂,站在操場邊操練一群體育生。

  「李老師專門訓練體育特長生,挺忙的。」

  蘇巖也順著他們看過去,不看還好,一看就愣了。

  那一大群體育生,正是上次跟隨萬興去找他麻煩的體育生,都是高二的師兄。

  蘇巖看著他們,體育生一邊運動也一邊看著蘇巖,眼神各種不善。

  

  無聊的訓練持續到六點,張老師才放他們去吃晚飯。

  蘇巖歎氣,現在回去也趕不上晚飯了。

  蘇巖買了杯泡麵草草塞了肚子,筆尖流暢的寫寫畫畫,不時還拿出手機當計算機用。

  梁奎回來時就看到蘇巖點點點摁著手機,右手刷刷做著記錄,「你在計算什麼?」

  「賬。」蘇巖言簡意賅的回答。

  「你花錢還記賬?哈哈,別忙了,我買了肯德基,有你的一份。」梁奎笑呵呵將漢堡雞翅可樂遞給蘇巖,蘇巖抬頭望著梁奎:「無事獻慇勤?」

  梁奎眼一瞪:「我這是報恩!一飯之恩千金回報,一個番茄用肯德基回報。」

  蘇巖若有似無的笑了笑,拿起雞翅塞進嘴:「漢堡就不用了,難吃。」

  「給你還挑,你不吃我吃。」

  

  蘇巖晚上回家,又忙了半個多小時才算好菜檯子和水果店的賬目。最近忙著連上遊戲的時間都少了很多。飛哥打電話來說要他上線收郵件,蘇巖擦著濕淋淋的頭髮打開郵箱,下載附件,附件內容很大,全是相片。

  

  一隻成年母藏獒的相片。

  蘇巖眼眸一亮,不一會將戰神抱出來,戰神高昂著頭,盯著蘇巖的電腦屏幕,蘇巖滑動鼠標笑問:「戰神看相片覺得滿意不?要是滿意,咱就去給你討個老婆回來,要是不滿意,咱們慢慢找,不急。」

  相片中的藏獒似乎生活在靠近郊區的地方,周圍背景幽靜寬闊,藏獒健康威武,毛髮光亮,是和戰神同一品種的藏獒。鐵包金,純純的黑,點綴的金,怎麼看怎麼帥。

  戰神從喉嚨裡發出低低的聲音,眼睛亮晶晶的,尾巴搖來搖去。

  蘇巖大笑:「你也覺得它漂亮是不是?那就選它了。別太心急,過幾天你們就可以見面了。」

  

  年十四十五休假,蘇巖再次來到B市。

  這次他沒有讓飛哥接他,蘇巖在偏僻的地方放出戰神,隨後帶著戰神找到飛哥提供的地址。

  

  戰神難得來到大都市,威武而沉靜的跟在蘇巖身邊,像最好的保鏢,一人一寵走在哪裡都備受矚目。

  飛哥老遠看見他們過來,興奮的指著戰神說:「蘇小弟你牛!你這頭藏獒養的真好,嘖嘖,從頭到腳無可挑剔。傳教點經驗如何?」

  蘇巖莞爾:「你養藏獒嗎?你若養我就告訴你。」

  「切,我要養的起才行啊!」飛哥惋惜搖頭,藏獒太能吃了,普通人養藏獒負擔太大,他只能心裡羨慕。

  「你說要給戰神買個媳婦,我就幫你打聽了幾個月,之前這家的主人不肯賣,現在他老婆病了,急需醫藥費,這才捨得賣。蘇巖,你瞭解成年藏獒的價錢嗎?這可不是買幼崽,三兩萬就別提了。其實你何必給他買媳婦,到了發情期直接去配種更划算,不是哥說你,你真夠奢侈。」

  蘇巖摸摸戰神,說:「不是配種那麼簡單,戰神一個人沒有伴,很孤獨。以後有了媳婦就不一樣了,戰神你說是不是?」

  戰神嗷嗷低叫,獅子似的腦袋親暱磨蹭蘇巖。

  飛哥羨慕:「想法是好,票子才是關鍵。得了,你有錢隨你,哥就是眼紅,羨慕,嫉妒。戰神來,跟我去看看你未來的媳婦。」

  戰神似乎聽懂了,淡定而又高傲的跟上飛哥的步伐,媳婦就在眼前,跑不了!他一個大男人,不能表現的太心急太幼稚。

  

  拐了兩個彎,戰神如願以償的看見了未來的媳婦。

  媳婦正在河邊散步,靜靜的望著流淌的河水,眼神憂鬱而孤獨。

  戰神心頭一熱,直覺媳婦在等人,在等他!等他去拯救她。

  戰神終於還是心急了,健步如飛地撲向媳婦,媳婦嚇一跳,憤怒嬌嗔的瞪著他。

  蘇巖沒有過去,飛哥奇怪道:「你不親自去看看?」

  「不用,戰神喜歡就好。」

  「真乾脆,買東西都不驗貨。」飛哥歎息,「隨便你,進屋談價錢吧。」

  蘇巖回頭沖戰神豎起大拇指,心甘情願花大價錢買了第二頭藏獒。

  

  蘇巖當天回程,沿街看見許多帶著口罩的人。新聞裡所說的流感越來越嚴重,這一年的春天,是令人恐慌的。

  

  戰神:流行感冒越來越嚴重了,本來還想去旅遊的,現在都不敢出門了。

  岩石:忍忍吧,別亂跑是好的。你說戰神的媳婦叫什麼好?

  戰神:白菁菁!

  岩石:……白菁菁喜歡人獸戀不?她要喜歡,我沒意見。

  戰神:去你的!

  岩石:我決定了,她叫斬神。

  

  「巖巖,巖巖,巖巖,你不能這樣玩物喪志,發展成紈褲子弟就無藥可救了。一隻冒牌獅子就夠了,你買了一隻又一隻有啥用?而且這冒牌貨還浪費了十幾萬鈔票!十幾萬啊,巖巖你墮落了。」

  「你還記得玉器市場的那塊玉嗎?它一直等著你去買!」

  蘇巖撈撈耳朵,漫不經心道:「不急,總有一天給你買回來。」

  「那是哪一天!」

  蘇巖打個哈欠:「總有一天。」

  「紈褲子弟!墮落少年!老天會收了你的!」

  

  戰神很開心,新婚夫婦如膠似漆。整個森林都是他們的樂園,自從有了媳婦,戰神就忘了蘇巖。以前只要蘇巖在空間,戰神就會乖乖待在他身邊,現在他只會乖乖待在媳婦身邊。

  蘇巖很鬱悶,有人很開心。

  「桀桀桀桀,人在做天在看!」

  

  元宵一過,學校正式開學,封閉式管理也出台了。每個學生帶著校牌,放學跟小學生排隊似地一個個等著檢查,走讀的才可以外出。

  蘇巖依舊走讀,但是梁奎卻被梁母逼進了寢室。

  「啊,爺想死了!」梁奎在寢室住了一夜後,頂著憔悴的臉猩紅的眼趴在桌上鬼哭狼嚎,桌子錘得砰砰響。

  蘇巖悠閒的轉著筆桿,漫不經心道:「怎麼呢?」

  梁奎大吼:「天道不公啊!住毛的寢室啊,為毛要住寢室!為毛要我住寢室!我娘不愛我了,把我往火坑裡推你知不知道!她跟老馬狼狽為奸逼我入獄你知不知道。那寢室三十平都沒有啊!那寢室只有一張桌子啊!那寢室沒有尿尿的地方,也沒有洗澡的地方!夜裡尿尿還要摸黑逛走廊啊!」

  「……忍忍吧。」蘇巖眨眼。

  梁奎幽怨道:「那寢室有十二張床,住了十二個爺們你知不知道!放一個屁飄香三十平!老子徹夜難眠啊!」

  「……你以後盡量少放屁。」蘇巖平靜的安撫。

  梁奎火氣洶洶掀了桌子,聲如洪鐘,怒指蘇巖:「放屁的不是爺!」

  

  

 

作者有話要說:祝大家中秋快樂O(_)O哈哈~

(?)╭今天大姨媽來了,狀態很不好……- -更新居然磨蹭到十點多……- -

 

 

 

17

 

1717 沈誠 ...

 

 

  17 沈誠

  

  被打擊的梁奎神神叨叨抱怨個不停,晚自習上了還要偷偷的跟蘇巖打小報告。

  「你是班長,你有義務管管寢室的衛生。王富貴他丫的有腳氣,換襪子還不洗,全堆在床底,這有多髒多臭你知道嗎?你必須去說說他,讓他洗襪子!」

  蘇巖慢悠悠做著化學題,聞言不打斷,也不答話。

  梁奎唾沫橫飛不依不饒:「黃彪他丫的最欠揍,麻痺晚上偷懶不去廁所尿尿,就在走廊裡尿!出門就是一陣騷,關門也是一陣騷!我床位靠著門你知道我有多難受?你要管教他,讓他學會去廁所尿尿。你說這人的素質多低下,往後指不定在走廊里拉屎。」

  「還有付超!有鼻炎就得治,每天二十小時擤鼻涕有個屁用!他媽的就是沒完沒了沒完沒了擤鼻涕,老子閉上眼睛就聽到他擤鼻涕,張開眼睛還聽到他在擤鼻涕,我連早飯都省下了。」

  「班長你不能無視我的要求,我說的問題全是大問題,現在流行感冒多嚴重啊,骯髒就是萬惡的根源。」

  「班長你在聽嗎?」梁奎歪頭期待的盯著蘇巖。

  

  蘇巖總算抬頭看他一眼,蘇巖揉揉鼻子,懶洋洋道:「這事簡單,分分鐘幫你搞定。」

  「真的?不愧是班長!」梁奎激動的熱淚滿盈,別看他大大咧咧,但個人衛生很講究,寢室的髒亂實在無法容忍,十二個大男生擠在一起,他一個人乾淨是沒用的。他不可能去幫王富貴洗臭襪子,更不可能大半夜盯著黃彪去廁所尿尿。

  蘇巖點頭,慷慨的拍拍梁奎的肩膀:「待會下課我就去找班主任,讓他任命你為303寢室的宿舍長,寢室衛生,寢室紀律,以後就交給你了。梁奎同學,我看好你。」

  「……」

  

  化學老師晚自習,教室裡紀律很鬆散,化學老師自己在講台上備課,同學們在下面偷偷開小差。

  面對不用上交的化學試卷,陳綰綰心不在焉。做一題歇一會,時不時看看時間,扭頭看看距離她老遠的梁奎。

  回頭看梁奎十幾次了,梁奎竟然一次都沒有看她,梁奎歪著腦袋,唧唧歪歪不知道跟蘇巖說什麼。到底有什麼話說這麼半天不消停,偷偷發他短信也不回,陳綰綰心裡起了火。

  「做班長的上課和同桌說閒話,像什麼樣子。」陳綰綰小聲嘀咕。

  她的同桌還是兒時的好友余聰,余聰聞言湊過去小聲說:「我覺得蘇巖很好,什麼都好,最重要是他長得帥。鼻子眼睛嘴巴,到處都好看!而且近距離看他皮膚很好,不像其他男生,臉上跟月球表面一樣,毛孔大的像芝麻,怪噁心的。」

  陳綰綰哼道:「你就是見人家帥,什麼都向著他,花癡。」

  余聰撇嘴:「花癡就花癡唄,綰綰你也奇怪,蘇巖大帥哥又沒惹你,你幹嘛看人家不順眼,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眼紅蘇巖成績好。」余聰硬著頭皮說,心裡卻覺得自己說的就是真相,陳綰綰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就是班長,一直延續到高中,班長的職位忽然被搶了,對於好強的陳綰綰來說,不是一點打擊。

  

  但是余聰又覺得蹊蹺,上學期班長是林強,陳綰綰雖然偶爾針對,但不是對蘇巖的那種感覺。

  余聰不由看向蘇巖,見梁奎真和蘇巖說話,而蘇巖一言不發,自顧自寫作業,完全沒搭理喋喋不休的梁奎。

  余聰不禁笑道:「梁奎好像跟蘇巖關係不錯。」

  陳綰綰沉默了良久,忽然說:「討厭一個人沒有理由。」

  「哈哈,這叫什麼話?」余聰大笑。

  陳綰綰皺眉,思緒有些飄遠,慢慢道:「沒有理由就是沒有理由,硬要說,我第一次見到他就不舒服……我覺得是他討厭我才對。」

  「啊?」

  陳綰綰揉著眉心,煩躁的瞪了余聰一眼:「問那麼多幹什麼,你以前討厭陳燕有理由嗎?」

  余聰語塞,沒錯,以前很多人討厭陳燕,沒有理由,哪怕一句話沒跟陳燕說過,但看了就討厭,鄙視,嫌棄。覺得陳燕那種人噁心,陰沉,灰暗,就是自卑和丟人的代表。但實際上陳燕什麼也沒做。

  「陳燕怎麼能和蘇巖比?」余聰不滿辯解,蘇巖高挑,帥氣,成績好,總之什麼都好。

  陳綰綰鄙夷道:「我覺得他和陳燕很像,一個德行,陰沉,狡詐。咬人的狗不叫,就是那種人。」

  余聰氣得咬牙切齒,居然比喻蘇巖是狗。可她只敢生悶氣,沒膽量跟陳綰綰吵架,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她是感到害怕的,做什麼總不自覺的矮她一籌。

  

  兩人都不再說話,陳綰綰心裡頗懊惱,這種話她本沒打算說出來,只是藏在心裡的一個感覺而已。她和蘇巖又沒什麼接觸,討厭還是喜歡都無所謂。只是今天似乎衝動了,將對蘇巖的成見脫口而出。

  

  身為女生,沒必要去討厭男生,更沒必要與一個優秀的男生作對。只是一向被男生圍繞的陳綰綰無比敏感,她比誰都懂得男生看女生的眼神代表什麼意思,曖昧的,害羞的,渴求的種種類類。正因此,第一次見到蘇巖,第一次接觸蘇巖的眼神,陳綰綰就心裡發毛,特不舒服。她直覺,這個男生討厭她。面對這樣的男生,叫她怎麼心平氣和。

  

  晚自習結束,同學們一哄而散。

  蘇巖和林強收拾好東西一起下樓,慢慢走向停車棚。

  兩人的自行車距離不遠,林強一邊開鎖一邊說;「我爸問我要不要住寢室,我還在猶豫,蘇巖你覺得住寢室好不好?要是住寢室早晨上學就方便了,不用起早床,但是只能每週五每週六回家,這點挺不爽。」

  蘇巖翻過書包找鑰匙,聞言直說:「能不住就別住,不方便,不衛生,不和諧,容易精神衰弱。」

  「啊」林強懵了,住寢室和精神衰弱有啥關係。

  蘇巖沒回答,蹲下身靜靜看著車胎,林強忙跑過來,白著臉問:「氣門芯又被拔了?」

  蘇巖點頭,推著扁垮垮的自行車往外走,林強跟在後面大罵:「到底是誰幹的缺德事,蘇巖,下次我們請假來堵人吧!」

  蘇巖沒說話,藉著路燈將自行車推到校對門,學校對門賣炸豆腐的隔壁多了修車的攤子,蘇巖過去遞給老闆五毛錢:「打氣。」

  老闆瞄了蘇巖一眼:「小伙子每天這個時候都來打氣,車胎是不是出了毛病?」

  「沒毛病,氣門芯被拔了。」

  「哦哦,哎喲,高中生還有這事啊。」老闆恍然大悟。

  車胎補足氣,林強遞過來一碗炸豆腐,蘇巖不客氣的接過,小心翼翼品嚐。這家的炸豆腐味道特好,剛出鍋的又香又燙,一元錢五塊豆腐,吃了也不脹。每天晚自習時間,來買炸豆腐的人特多。可惜自從開學後進行封閉式管理,住校生晚自習後無法出來,想吃炸豆腐還不能買,讓這家的生意去了大半。

  

  蘇巖和林強並肩站在路燈下吃,林強吃了一碗還不過癮,又買了一碗,分給蘇巖兩塊。

  「蘇巖!蘇巖!林強!」有人大喊兩人的名字。

  二人同時抬頭張望,喊他們的梁奎正趴在學校鐵院牆內,伸著脖子慇勤的望著他們:「幫我買炸豆腐啊!買十塊錢的拿過來,謝謝!」

  蘇巖站著不動,林強笑罵:「買這麼多吃死你!」罵完乖乖去買,十塊錢的豆腐可不少,炸豆腐的大嬸眉開眼笑,麻利的操弄平底鍋,放豆腐,擱作料,撒蔥花,十塊錢的豆腐好半天才弄好,大嬸特意找了幾個大方便碗裝好,用塑膠袋一套遞給林強。

  林強跑到院牆邊遞給梁奎:「給你,這麼多吃的完嗎?」

  梁奎呵呵笑,還給林強十塊錢,「哪能啊,寢室裡還有十幾號人,謝謝了。」梁奎瞥了眼站在路燈下一動不動的蘇巖,轉身跳下院牆,直奔寢室。

  

  梁奎別提多鬱悶,學校的破制度一出來,別說晚上出去宵夜了,連送陳綰綰回家都不可能,放學只能把陳綰綰送到校門口。陳綰綰嘴裡沒說,但看得出來她不高興。

  梁奎拎著炸豆腐跑回寢室,笑嚷嚷道:「炸豆腐來了,吃不吃?」

  「吃!」

  「好兄弟!」

  一窩人圍過來三兩下解決炸豆腐,梁奎抹抹嘴,哼著調調找出換洗的衣服端著盆子準備去洗澡,剛一轉身就撞到室友黃彪端著一樣令他大腦停止運轉的東西回來。

  梁奎整個人都傻了,黃彪擔心的拍他一下:「中邪了?」

  梁奎雙眸圓瞪,指著黃彪手裡的東西:「這是什麼?」

  黃彪啊了一聲,羞澀扭捏道:「痰盂,你沒見過?也是,現在很少人用這個,不過現在情況特殊,夜裡上廁所太麻煩了,還是痰盂方便,我把痰盂擱門後,晚上誰要尿尿就不用跑出去了。」

  梁奎的身體晃了晃,門後,門後就是他的床鋪!

  室友付超鄙夷道:「黃彪你傻啊,一個痰盂才這麼點小,夠裝你一泡尿麼?咱們寢室十二個人,有幾個沒起夜的習慣,最低計算一夜五泡尿,這痰盂的容積絕對承受不了,頂多裝一泡半」

  黃彪一愣,仔細打量痰盂,點點頭稱是:「也對,裝不了太多。那今天晚上將就一下,痰盂是我買的,就我一個人用。你們誰想要的,我明天讓我奶奶送來。我家是賣日常用品的雜貨店,塑料痰盂鐵痰盂都有,鐵痰盂貴一點耐用一點,價格不貴。」

  「我們這麼多人一起買,有折扣嗎?」

  「當然有折扣,不過得問我媽。」

  「問題是這麼多痰盂,買回來放哪?門後的位置太小,塞不下。」

  「那還不好辦,就放床底,上下鋪兩個人的一起都放床底。」

  「這樣不好吧,寢室會有尿騷味。」

  「忍忍不就好了,不願意的可以去廁所解決。」

  「尿尿還算好,萬一晚上想拉屎怎麼辦?」

  「痰盂也可以讓你拉屎啊。」

  「梁奎去哪裡了?誰看到他了?」

  

  熄燈了……梁奎一直沒回來。

  

  蘇巖正泡在瀑布下洗澡,聽到手機鈴聲,蘇巖加快速度爬了出去。

  「哪位?」

  「是我。」

  「梁奎?」蘇巖擦著濕淋淋的頭髮好奇問。

  「沒錯就是我,我打班主任電話,結果他關機了。所以我就打給班長你,我要跟你說清楚,我已經翻院牆離開寢室了,正搭車去我表哥那兒住。明天麻煩班長幫我向班主任解釋。」

  「為什麼離開寢室?」

  「我他媽再不離開就被屎尿淹沒了!」

  蘇巖忍著笑,故意說:「男生嘛,你想要他們多乾淨,臭襪子放屁打嗝很正常,慢慢就習慣了。」

  「放狗屁的屁,放屁算哪根蔥啊!他們買了痰盂啊!還商量要買十二個,一人一個擺在寢室裡,拉屎拉尿都在痰盂裡,你媽去住一天試試,想死了好不好!」

  蘇巖噗噗笑,梁奎喘氣大罵:「笑個毛,我再回寢室住就不姓梁!」

  蘇巖輕咳:「今天的事我可以幫你解圍,但住不住寢室你要跟老師商量,只要你媽答應什麼都好說。」

  「知道。」梁奎氣哼哼掛了手機。

  

  蘇巖忍俊不禁,他這才忽然想起上一世,梁奎似乎說過住寢室是天下最苦逼的事,哪怕只住一天足夠銘記終生了。上一世的梁奎就是這樣,在高中寢室只住了一天就搬了出去,聽說後來在一個老師家裡住了下來。

  

  第二天蘇巖和梁奎一起找到班主任說了寢室的事,班主任見梁奎憔悴的模樣也不好罵他,只得說:「寢室的衛生我會特別關注。梁奎你的事找你媽說去,說好了要她給我電話就可以。」

  

  兩天後,梁奎搬去了學校一位老教師的家裡,家裡就住老教師和妻子二人,乾淨整潔。雖然住進老師家裡不是梁奎的意願,但好歹脫離了寢室,梁奎一百個滿意。

  

  又是晚自習放學,蘇巖蹲在自行車前,林強氣急敗壞:「欺人太甚!拔了半個月的氣門芯還不滿意,現在竟然劃破車胎。蘇巖,你別再忍了,這事明天告訴老師去,咱們想辦法把兇手找出來。」

  現在毫無辦法,蘇巖扛著自行車去修補車胎,修車老闆嘖嘖道:「小伙子你得罪人了吧。」

  「麻煩您盡量修快點。」蘇巖說。

  「行,我盡量趕快。」

  修補車胎不是一會半會的事,蘇巖一口氣買了五塊錢的豆腐乾和林強坐著吃,快吃完的時候蘇巖說:「你先回去吧,太晚了你爸媽會擔心。」說罷看看手機,補充道:「快十點了,你走吧。」

  林強猶豫不決,蘇巖催道:「去吧,不用陪我。」

  「……那你小心點。」

  對林強來說這個時間的確太晚,他媽每天夜裡等他回家才睡覺,晚一點就要問東問西,若拖延半個小時一個小時的,指不定老媽就找來學校了。

  

  目送林強離開,蘇巖又買了一盤子烤雞爪慢慢吃,這時間段高一高二的學生已經離開了學校附近,小吃攤很冷清。

  蘇巖吃得正歡,燒烤攤陡然多了十幾個少年,頭髮五顏六色的不良少年。

  蘇巖望向為首的少年時,眼瞳微微一縮。

  那少年氣色很不好,大聲要了啤酒,仰頭就喝了半瓶,嘴裡罵罵咧咧的全時跟女人有關的事。

  蘇巖付了錢,起身便走。

  「站住。」那少年喊住蘇巖。

  蘇巖平靜轉身:「有事?」

  少年淡淡打量蘇巖,蘇巖長得很出挑,是女生喜歡的類型。少年皺眉,語氣不太好:「你讀高幾?」

  「高一。」

  「叫什麼名字?」

  「蘇巖。」

  「哪個班?」

  「二班。」

  「二班!」少年眼睛一亮,激動的湊近蘇巖追問:「和陳綰綰一個班?」

  「嗯。」

  「梁奎你總該知道吧?」少年的神色陰冷起來。

  「知道。」

  「那我問你,梁奎和陳綰綰是什麼關係?」

  「不清楚,跟他們不熟。」

  少年一把揪住蘇巖的衣領:「不想挨打就給我說實話,老子問你話,你別裝啞巴。陳綰綰是不是和梁奎談戀愛?」

  「也許吧,沒注意過。」

  「你小子找打是不是?」

  

  少年似乎要動手,正巧高三的下晚自習了,小攤迎來夜裡第二個高峰。少年見人太多便收了手,「你們幾點下晚自習?」

  「九點一刻。」

  

  「小伙子自行車修好了,你來看看怎麼樣?」修車的老闆朝蘇巖招手,蘇巖走過去檢查自行車,點頭付了錢。

  騎上車轉身便走了,後面那群少年如何了,蘇巖絲毫沒去在意。

  

  沈誠,記憶深處的名字,記憶深刻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嗷 呼喚霸王出水 --~~o(>_<)o ~~淚奔 不明白我的收藏為什麼漲的這麼快,膽顫心驚啊,收藏亂漲的說,但是評論就襯的好少,少的可憐 ,真是悲劇,這啥比例啊

 

 

 

 

18

 

1818 春季長跑 ...

 

 

  18 春季長跑

  

  三更半夜,蘇巖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乾脆爬起來傻坐著,欣賞床鋪周圍的花花草草,流水孱孱。

  可惜空間裡不能玩電腦,不然把電腦搬進來多爽。

  「巖巖睡不著?」

  「……恩。」

  「桀桀,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蘇巖垂頭不語,煩躁的揉著太陽穴。

  「巖巖,要不要我告訴你,誰殺了你?」

  「不要!」

  「桀桀桀桀,想知道第一個為你掃墓的人是誰嗎?」

  「我總有一天會知道,不用你多嘴。」

  「桀桀桀,可是巖巖你要知道真相,就必須走到那裡,等於把以前的經歷重活一遍,可你畢竟不是以前的你,有些東西會改變。你追求的結果,到底會不會如願實現,誰都說不準。」

  蘇巖鐵青臉,一字一句道:「就算重新經歷一次又怎樣?」

  「既然你自己願意,那沒什麼好說。我是擔心你會害怕,再死一次的滋味可不好受。」

  「……」

  

  第二天早晨去學校的蘇巖有點心神不寧,渾身氣息比平時更冷。

  幾個遲到一分鐘的學生撞見蘇巖的臉,嚇得縮頭縮手自覺的走到門口罰站。

  這個早自習沒有學生敢偷偷的吃早餐,一雙雙眼睛全往蘇巖那裡瞄。其實自從這學期班長換成蘇巖後,很奇怪的現象,蘇巖很少開口去管學生紀律,但二班的紀律自動變好了。

  因為誰都看得出來,蘇巖這人不好說話。

  

  「蘇巖你來一下。」馬老師在門口招手。

  蘇巖出門,教室裡冷氣頓消,後排一溜的男生拿出早餐急不可待的往嘴裡塞。

  「林強告訴我你的自行車天天被人放氣,昨天車胎被劃了?」

  「嗯。」

  「哎,你怎麼不跟我說?以後遇到難事要告訴我,別悶在心裡。」馬老師說這話心裡挺難過,覺得蘇巖是被父母傷透了,變成了什麼事都喜歡自己扛,不愛找長輩尋求幫助。

  「我已經叮囑看門的王師傅了,要他特別注意車棚的動靜。這事等我開會反應上去,讓學校專門雇個人看守車棚。」

  「謝謝。」

  馬老師微笑,翻開文件夾取出一疊文件交給蘇巖:「這個等下發給全班,一周後收齊交上來。」

  蘇巖瞄瞄文件表格,道:「春季長跑?」

  「是啊,下個月就開辦,雖然其他班都是重在參與,比不上體育特長生,不過好歹是個大活動,要好好安排。這個活動你可以找體育委員商量。爭取讓每個學生都參與進來。」

  「好。」

  

  馬老師一走,蘇巖迅速將表格發下去,叮囑道:「按照表格填好,星期五交給我。」

  「哇,春季長跑,五千米?」

  「五千米太長了,我絕對不參加。」

  「有體育生參加,對我們不公平。」

  「我心臟不好。」

  蘇巖大聲說:「爭取每個人都參加,有身體問題不能參與的交上證明即可。體育委員記得登記。」

  春季長跑比秋季運動會簡單很多,因為比賽項目就一個長跑。但學生們很開心,有大活動等於可以偷懶不上課,算是難得的休息時間。

  

  蘇巖的自行車總算沒有再出事,林強鬆口氣的時候還想追查出兇手是誰,其實他們二人都能猜到兇手是誰,但蘇巖並不願意追究,只說:「我們去參加長跑。」

  「啊……?」

  蘇巖沒多解釋,推車出了校園,兩人的自行車同時在拐角轉彎,一個往左一個往右,揮揮手隨意道:「明天見。」

  

  「巖巖,看那邊,是你的同學。」

  「嗯?」

  蘇巖停車扭頭,看向馬路對面,一排林蔭樹下站著不少人。是沈誠一行不良少年和陳綰綰。

  陳綰綰獨自站在一邊,似乎在和沈誠吵架,沈誠幾次伸手要去拉她,都被陳綰綰堅決的甩開。

  蘇巖偷偷轉彎,汽車拐到離他們較近的地方,正好聽見他們說話。

  「沈誠你別糾纏不休,這樣只會讓我更討厭。」

  「我糾纏不休?陳綰綰你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你媽的中考騙我,你說會讀青陽一中,老子拼了命考進去,結果你在梨花高中!你什麼意思,故意騙我很好玩?真以為我不會生氣。」沈誠步步逼近陳綰綰,陳綰綰臉色青白一片,小心的後退,僵著臉微笑:「我有什麼辦法,是我爸要我讀梨花高中。青陽一中比梨花高中更好,我還得恭喜你。」

  

  「很好吧?那你要不要轉學去青陽一中?或者老子來梨花高中一年級二班?」沈誠陰沉的盯著陳綰綰白皙的臉。

  「沈誠你不要逼我,你要讀哪裡是你的事,你為什麼要纏著我,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憑什麼說我騙你?」陳綰綰氣得歇斯底里,可是她還在壓抑,面對沈誠,她不敢太放肆。沈誠是誰,沈誠是不良少年,他爹是C市響噹噹的地頭蛇,要是一般人她才不怕,可沈誠她不敢多惹,因為就連當官的老爸也說,惹上沈誠的老爹,不死也得脫層皮。流氓不可怕,有本事有文化的流氓才可怕。背地裡喊這類人為流氓,明面上見了還得一聲沈哥,沈老闆。人家手裡有錢,有錢了什麼都好說。

  

  沈誠盯著美女亂發脾氣,覺得挺有意思。心想不愧是他喜歡的女生,就算發脾氣也亂好看。陳綰綰喜歡成績好的男生,所以他在初三時認真學習爭取考上陳綰綰要讀的高中。可是沒想到在青陽混了半年沒發現陳綰綰,後來才知道陳綰綰在梨花高中。他想轉學來梨花高中,奈何老爸不同意,老爸因為他奮發圖強考上一中樂得幾天沒睡,大擺筵席請客,沈誠真沒膽子駁了老爸的面子。

  

  本來沈誠想著也不著急,陳綰綰好歹還在C市,只要在C市就跑不了。但是沒想到打聽到陳綰綰和梁奎戀愛的消息,沈誠覺得自己被背叛了。這個清高的女人,可以拒絕他,可以不理他,可以不鳥任何人,但是她居然戀愛了!男朋友還不是他!

  

  「行,以前的事情我不追究。那你和一個叫梁奎的怎麼回事?是謠言還是真事?」

  陳綰綰啞口無言,沈誠一直追求她,纏著她,她只能盡量避開。現在她選擇了梁奎,可以告訴任何人,就是不想告訴沈誠。她太瞭解沈誠了,一點不像個學生,天生流氓一個,心腸狠毒。

  「不說話就是默認?我倒是想知道梁奎是誰,長什麼樣,什麼德行把你迷成這樣?」沈誠輕蔑的望著陳綰綰,陳綰綰氣得渾身顫抖,紅著眼睛大喊:「我要回家!」

  沈誠見她氣得恨不得跳腳了,攤手嗤笑:「我又沒說不讓你回家,怕我強J你啊?」

  陳綰綰嚇得連連後退,抱著書包的手指發白。

  沈誠輕哼:「你走吧,老子也是讀書人,講文明講素質。」

  「……」陳綰綰頭也不回的跑走,鞋子都差點跑掉了,看得沈誠忍俊不禁。

  沈誠背後的兄弟們這才開口:「這就是陳綰綰?長得挺漂亮,但比她漂亮的可不少。」

  「你懂什麼,陳綰綰可不是一般般的美女,成績好,家世好,而且有個性。」

  「一直拒絕誠哥就叫個性?」

  「你懂個毛,誠哥要追誰,還不是手到擒來,花花錢送些禮物就被俘虜了,但陳綰綰從來不接誠哥的禮物,什麼都不要。越是這樣,誠哥越是喜歡。誠哥你說是不是?」

  沈誠抽出一根煙,晃晃手道:「我覺得她很純,讀書就是讀書,學校裡亂七八糟的事情她從來不關注,也不喜歡和別的女生扎堆八卦。」

  「特別喜歡她穿白裙子,太好看了。」

  一眾兄弟咋舌道:「誠哥你也挺純的。」

  「滾!」

  

  十幾歲的少年少女都很純,簡單,純粹,正因此,這個年紀的人殘酷起來,傷害一個人,興許連內疚都沒有。哪怕進了局子,也許只是說:我年紀小,不懂事。

  

  蘇巖一連幾天睡不好覺,心情越發萎靡。梁奎看出來了,毫無辦法。以前蘇巖不愛理睬他,現在更甚從前,是壓根當梁奎不存在。與世隔絕了一般,機械的上學放學。

  

  蘇巖收齊春季長跑的報名表格來到教師辦公樓,他正要進去,陳綰綰恰巧出來,陳綰綰撞開蘇巖跑的飛快,流下一地的眼淚。

  蘇巖眨眨眼進了辦公室,馬老師臉色難看,見他來了勉強笑笑。

  蘇巖問道:「陳綰綰怎麼哭了?」

  馬老師輕哼:「還能怎麼樣,這年紀的女孩整天情啊愛啊,男女關係不清楚。本來你們這些小鬼暗裡怎麼著我當沒看見,可現在別人找上門了,我不能不管。」

  「找上門?」

  「可不是,還是外校的男生,那男生一頭黃毛,一看就不是好東西。這樣的人怎麼能來往。」馬老師無奈搖頭:「還送一大捧玫瑰花,丟不丟人啊!當高中是大學啊,還給我玩浪漫。」

  馬老師嗓門大,其他老師都聽得清楚,紛紛點頭附和:「現在的學生條件好了,心野膽大,都是電視劇教的,看看現在的電視劇,講的什麼東西,啥啥流星花園,王子,公主什麼的。」

  「還F4了!我還以為是F4戰鬥機,搞半天是四個不整不齊的明星。」

  

  蘇巖被老師們逗笑了,回到教室,見陳綰綰匍在桌上哭,梁奎在旁邊莫名其妙的問她:「你哭什麼?倒是說個話啊。余聰,她到底哭什麼?」

  余聰茫然搖頭:「不知道,估計被老師罵了」

  「老師無緣無故為什麼罵你?陳綰綰你吭個聲行不。」梁奎無奈歎氣。

  陳綰綰驟然抬頭,滿臉淚花瞪著梁奎,口齒不清道:「不要你管!你管我哭什麼,你就知道自己玩自己高興,一點不關心我。」

  梁奎被罵的百般冤枉,好言好語道:「你不說我就不明白,你說出來,有什麼事我幫你分擔。」

  陳綰綰哇哇哭,就是不說。梁奎連脾氣都發不出來,無奈的盯著陳綰綰哭。

  「好吧,我去問老師。」梁奎轉身要走。

  陳綰綰一把跳起來拉住他:「不許去!」

  「那你要我怎麼樣?」

  陳綰綰嗚咽道:「我要住寢室。」

  「住寢室?」梁奎臉色大變:「你要想清楚……寢室條件很差。」

  「反正我決定了。」

  「……好吧。」想想女生都愛乾淨,絕對不會有男生寢室那種情況。

  陳綰綰緩和不少,擦擦眼淚望著梁奎:「你認真學習,沒事別往校外跑……」

  「……為什麼?」梁奎納悶,住在老師家裡,出校外的機會很少,但陳綰綰這樣說,他就覺得有問題。

  「聽我的就是。」

  

  梁奎喜歡唱反調,陳綰綰說不要去校外,他就對校外充滿好奇。一連好幾天偷偷往校外跑,故意在學校附近溜躂。這樣一直到陳綰綰搬來寢室,晚自習後梁奎被陳綰綰綁住,就沒法往外跑了。還好陳綰綰恢復如初,兩人下了晚自習就偷偷約會,哪怕待在一起說說悄悄話也特別高興。

  

  「梁奎,有人找你。」

  這夜梁奎陪著陳綰綰在食堂吃了宵夜,兩人分道揚鑣,梁奎剛離開食堂就被人叫住了。

  「找我?誰?」梁奎望著陌生校友。

  「不認識,找你的人在校門口,我就傳個話。」

  梁奎沉思一會,走向校門口。隔著院門,梁奎看見外面站著一個很diao的男生,這調調的男生梁奎看一眼就覺得跟他犯沖,各種不爽。

  

  「梁奎」那男生望著他。

  梁奎點頭:「你是誰?找我毛事?」

  男生不說話,斜著眼上上下下打量梁奎,半晌後笑道:「陳綰綰是我的女友,初中就被我預定了。」

  「……」梁奎瞇起眼,嗤笑道:「果然是找茬的,我就說她怎麼忽然搬來寢室。」梁奎說著轉身跑開,避開門外輕輕一翻,人已經落到校外。

  

  梁奎筆直走向沈誠,沈誠兩手插在褲兜裡,「你還真有膽,不怕我叫人揍你?」

  「怎麼你送來校門口不是找揍的?」梁奎語畢,一腳踢向沈誠。沈誠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動手,連位置都不挑一挑,出手去擋已經晚了,結結實實挨了一踢。

  梁奎下手飛快,拳打腳踢一下又一下揍在沈誠身上,沈誠拚命還手,但還是挨打的時候多。沈誠心驚不已,沒想到梁奎這麼能打。當即也顧不得面子,朝著馬路的陰暗拐角處大喊:「他媽的你們還不過來幫忙!」

  聽到沈誠的吼聲,藏在暗處的兄弟們立即奔了出來,見沈誠在挨打,個個氣得暴跳如雷,恨不得活刮了梁奎。

  

  梁奎暗驚,心道還好下手快,要是往前走一點,就進了狼窩。

  梁奎見勢不妙,這麼多人就算死了在這裡也討不到好,忙轉身飛奔跳牆,翻回校內。

  追在後面的不良少年們喊打喊殺,門衛毫不猶豫的拉響警鈴。

  

  這件事弄的挺大,第二天上學的人都知道了。謠言對陳綰綰影響最大,陳綰綰憔悴很多,陳綰綰雖然漂亮,並且早戀了,但怎麼說了,她挺潔身自好的,不喜歡跟多餘的男生扯上曖昧關係。

  梁奎從謠言裡總算知道了那個男生的名字叫沈誠,初中就追求陳綰綰,很diao的傢伙。

  他倒是一點不害怕,陳綰綰卻擔心不已。

  「怕個毛,他有人我也有人,叫人打得他下不了床最乾脆。」

  陳綰綰煩躁搖頭:「那對你有什麼好處,我知道你家裡有本事,但你家在A市,這裡是C市,沈誠的爸爸是地頭蛇,你太過分了他爸爸不會放過你。」

  梁奎鄙夷道:「什麼時候地頭蛇這麼囂張?C市的官員都吃\屎的?軍隊是軟腳蝦?」

  陳綰綰氣得臉色發白:「我爸就是吃\屎的,你瞧不起啊!」

  「……」梁奎摸摸鼻子,小聲說:「你爸官位又不大,算不上他了……」

  陳綰綰再也不說了,氣得扭頭就走。

  

  梁奎無奈長歎,拿著手機猶豫不決,最後還是決定順著陳綰綰,少惹點麻煩。

  

  一對情侶鬧彆扭還沒和好,學校的春季長跑運動會正式開始了。

  蘇巖當天換上清涼的短袖短褲運動服,頭上綁著『必勝』,摩拳擦掌,陰惻惻的盯著對面的體育生。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深深的淺扔了一顆地雷!!

 

今天的第二更 ~~嘎嘎嘎嘎~~很感謝大家的支持~喊一嗓子還是很管用的啊~~嘎嘎~~居然喊出一個長平~~愛死你們了!!

潛水危險!需謹慎!!!

 

 

 

 

19

 

1919 比賽 ...

 

 

  19 比賽

  

  這天太陽不大,兩三級左右的微風。穿著短袖短褲不運動光站著還挺冷的,胳膊上雞皮疙瘩直冒。林強搓著手臂抱怨:「排隊老半天了,咋還不讓人入場。」

  蘇巖扛著一年二班旗子站在隊伍最前面,微垂著頭,閉著眼,沒說話。廣播裡播放著平時出操入場時的音樂,整個校園鬧哄哄的。

  

  馬老師遠遠的朝他們跑來,急匆匆道:「大家立正站好。馬上就要入場了,都給我走出樣子來!入場儀式會有攝影,還有很多校外的觀眾,別丟了我們學校的臉。聽見了嗎?」

  「聽見了!」

  「蘇巖你領隊千萬別慌。」

  「嗯。」

  

  重複無數遍的廣播音樂終於停下來,鬧哄哄的校園頓時靜聲,校長的聲音從廣播傳來:「同學們安靜,現在是下午一點整,春季長跑運動會,即將開始了……」慣例的囉嗦演講後,校長終於宣佈道:「開始入場!」

  

  廣播音樂一變,激情飛揚而有節奏,是平時升國旗前的入場音樂。

  最先入場的是高一一班,接著是高一二班,蘇巖領隊,帶著隊伍走到指定的位置站定,蘇巖背脊挺直,扛著旗子獨自正步離開,將旗子插在幾米開外的旗桿上。

  每一個班級的旗子顏色都不同,到高三全部入場完畢,每個班長都插一面旗子,最後便是彩旗飛舞,將整個操場環繞其中。

  

  入場非常簡單,講究的就是一個整齊默契的配合度。總體來說完成的很不錯。

  

  操場容納了全校學生,圈住他們的就是跑道。

  五千米長跑的起點是學校操場的跑道,起跑後在學校有兩百米左右的路程,然後直接跑出校園,沿著學校指定的路線在馬路上跑,最後的終點,是回程後的學校操場。

  

  春季長跑遠遠比不上秋季運動會,項目單一,所需要的時間也很短。因為就一個五千米長跑,而且提倡全員參加,所以一旦開跑,跑道上全是人,完全比不上秋季運動會的嚴格。

  

  最先開跑的依舊是高一年級,每個班級穿的衣服顏色不同,起跑點也不同,以此來錯開。

  跑道沿路都有老師把手,每個人跑出去後,在校外的終點需要得到一個印記才可回程,沒有印記,成績不作數。

  蘇巖一聽到槍聲就跑了出去,身後不停的有人超越他,蘇巖保持均速。他參加長跑的目的是打敗高二年級的體育生。但現在才第一場五千米,他的對手全是高一,只不過他若想和高二的比賽,就必須取得高一年級前二十名。

  

  沿路有騎自行車負責記時的體育老師,還有後勤人員,醫務人員。

  五千米而已,全部跑完也就二十多分鐘,男生一般二十分鐘左右,專業的十五分到十八分鐘不等,女生大概要二十七八分鐘,當然還有人根本跑不完,半路就用走的,或者乾脆棄權。

  蘇巖一路穩穩當當跑到校外的終點,老師在他手心摁下一個紅色印記。蘇巖握緊手心,轉身,回程。

  在他前面,一大群男生在奮力衝向校園。

  蘇巖深呼吸,春風陡然揚起他的頭髮,寬鬆的運動服鼓脹舞動,發出呼呼的破風聲,修長的腿矯健奔馳,如草原上的駿馬。

  超越了一個,十個,二十個……蘇巖的身影迅猛來到隊伍的最前列,凌厲的視線裡有幾道熟悉的背影,有梁奎,有體育委員,更前面的則是如狼似虎的高一體育特長生。

  他看到不管是梁奎還是體育委員,兩人寬厚的背脊全被汗水透濕,腳步已經遲緩沉重。

  梁奎抿著嘴控制自己的呼吸,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腳步穩健。汗水沿著額頭落入嘴角,鹹鹹的味道。五千米而已,又不是特別長,梁奎一向對自己的體力很自信,但現在他不得不承認,離開A市後他的運動神經下降了。大不如初中的成績,想想初中那會,有不少老師想推薦他做體育特長生。

  

  梁奎沉著的邁動步伐向前向前,盯著前面陌生人的背影,一心只想超越他。忽然,耳邊風聲躁動,帶過一股青春洋溢的汗味,梁奎眼角一跳,瞬間斷定擦肩而過的人影是蘇巖。

  蘇巖如魅影般超越了他,梁奎不得不注視蘇巖的背脊。似乎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著蘇巖,明明他們是同桌,但彼此的距離不是一條三八線,而是隔著鴻溝,關係總也好不起來,甚至陌生得很。梁奎自問交朋友不是難題,可無論他怎麼主動示好,就是無法拉近兩人的關係。經常被蘇巖冷淡對待,梁奎又不是沒自尊心,受到冷落,就更不願意和蘇巖親近。

  

  女生們說蘇巖很酷,簡直帥呆了。

  梁奎不時腹誹,虧得蘇巖有一張好臉蛋。蘇巖要是長成陳燕那樣的尊榮,再加上這種性格,蘇巖就是男版陳燕,什麼酷啊!明明就是陰沉自閉。

  西施捧心讓人心醉,東施捧心讓人心碎。

  帥哥不說話叫酷,醜男不說話叫自閉。

  

  梁奎不知道蘇巖為什麼是這種德行,但對這種人,梁奎最是不爽,因為難以溝通,像不同世界的人。

  

  可偶爾看到蘇巖和林強關係匪淺說說笑笑,那時候蘇巖看起來又特別普通。

  

  梁奎此時注視著蘇巖奔跑的背影,距離這麼近,連味道都可以聞到。蘇巖的身影不停晃動,修長的雙腿起起落落,帶起一地飛沙,蘇巖的速度很快,並且越來越快,終點已經不遠了,蘇巖在衝刺,超越了一個又一個選手,奔跑的背影漸行漸遠,咬緊牙齒奮力追趕的梁奎心跳紊亂,規則簡單的長跑到了最後緊要關頭,不知為何他的終點目標似乎變成了蘇巖的背影,盯著那道背影,不停的追趕,不停的逼迫自己。

  

  蘇巖流暢的衝破了終點線,身體慣性向前超出了幾米才慢慢停下,周圍爆發出震耳欲聾的鼓掌聲,蘇巖耳鳴的厲害,疲憊的彎下腰,撐著膝蓋喘氣,一口氣還沒提上來,身體陡然被狠狠撞了一下,蘇巖發軟的身體撲通倒地,身體被重重的壓在地上,砸得蘇巖疲軟地閉了閉眼睛。

  「哎喲……」梁奎掙扎著從蘇巖背上爬起,捂著嘴角痛叫不已。

  「兩位沒事吧?梁奎你沖的太狠了,也不看看前面的人。」同班同學跑來扶起兩人到一旁休息。

  梁奎聞言乾笑:「剎車不及……蘇巖對不起,你受傷了嗎?」他愧疚的看向蘇巖,還好蘇巖上上下下沒受傷,就是胳膊擦了點皮。

  蘇巖繃著臉不說話,沉默的歇了一會才拿起礦泉水慢慢喝。

  梁奎無奈撇撇嘴,煩躁的揉揉頭髮。回想起來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還是他莫名其妙盯著蘇巖的背影,結果跑到終點都不知道,當蘇巖陡然停下來,他頓時剎車不及,狠狠撞了上去。

  「蘇巖真是厲害,沒想到你成績那麼好,體育也這麼好。我們二班居然有兩個跑進了年紀前十,真是太高興了!」

  蘇巖抹抹頭上的汗,挑眉問:「我是第幾名?」

  「你是第五名,梁奎是第六,梁奎真是好險,最後一百米衝刺太彪悍了!起碼達到專業水平,哇,當時好多老師學生都尖叫起來,你們沒看到梁奎當時的表情,那叫一個拚命!哈哈哈,還有人開玩笑說梁奎像追殺蘇巖的兇手,逗死我了。」

  噗,梁奎一口水全噴了出來:「這是什麼破說法。」

  「不過我最佩服蘇巖,跑五千米表情都沒變過,最後衝刺也是那樣,看的人都替他急啊,偏偏他一臉平靜,動作卻很猛,一不注意竟然跑到第五名的好成績。你們兩人好好休息,等高三的跑完,接下來就是三個年級前二十名的比賽了。」

  

  蘇巖抬頭張望終點跑道,掉在後面的學生零零落落的跑回這裡,儘管已經沒有任何名次,但大多學生都希望堅持跑完終點。

  

  蘇巖看到林強虛軟的跑到目的地,起身走過去,將林強帶來休息。

  林強要坐下,蘇巖不讓他坐,硬撐著林強站立休息。林強運動過度,整張臉紅的不正常,連話都不願意說。蘇巖好笑道:「你體質也太差了,平時還是要多運動。」

  林強擺手搖頭,沒勁跟蘇巖辯論。

  蘇巖遞給林強礦泉水和巧克力,林強緩過勁來,長長呼口氣:「最痛恨長跑了……要讓我短跑,我不一定比你差。」

  蘇巖笑笑,不想打擊他。

  

  梁奎怪異的望著兩人,表情很鬱悶。

  蘇巖這是什麼意思呢?說他冷淡,他也有好朋友林強。為什麼就是跟他不對盤的樣子,梁奎仔細回想點點滴滴,不覺得自己和蘇巖之間有什麼過節,但是為什麼好不起來。

  

  「哎喲,長跑健將你瞪著我幹什麼?」林強一活過來就話多,知道班上長跑成績不錯,看梁奎就像看英雄。

  梁奎扭過頭不接話,就聽到蘇巖對林強說:「他今天眼神很不好。」

  梁奎頓時氣結:「你說誰眼神不好?不就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而已。」

  「我沒怪你。」蘇巖微笑。

  「你!」梁奎更是煩躁,他就討厭蘇巖這一點,以為他不好說話,有時候又很通情達理。想趁勢追擊混個熟悉,他又陰陽怪氣給你一張冷臉。

  

  蘇巖和林強離開操場,去別地看熱鬧去了。

  等高三全部結束,起碼是一個小時後。

  

  兩人在商店買了一堆零食找地方消磨時間,會撞見高二的體育生純屬校園太小。

  高二的結果早就出來,前二十名全是體育生,第一名就是當初帶頭的厚嘴唇徐衛。

  

  「喲,冤家路窄啊。」徐衛雙手插在褲兜裡,伸起一腳踩在蘇巖身旁的台階上,居高臨下的笑看蘇巖。

  蘇巖微抬著頭仰視徐衛,雙手依舊捏著乾脆面塊,張嘴,啃啃啃啃,卡嚓卡嚓脆響。

  「……」徐衛皺眉盯著蘇巖的嘴巴,那張嘴巴死不消停,跟老鼠啃東西一樣卡嚓卡嚓沒完沒了,莫名的煩死人,火氣大漲。徐衛唰一伸手,扯掉蘇巖的乾脆面丟得老遠,讓蘇巖再也啃不成。

  

  五毛錢一袋的乾脆面塊啃起來挺帶勁,但蘇巖今天頗倒霉,乾脆面裡居然沒有調料包,只能幹啃,味道不夠,蘇巖很不爽。現在啃的正有趣,乾脆面被丟掉了,蘇巖更加不爽。

  

  蘇巖陡然起身,臉色森然,身體直逼徐衛。徐衛直覺後退,抬手要阻擋什麼。但過了好一會,什麼也沒有遇到。徐衛注意看,蘇巖居然起身走了,他就這樣走了,明明很生氣……卻忍住了沒有出手。

  

  蘇巖走出老遠忽然回頭,對著徐衛一行輕笑,伸出手,豎起大拇指,慢鏡頭似地顛倒。

  

  徐衛攥緊拳頭:「小子你拽,不見棺材不掉淚,本來還想放過你了,是你自己太囂張。」

  

  「這話等跑完了再說。」蘇巖揚長而去。

  

  休息結束,三個年級前二十名的比賽終於要開始。

  一共六十名選手,全部站在跑道上,槍聲一響,傾巢而出。

  高大威猛的體育聲們如飛車一樣咻的竄出老遠,眨眼就拉開了選手之間的距離,

  無論是速度還是動作,這一輪比賽要規範很多,畢竟體育生佔了大頭。

  全校都認為這是三個年級體育生們的長跑比賽,冠軍將在他們之中產生,毋庸置疑。

  

  少數幾個普通班的奇葩能參與進來已是幸運,想拿到名次幾乎不可能。

  

  徐衛最兇猛,簡直用百米衝刺的速度在完成五千米長跑。從一開始他就沒有保留,用最好的狀態在跑,跑在最前面,跑得沒有壓力,將第二名甩了幾米遠。

  

  負責計時的老師跟著他們衝刺,眼睛一直盯著徐衛,但忽然眼睛一花,徐衛身邊多了一個人,那個學生對於體育老師的他來說挺陌生,一時愣了愣。

  

  徐衛早就發現自己身邊追來一個人,但他沒有心思去看,斷定是高三的某個體育生,徐衛咬牙切齒,決定拼了,就算高三的比他們多訓練一年,但他偏偏要贏了高三!徐衛再次加快速度,屏蔽周圍的一切,一骨碌衝向校外終點飛速獲得印記回程。

  

  與此同時,另一人獲得印章咻的竄過他,眨眼功夫衝到徐衛的前面。

  徐衛心臟一緊,當看清前面的人影時,當即大驚失色,這不是高三的體育生,這怎麼看怎麼像蘇巖!

  

  徐衛氣血沸騰,覺得自己被羞辱的厲害,張嘴發出怪異的大吼,甩著雙手瘋狂的追上蘇巖,他輸給誰都可以,就是不能輸給蘇巖。

  徐衛搞不懂,為什麼一個蘇巖會跑過所有體育生,不,絕對不是這樣,蘇巖只是暫時牛逼,過一會他肯定就萎了,長跑考驗的是耐力,不是一時的衝力。

  

  徐衛癲狂的向前衝向前衝,他的眼睛被丟棄,沒有注視任何前進的道路,他只需要呼吸,只需要邁動雙腿,只需要第一個衝到終點,奪取冠軍!其他的,全部可以拋棄!

  

  當全校師生看到徐衛第一個衝進校園的操場時,響起了熱烈的鼓掌聲。意料之中的選手!今天就是屬於他們的舞台,他們也不容易,平時每天訓練,除了學習,他們要付出的更多。而且他們經常比賽,在市裡,省裡,也多次拿到好成績,為學校增光不少。

  

  徐衛衝勁了最後的跑道,歡呼聲此起彼伏。所有目光都追隨著徐衛,所有人都想親眼見證冠軍誕生的剎那。

  徐衛衝了上去,蘇巖衝了上去,勝利的道路變得擁擠而狹窄,想要冠軍,唯有剎那的突破。

  

  嘩——

  

  選手們衝破了終點線,接二連三,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或許只有幾秒之差。但就是幾秒之差,注定了彼此的差距。

  

  「啊啊啊!蘇巖蘇巖!蘇巖最棒!」

  震耳欲聾的呼聲在校園炸開鍋,廣播裡解說員激情飛揚的大吼:「意外,太意外了!1233號,蘇巖!蘇巖!冠軍是1233號蘇巖!一年級二班的蘇巖同學!讓我們為他鼓掌!」

  

  徐衛懵了,茫然的尋找蘇巖,蘇巖正被幾個學生扶著走下場,徐衛想也不想追了上去,就要碰到蘇巖時,一股大力驟然拽住了他。

  「第二名,你想幹什麼?」

  

  20 休假

 

  梁奎剛跑下來,此時還在不停的喘著粗氣,滿頭滿臉的汗水,惡狠狠的瞪著徐衛,樣子看起來煞是嚇人。

  徐衛被拽的一個踉蹌,等站穩了不由來氣,他跟梁奎不認識,但梁奎的臉太醒目,看一眼就知道這是梁奎,「關你什麼事?梁奎你想幹架?」。

  梁奎獰笑:「我是怕有人輸不起,干了傻事。」

  徐衛掙開梁奎,臉色鐵青一片,他不是輸不起,可是今天的比賽,他的確覺得輸不起。但是他居然輸了,不僅僅是他輸了,是體育生輸了,輸給蘇巖。徐衛迷茫,發懵,到此時清醒的接受現實。心裡剩下的全是不甘心和憤怒,每天早晚辛辛苦苦的訓練,如此賣力的他們,為什麼會輸給蘇巖!

  他不知道自己拉住蘇巖想幹什麼,想要一個自己為什麼會輸的答案,但又覺得挺傻帽,蘇巖能給什麼答案,跑步嘛,那麼多眼睛看著,做不了假。蘇巖為什麼會贏,因為他跑得快,比他更早的突破了終點,如此簡單而已。

  這比被蘇巖揍一頓更令人氣憤而無奈。

  徐衛苦笑,當初跟著萬興去找蘇巖麻煩,根本沒想到會有今天的事。蘇巖完全是故意羞辱他們,他忍耐了憤怒不動手,選擇了最能打擊他們的方式。

  蘇巖被幾個學生護在身後,生怕高大的徐衛做出什麼衝動的事。

  梁奎見徐衛沒有出手的意思,撇撇嘴放開了他,掀起運動服使勁擦臉上的汗,一下午跑了兩場五千米,累得夠嗆,頭暈眼花腿發軟,再看拿了冠軍的蘇巖似乎狀態還好,梁奎心裡又惱怒又有點佩服。蘇巖平時文化成績好,不好動,真看不出來他有這麼好的體力和耐力。

  梁奎灌下半瓶水,讓自己整個人從長跑的疲憊裡舒緩下來。這才繞過發怔的徐衛,走向蘇巖,拍拍蘇巖的肩膀道:「恭喜你,冠軍。」

  蘇巖微扯嘴角,剛要回話,結果一張嘴,哇的一下……

  「嗷!」梁奎嚇得吼叫,手忙腳亂亂蹦亂跳:「NONONO!拉開他!」

  「蘇巖!」

  「啊怎麼辦,蘇巖吐了!」

  「快叫馬老師!」

  一群學生亂了套,圍著蘇巖張牙舞爪這個要扶他那個要送紙巾,被圍著水洩不通的蘇巖腦殼發暈,身體更加難受,胸口悶的不行,胃裡不斷翻湧,昨天吃下的飯都恨不得嘔出來。

  被驚住的徐衛愣了愣,輕易拉開幾個學生,大聲道:「你們不要圍著他,讓他呼吸新鮮空氣。吐乾淨就好了。走開走開,一幫傻缺。」

  被罵的一干人等顧不上發脾氣,都乖乖退開距離讓蘇巖喘口氣,徐衛到底是經驗豐富,運動過量出現的結果他都有應對方法,揮退多餘的人,徐衛一手搭著蘇巖的背輕輕拍,一邊安撫蘇巖:「沒什麼事,你好好吐乾淨就好了。就是運動過量,拼得太狠,一時適應不良。」他皺眉瞥了瞥蘇巖吐出來的污穢,又補充道:「你長跑前吃太多東西了,何況是方便麵。」

  「……」蘇巖蹲著身沒發說話,胃裡吐空了,用礦泉水漱口,喘喘氣,胸口舒暢多了,就是身體有些發軟。

  梁奎一把拉住蘇巖,強硬的拽到乾淨地方坐著,「撐不住還是要說啊,看你連個難受的表情都沒給,大家還以為你很有餘力。」

  蘇巖沒吭聲,瞥了眼梁奎的赤腳。他剛才不小心吐到梁奎的腳上,梁奎直接把鞋子脫了,乾脆打赤腳到處跑。

  「你鞋子扔了?」蘇巖問他。

  「……恩,那啥我不是別的意思,我懶,鞋子髒了不愛洗,直接扔了方便。」

  蘇巖不以為然,「我可以賠你一雙。」

  梁奎不悅道:「我又不是怪你,沒說要你陪鞋子。你今天是大英雄,說話喜慶一點咋樣?」

  蘇巖笑笑,沒接話。然後看著沒打算走開的徐衛,一時更不知道說什麼。

  徐衛尷尬的望著蘇巖,該說啥了?

  蘇巖還是先開口了:「剛才謝謝你。」

  「不用……雖然輸給你很不甘心,不過還是祝賀你拿了冠軍。以前的事是我們不對,不過我還是想問,你參加長跑是不是就為了打敗我?」

  「是,本來我就做後勤去了。」蘇巖實話實說。

  「……」徐衛的表情更加複雜,什麼也沒多說,轉身走了。

  梁奎笑哈哈的勾住蘇巖的肩膀,激動的拍著膝蓋大讚:「蘇巖好樣的!看你嘴賤說話氣死人,瞧瞧人徐衛被你打擊成啥樣了,指不定以後就萎了焉了,你真是太壞了,贏了就贏了唄還要毒舌刺激人,不過,我喜歡!哈哈哈哈哈!」

  「……聽說你跑了倒數第三?」蘇巖輕輕拉開梁奎的手,輕輕的問他。

  梁奎的笑聲戛然而止,訕訕摸了摸鼻子,站起身拍拍屁股,正兒八經地糾正道:「什麼倒數第三,是全校第五十八名!全校!幾千號人裡排名第五十八!」

  「五十八名,能幫我找一卷廁紙來嗎?」

  「……幹啥?」

  「上廁所。」

  「吐完了你還拉!」梁奎忿忿抱怨,當了一回赤腳跑腿的。

  等梁奎跑回來,馬老師正坐在蘇巖身邊聊天。現在全校比賽結束,接下來就是頒獎。蘇巖是一定要上的,多麼榮耀的一刻!馬老師就怕蘇巖身體不舒服不能上台,那將是個遺憾,還好蘇巖已經沒大礙。

  「蘇巖你跑了第一我們全班都很高興,甚至其他班都為你跑贏體育生而高興。但蘇巖你下次要記得別太拚命,你還是學習為重,有好身體比什麼都重要。」馬老師鄭重其事的叮囑蘇巖,蘇巖乖乖點頭。

  對馬老師來說,他們是一個普通學習班,體育上面的榮耀根本不需要,有,是錦上添花,沒有,也沒啥。但學生都太年輕,正是年輕氣盛不肯輕易服輸的年紀,蘇巖在體育上,平時沒怎麼表現。這一回太讓人意外,再聯想到蘇巖和體育生的過節,馬老師當然明白這是蘇巖的意氣用事,恐怕為的就是出口氣。但蘇巖顯然拼過頭,不然怎麼會吐。要是為了這個冠軍大病幾天,那才叫得不償失,馬老師寧願不要冠軍。

  另一方面馬老師又很欣慰很感慨,說蘇巖年少衝動吧,他選擇這樣的方式打擊欺負他的體育生,似乎又特別穩重。最起碼他沒有以暴制暴,而是選擇了光明正大的方式。這無疑比打架來得好。

  就算馬老師不說,蘇巖也絕對不會有下次。活了這麼多年,他第一次這麼主動拚命,差點把肺給跑出去,那滋味叫一個痛苦難受。他的確因為空間的關係身體素質提高很多,但他到底不是體育生,沒有長期的積累訓練,猛然的衝擊讓他適應不了。拼著一口氣拿到冠軍,天知道最後那幾十秒,他耳鳴,眼花,整個人似乎失去了五感,週遭寂靜一片,只是憑著執念邁動雙腿,腦中最醒目的聲音,是自己突兀的心跳。

  直到被後勤的同學攙扶,蘇巖恢復感覺,才知道跑完了。

  結果,吐了。

  「以後我會量力而行。」

  馬老師滿意離去,隨後是頒獎儀式,蘇巖取得第一名冠軍,為一年二班奪得榮耀的獎狀,個人獎勵則是一些學習用品,沒有金錢獎勵。

  春季長跑運動會圓滿結束,蘇巖收拾好書包,拿著車鑰匙向車棚走去,林強早早等在那裡,見他來了忙說:「蘇巖,我先回去一趟,吃了晚飯後我會去你家住,明天後天雙休,我們出去玩玩咋樣?」

  「去我家?」蘇巖望著林強。

  「嗯,在你家自由,呵呵,你可不能拒絕。」林強嬉笑,去蘇巖家玩是一回事,但蘇巖今天身體不舒服,家裡沒有任何人,晚上要是咋樣了都沒個照應的,林強這才想在蘇巖住一天。

  蘇巖點點頭,沒有拒絕林強的好意。

  蘇巖其實已經沒事了,晚飯在徐阿姨家照樣吃了兩大碗,跟平日沒差別。

  回家裡把老久沒睡的臥室整理一番,床鋪換上新的,看看電視新聞,林強便到了。

  茶几上備好了零食和水果,林強一進屋就樂顛顛的叫嚷:「蘇巖蘇巖!我要通宵!」

  「隨便你,明天還出去玩嗎?」

  「去!呵呵,我老爸給了我一千塊錢,讓我買個不超過八百的手機,蘇巖明天幫我選選。」

  蘇巖哦了一聲,特意將電腦讓給林強玩,他則坐在沙發上翻書,不由叮囑:「既然明天要出去玩,那就別玩太晚。」

  「嗯嗯嗯,一個人玩遊戲沒勁,蘇巖,不如我們去網吧?」

  蘇巖想了想,點頭應了:「行,九點半出門去網吧。你先一個人玩,我把數學卷子做完。」

  雖然是運動會後的休假,但老師們一點不客氣,各科卷子一大堆,星期一去了都得上交。別的學生還可以偷偷懶,蘇巖不行,基本上老師很喜歡這樣說:

  班長,你的卷子先給我看看。

  班長,這道題的答案你解出來沒有?

  做班長挺煩的,但蘇巖也沒抱怨,老師交代什麼都盡力完成,小煩是有,但不至於無法忍受。

  林強打遊戲打的熱火朝天,不時鬼哭狼嚎跺腳捶牆。蘇巖戴著眼鏡,聚精會神的做試卷,一張數學試卷全部做完,時間正好九點一刻,蘇巖收好東西假意走進浴室,其實進了空間洗澡,換上乾淨清爽的衣服出來催促林強:「關機,我們去網吧。你要不要先洗個澡再出去?我找個環境好的網吧,夜裡要是累了還可以休息休息。」

  「不洗,早晨回來洗。」

  兩人走在夜晚喧嘩的大街上,附近的網吧有兩三家,但蘇巖不願意進去,帶著林強乘坐出租車找到一家環境好的,要了一個包間,包間裡有可以休息的沙發,空氣也好,當然價格更高。

  兩人各佔一台電腦,馳騁在遊戲的世界裡。

  林強平時學習認真,難得遊戲起來卻無比瘋狂,如癡如醉連眼睛都不願意眨巴一下。但饒是他一個新人多麼熱愛遊戲,可菜鳥的技術無法改變。蘇巖帶著菜鳥東奔西跑,吐血三升。轉眼到了十二點,蘇巖撂攤子,疲軟的伸伸懶腰,道:「我出去買點宵夜。」

  林強嗯了一聲,頭也沒抬。

  蘇巖站在網吧門口呼吸新鮮空氣,張望一番,見對面大街不少小吃攤,便買了兩碗海帶骨頭湯走回網吧。蘇巖剛一進去,就聽到有人大喊:「CSCS!來個兄弟一起CS,我擦別看小黃片了,速度來個人!」

  「你丫技術太菜,沒挑戰沒意思。我餓了,出去填填肚子再說。」

  要買宵夜的正是梁奎,梁奎一轉身看見蘇巖,不由一愣:「哎喲,班長大人你不會來抓我的吧?」

  蘇巖挑挑眉,拎著宵夜往包房走,梁奎屁顛屁顛跟在後面:「好香,有我一份嗎?」

  「自己出去買。」蘇巖踢開門,林強驚喜道:「梁奎你怎麼來了?」

  「我早就來了,在打遊戲。你們兩挺爽,居然在包間裡。玩啥遊戲呢?」梁奎湊到林強身邊,其實現在大伙玩的網游基本都是《傳奇》,只不過梁奎和蘇巖是老網民,技術嫻熟,不像林強,完全一個菜鳥。

  「玩不?我這台讓你。」蘇巖邊吃還帶便努努嘴。

  「那你玩啥?」

  「我吃了就睡睡,困。」

  「OK,你要醒了我再讓你。林強菜鳥,讓哥哥教教你什麼叫PK,什麼叫高手。像你丫那樣用眼睛去瞪敵人是沒用的。」

  「你用頭撞電腦屏幕也沒用。」梁奎斜著眼補充一句。

  「……」林強坐正身體,辯解道:「我沒撞,就是身體激動,不由自主貼近了屏幕……」

  「不用解釋,我都懂。」

  「……」

  蘇巖睡一覺醒來,是夜裡三點,林強還在奮力拚殺,蘇巖迷迷糊糊掃了一眼,梁奎就趴在另一張沙發上睡覺,還有無法忽視的鼾聲。

  蘇巖正想繼續睡,手機音樂忽然響起,不是他的手機,是梁奎的。

  蘇巖一腳踹向梁奎,梁奎低低哼了一聲,繼續睡。

  蘇巖煩躁的喊道:「林強,接電話。」

  「你接,我這裡忙。」

  「……」蘇巖瞪他一眼,拿過梁奎的手機看也沒看就接了。

  刺耳的女人哭聲從手機那邊傳過來,嚇得蘇巖的瞌睡全醒了。

 

 

  21 舒繼業

 

  「嗚嗚……梁奎你為什麼不接電話……哇嗚……我在醫院裡你知不知道……我要死了,疼死了……」

  「……」聽半天終於聽出是陳綰綰在哭,蘇巖皺眉,將手機湊到梁奎耳邊,梁奎頓時被哭聲嚇醒了:「靠,女鬼啊!」

  「……是陳綰綰。」蘇巖提醒,梁奎一愣,拿著手機小心問:「陳綰綰你咋了?別嚇人好不好。」陡然聽到女人淒淒慘慘的哭,還真像女鬼夜哭。

  陳綰綰又痛苦又氣憤,大吼大叫:「你混蛋!王八蛋!我要疼死了嗚嗚嗚……」

  「等等,你慢慢說,到底咋呢?告訴我在哪家醫院,我現在過去,蘇巖林強你們玩,我先走了。」梁奎抓起外套舉著手機匆匆跑出網吧。

  林強停下了遊戲,憂心道:「我們要不要跟去看看?現在三更半夜,外頭挺危險的。」

  蘇巖搖頭:「他一個大男人還怕人劫色不成。」

  「……也是,陳綰綰到底啥毛病?」

  「不知道。」

  蘇巖的瞌睡完全醒了,這會清晰看著林強的黑眼圈,皺眉催促:「你別玩了,去睡覺。白天還想不想逛?別走著走著就睡著了。」

  「嘿嘿,可我不困啊,我精神很好……厄,我睡!」林強的嬉皮笑臉扛不住蘇巖的冷臉,乖乖躺上沙發睡覺。

  蘇巖閒逛論壇,三更半夜,網上正好有幾個國外的網友在線。蘇巖前陣子完成了一個休閒的網頁遊戲,跟幾個志同道合的網友熱烈交流過,其中有一個是國外華僑,即將大學畢業,想創業,並且想回中國創業。

  「我覺得國內遊戲市場非常有前途,雖然我的父母並不贊成,但我已經決定回國,手續正在辦理中,下個月就可以回去了。蘇巖,到時候你可要招待我,記得來接機。」

  這位網友叫舒繼業,中文很標準,從去年在網上結識,到現在也大半年了,兩人除了沒見面,交流上完全是好朋友關係,舒繼業知道蘇巖的性向,蘇巖也知道舒繼業是私生子。

  「行,到時候告訴我具體時間,我就算請假也會去接你。」

  「哈哈,夠意思。不過我會把時間盡量定在休假日。這陣子辦簽證手續真麻煩,傳染病越來越嚴重,蘇巖,國內真的很危險嗎?」

  蘇巖無奈道:「有些城市很嚴重,比新聞上報道的更嚴重。不過我所在的C市還好,也就一兩例,你要不下半年再回國,怎麼說還是得小心。」蘇巖記憶裡,中國那段最難熬的時間裡,對C市影響不大,C市每所學校注重清潔消毒,後來有驚無險的挺過去,損失控制的極小。有些地方停學、隔離什麼的鬧得人心惶惶,但蘇巖所在的C市梨花區,沒有任何一所學校出現停課,隔離的情況,因為沒必要。

  「不,傳染病固然可怕,但阻擋不了我現在的熱情和決心。我父母也是用這個理由勸導我,但我覺得現在環境危險,某方面來說也算一個契機。我先回國還得花好長時間做各方面的調查,我還有一個團隊,不過一切等我這邊調查完畢再讓他們過來。蘇巖,到時候你可要加入我的團隊,說你是高中生我都不信,難道國內的高中教育已經到了你這種程度?你的編程語言,軟件方面很有經驗,一點不像高中生,還有你的某些點子也非常贊。之前你做的幾個小遊戲我朋友們都看了,他們很希望你加入。」

  這番話舒繼業不是第一次說,蘇巖認真考慮過,最初他也有豪言壯志,想自己創業,但後來認真思慮一番,蘇巖覺得不行,最起碼現在不行。首先,未滿十八就是一條阻礙,而且他沒打算放棄學業,創業很難,創業的最初更是難上加難,繁忙是一定的,沒法兩者兼顧。而且就算他重活一次,有志向,有資金,有遠見,有熱情,憑這些去創業,不能代表一定成功。有好的市場,不一定每個人都能成功。製作遊戲方面他有專業的水平,但創業得另說,跟打工不同。最起碼,他現在還沒有管理一個公司的自信。

  舒繼業也很年輕,但他有可靠的家庭做後盾。而且舒繼業本身就是學的金融和管理,只不過他一眼看中了國內和遊戲市場。舒繼業很穩重,又不缺年輕人的熱情,並且眼光獨道。按蘇巖計算,其實兩人真正的年齡差不多,但舒繼業總給他哥哥一樣的感覺。這個認識讓蘇巖沮喪過,但覺得沒必要太糾結,兩人從小生活的環境不同,注定了人與人之間的差異。

  「等你回來,我們見面談談再說。」

  「一定,很早就想見見你。對了,現在你那邊應該是半夜三點多,你還不休息?」

  「……陪同學玩遊戲。」

  「通宵不好,還是去睡吧。」

  「嗯。」

  蘇巖根本睡不著,無聊在各個論壇灌水,這時間段夜貓子還不少,蘇巖的小遊戲獲得不少好評,除了即將回國的舒繼業想拉他入團,國內也有幾個同好說了這方面的意思。其中一家大企業是想聘請他,另外幾個則是想湊份子,蘇巖一一婉拒。心中的天平早就傾向舒繼業,蘇巖對舒繼業,抱著很大期待。

  上午十點,蘇巖和林強走在熙攘的步行街,林強興奮不已的東張西望,小心翼翼揣著一千塊錢說:「哎呀呀,蘇巖你說我買哪個牌子的手機好?摩托羅拉還是西門子?你那種諾基亞的太貴,我肯定買不起。」

  兩人一路商量,最後還是進了諾基亞專賣店,八百塊肯定買不到新款手機,但老式的還有可能。林強買東西特磨嘰,別人是貨比三家,他恨不得貨比三百家。一家一家的看,不看完絕對不掏錢。

  蘇巖暴躁,忍著怒氣瞪視林強:「你比女人還磨嘰,現在下午三點了啊!三點!這麼長時間挑老婆都夠了,你買還是不買?」蘇巖指著上午第一家進去的諾基亞專賣店,內心在吐血,林強轉了半天,最後又回到第一家,本來說決定就買諾基亞,結果再次回來的林強,又開始磨嘰,猶豫不決了。

  林強幹笑,不好意思的抓頭,小心道:「我、我再看看,再看看!」

  「……看你妹!」

  「我獨生子,沒妹……」林強小聲嘀咕。

  蘇巖撫額,他已經很久沒有暴躁過,今天真是被林強給逼出來了。蘇巖發誓,以後再和林強出來買東西,他就不是蘇巖。

  蘇巖硬扯著林強回到專櫃前,斬釘截鐵道:「就買這一款,帶上號八百五。」

  林強歎氣認輸:「好吧,就這個。蘇巖啊,這樣式真的不醜嗎?黑不溜秋的,土不?」

  「比你時尚。」

  「……諾基亞真的很經摔嗎?」

  「比你結實。」

  「……看來挺划算的。」

  「又不是用一輩子。」

  林強笑笑,眼巴巴的看著售貨員幫他包裝,第一款手機,還真覺得有用一輩子的可能。

  蘇巖氣焰未消,繃著臉和林強找地方吃飯,餓到現在才吃中飯,林強終於感到愧疚:「不好意思,讓你跟著轉半天。」

  蘇巖懶得理他,端著碗筷悶頭吃飯,好半天了才說:「你今天晚上回去住,買了手機總要給你爸看看。」

  「是啊。」林強低著頭喜滋滋的玩弄手機,找到通訊錄,撥號,於是蘇巖的手機響了。林強的手機裡暫時只有蘇巖的號碼,他就一個勁的撥。

  蘇巖當然不接,手機音樂響個不停,氣得蘇巖差點失手把飯碗扣林強的腦瓜上。

  晚上回家後蘇巖覺得有不好的預感,沒多久那個預感就成真了。

  林強給他打電話,一直打,不停的打。

  蘇巖忍無可忍接了,那邊林強慘叫一聲,扯著嗓門吼蘇巖:「你怎麼接了啊!浪費我的手機費!」啪嗒,趕緊掛了手機。

  蘇巖捏著手機的手指發白,手機在咯吱咯吱作響,悅耳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蘇巖雙目赤紅,再次選擇接聽,化身咆哮馬:「林強你不想死就給老子趕緊消停信不信現在就去砸了你的手機看你還得瑟要手機還是要活命你選一條!」

  「……什麼玩意啊?我是梁奎。」

  「……有屁快放!」

  「啊喲喲,火氣咋這麼大。陳綰綰是急性腸炎,得住院三天。我想麻煩你幫忙跟老馬請假,我不好找理由……老馬肯定不給批,但你開口一定行。」

  「不是還有兩天假期?」

  「是,但星期一絕對去不了。」

  「隨便你,我會說你生病了,他信不信看你運氣。」

  「這樣就可以了。」

  梁奎掛斷手機走回病房,陳綰綰還掛著淚痕,臉色蒼白的靠坐著,正在輸液。

  「真不通知你爸媽回來?」梁奎問她。

  陳綰綰搖頭:「不要……他們回來,你就不能待在這裡了。」

  梁奎歎氣:「總要告訴他們一聲比較好,他們是你爸媽。」

  「你是不是不想陪我?」陳綰綰瞪視梁奎。

  「怎麼會。」

  「你一放假就顧著玩遊戲,要你陪我逛街買衣服都不肯。」

  梁奎無奈嘀咕:「幹啥都行,逛街就不行。」

  門口忽然走進來一人,捧著一大堆玫瑰,梁奎仰頭,連這人的臉都看不見。

  病房裡躁動起來,女病患全盯著紅艷艷的玫瑰,陳綰綰也無法避免,有幾分羨慕得到鮮花相贈的女人。

  「陳綰綰你怎麼突然住院了,到底什麼毛病?」捧著鮮花的主人急切詢問,鮮花微動,露出了沈誠擔憂的臉。

  「……」陳綰綰傻眼,梁奎也呆了。

  沈誠直接無視梁奎,將鮮花湊上去:「希望你喜歡,身體好些沒?」

  陳綰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沈誠皺眉:「你病了,我來看你,不行嗎?還是不喜歡玫瑰?要不換其他的花,百合,鬱金香,要哪種?」

  陳綰綰懊惱,有些著急的接住花:「謝謝……其他不用了。我就是腸炎,三天就可以痊癒,沒啥大礙。」

  「你就不該住寢室,學校食堂不衛生,吃壞身體得不償失。咦,怎麼沒看到叔叔阿姨?」

  「他們……不知道。」

  「那怎麼行,你病了他們一定很擔心。我這就給叔叔打電話。」

  蘇巖星期一上學本打算幫梁奎請假,結果一大早晨,梁奎去得比他還早。

  蘇巖愣了愣,但沒問。

  梁奎自己道:「不用我陪了,她爸媽去了。」

  蘇巖了然點頭,打開書包,掏出假期的所有作業。

  文藝委員雷晶晶笑瞇瞇走進教室,捕捉到梁奎,立即跑過來。

  「梁奎今天來得真早。」

  梁奎奇異的望著雷晶晶:「咋笑得這麼奸,找我有事?」

  雷晶晶一巴掌拍他頭上:「你才奸!找你是好事,梁大帥哥桃花朵朵,多少美女前仆後繼。」

  「咋的,你看上我了?」梁奎大笑。

  「就你這德行外人不知道,我可清清楚楚。再說本姑娘不屑搶人男朋友。喏,這是二年級七班師姐的信,打開看看,有驚喜哦。」雷晶晶催促。

  梁奎直接撕開信,果然是情書,那位師姐很熟悉,校花之一,李夢佳。

  的確有點驚喜,畢竟李夢佳是美女,而且李夢佳很出名,是藝術特長生,擅長樂器和跳舞,在學校裡,李夢佳就是小明星,她為人張揚大膽,交男朋友不是秘密,換了一個又一個,就是文化成績不理想,學生崇拜喜歡的對象,部分老師討厭的對象,因為李夢佳不愛學習,還特逆反。

  也只有李夢佳有膽量給梁奎告白,換了別的女生,真沒膽子得罪陳綰綰。

  「你答應還是不答應,記得給個回信。」雷晶晶叮囑梁奎,轉身回了座位。

  雷晶晶的同桌扶著眼鏡小聲道:「李夢佳不要臉,梁奎和陳綰綰是一對,她怎麼能這樣插足。」

  雷晶晶攤手:「這是他們的事,管他們幹啥。」

  「聽說陳綰綰生病住院了,等她回來肯定氣死。」

  「她生氣有什麼用,看梁奎那花花公子的樣子,指不定心裡多高興,一腳踹了陳綰綰投奔李夢佳的懷抱。」

  梁奎的確很心動,這年紀,被人喜歡被人表白哪有不高興的,誰都有虛榮心不是。不過梁奎還是拒絕了李夢佳,李夢佳漂亮,但太豪放,完全不是他的茶。

  而且梁奎有自己的眼光和想法,李夢佳給他告白,不代表真的喜歡他。李夢佳那種女生過於虛榮,她對有女友的梁奎告白,指不定是為了另一種虛榮,比如,搶走陳綰綰的男友。看女人看多了,梁奎也看出門道,女生計較起來,比男生更牛。

  何況李夢佳名聲在外,沒少搶人男朋友,搶過去後又不以為然,揮揮手踹了,不知道是為了氣其他的女生,還是故意玩弄男生。這女生,很把自己當回事,梁奎沒興趣。

  當天被拒絕的李夢佳也沒說啥,倒是這天下午,徐衛忽然來找蘇巖。

  徐衛尷尬道:「那啥,以前的事希望你別計較了,以後……我們也可以做朋友。」

  蘇巖擦拭眼鏡,慢慢說:「別人不找我麻煩什麼都好說,有事嗎?」

  徐衛輕鬆微笑:「那就好那就好,我是代別人來的,有個同學過生日,想請大家出去吃頓飯,她特別想邀請你,你有空嗎?」

  「沒空。」

  「……我還沒說完了……」徐衛僵硬道。

  「你繼續。」蘇巖抬頭望著徐衛:「我聽著。」

  徐衛抓狂,揉著頭髮的大聲道:「請你的是女生,她不好意思說名字,你總要給人留點面子是不是,你直說去還是不去。」

  「不去。」

  「啊!為啥不去啊!為啥不去!」徐衛崩潰。

  蘇巖忽然笑了,撐著下巴看徐衛:「徐衛你真熊。」

  「什麼?」徐衛怒視蘇巖。

  蘇巖挑眉:「你為什麼不跟那女生告白呢?還老好人拉情敵過去,你不熊誰熊。」

  「你……」

  蘇巖歎氣:「我真沒空,抱歉。」

  徐衛一副快哭的表情,蘇巖瞧他那苦逼樣搖頭歎息,真想不到徐衛老大的個子,平時膽大妄為打架鬧事啥都不怕,居然怕被心儀的女生拒絕。

  「你不考慮一下?她真希望你去。」

  蘇巖啞口無言了,面無表情望著徐衛,徐衛也望著蘇巖,表情越來越苦楚,這麼近距離看蘇巖,真他媽帥啊!臉上連青春痘都沒有,難怪女生們一個兩個如狼似虎。

  「徐衛,別做萬年第二。」

 

 

  22 掌摑

 

  徐衛,別做萬年老二!

  這話,對徐衛來說無疑是打擊。徐衛苦著臉渾身氣得哆嗦,他不就是輸了一次嘛,做了一次第二而已,憑啥說萬年第二。他還可以再次雄起,可不知為什麼,對著蘇巖這張冷飄飄的臉,徐衛雄不起來,到嘴的反駁都嚥了下去。他喜歡一個女孩,暗戀,默默的喜歡。他敢打架,敢跟老師鬥嘴,敢考試不及格,可就是不敢說出心裡的話。為什麼不敢?他也不知道,他覺得自己人高膽大,並不是膽小鬼。可事實總是一次次的話到嘴邊說不出口。

  五千米長跑,他以為自己會拿第一名,就算為了心目中喜歡的女孩也要拿第一名。但他輸了,輸給不是體育生的蘇巖。

  今天星期一大早,那女孩告訴他,他喜歡蘇巖。

  外面的朝陽慢慢升起,天空被朝霞染紅,一片燦爛的金色,春光無限美好,他心裡卻被雷劈得支離破碎。

  蘇巖不去看徐衛難看的臉色,上課鈴聲響起,徐衛頭也不回的離開。

  「毒,你嘴真毒。」梁奎在旁邊笑他。

  老師匆匆進來,說下面的課程暫緩,教室需要清潔,需要消毒。

  整個校園鬧騰起來,每個教室都在大掃除,消毒,學校裡充斥著濃烈的消毒味,門縫,窗戶縫,任何骯髒的地方都不可放過。

  學校有兩個公共廁所,平時都是輪流給一年級的班級打掃。

  這星期正好輪到一年一班和二班,掃廁所嘛,任何人都無比討厭的事。

  但學校交代了,不得不幹。蘇巖選了幾個清閒的男生進了男廁所,梁奎就在其列。梁奎多番抗拒無果,背著拖把沮喪的站在蘇巖身後。

  蘇巖在廁所入口貼上超顯眼的提示:慎入!

  白紙紅字,格外醒目。並且具備了恐怖效果。

  貼好提示,蘇巖深呼吸,鼻息間全是臭味,蘇巖趕緊屏住呼吸,淡定道:「現在外面不會有人進來,開始打掃,抓緊時間幹完就走。」

  一個個捂著鼻子不情不願的開始清掃,梁奎就站在門口晃著拖把,門口三兩寸的地方被他拖得一塵不染,閃閃發光。無論蘇巖怎麼逼迫,梁奎都不肯深入內裡半步。

  其他同學氣急敗壞:「梁奎你就看一輩子廁所得了。」

  梁奎捏著鼻子道:「總比住一輩子廁所要好。老天,為什麼我們學校連保潔都沒有,什麼髒活累活都丟給學生,看看人家一中多體貼,學生從來不用做清潔。」

  話一說完,有男生跑來上廁所,走到門口遇到梁奎這尊門神,頓時急道:「兄弟趕緊讓讓,我尿急!」兩腿夾啊扭啊無比滑稽。

  梁奎指著學淋淋的紅字:「慎——入!」

  尿急的同學鐵青臉,這時候哪管慎入不慎入,直接推開梁奎往裡沖,剛走兩步噗通一聲摔倒在地,「哎喲……」連滾帶爬起來找個坑解決生理問題。

  蘇巖瞥了瞥廁所門口的地板,光彩照人,如一面鏡子。於是提醒道:「等下出門,小心腳下。」

  梁奎若無其事的吹口哨,臉上掛著得意洋洋的笑。

  第二天上學,聽說有不少學生上廁所時滑到了,有幾個還得請假修養。

  梁奎越發高興,今天陳綰綰出院回來上課,班上同學都圍著她關心病情,上課半天了不見馬老師來上課,蘇巖只好去辦公室找他。

  十分鐘後蘇巖和數學老師一起回來,數學老師道:「今天的語文課改成數學,你們馬老師昨天上廁所滑到了,扭了腿,在醫院治療。」

  蘇巖望向梁奎,梁奎梗著脖子看窗外,一隻小鳥飛過……

  當天中午,梁奎屁顛屁顛去醫院探望馬老師,拎了一堆補品,弄的馬老師不好意思。

  「梁奎太客氣了,你買這麼多補品,老師哪裡吃的玩。」

  「應該的應該的,多補補,骨頭摔了就補骨頭。」梁奎熱情道,隨後幫著老師削蘋果,為老師買煙,慇勤的不正常。

  伺候的馬老師笑瞇瞇的,直到快上課了,梁奎才趕回學校。

  梁奎卡著時間跑進教室,一口氣還沒喘過來,覺得周圍的氣氛有點不對勁。

  梁奎納悶張望,這才覺得教室裡人數不齊,都快上課了居然缺十幾個人,而且陳綰綰和蘇巖都不在,林強也不在,仔細一看,缺的基本都是班幹部。

  梁奎納悶,只當他們是去開會了,扭頭問:「那些人都在開會」

  後桌的男生驚訝道:「梁奎你不知道?那你跑的這麼急幹什麼?」

  「啥事?」

  男生立馬咋呼道:「你居然不知道!班長他們都被主任叫去挨訓了,陳綰綰跟人打架,事情鬧大了,被學校知道了。」

  「什麼?」梁奎一下子跳起:「陳綰綰打架?有沒有搞錯!」

  「我靠,你居然一點不知道,知道陳綰綰和誰打架嗎?二年級的李夢佳!陳綰綰真兇悍,走上去就是一巴掌……靠,女人真恐怖。」

  「……」梁奎瞪大眼睛,飛快衝出了教室。他一邊跑一邊掏出手機,果然手機沒電了。難怪一點消息都沒有。

  梁奎徑直跑到辦公樓,直奔主任的辦公室。

  跑在樓梯上,還沒進門就聽到主任大發雷霆怒吼:「你們到底把學校當成什麼!男生鬧事,女生也鬧事!陳綰綰你不要太過分,你早戀你爸知道不?他知道了還容許你亂來,你一個女生要注意作風問題,虧你還是學生代表。你們二班的班幹部怎麼當的,班上紀律怎麼管的?你們班主任剛住院就惹事,以後要不是班主任伺候你們吃飯喝奶!都給我寫檢討,就在這裡寫,不寫好誰都不准上課!」

  蘇巖等一干班幹部繃著臉找位置寫檢討,誰都沒有反駁主任的話,這時候說什麼都沒用,主動打人的是陳綰綰。而身為班長的蘇巖沒有及時阻止她,其實等他們知道時,事情早就發生了。高二在三樓,陳綰綰在三樓和李夢佳炒的天翻地覆,這麼大動靜能瞞得住誰。

  那個李夢佳也不是省油的燈,哭爹喊娘弄得人盡皆知,就怕別人不知道陳綰綰打了她幾耳光。

  梁奎推門進去,一屋子望向梁奎。

  「梁奎?很好,你倒自覺來了,中午幹什麼去了?」主任惡狠狠瞪著梁奎。

  梁奎喘氣:「我去醫院看老師了。」

  主任聞言倒是罵不出來,學生去醫院看老師證明他挺尊敬老師,沒有在現場阻止陳綰綰,也不是他故意的。

  「你和陳綰綰自覺點,明天把家長叫來,還早戀!都給我省著點!」主任嫌棄的掃視二人,發了一中午的脾氣,鬧得他一頭的汗,今天正副校長都不在學校,他必須把這件事處理好,最好在校長回來前,將事情結束。

  梁奎歎氣:「知道了。」

  「知道就好,先寫檢討。」

  梁奎拿著紙筆走到陳綰綰身邊,主任立刻說:「去那邊!男女生黏這麼緊像什麼樣子。」

  「……」梁奎鬱悶的走到男生那邊。

  主任不再發火,辦公室裡安靜得出奇。

  主任中途端著茶杯出去一會,梁奎忙問:「陳綰綰你怎麼跟人打架?」

  陳綰綰咬牙切齒:「你自己做了什麼自己清楚!我打她又怎麼樣,不要臉。」

  「我做什麼了?我連話都沒跟李夢佳說。」

  「你們能不說話嗎?」蘇巖陡然出聲打斷他們。

  陳綰綰和梁奎一起看向蘇巖,蘇巖還是那樣生人勿近的臉,但梁奎看得出來他現在很生氣。

  不止蘇巖生氣,其他被牽累的班幹部通通很生氣。

  好些班幹部中午回家吃飯,然後來學校等著上課,結果莫名其妙被叫去辦公室挨訓,好一會才弄明白怎麼回事。

  陳綰綰因為吃醋,跑去掌摑二年級的李夢佳,然後學校知道了,最後把他們全叫去挨訓。

  蘇巖是最先知道的,他中午一般不回去,帶飯在學校吃,偶爾在校園裡轉轉,偶爾在教室裡寫作業,或者趴著午睡。

  今天他就在寫作業,當時教室裡沒幾個人,陳綰綰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走,他完全不知道。

  冷清的中午,從三樓清晰傳來的叫罵聲和哭聲。蘇巖皺眉,不關他的事,不理睬。

  接著余聰大驚失色的跑進教室大喊:「班長!蘇巖快上去勸勸陳綰綰,她跟李夢佳吵起來了。」

  蘇巖去了三樓,女生吵架的尖利聲音尤其刺耳。他皺眉走過去,見李夢佳頭髮凌亂,凶狠的瞪著陳綰綰大罵:「陳綰綰你有種以後別走出校門!」

  陳綰綰毫不客氣的揮手,一巴掌響亮的打在李夢佳臉上,李夢佳幾乎沒有還手之力,陳綰綰在南方屬於高個子美女,李夢佳則嬌小很多,壓根不是陳綰綰的對手。李夢佳大哭,同班的男生只好上來阻止陳綰綰,但他們只敢勸架,不可能對女生動手。

  但陳綰綰不買賬,冷著臉逼視李夢佳:「自作孽不可活,你這種不要臉的女生遲早被人教訓,我不管你什麼原因給梁奎寫情書,但我今天打了你,你有下次,我還是打你。看你到底有沒有臉!」

  「陳綰綰你去死,你等著,我一定叫人整死你。」李夢佳哭著放下狠話。

  陳綰綰輕笑,似乎還有掌摑的意思,余聰推著蘇巖上前,蘇巖無奈道:「陳綰綰你出了氣就下去吧,別鬧了。」

  陳綰綰望著哭泣的李夢佳,覺得的確火氣消了點,上午從別人嘴裡聽到消息時,簡直氣得不行,萬萬沒想到自己住院的時候,竟然有女生不要臉的給梁奎寫情書,就算梁奎拒絕了,她還是無法容忍。

  蘇巖上來一勸,陳綰綰也覺得算了,她今天過於衝動,心裡還是有些煩躁的,也許和梁奎的事,真的瞞不了父母。

  陳綰綰心煩氣躁回到教室,李夢佳的哭聲不斷從樓上傳下來,快上課的時候,主任來了。

  梁奎知道蘇巖不高興,但還是忍不住問:「李夢佳呢?」

  「你還問她?」陳綰綰擰緊眉頭。

  梁奎覺得沒道理挨訓的只有他們班,當事人李夢佳怎麼會不在這裡。

  蘇巖不吭聲,悶頭寫檢討,雷晶晶氣哼哼道:「李夢佳被打回去了,臉都腫了,大概在醫院吧。」

  陳綰綰冷哼:「雷晶晶你想讓人說你們是一丘之貉?」

  雷晶晶攤手:「我只是無辜的信差,別牽扯我。」

  「你明知道梁奎和我的關係,為什麼要幫李夢佳送信?」陳綰綰盯著雷晶晶質問。

  雷晶晶無奈道:「拜託你理智點,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我真的只是一個信差。打李夢佳的是你,鬧事的是你們倆。我,還有我們,都是被你牽連的。」

  「如果你不送信,這種事根本不會有。」

  雷晶晶笑了:「能當信差的可太多了。」

  「行了,這關雷晶晶什麼事?陳綰綰你想想怎麼叫家長吧。」梁奎歎氣。

  陳綰綰聞言更煩躁,卻毫無辦法。

  蘇巖忽然起身,拿著寫好的檢討出門去找主任,林強驚訝問他:「蘇巖你寫好了?」

  「嗯。」

  「哇,厲害!」林強忙急著寫檢討,其他人紛紛加速,一致向蘇巖看齊。誰也沒管陳綰綰和梁奎的事。

  隨著蘇巖的解脫,接二連三的人重獲自由。

  教室裡沒老師,鬧哄哄一團。

  蘇巖一回去, 「自己做試卷,別說話。」教室裡立即安靜下來。

  蘇巖撥通了班主任老婆的電話,隨後總算聯繫到馬老師,馬老師氣得大發雷霆,嚷嚷著要回來,聲音大的蘇巖旁邊不少人都聽到了。

  蘇巖毫不掩飾,就在教室裡說:「嗯,先動手的是陳綰綰,原因就是爭風吃醋。主任讓他們明天叫家長。」

  教室裡寂靜無聲,班主任在放學前趕回來,直接叫走陳綰綰和梁奎。這兩人一直到晚自習快結束了才回來,陳綰綰眼眶紅紅的,梁奎面無表情。

  翌日上午早操過後,辦公樓那兒來了幾位家長,坐在床邊的蘇巖看得很清楚,梁奎的表哥,陳綰綰的父母,另外兩人大概是李夢佳的爸媽,李夢佳的臉腫著,跟在父母身後。

  陳綰綰和梁奎被叫下去。

  一溜的同學趴在窗邊看熱鬧,奈何距離太遠,不太可能聽到家長們說了啥。

  但蘇巖耳清目明,聽得遠,摘下眼鏡,看得也遠。

  他透過主任的辦公室窗戶,看見裡面家長們很激動的爭吵什麼,聲音越來越大,然後他清晰看到梁奎被人打了一巴掌,出手的是陳綰綰的圓潤母親。

  接著,砰的一聲響,梁奎甩了主任的大門,氣匆匆跑了出來,半邊臉是紅的。

  梁奎的表哥跟在後面,臉色難看道:「這倒是奇了,姓梁的都沒打過你耳光,那女人手也太快了。要我說你就不該跟陳綰綰唧唧歪歪,那女生喜歡你沒錯,但又不敢忤逆自己爸媽。你說偷偷摸摸點也好,偏偏這事她自己惹出來。現在既然誰都反對,分手正好。」

  梁奎陰著臉沒接話,表哥無奈:「早戀不早戀誰在意,但你不能讓自己受罪,今天這巴掌要是被你媽知道,你媽非殺上門不可。」

  「……」梁奎扭頭,憋了半天才說:「她憑什麼打我!」

  表哥看著強忍委屈的表弟,覺得這表弟還真是孩子,就算再任性胡來,但畢竟還年少。連他爸媽都沒打過他,居然被女友的老媽扇了一巴掌。他不委屈才奇怪,能忍著沒發怒,已是極致。

  梁奎憋屈的別開臉,一挑眉便看到窗戶邊的蘇巖,兩人目光相對,又同時移開了視線。

  梁奎很快又覺得沒不要,因為這麼遠的距離,剛才辦公室裡的事,蘇巖不可能看到。既然他看不到,他又何必覺得尷尬丟人。

  梁奎再次看向窗口,陽光灑在玻璃上有些反光,窗外樹枝搖曳,在蘇巖的側臉上閃爍斑駁的印記,如塵封在歲月裡多年,被風化的岩石。

 

 

 

 

 

  23 分手

  

  表哥推了梁奎一下,發呆的梁奎醒悟過來,表哥指著主任辦公室道:「他們還在裡面吵,你是去我那裡休息還是回去上課?」

  梁奎聞言沉默,說實話非常不想留在這裡,但跑到表哥那裡不是辦法,遲早還要回來。

  梁奎猶豫不決,主任跑到門口朝他招手:「梁奎你回來,別急著走,事情還沒說清楚。」

  梁奎頓時來氣,「還說個毛!」

  表哥一扯梁奎,搶著大聲回應:「主任,還有什麼沒說清楚?犯錯打人的是陳綰綰,照說與我表弟根本沒關係。那位陳夫人打我表弟,她是長輩,我表弟不跟她計較已是極限,這件事情沒什麼可說。」

  主任望著這位年輕表哥皺眉,大學生而已,還沒出社會,說實話他沒資格代替梁奎的家長,主任覺得不妥,陳綰綰的母親也是滿肚子氣,見了梁奎就覺得自己女兒被欺負了,被誘騙,被帶壞了,不然好好的乖巧女兒,為什麼會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簡直不可置信。

  

  梁奎的父母沒來已經被人看輕,最起碼他是小孩一個沒人撐腰,有氣不找他出找誰出。

  梁奎又不是好說話的,一眼看去吊兒郎當不像好學生,陳夫人對他全無好感,一群人見面後,陳夫人與其說是來給李夢佳父母道歉的,不如說是來找梁奎算賬的。

  女兒為什麼打李夢佳?因為吃醋!為什麼吃醋,因為梁奎!

  早戀了,一向學習好,性格乖巧的女兒竟然瞞著她早戀了。她這麼多年的教育都是白費口舌。

  

  從梁奎進門開始就用審視的眼光看著梁奎,越看越是不爽,繃著臉問了一句:「你就是梁奎?」

  梁奎哪兒看不出陳夫人的臉色,當下也不高興,不鹹不淡道:「沒錯。」

  

  那不屑的神情,那散漫的態度,怎麼叫人不生氣,陳夫人氣得咬牙切齒:「以後不准纏著我女兒!看看你把她帶成什麼樣子,她以前根本不是這樣。」說完生氣的衝著陳綰綰吼:「再讓我知道你跟他在一起我打死你,死丫頭不聽話,你怎麼這麼笨,讀書讀哪裡去了,談戀愛!這麼小談什麼戀愛,你是女孩子,談戀愛吃虧的都是你,你到底懂不懂?你要是個兒子,媽才懶得操心,愛幹嘛幹嘛都可以,可你是個女孩,你要懂得自愛,你說說你們戀愛能圖個什麼?戀愛讓你成績進步?還是讓你衣食無憂了?晚幾年戀愛會死啊!」

  

  「我說了多少遍要你不准早戀,你哪怕成績不好都沒關係,就早戀不行,你怎麼就不明白我的苦心?」陳夫人吼得痛心疾首,她見多了現在新一代的學生們,大街上摟摟抱抱親親我我,早戀,懷孕,墮胎,太多太多了,可這些人裡損失最大的就是女孩子,懵懂無知的女孩,一失足成千古恨,真以為自己的名聲不值錢?真以為現在開放了,什麼樣的人都可以被接受?年少時丟失的東西不當數,等長大了再去後悔就來不及了。

  

  陳綰綰從沒被母親這麼罵過,頓時嚇得眼淚啪啪直掉。她想過父親會狠狠責罵她,但沒想到會是一直寵愛她的母親更加生氣。父親不高興,只是沉默,然後就去找校長了。沒想到母親會大發雷霆,她甚至以為,自己母親會體諒她,然後接受她和梁奎早戀的事實。

  

  「你還給我哭,以後不准和他在一起你聽清沒有?」陳夫人瞪著陳綰綰。

  陳綰綰嗚咽個不停,淚眼汪汪的望著梁奎,如果說人活著難免遭遇風雨挫折,那麼她長這麼大,今天的事就是第一場風暴。心裡矛盾,慌亂,根本無所適從,不知道該怎麼辦,不敢忤逆母親,又不願意捨棄喜歡的人。

  

  梁奎被陳夫人一番話說的怒火燃燒,怎麼聽怎麼都是說他欺負人,這會陳綰綰都被罵哭了,當即忍無可忍:「阿姨你別這麼大吼大罵好不好?冷靜點說咋樣?我都插不上話來,你愛護陳綰綰當然是對的,但你別把我說的像個貪圖人便宜地小流氓,我跟陳綰綰戀愛圖個啥?我圖啥啊?我圖錢幹什麼?我沒圖啥!我又沒怎麼著,不就拉拉手親親嘴嘛?」

  

  梁奎真覺得陳夫人小題大做不可理喻,他又不是弄大了陳綰綰的肚子,何必這麼歇斯底里。他以前就沒見過這樣保守古板的父母,根本無法明白陳夫人的心情。亦如陳夫人也無法明白這年紀的孩子嘴裡的拉拉手親親嘴不算個啥,那份輕慢的不以為意。

  

  梁奎覺得自己被陳夫人侮辱了,陳夫人覺得自己女兒和自己都被這個男孩的言語和態度侮辱了。

  

  無法理解!無法溝通!

  怒髮衝冠的陳夫人控制不了身體的衝動,揚起手便甩了梁奎一耳光。

  

  所有人都愣住了,還是主任最先反應過來,忙勸道:「陳女士別激動別激動,梁奎還是小孩子,有話好好說。梁奎你……」

  主任話沒說完,梁奎雙眸圓瞪,氣得身體顫抖,恨不得瞪死陳夫人,那眼神真是可怕,好多人都以為他要還手了,但梁奎忽然身體一鬆,轉身走了出去。

  

  「媽!你別這樣好不好?我又沒有做犯法的事,我只是早戀而已……我沒有不自愛也沒有亂來,我還是在很努力的學習,梁奎也不是流氓,他成績比我好,根本沒有欺負過我,你幹嘛打人啊!」陳綰綰氣急敗壞邊哭邊跟自己老媽對抗,她剛才真怕梁奎會氣得還手,而梁奎,有理由生氣的。

  這母女兩鬧出一場好戲,本來是來找理的李夢佳一家倒成了看客,站在旁邊插不上來,乾脆就當做看戲的。

  戲看到這裡,李夢佳的媽媽咯咯譏笑:「是啊,早戀算個啥,又不是鬧大了肚子。」

  這話咻的點燃了陳夫人所有怒火,劈頭蓋臉怒斥陳綰綰:「我說不准就不准,別讓我說第二遍!教導主任你得說個話,不是說了叫梁奎的家長來嗎?現在怎麼回事,他一個表哥半大個孩子能頂誰!梁奎的父母總要露個面,我倒是要看看他父母怎麼說,自己兒子不好好管教,專禍害別人家女兒!」

  

  主任無奈,陳先生找校長談話半天沒出來,這事兒與他沒多大關係了,這些人愛咋咋的,主任揚手將梁奎和表哥重新喊回來。

  梁奎的半邊臉還是紅的,他進來二話不說撥通電話,同時對屋裡人說:「我表哥不夠格,也行。讓你們跟我媽說,我媽說不清楚就找我爸,我爺爺奶奶都可以跟你們說,就電話裡說清,陳女士你說咋辦就咋辦,要我賠錢還是要我賠人你說了算,要分手費都沒問題,你要告我也隨便。我跟你無話可說,不想奉陪!」

  

  手機很快就通了,梁奎特意按了揚聲器,屋裡人都可以聽到,梁奎大聲道:「媽,能來看我嗎?」

  「臭小子幹啥!聲音這麼大你想嚇死娘啊!怎麼著你還開竅了?知道想媽了?可是不行,現在非典厲害,媽連門都不敢出,哪能去外地,你爸前陣子還被隔離了半個月。你五一千萬別回來記得不?」

  梁奎笑了笑,繼續說:「媽,我們教導主任有話跟你說。」

  「啥?你不會犯事了吧?」

  「早戀,被批鬥了。」

  「哎喲死兒子你不會弄大誰家閨女的肚子吧?老娘抽死你!」梁媽媽大嗓門連連驚叫,一屋子人頭皮發麻。

  「沒有,媽你跟老師說!我煩!」梁奎將手機遞給教導主任,對陳夫人道:「你們慢慢說,我去上課。」

  

  梁奎送走表哥,隨後還真的回去上課了。

  

  全班看著梁奎安然無恙的回來都很吃驚,除了蘇巖,沒人知道梁奎被甩了一耳光,梁奎的面子算是保住了。

  梁奎乖乖坐著,認真聽講,看起來若無其事。

  「她為什麼打你?」

  冷冷清清的聲音驟然傳到耳朵,梁奎一愣,僵硬的側頭,看著蘇巖面無表情的臉,兩人沉默半天,梁奎先認輸,隱含怒氣低沉道:「小題大做。」

  蘇巖看向黑板,沒有接話。小題大做的意思在這裡太廣泛了,誰小題大做?

  「她媽妄想得厲害,總以為我怎麼著了陳綰綰。嘁,陳綰綰才沒這麼開放……我又不會做強/奸犯。」梁奎悶悶說,他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對美女當然有非分之想,但人家不願意,他怎麼可能去勉強。到現在為止,還真沒碰過陳綰綰,雖然偶爾覺得有需求,但並不會難以忍受到去誘騙或強迫陳綰綰。

  

  梁奎說完不由反問:「你看見我被打了?」

  蘇巖點頭。

  梁奎臉色通紅,嘟囔:「你視力真好。」他不自在的扭了扭,面對蘇巖那張平靜的臉,他有種自己被徹底看穿的感覺。

  「你的臉最好處理一下,不然會腫起來。」

  「……」梁奎反射性摀住臉。

  「這一巴掌可真用力。」蘇巖瞥了眼梁奎的臉,下結論道。

  「……」梁奎垂頭,恨不得鑽進地縫。

  「老馬沒為你說話嗎?」

  梁奎眨眨眼,抬頭說:「校長把老馬和李夢佳的班主任叫走了,和陳綰綰的老爸在一起。」

  蘇巖撐著腦袋漫不經心道:「結果怎麼樣?」

  「什麼結果?」

  「這件事。」

  梁奎想了想,說道:「雷聲大雨點小,沒結果就是結果。」

  梁奎說完又補充一句:「反正我和陳綰綰分手了,沒勁透了。」他揉著發疼的臉,聲音有些扭曲。

  「就這樣分手,覺得難過嗎?」蘇巖赤裸裸盯著梁奎,直言不諱的詢問。

  距離這麼近,那是怎樣一雙眼睛,梁奎可以看得很清楚,他無法找到形容詞去描繪蘇巖的眼睛,這一瞬間他只想到自己的手機,手機裡有不少蘇巖的照片,在夜店的那個蘇巖,那雙眼睛。

  蘇巖在教室裡多數戴著眼鏡,要看見他的眼睛,很難,很多女生,甚至根本無法與蘇巖對視,害怕,害羞,各種都有。

  梁奎從沒刻意去注意蘇巖的眼睛,但現在,他看清這雙眼睛,覺得他還是不戴眼鏡比較好。

  「她不是我第一個女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沒啥好難過。」梁奎乖乖回答。

  蘇巖收回視線,看向黑板。

  梁奎又補充道:「本來好聚好散多哈皮,扯上她媽膈應死了。」梁奎說完沒精打采往桌子一趴,下巴擱桌上,兩眼無神的望著黑板,喃喃道:「還是找校外的美女最好,沒有這些麻煩。不,還是你這樣好,兩耳不聞窗外事,世界一片純淨。」

  蘇巖聞言笑了笑,再次戴上眼鏡,感歎道:「你居然沒還手,我很意外。」

  「還手?」梁奎一頓,「哦,你說我沒還手打她媽這個,哈哈,說實話當時真的差點抽過去了……不過我忍住了。不是我不生氣,我懶得打女人,何況是老女人。我爸說打誰都有理,打女人準沒理。」

  

  蘇巖沒搭腔,梁奎打開話匣子說上癮,完全看不出來他幾分鐘前那副憤怒、壓抑、委屈、無奈的模樣。

  梁奎真的開朗,天氣說晴就晴。

  「我媽和奶奶捨不得我在C市讀書,本來這學期想把我轉回去,要不是為了陳綰綰,我就真回去了。現在和她分了也好,指不定多久我就轉學了。不過這學期沒可能了,非典太恐怖,A市尤其厲害,不知道啥時候能好。」

  「其實不管啥原因我都不想在A市讀書,打小在那裡長大,沒勁透了。和我一個院裡長大的朋友兄弟差不多都他媽去了軍校,我最煩的就是軍校。呵呵,其實我們裡頭就我成績最好,我不靠家裡關係也能考個一類大學,但他們不行,他們進軍校是個出路,我選擇最多。我爸也對我放心,才准我來南方讀高中,這裡還挺有意思的,雖然不如A市繁華,條件也沒那裡好,但感覺還不錯,小吃也好吃。最重要是山高皇帝遠,沒爹媽在跟前管著,自由!

  梁奎神采飛揚恨不得揚聲大笑,蘇巖歎氣,性格這東西果然是天生的,一般人,學不來梁奎的粗神經。

  

  梁奎樂顛顛搓手道:「我要想盡辦法混完三年,上大學他們就不會管我了,哈哈。」

  梁奎壓抑著音量偷偷笑,蘇巖從側面看著梁奎無憂無慮的模樣,手中鋼筆凌厲的戳破了練習本,留下扎眼的窟窿。

  

  三年,曾經的三年畢業後,是永別。

  

  梁奎和陳綰綰的事果然如梁奎所說,沒有結果的結果,不了了之。

  就像沒有發生過,一切回到從前。

  只不過梁奎和陳綰綰依舊坐在這裡,卻再也不是戀愛朋友。

  

  陳綰綰依舊喜歡梁奎,誰都看得出來。她總是不經意的望著梁奎,視線就像黏在梁奎身上,永遠扯不開。

  但也看得出來她在克制,她沒有找梁奎說話,沒有吵鬧,算是默認了這種無奈的分手。

  就如她母親所說,他們現在戀愛,能得到什麼?連父母的祝福都得不到,得到的,全是風花雪月虛無縹緲,沒有實際作用的感覺。

  只有等幾年,不用太久,三年而已,只要上了大學,再也沒有人會反對。

  他們可以正大光明手牽手走在街上,可以大膽的介紹彼此的朋友家人。

  梁奎的家庭條件很好,連父親都說無可挑剔,以後他們長大了,誰也不會反對。

  

  這年四月初,有位才華橫溢的明星去世了。

  忙碌在學習裡的高中生並不會特意去關注太多的新聞,但蘇巖和梁奎是怎麼知道的,如上一世一樣。

  那天已經是四月十號,連天氣都一樣,陰沉沉的,風微冷。

  教室裡放學了,輪到蘇巖和梁奎以及後桌兩位同學做清潔。

  其他人忙得要死,梁奎滿教室亂轉,隨意從別人課桌裡扒拉出幾張舊報紙悠哉悠哉的看。

  然後忽然聽到梁奎驚叫:「張國榮死了?」

  有同學茫然道:「張國榮是誰?」

  「演《東成西就》《霸王別姬》好多電影的張國榮,你丫連這都不知道。」梁奎很氣憤。

  那同學無辜道:「哦,原來是他,這兩電影我還看過,報紙給我看看,咋忽然死了,是生病嗎?」

  除了蘇巖,其他同學都圍在梁奎身邊看報紙。

  

  蘇巖不得不承認,他第一次知道同性戀這個詞,就是因為這位明星。乍一聽到,異常茫然,甚至傻兮兮的問了一句:「同性戀是什麼?」

  

  同性戀你不明白?男人和男人相愛你明白嗎?

  ……淺白易懂,當然明白。

  可是,為什麼男人會和男人相愛?

  

  那時候梁奎特拽的仰頭說:「你得問天,問我沒用。」

  

  

 

作者有話要說:我考慮了好久寫不寫最後的情節- -問了朋友還是決定寫了- -首先申明,我這裡寫到哥哥沒有任何不敬的意思。只是回憶起高中,當時好多人都是因為瞭解哥哥才知道男人和男人可以相愛這回事。有人歧視有人諒解。╮(?)╭我大概無師自通- -接受的很自然-- 哈哈,高中一畢業就變成腐女-為啥腐了?問天啊!!!

倒霉催的,昨天晚上洗澡前關鋁合金窗戶,結果一不小心用力過猛,於是卡嚓……俺的左手食指指甲翻了過去……o(╯□╰)o 撕了一半下去,疼死俺了,流了好多血。包了創口貼,打字各種不方便,坑爹啊,用中指打字,真是各種慢!!!!!!!!!

 

 

  24 固執的念頭

  

  那三個字對很多人,包括蘇巖來說,無比的陌生而遙遠,比二次元的動畫漫畫還不切實際。於他們來說,聽過就算了,那三個字,和他們又有什麼關係?他們還是要上學,做卷子,為高考而奮鬥,為夢想而憧憬。

  

  哪怕站在下課後的走廊裡,看到男生和男生抱在一起嬉鬧,臉貼著臉幼稚的擠壓,甚至還有人互相去探彼此的下半身。摟在一起叫著你是我媳婦,媳婦媳婦的亂叫,太多了,誰都不會想歪。

  

  那一切都是遊戲而已。

  曾經的蘇巖,就是這麼想的。

  

  為什麼男人會愛上男人?或許現在的他已經找到了答案。

  男人會愛男人,和男人會愛女人,女人會愛男人其實沒本質差別。

  一個女孩喜歡一個男孩,或許是因為一首歌,一句話,一張王子般的臉,一個笑容,一段時光的朝夕相對,日久生情。

  千千萬萬種『喜歡你』,千姿百態的心目中的『那個人』。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為什麼會喜歡,僅僅只是因為人人心中都有那樣一個人,他曾經給了你哪怕一秒鐘的觸動,讓你心跳了,記住了,再也不能當做沒有發生過。

  

  當那一點觸動越積越深,他就佔領了你的心。

  不管別人怎麼說,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陳綰綰和梁奎分手的消息一傳出去,一年二班蠢蠢欲動的早戀因子都悄悄縮了下去,不過也有那麼一兩對偷偷的進行。

  作為同桌的蘇巖倒是清楚,梁奎現在收到情書的次數節節高昇,全是其他班其他年級的女生。

  

  班上也有幾個喜歡梁奎的女生大膽的接近梁奎,陳綰綰已經是過去式,她們還怕個球。

  不知道梁奎哪根筋不對,誰也沒有接受,學著蘇巖過逍遙快活的單身生活。

  

  就這短短的時日裡,非典越來越嚴重,鬧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寧,每天去學校聽到最多的新聞就是某某地方死了幾個人,還有不少學生不無羨慕的說:我們學校要是有一個非典病患就好了,這樣就可以停課了。

  

  「桀桀桀,巖巖不要怕,以你的身體非典不會找上你。」

  蘇巖飛快的踩著自行車,兩耳帶著耳塞,奔馳在回家的路上,他最近很少聽音樂頻道,聽得全是新聞。非典這個詞幾乎令人耳朵發麻了。

  「我並不害怕。」蘇巖沉聲說道。

  「桀桀,那你天天聽幹嘛?」

  「瞭解時事,非典沒有影響到我們這兒,但最近出門的人少,商場,步行街,菜市場,到處都挺冷清的,而且出門是清一色的口罩臉。就算心裡不怕,但身邊都是口罩臉,忽然就像身處醫院的病房,周圍全是『病』。」

  蘇巖說著扶了扶了眼鏡,他現在更不願意摘下眼鏡。

  「桀桀,說白了你還是怕。」

  「大概。」

  「想不到這麼發達的世界還有瘟疫,真奇怪。」

  蘇巖失笑:「什麼叫發達?人類在進步,疾病也在『進步』。每個時代,總有一些病稱為絕症,還有一種新型的詞彙叫『病毒』。現在非典,以後還有禽流感,地溝油,瘦肉精,三聚氰胺,塑化劑多不勝數,不知道吃什麼是乾淨的。」

  「桀桀桀桀,你吃的就是乾淨的。」

  「是啊,多虧你給了我第二次人生。」

  「巖巖今天話特別多」

  蘇巖騎車的動作微頓,隨即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我生日快到了。」

  

  四月二十六日早。

  梁奎在傳達室拿到了自己的包裹,大大小小足有七八個。

  梁奎抱著包裹屁顛屁顛的回到教室,滿面春風的迎接全體學生的驚呼和好奇心。

  「哇,梁奎你抱的什麼?」

  「全是禮物?」

  「好多!」

  「今天什麼日子?」

  

  梁奎人緣好,頃刻被一堆同學圍住,七手八腳的幫著梁奎拆解包裹。

  羨慕死人的限量版籃球鞋、遊戲機、衣服、真皮錢夾、高級巧克力、手工裝飾品、手錶……

  「今天我生日。」

  梁奎樂呵呵的傻笑,深深感覺到家人朋友們對他的愛。雖然這次生日他不能回家,家人也不能來看望他,但心意傳到了。

  除了這些,梁奎最滿意的是爺爺奶奶打進他卡裡的錢。

  「生日快樂!梁奎!」一眾同學大聲祝賀。

  梁奎心情大好,當即邀請全班同學星期六下午去吃飯,雖然今天是他生日,但今天沒法出去。

  一節課後,梁奎又親自去叮囑每一個同學具體時間,連陳燕都邀請了,唯一沒有被邀請的只有陳綰綰。

  兩人都分手了,當然還是劃清關係最好。什麼分手了還做朋友,根本是忽悠人。

  

  「蘇巖啊,你可別不去,怎麼說我們也是同桌,你得給我面子。」梁奎覺得誰都會賞臉,就是蘇巖說不定。

  蘇巖揉著發酸的脖子點頭:「去,吃海鮮是吧,不去白不去。」

  「哎呀,你咋知道吃海鮮?呵呵,真是心有靈犀,我就打算帶大家去鍾山路吃海鮮,對了,還得叫兩車子,咱們學校離鍾山路挺遠的,還好這星期六沒晚自習。」

  

  星期六當天,一年二班,外加幾個其他班的同學坐上了梁奎請來的巴士,外班幾個男生全是梁奎平時打籃球認識的朋友。兩車人浩浩蕩蕩過了半個城市來到海鮮樓。

  好多人根本沒吃過海鮮,抱著新奇期待的心思進去。誰會知道吃完後有幾個人過敏,這個不舒服,那個想吐。好好的生日聚餐留下遺憾。

  蘇巖知道生日聚餐的結果,卻沒有開口阻止。

  這天的梁奎很快樂,大部分同學也同樣快樂,一個個玩得盡興,吃得盡興,而且星期一就開始五一長假!七天假期,誰不期待。

  

  還好大家玩得很哈皮,卻都克制了喝酒的慾望,全部用飲料和茶水代替,好幾個女生合起來為梁奎買了一個超大的蛋糕,生日快樂歌響起時,燭光中,梁奎笑得燦如艷陽。

  

  這是屬於梁奎的,十六歲生日。

  

  也許有種東西真的叫做緣分。

  四月二十六,是梁奎的生日。除了蘇巖的父母,誰也不知道其實這天也是蘇巖的生日。蘇巖的身份證是冬天的生日,但那是上戶口時的錯誤。真正的生日是四月,而不是年底。

  

  以前每年,父母都會為他過四月二十六的生日。

  

  大伙吃完海鮮出來是晚上八點,乘坐巴士回到學校,半路上就有很多學生沿途下車,但有幾個吐了,過敏,梁奎手忙腳亂將人拉上出租車送去醫院。

  蘇巖戳著太陽穴一遍又一遍的陷入回憶裡,如真如夢,彷彿生在夾縫裡,往左邊,是重生的蘇巖,往右邊,是過去的蘇巖。

  

  目送林強和梁奎帶著病患去醫院,蘇巖將其他學生送回了學校。

  現在是這樣,以前也差不多這樣。

  

  蘇巖送走最後一個同學,回教室裡整理好自己的書包,走到車棚,騎著自行車離開夜晚的校園。

  

  吃海鮮,梁奎的生日。

  

  夜晚的街道上一段熱鬧一段冷清,蘇巖離家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那一段像夢中的景象,在大學時總是出現在蘇巖的腦中。

  

  自行車拐過幾個小彎,不遠的地方就是他所住的小區。自行車叮鈴鈴滑過陰暗的小巷,眼角的世界是另一種鏡頭,與安靜的夜晚格格不入,比夜更黑,比路旁的垃圾堆更臭。

  

  自行車驟停,蘇巖閉了閉眼睛,似乎在遲疑,在猶豫,在害怕,在鼓勵自己。

  為什麼重新活一次,那種感覺卻是一樣的?

  蘇巖搖頭,心境總是不同的。

  

  那一次,他騎車經過這裡,然後愣在巷口。遲疑,害怕,想上去幫忙,又害怕自己被牽連。可是最後他還是停下了自行車,然後撿起路旁的垃圾桶砸了過去。不是因為他多麼擔心梁奎,不是因為他多麼正義。那時候,他和梁奎說過的話屈指可數,兩人的關係只是『認識』,和大多人一樣,出席了梁奎的生日聚餐,混吃了一頓昂貴的海鮮。他和梁奎不熟,但他衝了上去,更多的是心理躁動的因子。積壓了太多不愉快,在見證了血腥的暴力時,他衝動了,被點燃了。

  

  當他拿著垃圾桶不計後果的砸過去,站在了梁奎的身邊,從那一刻起,他就走上了人生的轉折點。一條不正常的路,充滿辛酸,沒有結果,回憶起來,卻有很多快樂,那樣一條路。

  

  現在了,他不是以前的蘇巖。

  他有了手機,他可以報警。他還有了常識,遇到這種無能為力的事,就算無法報警,也可以叫喚附近的大人。

  一個人衝進去,只會陪著梁奎一起挨揍。

  報警了,警察會來解決。

  喊人來,大家一起解決。

  他還可以選擇,只當一個過路人。

  

  「桀桀,巖巖猶豫不決啊,巖巖,想想你當初的執念和重生的理由吧,為什麼要重生?」

  為什麼要重生。

  他死了,飽含滿腔的怨恨而死。

  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死,不明白是誰要他死,不明白的太多太多。

  他哪怕消沉過孤僻過陰暗過墮落過,但大學畢業那年,他和所有大學生一樣,全身心投入找工作的熱情裡,為了自己的未來有一個好前景。

  他一次次的投出簡歷,實習,找到滿意的工作,認真的做起上班族。他想買車,想換大房子。那樣充實的日子,他早就不再是曾經的蘇巖。他被上司賞識,有了新的圈子和朋友,一切都很美好。

  那天不過是公司休假,他回學校拿檔案而已。

  卻再也沒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廢棄的工廠裡他被幾個陌生人拳打腳踢,陌生的,全部陌生。

  當刀子捅進身體,他才驚愕的醒悟,原來這不是一頓教訓或者綁架,而是謀殺。

  他拼著最後的力量一遍一遍質問為什麼要殺他。

  沒有答案,那些人根本不是大街上的混混,混混沒有那樣的鎮定眼神,混混殺人的手,不會那樣穩。

  他們甚至一句話沒說。

  但死不瞑目的蘇巖牢牢記住了幾張臉孔。

  他想,不管他重生幾輩子,他都不會忘記。

  

  有人說人死前,喜歡回憶,生活像倒帶一樣點點滴滴重回思緒,過去牢記的,被扔在角落的,很多很多記憶都傾巢而來。

  他想到小時候他有個普通而幸福的家,爸爸媽媽都愛他。

  他期待快點長大,親戚朋友都喜歡說,巖巖,小巖,你跟你爸長得真像,長大以後是帥哥。

  當父母開始爭吵,當他變成累贅,當他們離開他。

  他的確長大了,十五歲的少年,只是長大的代價太大。

  他想到很多人,走馬燈一樣在彌留之際一一閃過。

  

  那些人都活著,而他卻要死了。

  他死了,以後就真的走出了別人的世界。

  他為什麼要死,他想活著,想活著,想活著!

  

  很多人欠他一個答案,他想活下去,活出一個答案。

  而不是稀里糊塗,抱著遺憾的死去。

  

  「你走一樣的路,走到出口,不一定會碰到同一個人。重生了,不代表重來。有你的重生,那一切都不再是原來。當你越走越偏,你需要的答案永遠找不到。甚至,連自己都會迷失在新的路口。你是蘇巖,重生的蘇巖,而不是那個尋找答案,飽含怨氣無辜死去的蘇巖。」

  

  「如果我忘記了那個蘇巖,我重生還有什麼意義。如果沒有那個蘇巖,我根本就不會重生。不管哪個蘇巖,都是我,我的回憶,我的過去曾經,我的未來,都屬於我。」

  「那你要遵循那條軌跡,不要走偏了。」

  

  蘇巖深呼吸,走向了垃圾桶。

  是的,他重生了。他還有空間的幫助。

  他可以不去讀高中,可以離開這座城市,可以直接去外面做生意。可以賺大筆的錢,然後甩在父母臉上,謝謝他們的養育之恩。可以不去管什麼同性戀不同性戀,可以娶妻生子,可以根本不與那些人認識。

  

  他可以做蘇巖,一個與死掉的蘇巖,毫無瓜葛的蘇巖。

  

  但是……

  

  蘇巖狠狠將垃圾桶砸在紅毛的背上,踩在梁奎身上的紅毛慘叫一聲滾到地上。蘇巖飛快拉起梁奎,將他擋在身後。一句話都來不及說,若干個黃毛們憤怒的衝向蘇巖:「哪裡來的小耗子不要命了!敢管閒事!」

  黃毛們拳打腳踢招呼蘇巖,蘇巖邊反抗邊後退,但這些人真的太多,除了動手的,還有一旁站崗圍觀的,譬如叼著煙的頭頭沈誠!

  過去他根本不認識沈誠,不明白沈誠圍打梁奎的原因,直到醫院裡醒來後,梁奎才告訴他。

  現在他認識了沈誠,沈誠也認識他,沈誠微驚的望著蘇巖,皺眉道:「哎喲我想想你是那個誰……蘇……蘇什麼來著?你是班長對吧!這個我記得,怎麼著,班長還要負責幫同學兩肋插刀?班長還得表現兄弟情義?拜託,你一個人來算個毛,打!給我一起打!打不死就行,隨便招呼!娘的個腿子,一個兩個把我沈誠當成什麼,」

  

  不管蘇巖怎麼努力反抗,奈何對方人多勢眾,小貓鬥不過一群惡狗。而梁奎早在蘇巖出來之前就喪失了戰鬥力,躺在地上神志不清了。這幫人真狠,不把人打死的力度有多大,可以打殘,打成植物人。

  「你們……不怕坐牢嗎……」蘇巖艱難的說。

  沈誠一愣,隨即大笑:「哈哈哈,笑死了,你讀書讀傻了吧!還坐牢!誰讓老子坐牢啊?這年頭沒錢擺不平的事,再說老子未成年,怕個球啊,頂多進去吃兩頓牢飯,老子不怕,老子就算坐牢也要出口氣。雜種,敢惹我!敢泡我馬子,分手了還給老子唧唧歪歪藕斷絲連!」沈誠憤恨的連踹梁奎,梁奎一身的血,軟綿綿的極其恐怖,蘇巖努力的看清梁奎的情況,心裡暗叫糟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原因,以前的梁奎根本沒傷這麼重,後來在醫院住半個月就出來了。然而現在這情況,一個月都難說!甚至看著,就有可能這樣永遠睡下去,不會再醒來。

  

  蘇巖擰眉,猛力撲向沈誠,幾拳頭揍在沈誠的臉上,膝蓋猛頂沈誠的肚子,沈誠痛的叫都叫不出來,一幫子小弟衝來拉扯蘇巖,蘇巖覺得頭皮都被扯掉了,疼得厲害。有人抱住蘇巖的腦袋,力氣大得嚇人,拖著蘇巖急衝,然後砰的撞在牆壁上。

  

  蘇巖嗡的一下,整個腦子都熱成一片漿糊,神智模糊不清,

  蘇巖僵硬的側頭,看向巷子的出口,那裡可以通向光明。

  

  預期中的警笛聲從遠傳來,蘇巖鬆口氣,任由自己陷入昏迷。

  

 

  25 住院

  

  梁奎一醒來,連人都沒看清,脫口便喊道:「蘇巖呢?」

  陳綰綰激動的跑過來,哽咽道:「你總算醒了,嚇死我了,嗚嗚……」

  梁奎看清周圍的情況,依舊問:「蘇巖呢?是蘇巖救了我,我看見了,他怎麼樣了?」

  陳綰綰擦擦眼淚說:「蘇巖在另一間病房,他傷得比你輕多了,早就醒了,你放心。」

  梁奎鬆口氣,疲憊的閉了閉眼睛,不耐道:「你怎麼在這裡?」

  陳綰綰黯然解釋:「你受傷了,我當然來看你,沈誠他們被抓進去了。」

  梁奎不由冷聲道:「你知道沈誠要堵我?」

  「不知道,你怎麼能這樣想我。我要是早知道,怎麼會讓他打你!」陳綰綰哭道:「你過生日,請了全班,就是不請我……我多難過。你們高高興興去吃海鮮,我只能一個人偷偷跟著。我就想找個空隙,等你一個人的時候,把生日禮物送給你。所以我就跟著你,看你把吃病的學生送進醫院,後來又送別的女生回家。可是你跟薛曉玲站在他家小區門口說個沒完沒了有說有笑,我當時生氣,就跑走了。」陳綰綰委屈的瞪著梁奎,梁奎懨懨聽著,不置一詞。

  

  「沈誠約我出去,我拒絕了。對不起,沈誠會找你麻煩,都是因為我。」

  

  病房門被推開,表哥帶著一位西裝筆挺的男人走進來。

  見了陳綰綰,表哥不客氣道:「陳小姐麻煩你先出去,我有正事跟我表弟說。」

  「我想照顧梁奎……」陳綰綰委屈請求。

  表哥翻個白眼:「麻煩你清醒點,要不是你,我表弟根本不會被打。你看看他現在傷得多重!沒一個月休想走出醫院,這都是因為你。還有隔壁的蘇巖同學,你連累了兩個無辜的人,你還呆在這裡幹什麼?」

  陳綰綰哭著跑出去,恨透了造成這一切的沈誠。

  

  「你好點沒有?」表哥擔憂問道。

  梁奎虛弱道:「還好,這位是?」

  「李律師,我同學的哥哥,C市最優秀的律師。」表哥介紹道。

  李律師俯身看向梁奎:「你好,這樁官司我會替你爭取一切優勢,你和你同學會得到應有的賠償,沈誠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梁奎眨眨眼,「表哥你……」

  表哥打斷他,解釋道:「你的傷勢我告訴你爸了,放心,他會瞞著你媽和爺爺奶奶。你爸全權委託我解決這件事,報警的是蘇巖,我已經起訴了沈誠一夥,他們現在被拘留了。」

  「他未成年……能關幾天?」梁奎皺眉道,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叫人反過去把沈誠揍成殘廢!

  表哥微笑:「放心,他滿了十六,算不上未成年,十六歲犯事必須承擔刑事責任。」

  李律師也道:「按照傷勢可以判他兩年,往壞裡想他會爭取到緩刑,不過我會盡力讓他直接進監獄。」沈誠家裡有後台,這要是被打的是蘇巖一人,沈誠什麼責任都不用背,直接被有錢的老爹搞定。可惜沈誠這次踢到鐵板,一山還有一山高,有梁家的幫忙,李律師絲毫不用擔心自己會敗訴。沈誠坐牢是一定的,緩刑都沒門。

  

  「我想見見蘇巖,這次多虧了他,不然我死定了。」

  表哥點頭:「是啊,多虧了蘇巖,你放心,我剛才已經找醫院商量過,把你們兩擱一個病房方便照顧。你好好養傷,別擔心其他有的沒的,蘇巖情況比你好多了,別擔心。」

  蘇巖的確好多了,梁奎昏迷的這些時間裡他早就醒了。雖然遍體鱗傷,但沒傷到要害。蘇巖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偷偷在洗手間裡進入空間,然後在裡面忍痛泡了靈泉,吃了幾樣靈氣合適的水果,身體現在恢復得很好。

  

  下午,蘇巖被弄到梁奎的病房,兩人並排擺著。

  梁奎一見蘇巖無比激動,掙扎著爬起來,擠出一個滑稽無比的笑容:「蘇巖!」這麼喊出蘇巖的名字,眼淚水汪汪的,像要哭了。

  梁奎被包得像木乃伊,蘇巖本想開個玩笑什麼的,面對梁奎那雙眼,張嘴卻又說不出口。

  

  這瞬間他想起來上輩子梁奎說過的話,那時候他們成了朋友,梁奎有天很感慨的說:我當時以為會被打死,我也怕了,怯懦了,我想有人來救我。可當我看到是你出現時,我真的震驚了。有那麼一瞬我差點想不出你的名字。我和你多麼陌生啊。我當時看著你被打得滿身傷,就覺得你真英雄,跟平時冷冰冰的時候不一樣。那是我第一次真的認識你,我想以後無論你脾氣多怪,我都要跟你做朋友,做一輩子的朋友。我來C市那麼久,認識你是最大的收穫。蘇巖,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

  

  蘇巖想著想著,收回思緒,莞爾笑了:「是不是被我英雄救美感動了?」

  梁奎一愣,隨即嗷嗷點頭,揮著爪子硬拉住蘇巖的手,聲音有幾分扭曲沙啞:「我不知道說什麼,真的謝謝你。」

  蘇巖沒說話,任由梁奎的紗布爪子拉著他的手,兩人的手懸在病床之間,久久沒有動作。

  「當時我都絕望了……」過了好久好久,梁奎鬆開手,躺在床上這樣說。閉上眼睛就想到刻骨銘心的畫面,鑽心刺骨的疼痛,漸漸虛弱的呼吸。差點以為要死了,昏迷前卻看到了有人騰空出世,為他擋住剩下的所有痛苦。他真覺得,那時候再多挨一下就歇菜了。

  

  「我是湊巧路過,那附近是我家,為什麼你在那裡?」

  梁奎歪頭看著蘇巖微笑:「在醫院開了藥,我送薛曉玲回家,原來你家在那附近啊,真巧。」梁奎歎氣,沒有這種巧合,他的結果會怎樣?不敢想像。

  

  「你表哥說起訴沈誠,我們兩要出庭作證嗎?」

  「這個我不懂,不知道要不要出庭,不過表哥說已經驗傷作為證據,而且有幾個小混混坦白了,至於沈誠,不管咋樣,你放心,既然告了他,就別想逍遙自在。」

  

  梁奎聊了沒一會就頭暈,懨懨的沉入睡眠。

  蘇巖無所事事,沒多久也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是傍晚,病房裡香噴噴的。

  「小巖!」

  「徐阿姨?」蘇巖微驚,隨即釋然。上輩子他和徐阿姨沒接觸這麼多,現在卻不同了,徐阿姨得了消息來看他,很正常。

  「你這孩子咋傷得這麼重,別人說你住院了我還不相信。」徐阿姨一驚一乍的絮叨,從保溫瓶裡端出鴿子湯,麵條,一一盛好:「我熬了湯,你和這位同學一人一碗啊,明天我會加量,今天太匆忙了。要不我晚上送宵夜來,你們想吃什麼?」

  蘇巖忙搖頭:「這就夠了,阿姨別忙活,生病了吃什麼宵夜,不好消化。」

  「也對,那明天,明天我多熬一罐子。」

  「謝謝徐阿姨,您熬的湯真好喝,我表哥請的保姆手藝還不如你。」梁奎笑嘻嘻拍馬屁,徐阿姨見他包得像個粽子,頓時渾身疼,弱弱道:「哎喲,你這傷……這傷,真是!混蛋,外面那些流氓太可恨了!都該抓進大牢好好調教。」

  「呵呵,喝了湯就不疼了。」

  

  噗嗤,蘇巖笑噴了,湯水滴到被子上,頓時一陣手忙腳亂。

  表哥特意給兩人請了一位看護和一位負責飲食的保姆,徐阿姨送完湯見沒什麼能插手的就回去了。

  蘇巖情況還好,什麼都可以自己來。梁奎很不好,上廁所都要人扶著。

  躺在床上,梁奎一有空就牙癢癢的咒罵沈誠,唾沫橫飛都不帶疊詞的。

  別看他傷得那麼重,心情卻轉換的很快,簡直是多動症,在病房裡也喜歡到處蹦躂到處折騰。

  

  住院的日子裡,接二連三有同學老師來看望兩人,林強和陳燕來的特多,兩人一有空就跑來送筆記,順便混點吃的,沒法,病房裡全是吃的。

  陳綰綰也時常來,但她總是避開其他人,而且來了也說不上什麼話,因為梁奎的臉色太難看了。

  

  蘇巖恢復得很快,在五月七號那天,蘇巖接到舒繼業的電話。

  「最近沒見你上網,高中很忙吧?我今天會飛到A市,你來接機嗎?」舒繼業的語氣有點玩笑的成分。A市離C市太遠,蘇巖想接機不一定能趕到。

  「你怎麼不早說,我還真沒法接你。我在住院,不過再兩三天就可以出院了,到時候我去找你。」

  「為什麼住院」

  「被人打了,已經快好了。」

  舒繼業一愣,隨即感歎道:「熱血少年們啊,總有使不完的力氣。你報個地址,我去看你。」

  「別這麼麻煩。」

  「我去看你。」舒繼業重複。

  「好吧,C市梨花區第一醫院。」

  舒繼業說好了要去看望蘇巖,結果真來到A市才發現寸步難行。別說去C市了,他都快被隔離的危險了。

  非常時期,各種難。

  

  舒繼業折騰兩天沒結果,只好打電話給蘇巖道歉。

  「真沒想到A市有這麼嚴重。」舒繼業在那邊歎氣。

  蘇巖安撫道:「別太悲觀,總會過去的,你別急著做市場調查,還是先找位置住下,少出門為好,盡量少去外面吃東西。」

  「嗯,我也這麼想,希望快點自由。那我們電話聯繫。」

  「好的。」

  

  梁奎一直聽他講電話,等他掛了便問:「你那個網友來不了是嗎?」

  「嗯,困在A市了。」

  「要能來我爸早來了。」梁奎失笑,又說:「等非典過去了,咱兩一起去A市玩,我給你做嚮導,A市好玩的地方還不錯。」

  「暑假嗎?」蘇巖笑道,今年暑假非典會得到控制,但跑外地去旅遊有點冒險。估計梁奎的家人不會讓他回A市。

  「是啊,高一暑假還能玩,等高二暑假還得補課。」梁奎撇嘴。

  「到時候再看。」

  「如果暑假不行就寒假,總有時間的,今年不行還有明年,明年不行還有幾十年了,哈哈。」

  「……」蘇巖沒說話。

  梁奎又認真解釋:「說好了,做一輩子朋友!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後我罩著你!」

  「我怕你食言。」蘇巖懶懶說。

  「怎麼會,絕對不會。」

  「別廢話了,番茄吃不?我讓徐阿姨買的。」

  「吃!」

  番茄當然不是徐阿姨買的,是空間裡挑的,靈氣較為濃郁的番茄,對梁奎的身體恢復很有好處。

  

  饒是這樣,梁奎也在醫院住了整整一個月,等他出院時都已經六月了。蘇巖比他早半月出院,梁奎出院這天,全班同學跑來迎接。陳綰綰沮喪的站在人群之後,一臉的憔悴。

  

  「哈哈,讓大家擔心了,我現在生龍活虎,完全沒事了哦。」

  話一說完,就有幾個男生毫不客氣的給了他幾拳頭,梁奎屹立不倒,得意洋洋道:「怎麼樣?我說沒事吧!」

  「還有力氣玩,都給我進去上課。」馬老師虎著臉訓斥,一眾人灰溜溜的跑進去。

  還好雖然住院一個月,但一直有熱心同學給梁奎筆記,梁奎的課程並沒落下。

  

  梁奎一進教室就激動非常地給了蘇巖一個擁抱,抱得緊緊的不放,大聲說道:「大家作證,以後我和蘇巖就是兄弟,誰欺負蘇巖就是欺負我!不管男生女生,誰敢惹蘇巖,就是惹我。我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會放過!」

  梁奎語氣囂張跋扈,一般般人還真不屑一顧。可如今歸來的梁奎,大伙都知道他真有本事,最起碼人家裡有本事。簡單說生日聚餐,光那天五十多號人的海鮮就吃了五位數,普通人家誰請得起!可梁奎連眼睛都不眨巴一下。再說沈誠,沈誠是誰,他們一傳十,十傳百也都知道了,沈誠他爹說混了是地頭蛇,說高級點是黑社會,連C市的高官都拿他沒轍,梁奎家請個律師就搞定了沈誠,判了兩年,聽說等高考時才能放出來。

  

  他們年紀小興許不懂事,但看老師臉色還是能看懂的,瞧瞧梁奎出院,校長副校長親自開車去接。半個月前蘇巖出院,怎麼不見這麼大陣仗?

  

  蘇巖說不清心裡什麼感覺,他有些迷茫的望著地面,被梁奎推著入座,上課後蘇巖心不在焉。

  曾經他為梁奎的這番話激動過……哪怕那時候他本來很孤僻陰沉,但就是因為這件事,梁奎拿定了決心要跟他做朋友,而他,似乎找到久違的歸屬感,孤僻了大半年,忽然覺得有個真心相待的朋友,真不錯……就算沒有父母又怎麼樣,他還是可以過得很快樂,他身邊會有朋友。

  

  「蘇巖,中午我們一起去吃飯吧,我說過要請你。」

  蘇巖拿出保溫瓶,梁奎頓時羨慕:「你又帶飯!徐阿姨做菜真好吃。不過你給個面子,今天我們出去吃怎麼樣?」

  「出去吃什麼?」

  「你說,你喜歡吃什麼?」

  「四川菜。」

  「好!那我們中午就去吃川菜。」

  中午時,兩人在一家裝修簡潔的川菜店吃得熱火朝天,辣得爽歪歪。

  其實剛出院不宜吃辣,但梁奎壓根不在意,哪個好吃就吃哪個,兩人點一盤吃一盤,足足吃了五盤菜才罷休。

  「這店子看起來破,沒想到味道這麼好。下回我們還來,蘇巖還有哪些好吃的店子以後多介紹。」

  「嗚,有不少。」蘇巖包了滿口菜嗚嗚回答,徐阿姨做菜好吃,但辣味得少,還是川菜店帶勁。

  

  梁奎報答蘇巖的方式很直接,他想跟蘇巖做朋友,什麼都可以一起分擔的朋友。雖然現在大家都好好的沒啥需要分擔的大事,但梁奎就是喜歡黏著蘇巖。下課出去上個廁所都拉著蘇巖一塊,買什麼吃的喝的絕對有一份是蘇巖的,他住校方便,早晨會給蘇巖買早餐,就算蘇巖拒絕也沒用。

  

  他做這些班上人都看得清楚,男生笑話梁奎在追媳婦,女生覺得梁奎講情義,好男人!

  不管男生女生,都覺得梁奎這麼做很正常,畢竟,蘇巖救的是命。誰遇到這種事,但凡有點血肉,都想盡力報答。

  

  梁奎的爸早在醫院時就多次打電話給蘇巖表達感謝之情,如今兒子都出院了,雖然事情瞞著家裡的老婆和兩老,但他每回給兒子郵寄東西時都會多準備一份給蘇巖。國內國外好吃好喝的,好穿好玩的,一直沒斷過。

  

  每次打電話給兒子,只要蘇巖在旁邊,準會要蘇巖接電話嘮叨一番,用他自己的話說:我就把你當乾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還是一陽指打字~哈哈 真是奇怪 -一陽指期間俺特別亢奮- - 滿腦子都是文……- -

大家的評論,我選字數多的送積分,不知道積分的可以進入自己的後台,有個積分記錄那裡可以看見。

關於大家說蘇巖太執著過去,這個我解釋一下,他會重生就是因為執念,如果不是執念,死了就死了-

有人說他傻逼,這個我也不說你是錯的,畢竟仁者見仁,故事寫出來給人看,不可能看法一致。

這是HE文,不管蘇巖重新經歷什麼,他都不可能再死一次(我不是後媽)。

就像我上面寫的,重生哪怕經歷一樣的事情,但心情不一樣了。說他執念,他還是多了幾分灑脫的。徹底脫離過去不是我想寫的故事,^_^,感謝大家的支持~

 

  

  26 夏日

  

  我就把你當乾兒子。

  

  蘇巖分辨不出來一個叔叔說出這句話裡有幾分真假,但就形式上說,這叔叔的確做得很細緻到位。

  他真覺得這叔叔大好人一個,比他爸好多了。人家一陌生人還知道三不五時打電話關心他,哪像他爸,屁都難見一個。

  或許是太久無人問津,太期待長輩的護愛,梁家對他所有點點滴滴的好處都被他記在心裡,並且為此動容,很長時間裡,他想就這樣一輩子多好,跟梁奎做一輩子朋友,給梁家做一輩子幹兒子。

  

  六月的早晨,涼風徐徐,一天中最清爽的時刻。太陽還藏在雲層裡,正在奮力的往外擠。

  大街上,一輛接一輛的自行車流暢行駛,接近梨花高中的那條街,更是人潮如海。叮鈴鈴的鈴聲,說笑聲,怒罵聲,熱鬧了這天的早晨。

  

  梁奎拎著早餐百無聊賴蹲在路旁的樹下,熟人路過,笑哈哈道:「梁奎,又在當望夫石啊,你還真是風雨無阻。」

  「去去去,一邊去,我這是望妻石。」

  「望你妹。」蘇巖的自行車疾馳滑過,一腳踹在梁奎旁邊的樹幹上,落下一地的樹葉。

  梁奎騰的跳起來,大步流星追上,輕輕一跳,穩穩坐上寶座。

  「我沒妹,今天我可買到了劉記的小籠包,你別瞪著眼了。」

  蘇巖腳不停蹄繼續前行,自行車靈活的穿梭在人山人海裡,頭也不回道:「我又沒逼你買。」

  「是是是,是我自己想吃。食堂的真吃膩了,現在連我住的那家老師都允許我早晨出去過早,呵呵,他們也嘴饞。劉記小籠包出名的好吃,但蘇巖你肯定沒吃過他們家的牛肉麵,是不」

  「的確沒吃過。」

  「呵,我在店裡吃了一碗,真好吃啊,所以給你帶了一碗。」

  

  學校距離劉記,早晨搭車需要半個小時一趟,一來一回就是一個小時。

  那裡的早餐好吃,但太遙遠,大部分人嫌麻煩,不願意過去吃。

  除非像梁奎這樣,異常有耐心,才會往那兒跑。

  

  蘇巖沒說什麼,自行車進了校園,梁奎一直被載到車棚才跳下來,看著蘇巖鎖好車,將早餐交給他。

  蘇巖也不說客氣話,先吃了一個小籠包,然後邊走邊吃牛肉麵,勁道十足的手工麵條,厚厚的一層薄切牛肉,大號的方面碗,加了酸豆角和麻辣醬,的確好吃,比學校附近的早餐鋪子好吃太多了,也難怪聲名遠播。

  「很好吃吧?」

  「嗯。」

  「而且量足,就算我們飯量大的吃一碗早晨就夠飽了,加上小籠包一上午絕對不會餓。」

  「嗯。」

  「呵呵,下周就開始文理科分班考試,你目標是理科吧?」

  「廢話。」

  梁奎大喜,晃蕩著盛裝小籠包的塑料袋呵呵笑道:「等這一天太久了,終於要分文理科了,以後再也不用背歷史地裡政治!高二我們興許還在一個班。文理科考試後期末考,然後放假,可是非典還沒過去,蘇巖,暑假你有什麼打算?我今年暑假留在C市,A市不回去了。」

  蘇巖埋頭吃牛肉麵,聞言含糊道:「暑假挺忙。」

  「你忙什麼?」

  「暑假才知道。」

  「那我暑假找你。」

  「蘇巖,在外面吃完了再進來。」馬老師的聲音忽然響起,嚇蘇巖一跳,現在距離早自習時間還有二十分鐘左右,馬老師很少提前來教室。

  學校規定不准在教室裡吃早餐,但一般早自習前老師沒來,學生都在犯規。

  蘇巖趕緊在走廊裡扒拉幾口吃光牛肉麵,一抹嘴回到教室。

  馬老師站在梁奎的桌前不知道在說什麼,聲音壓的有點低,蘇巖走近了才聽到隱隱約約陳綰綰三個字。

  蘇巖大搖大擺越過梁奎回到自己座位,馬老師見他進來了微頓,隨即又歎息道:「既然這樣就算了,期末考試要努力,爭取拿個好成績。」

  「我知道,馬老師。」梁奎微笑,笑得很淡很假。

  馬老師順便看向蘇巖:「蘇巖也一樣,考試要加油,我們一年二班這次能不能拿第一,都看你們這些學生。高一就這樣要結束了,可別留下遺憾。」

  「哦,我會努力的。」

  馬老師點點頭走到走廊,即將要考試了,他時不時找個學生出去談心,特別放心的學生就省了這一環。一直到早自習開始後,馬老師讓大伙自己背書,他繼續找人談心,找了陳燕,談了很久。最後找了陳綰綰,談到早自習下課了都沒談完。

  

  後桌的男生好奇拉扯梁奎的衣服,小聲問他:「梁奎,班主任找你說陳綰綰什麼?陳綰綰最近幾次測驗成績很不理想,成績跌得厲害,班主任肯定急了。」

  梁奎不以為意道:「又不關我的事,我期末能不能考好都不一定,這次說什麼也要考上年級前三!」梁奎握拳,蘇巖輕笑:「你上次差得太遠了,這次行嗎?」

  梁奎信心滿滿道:「只要不出意外,絕對行,靠,你不看看我這學期多努力。」這倒是真話,特別是在醫院時很認真看筆記,沒辦法,有個標榜蘇巖在旁邊,蘇巖看,他也看。出院後,他成天圍著蘇巖轉,蘇巖又不愛玩,大部分時間在教室裡學習,梁奎只好跟著學習,說起來還真挺刻苦。各科老師對他六月的表現無比滿意。背後都笑瞇瞇的說梁奎出院後懂事了,變乖了,這醫院,住得挺好。

  

  「哈哈,梁奎的成績在班上本來就沒一兩個敵手,拿年級前三,不算說夢話,上次不就進了前十嗎?」後桌的男生實話實說。

  梁奎一聽頓時笑出來:「我我,哈哈,我絕對要考前三!再也不要前十前二十了,萬一又是五十塊獎學金,還不獎些學習用品。」

  那同學也笑:「五十塊的確太少了。不過了我聽說一中是一年發一次獎學金,我們學校是一學期一次,就沖這個,我們學校不算少。而且好多高中根本沒獎學金的制度,你知足吧。五十塊能買一雙鞋,不錯。當然,我不是說你腳上的鞋。」

  

  男生不無羨慕嫉妒的瞄向梁奎腳上的籃球鞋,忽然感覺道熟悉的視線,男生立馬小聲道:「喂,陳綰綰進來了,又盯著你看。」

  梁奎頭也不抬,面朝著蘇巖那邊,背對著教室的中心,懶洋洋道:「我說兄弟能別說她嗎?」

  「好吧!不說就不說,梁奎你還真挺狠心,開始大家還以為你和陳綰綰是被逼無奈分手,畢竟她父母插手了。現在我倒知道了,你是真不喜歡她了?」

  「廢話,我又不是情聖。」

  「哈哈,也對。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住院那事。這麼一說她還真是栽了,我聽女生背後八卦說陳綰綰承認分手,但你們還是彼此喜歡。」

  梁奎不耐煩道:「愛咋說咋說,蘇巖,中午我們再次吃川菜咋樣?還是那家,我想吃那個辣子魚。」

  蘇巖搖頭,捂著肚子說:「今天不吃,中午一點班幹部要開會。」

  「靠,又是開會。那你帶飯來了?」

  「沒,昨天沒通知,剛得的消息,不然我就帶飯來了。」

  「切,那我給你買飯。」

  蘇巖還沒說什麼,後面的男生又開始笑,搭著梁奎的肩膀顫抖道:「你們兩笑死我了,哎喲班長大人,很多女生在嫉妒你知道不?梁奎大帥哥,很多女生想殺了你知道不?」

  「為啥啊?」梁奎大聲問。

  「還問為啥,你天天黏著蘇巖,那些女生恨死你了。」

  梁奎樂了,故意貼近蘇巖,攬著蘇巖笑說:「讓他們去恨唄。」

  

  這些當然是笑談,女生怎麼會因此恨他,只說他們倆關係好。

  連陳綰綰都為此大大鬆了一口氣,她不是不怕,怕梁奎移情別戀重新找女朋友,如果那樣她會嫉妒得發狂。還好梁奎雖然因為沈誠的事對她有怨氣,但梁奎還是單生,其他女生的告別全部拒絕了。這樣的梁奎,總讓她抱著一種希望,好像梁奎依舊心裡有她。

  

  梁奎不戀愛了,整天只跟救命恩人蘇巖在一起進出,陳綰綰大為安心。甚至,其他女生都很安心,只要這兩帥哥沒女朋友,大家都有機會。

  

  一周後,文理科分班測驗考試,這是期末考試前最重要的一場考試,其嚴厲程度和期末考試無異。

  

  這場考試是給所有學生的最後一次參考,下學期來就意味著文理科分班,為了將來的大學,必須慎重選擇。

  梁奎和蘇巖心中沒有絲毫迷茫,不管考試結果如何,他們一定選擇理科。

  考試成績一出來,蘇巖忙著統計全班學生的文理科選擇。

  林強也選擇了理科,當蘇巖走向陳燕,陳燕衝他笑了笑,蘇巖溫和道:「怎麼樣?有決定了嗎?」他記得上一世,陳燕選擇的是理科,至於後來考了什麼大學,實在記不清了。

  

  陳燕望著自己的表格,抬頭道:「我文理科成績差距並不大,我想選擇理科……這樣有可能和你還有林強分到一個班級。」

  蘇巖一愣,遲疑道:「這樣也不錯。」

  陳燕搖頭:「你們兩對我幫助很大,我可能太依賴你們,這樣不好。我決定選擇文科,為了我自己吧,畢竟文科對我來說,要輕鬆一些。」

  蘇巖聞言笑了,贊同道:「你想得很對,不能感情用事。學什麼對你有利就選什麼最好,可不能拿前途開玩笑。我們還是一個學校,就算分班了,以後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和林強。」

  陳燕舒心的笑了,點頭道:「我會的,蘇巖,這一年……這一年真的很謝謝你……」她說著垂下頭去,儘管強忍著,但聲音還是哽咽了。

  蘇巖一時不知道該說啥,沉默良久,默默接過陳燕手裡的表格,說一句:「加油。」轉身走遠。

  

  蘇巖回到座位,有點迷茫。

  「桀桀,我說過,你重生回到這裡就代表了變動。」

  「……以後會變成啥樣?搞不懂……陳燕以前是理科,而且三年都是一個班……就是因為這種緣分,才有她後來對我的幫助。現在她選擇了文科,後來會怎麼樣?」

  「桀桀桀,這種事你問我也沒用,不是我掌控的事。重生時我就告訴過你,這一切都是你的事,我是一個絕對不會入局的外人。哪怕你不小心走路上被車撞死了,那也是你倒霉。」

  「……的確挺倒霉,非典沒過,暑假只能窩在家裡了,雲南買玉的事成為泡影,好倒霉啊,太倒霉了。」

  「嗷嗷嗷嗷嗷,巖巖你這是報復!哥哥你大膽地往外走!我保你無病無災無非典!

  「我膽小,喜歡做宅男。」

  「宅男都是廢材!大好青年你不能墮落啊,祖國大好山河你不踏遍,豈不是白活一世,聽說雲南的妹子水靈靈好看,你不去看一看?」

  「不去。」

  「聽說那裡男人都特帥!」

  「沒我帥。」

  「聽說那裡是天堂!」

  蘇巖頭一點:「這個你說對了,吸毒後可不就是在天堂,那裡是毒窩。」

  「毒不死你!不去雲南也可以,把你姘頭脖子上那玉騙過來給我,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正得意的蘇巖一愣,想著梁奎脖子上的玉觀音,那是梁奎從小掛到大的玉,期望保佑他平安一生。聽說從滿月那天時就掛上了,這麼多年沒有拿下過。

  蘇巖閉上眼睛,想起前世的總總,過了許久,道:「以後……他會給我的。」

  

  期末考試在酷熱的六月天圓滿結束了。

  一群學生瘋了般大喊大叫,全嚷嚷著暑假要去哪裡要怎麼玩。

  班主任惱怒吼道:「都別光顧著玩!七月五號記得來拿成績單開家長會,這次要分文理科,七月五號新的名單會分好,大家一定要來,別來年報名到處問自己是哪個班!知道嗎?」

  「知道了!」

  「好了,放學吧。蘇巖,帶人把教室清潔弄了再走。」

  「哦……」蘇巖歎氣,心想等高二,能不做班長絕對不做了。

  

  蘇巖留下來,梁奎當然不會走。

  梁奎吹著口哨整理兩人的書包,什麼歷史書政治書地理書,以及這一類的試卷作業本通通被他清出來丟掉,他前腳丟,跑學校來撿破爛的大媽後腳就撿走了,喜滋滋的等著梁奎丟東西。

  

  等蘇巖那邊搞好清潔回來,見自己本來無比膨脹的書包輕了一大截,蘇巖瞥了瞥撿破爛的大媽,梁奎摸著鼻子道:「咳,那些留著也沒用,你看你書包都快撐破了,拎起來跟石□一樣重,還是減輕重點為好。」

  蘇巖不跟他計較,沉默的背起超大書包,當真是重,難怪總有學子受不住壓力去跳樓。這重量背個幾年,能把飛揚少年壓成駝背。

  

  六月初那會高三的進入高考,高三臨走那天,學校裡沸騰如海洋,有人將三年的書本全部丟進垃圾桶,有人的書本裝滿了麵包車,有人大哭有人大笑,那種即將進入考場的氣氛,夾著數不清的瘋狂。讓他輕而易舉的聯想到范進中舉。

  

  高一高二所有班級都趴在窗邊,走廊邊,或好笑或羨慕或沉默的望著高三學生離開。

  老師在旁邊嚴詞厲色地說:「兩年後,你們也和他們一樣去見閻王,時間不多了,兩年很快的,要努力刻苦,不要荒廢了大好青春。」

  

  有人撿起被高三學生丟棄的日記本,夏風吹過,吹起一地的灰。

  那上面寫道:我最好的青春,是從厚厚的書本中擠來的。

  ————《苦中作樂的高中歲月》

  

  「喲呵,終於放假嘍!」

  梁奎馱著兩石□般的書包坐在自行車後大笑,前面奮力騎車上坡的蘇巖抱怨道:「後車胎被你壓癟了……」

  

  

 

 

 

 

  27 分班

  

  蘇巖從徐阿姨家回來時,梁奎正好洗完澡。

  梁奎盯著濕淋淋的頭髮,拿著拖把麻利的清理剛用過的洗手間。見蘇巖回來了,便說:「你家的洗手間真乾淨,像沒用過的,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弄髒了。」

  蘇巖心想可不就是沒用過嘛……

  「你隨便拖一拖就好了,換好衣服跟我去徐阿姨家吃飯。」

  「好勒。」梁奎趕緊的忙起來。

  兩人從學校回來時天色還早,蘇巖順便買了幾樣魚肉食材,這會兒經過徐阿姨的廚藝,一桌子葷素搭配的菜很豐盛,而且其中大半都是辣味。

  

  「蘇巖,徐阿姨是保姆嗎?」梁奎第一次聽到徐阿姨時,首先想到的就是保姆。蘇巖父母不在身邊,他可能上學沒時間做飯,這樣拜託在徐阿姨家搭伙,也正常。

  蘇巖搖頭:「不是,問那麼多幹什麼,有你吃的就夠了。」

  蘇巖叮囑過徐阿姨,別說賣菜的事,別說兩人到底什麼關係。

  梁奎在徐阿姨家坐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但看出來徐阿姨是個不錯的女人,對蘇巖挺用心的。是那種相處久了,順其自然對他好的用心。

  

  兩人將一桌菜吃得精光,只剩下菜水,徐阿姨不由笑道:「還是這年紀的男孩子吃飯厲害,我年紀大了,現在吃飯都不中用了。」

  「是徐阿姨手藝好,在學校食堂可吃不下這麼大量。」梁奎一個馬屁拍過去,見徐阿姨樂了,忙趁火打劫:「我暑假就住蘇巖這兒玩,大概會經常來徐阿姨這裡吃飯,徐阿姨到時候可別嫌棄我。」

  「哎呀,你要住小巖家裡?那很好啊,小巖一個人怪無聊的,有同學陪著也好。要吃飯時你只管過來。」

  「謝謝徐阿姨了。」梁奎得意的笑,朝蘇巖比個勝利的『V』字。

  蘇巖斜他一眼,對徐阿姨道:「阿姨你早點休息吧,我們先回去了。」

  

  放暑假了,整個人都像忽然放鬆下來。蘇巖躺在屋中的沙發上懶洋洋歎氣,腦中琢磨著去雲南?去見舒繼業?看店?

  

  其實到夏天七月份,非典已經日漸減少,被研製出來的疫苗控制了,到八月份不會再也死亡病例出現。暑假去外地轉轉也不是不行,但是梁奎這個牛皮糖要怎麼辦?趕是趕不走的,帶著梁奎的話,蘇巖頂多去雲南旅遊,絕對不會透露自己做生意,工作等等這方面的信息。倒不是覺得這是秘密,而是上一輩子他根本沒幹這些事,梁奎接觸越多,影響越多,變動就越多。

  

  蘇巖趴著想啊想,都快睡著了,耳邊迴盪著遊戲裡熟悉的音樂,以及鍵盤飛躍的跳動聲。

  

  梁奎刷個副本出來,就見蘇巖睡著了。

  梁奎擺攤掛著遊戲,隨即拿著錢包走出家門。

  

  半個小時後梁奎拎著一大堆零食回來,他之前就覺得這家裡少了什麼,少了零食!整個家裡的存糧居然只有飲用水,其他啥也沒有,連冰箱都沒開。

  梁奎麻利開了冰箱,將買回來的酸奶,冰激凌,夏日必需品通通放進冰箱,還有一些速凍餃子,餛飩,包子等作為儲備宵夜。

  

  蘇巖第二天早晨發現家裡的存糧啥也沒說,拿著一袋速凍餃子丟進鍋裡煮了早餐,和梁奎一人吃一碗便回到學校。

  

  老規矩,他們兩得回來幫忙批改試卷。

  

  「蘇巖,蘇巖,這邊!」徐衛大老遠朝著蘇巖跑來,蘇巖瞥見他身後跟著一個女孩,再看徐衛滿面春風,暗道這萬年第二終於抱得美人歸了。

  徐衛樂顛顛拍上蘇巖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架勢:「嘿嘿,你小子改試卷是吧?」

  「嗯。」

  「中午請你吃飯咋樣?」

  「無事獻慇勤。」蘇巖掙開徐衛,徐衛似乎早晨剛訓練結束,衣服都沒換,一身的臭汗味,熏死人。

  「你小子嘴賤,什麼慇勤不慇勤,我就是想感謝你,知道不?」徐衛挑眉哼道,蘇巖直言:「你就說請媒人唄。」

  徐衛臉一紅,偷偷回頭看了看女朋友,勒緊蘇巖小聲說:「別亂說,那個……我那天被氣到了,回去後一激動就跟人表白了……結果被拒絕了。」

  「……」蘇巖納悶,難道後面這女孩不是那位過生日的女孩?

  徐衛點頭:「她叫許雲,我告白的那個叫孫如……孫如喜歡你!」

  「……」蘇巖扭頭就想走。

  「哎你別走,我現在不嫉妒你了,真的。我以前從來沒注意到許雲……她跟我一樣是體育生,我一直沒把她當女孩……」徐衛臉色彆扭而發紅,「她100米短跑拿全市第一,比我還厲害……」

  「第二名你怎麼拉著蘇巖講你的戀愛史啊?我就說蘇巖咋半天沒回來,你趕緊回去補課吧,高三的!」梁奎喊出高三的特別幸災樂禍,徐衛這個暑假要補課,高二已經結束,他已經屬於高三了,最關鍵的一年。

  徐衛氣吼吼回罵:「別得意,你也有這一天!」

  蘇巖掏掏耳朵,「不麻煩你請客了,你不欠我什麼。我回去改試卷,拜拜。」揮揮手,蘇巖走向梁奎。

  徐衛大聲罵道:「梁奎你下次喊我第二,我揍死你!」

  

  回到教室裡,林強立刻湊過來:「蘇巖,暑假你還打工不?」

  梁奎聞言立即問:「蘇巖你要打工?」

  「……不。」

  林強也惋惜道:「哎,蘇巖你知道不,陳燕打工去了。她有個表姐開了服裝店,陳燕幫忙守兩個月,八百塊一個月的工資,挺不錯的。對了,那服裝店離菜場那兒挺近,就是一條街了。」

  「是嗎?有空我過去光顧她生意。你暑假想打工?」蘇巖笑問,聽說陳燕的事他挺高興,不管錢多錢少,對陳燕家裡來說都是一種分擔。八百一個月,也夠一個人的學費了。

  林強扼腕搖頭,鬱悶不已道:「不行,本來我這麼想,但我老爸給我報了補習班,得補英語……」林強歎息,他成績不錯,但有點偏科,尤其是英語,真被折騰得厲害,不管咋學,總有力不從心的感覺。他家裡條件普通,老爸願意花錢報補習班,已經是超額投資了。比起勤工儉學什麼的,自然是將來的大學更重要。

  蘇巖拍拍林強的肩膀,安慰道:「好好補吧,你的『英格利息』補補也好。」

  蘇巖揶揄的笑臉,頓時讓林強臉色通紅,氣急敗壞道:「別老揭人短好不好啊兄弟!」

  梁奎愣是沒明白他們在說啥,追問蘇巖,蘇巖只是悶笑。他嗓門大,也沒遮著掩著,在座的老師學生都聽到了,蘇巖不回答,林強呵斥梁奎閉嘴。這時候英語老師停下筆,開口道:「知道English不?」

  梁奎納悶:「當然知道啊,不就是English,英語嘛?」

  「啊啊,老師啊!我沒得罪你啊!!」林強哭喪著臉大吼。

  英語老師眼一瞪,戳著試卷道:「什麼老師,不是踢個球嗎?」

  「噗……」蘇巖忍不住笑了,聽明白的都沒忍住。

  梁奎似懂非懂,追問道:「踢個球?」

  「是Teacher啊!」英語老師抓狂。

  「哈哈哈哈,我明白了。哎呦這不是中學生玩的嘛?林強你高中了還這樣玩?太不上道了,的確得補補。」

  林強不滿反駁:「你們這些學英語沒壓力的人沒有發言權!哼,我要保持這一良好習慣到大學畢業,我要立志靠咱們博大精深的中文考過大學英語六級!英格利息咋了,踢個球多好記啊,我看得懂就成。」

  英語老師繼續揭短:「翻開你的英語書,眼神不好的還以為是語文書,密密麻麻的漢字,語言不通的作文。仔細一看,滿滿噹噹的踢個球、阿婆、好死,看看這些都是啥?」

  「猜猜阿婆是什麼?是apple!」

  「好死,是house。」

  「剁顆頭的醫生!」

  教室裡哄堂大笑,林強被鄙視的無地自容,恨不得撞牆。

  梁奎拍桌子大樂道:「哎喲,平時看你回答英語問題,我都沒注意過你這麼搞笑!哈哈!」

  英語老師輕笑:「讀出來八九不離十也就糊弄人唄,翻翻他的英語書,我都羞得無地自容。」

  林強掩面發誓道:「等暑假歸來一定讓你們對我刮目相看!到時候老師你就算把我丟去美國,我能把那當成咱們C市!來去自如,談笑風生!」

  

  在學校批改兩天試卷,蘇巖等人並未閒下來。忙著幫老師整理七月五號要用的資料,登記分班名冊,這是很忙的夏天,高三高考,初三中考,一所高中意味著再次面對升學率的問題以及招收新生的問題。馬老師很忙,忙不過來的就帶著蘇巖等人一起忙。反正只要開口,學生也不好推脫拒絕。

  

  忙到七月五號發成績單的那天早晨,無數學生返校而來,蘇巖當時還在和梁奎林強幾人一起貼大字。

  

  發成績單,以及第二次家長會。文理科分班是大事,家長們不可能不來,缺席的依舊只有蘇巖的家長。

  

  一年二班教室的黑板前擠滿了人頭,全盯著上面的分班名單,每個人即將分到高二哪個班,全紀錄在黑板上。

  

  蘇巖,梁奎,林強,三人在高二一班,理科班的尖子班。文理科一分,就等於定位了,因此所謂的快班慢班便分制而出。一班最好,二班其次,其餘的平均。文科尖子班則是十一班,其他依次排行。

  一班和十一班是緊緊相連的鄰居,很顯然,學校故意把他們放在一起。而且一班在教學樓最靠邊,其次十一班,十一班旁邊是樓梯,樓梯那邊是二班,一個樓梯,像是將兩尖子班隔離了。

  

  教室裡時不時響起學生們的咋呼聲,有些關係好的能分到一起就特別高興,沒分到一起的黯然傷神。

  

  蘇巖三人遠遠站在教室後面,他們是最早知道結果的人,早就不激動了。

  陳燕看清自己的分班後鬆口氣,轉而尋找到蘇巖等人,她笑著走來,道:「以後我們就要分開了,希望我們還是朋友。」

  蘇巖微笑點頭,林強樂道:「這還用問,陳燕你分在十二班,不錯哦,恭喜你。」

  「謝謝。」陳燕真心道,她的成績在一年二班只能算中上,能分到文科裡的二班,已經是意外之喜,的確值得恭喜。

  陳燕來打個招呼就去陪她媽了,梁奎嘖嘖歎道:「真沒想到,你們和陳燕關係這麼好。」

  林強輕哼:「你想不到的多著是,看我們蘇巖大帥哥,誰都不搭理,就對陳燕好,他說不喜歡陳燕我都奇怪。可是又覺得他不像撒謊。」

  「……蘇巖是面冷心熱,關心陳燕,不能說有非分之想。」梁奎如斯說,他倒不是解釋什麼,就覺得蘇巖應該是這樣的人。對陳燕好,不是因為男女之情,而是別的原因。甚至可以說,蘇巖就是心地好,見不得人被欺負太慘。

  

  梁奎想得真出神,教室裡忽然一片寂靜。

  梁奎驚疑看向前面,只見陳綰綰的母親繃著臉,怒指陳綰綰訓斥道:「你就不怕作繭自縛,自己的前途也拿來兒戲,還嫌我管你管太多。你現在還有機會改過,別到時候後悔。」

  陳綰綰倔強道:「我怎麼會後悔,不管選什麼都是讀書,我會盡力考個體面的大學,有什麼不可以嗎?」

  「好,你跟我倔。哼,這家長會你自己開去,我不奉陪了。」陳夫人踩著高跟鞋蹬蹬扭出教室。

  陳綰綰怔怔望著教室門口,好久好久才呼出一口氣。

  

  林強小聲嘀咕:「陳綰綰對梁奎真夠上心,她明擺著文科好,偏偏選了理科,梁奎,你害人不淺啊。」

  梁奎聞言沒接話,分班名單出來時他就猜到這個原因。陳綰綰赫然在列,之前兩人相好時,陳綰綰就說過以後讀文科,大學要讀新聞系,將來想做播音員、主持一類的工作。可如今,陳綰綰選擇了理科,這麼選擇的理由只有一個。

  

  梁奎只能歎息,都說戀愛的女人會變笨,這話還真沒錯。陳綰綰多聰明啊,偏偏做了傻事。他根本不需要她這樣做,兩人已經毫無關係,這又是何必?如果是別的女生,他有可能重歸於好。但陳綰綰不行,他想到她媽那一巴掌,想到沈誠那一頓打,厭惡的不行。他活了快二十歲,最丟臉的事和最淒慘的經歷,全拜陳綰綰所賜。

  

  多媒體教室裡,校長念出蘇巖的名字,鼓掌聲熱烈響起。

  「第一名又是他!」

  「這男生真厲害。」

  「聽說他之前住了半個月的醫院,沒想到這樣成績還能保持。」

  

  蘇巖接過紅本本和獎學金歸位,梁奎在一旁緊張的坐立難安,眼巴巴盯著校長,心中祈禱他能位列前三!

  

  「年級第二名……」

  「年級第三名……梁奎!」

  梁奎激動而起,笑瞇瞇走向校長,校長也笑:「梁奎同學說說學習心德,跟大家分享一下如何?」

  梁奎大方點頭,接過話筒朗聲道:「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話是真理!連我都做到了,你們也行的!」

  

  那樣自信,神采飛揚的讓人想要咧嘴而笑。

  就像他說什麼,做什麼,總是讓你莫名忘記笑不出來的煩惱,輕而易舉的因他而笑出來,笑出聲,咧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大聲的笑,暢快的笑,無拘無束的笑。

  蘇巖曾經琢磨過無數遍,為什麼會被梁奎所吸引,可能理由就是那樣,在梁奎身邊,笑容就那麼簡單。

  

  不管蘇巖怎麼說,梁奎就賴在他家不走,還特意買了一台筆記本電腦並排擺著,兩人每天一起打遊戲。

  蘇巖接到了舒繼業的電話,舒繼業說的就是他想的,七月份非典被控制得很好,他應該去一趟A市,畢竟舒繼業要開公司,選址便是交通最發達的A市。

  

  蘇巖思忖一番,轉而對梁奎說:「明天我們去雲南吧,旅遊。」

  

  

 

作者有話要說:一陽指消失了- 本來應該好好碼字,結果不厚道的被宮廷計勾引了OTZ 於是我就挺裡面奮鬥- -還好玩兩天也厭了- -(?)

 

 

  28 見面

  

  兩人這時候出行雲南,梁奎的家長是絕對不同意的,梁奎算到這一點,一直等住進昆明的酒店才告訴家長。雖然免不了被痛罵一頓,但還是很慷慨的往梁奎卡裡打了錢。

  「蘇巖,我們把昆明,麗江,玉溪,大理全部玩轉得不少時間,你有什麼具體安排嗎?」

  蘇巖蹲身換鞋子,聞言皺眉,旅遊是其次,買玉才是目的。一塊好玉,幾十萬塊根本不夠看,他手裡的存款有限,要買一塊最滿意,又能夠負擔的玉,估計要花不少時間。

  「先在昆明轉轉,常常當地的小吃,明天我們去騰沖。」

  「好!走吧,現在就去吃東西,常常當地的過橋米線。」

  兩人都沒叫導遊,第一次來雲南一帶,非常不熟悉,想玩什麼吃什麼都得靠問靠查,兩人悠哉的一路吃下來,第二天便去了騰沖的玉石市場。

  蘇巖對玉石毫無研究,一輩子沒帶過玉,他走在街上,迷茫而無趣的望著周圍的一切。梁奎純粹抱著好玩的心情欣賞沿路有趣的事,不時停下來看別人買毛料賭石。但他只是看,並不去玩。

  蘇巖刻意的掉下隊伍,著急低語:「你快說,要買哪裡的玉?」

  「桀桀桀,這就是最好的玉石市場?我想要的還真不多。後退一百米右邊那家,你進去看看。」

  蘇巖茫然的望著店舖裡堆砌的石頭,眼眸掃視周圍,最後盯著鋪子裡為數不多的翡翠之一。

  「這塊玉像個土疙瘩,還要五十萬,你能找個便宜點的不?」蘇巖默語道。

  「桀桀,你就是捨不得錢。」

  「我可告訴你,我只帶了三十萬。」蘇巖哼道,忍不住補充:「你找點便宜的不行嗎?」

  「蘇摳門!跟我來吧,咱們去買點便宜的毛料。」

  「就那些破石頭裡頭真有翡翠?我聽人說這些和賭博一樣,糊弄人的多。」

  「廢話,大部分沒用,但有的還不錯。積少成多也是條路。」

  

  隨後幾天蘇巖接二連三花出去大約十萬塊錢,基本都是花在和玉有關的東西上。他發現空間的靈泉泉眼底部已經被翠綠色填滿,泉眼很小,大約臉盆那麼大的洞,翡翠大大小小鋪進去,像多了一層翠綠色的地板磚。

  「好了,靈泉養玉,玉養靈泉,暫時不用奔波了。」

  「真的?那我可以好好旅遊了。」

  少了一個負擔,蘇巖倍分開心,和梁奎二人跑遍雲南所有好玩的地方,留下將近千張相片。整整在雲南玩了十天,回去時已經是七月半了。

  

  蘇巖將帶回來的土特產送個徐阿姨,回頭見梁奎在整理帶給家人的禮物,忙趁機說:「梁奎,你要不要回去一趟,看看你爸媽他們。」

  梁奎聞言思索,歎氣道:「我挺想家的……也好,正好將禮物帶給他們,不過蘇巖你要和我一起回去,我爸很想見你。」

  蘇巖搖頭:「我就不去了,有機會下次再去吧。」

  梁奎臉色一垮:「你不去?為啥啊?」

  「A市現在還挺麻煩的,等非典徹底過去,我再過去玩,怎麼樣?」

  梁奎聞言覺得也對,誰這時候沒事往A市跑啊,他有回去看望家人的理由,蘇巖可沒必要。

  「……好吧,我回去住幾天就過來。」

  「嗯。」

  

  第二天蘇巖送梁奎去機場,目送梁奎登機離開。

  蘇巖回頭便去詢問下一班的機票,正這時候,手機忽然響了,來電顯示是舒繼業。

  「蘇巖,我來你們C市了,剛下飛機,你能來接我嗎?」

  「啥?你來了?」蘇巖大驚。

  「沒錯,就在機場。」

  蘇巖掉頭就跑,眼眸在人群裡四處搜索,他和舒繼業視頻過,如今機場裡又冷清,不多時,果真看到了舒繼業。

  舒繼業穿著深藍的襯衣,衣領被隨意拉開,一手拿著簡便的行李,一手掛著西裝外套。乾淨清爽的辦公室精英男人形象,最重要的是舒繼業很年輕,也才大學畢業而已。可他給人的感覺,卻絲毫沒有社會新鮮人的青澀稚嫩,從裡到外都讓人覺得能幹可靠。

  「嗨,這邊,這邊。」蘇巖朝他拚命招手。

  舒繼業捕捉到蘇巖,微微一笑,大步朝他走來,伸出右手,禮貌道:「初次見面,你好。」

  蘇巖回握,忍不住笑道:「你好你好,你跟我想像的一模一樣,青年才俊。」

  「你比我想像的年少很多。」舒繼業上下打量蘇巖,蘇巖剛好送梁奎離開,身上的穿著再隨便不過,短袖T恤,鬆鬆垮垮的牛仔褲,腳踩一雙板鞋,甚至連頭髮都挺凌亂。走在大街上毫不起眼的少年裝扮,最大亮點反而是蘇巖帥氣的臉。

  「你有預定下榻的賓館嗎?」

  「暫時沒有。」

  「要是不嫌棄,住我家?」

  「很好,謝謝你。」

  

  回去的路上,蘇巖沿路介紹:「那邊過去是C市的博物館,C大也往那邊走。我家屬於落後地段,暫時未開發,附近沒什麼標誌性的東西。說來也巧,我剛準備買飛機票去A市找你會面,幸好沒上飛機,不然只能和你錯過。」

  舒繼業認真地觀察車外的城市,聞言回到:「怪我太忙,上機前應該通知你。我有位同學的老家就是C市,他小時候在這兒生活了幾年,後來每次只能回憶,快二十年沒回來了。」

  蘇巖聽著舒繼業說話,由衷道:「你普通話說得真好。」比他還好,字正腔圓,平舌捲舌咬得分外清楚,蘇巖佩服不已。

  舒繼業微笑:「我母親教導有方,小時候我在美國上學以外的時間,基本上都用來學習中文了。」

  蘇巖咋舌,舒繼業又說:「你那些技術又是跟誰學的呢?還是國內的高中已經開始教導編程?」

  「……這個我自學的,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蘇巖真誠的望著舒繼業,一副你就算不信也得信的模樣。

  舒繼業哈哈笑了:「我信。不管你怎麼學的,並不重要。你做的東西我很滿意,也很需要你的技術,你有些想法很合我的意思。」

  蘇巖慢慢道:「國內這些年引進、開發的遊戲不少,以我瞭解的國內玩家的口味,偏向PK和冒險,休閒類遊戲不做第一考慮,當然不管是哪一樣,資金最重要,遊戲是燒錢的行業。」

  舒繼業並未糾結錢那個問題,思忖一會,點頭道:「你跟我想的差不多,網游得慢慢來,在那之前,我想先推出一款競技遊戲,這款遊戲我的團隊在美國已經開始前期製作,蘇巖,你和我簽約吧。」

  蘇巖正色道:「我特別希望快點工作,加入團隊參與遊戲製作。不過你也看到了,我還是高中生,我想簽約,但時間估計不允許,一個沒法上班的員工,你肯定不喜歡。」

  舒繼業皺眉:「的確,讀高中很麻煩。」

  「所以,如果我想跟你合夥了?」蘇巖認真地望著舒繼業。

  舒繼業也看著他,隨後正色道:「我很歡迎,不過少於兩百萬資金就不用考慮了。」

  「兩百萬?行。」

  舒繼業早在大三快結束時就著手公司的事,大四忙了一整年招募人才,策劃,前期製作,如今只要將剛建起的公司搬到A市來。

  舒繼業住在蘇巖家裡,這人不像梁奎那樣愛吃愛玩愛鬧,他基本上安靜坐著,開電腦也是工作,張嘴就是說正事,拉著蘇巖一起滔滔不絕的討論遊戲的事。梁奎也喜歡討論遊戲,他是用玩家的角度去談,舒繼業是用開發者的角度出發。

  舒繼業在這裡也玩遊戲,不玩別的,玩蘇巖做的幾個小遊戲。

  「小遊戲聽起來很簡單無聊,不知道為什麼,玩了一遍又一遍,沒完沒了不想鬆手。」舒繼業實話實說。

  蘇巖莞爾:「不管什麼類型的遊戲總有吸引人的地方,有些之所以失敗,並不是遊戲不好,而是很多方面的原因。」

  舒繼業贊同點頭,感歎道:「國內市場很不錯,用心經營,總會有所收穫,就算失敗了也不可怕,踏出第一步才是關鍵。」

  

  舒繼業連住了四天才告辭離去,臨走那天舒繼業指著電腦桌上的照片問蘇巖:「那個男孩是你男朋友嗎?」

  蘇巖一愣,扭過頭看向照片,原來是他和梁奎在昆明時十塊錢現照的一張合照,梁奎攬著蘇巖,笑得無比燦爛。照片隨意擱在桌上,蘇巖一直沒注意。

  「是同班同學。」蘇巖平靜回答。

  舒繼業了然點頭,說了一句:「國內似乎對GAY無法接受,你這麼年輕,能忍的先忍忍吧。」

  

  和舒繼業的短暫接觸後,蘇巖感慨良多,他有時候真想就這樣離開校園,走入社會算了。他羨慕舒繼業,想幹就干,沒有顧慮。但同時他也明白,成人的世界非常精彩,誘惑多多,但一旦走進去就再也出不來。想體驗年少時的無憂無慮,只能夜夢一場。多少人在大染缸裡摸爬滾打,跌得五彩繽紛,想起曾經年少的時光,羨慕的想哭,可惜走過的曾經,再也回不去了。不管是誰,只能向前走,哪怕踩著鋼針,傷痕纍纍,也無法回頭,直到生命的盡頭。

  

  他能回到從前,是撞大運撞來的,或許英年早逝,損了大幾十年的壽命,換來這麼一次運氣。正因為重新回到這裡,他更不願意放棄如今的時光。

  

  舒繼業那邊的事暫時輪不到蘇巖去著急,公司的技術團隊還未跟過來,舒繼業則忙著收購一家嚴重缺乏資金的遊戲製作公司。蘇巖也得為兩百萬資金髮愁。

  

  七月二十二號,梁奎探親歸來。

  他從火車站回到蘇巖家樓下,時間才早晨六點而已。空氣清爽,街道冷清,路燈還開著。

  梁奎鬱悶的望著沒電的手機,拎起腳邊的大包正準備走進小區。視線裡忽然出現了蘇巖的身影,梁奎愣住了。

  

  蘇巖正將一麻袋一麻袋的東西搬上三輪車,小小的三輪車被嚴重超載,麻袋堆得老高老高,蘇巖和徐阿姨熟稔的牽著麻繩綁好,遠遠的聽到蘇巖的聲音在早晨清亮迴響到梁奎耳邊:「徐阿姨,你騎自行車跟著,三輪車我來踩。麻煩阿姨把我的早餐一併帶著,可別把我沒吃完的麵餅丟了。」

  「小巖你當心,今天綁得太高了,千萬別馬虎大意。放心,你那麵餅我留著。」

  「我知道。」蘇巖低頭用力踩了踩,突的響起了馬達的聲音,笨重的三輪車搖搖晃晃奔上了清晨的大街,和路旁的梁奎擦肩而過。蘇巖沒有看見梁奎,梁奎知道他看不見他。因為那三輪車實在超載厲害,前面的蘇巖幾乎被埋沒了,看不到兩側。

  

  梁奎怔怔望著三輪車遠去,當徐阿姨騎自行車擦身而過,梁奎忽然動了,奔去小區找了輛自行車,飛快的追上大街。

  

  風聲呼呼吹過,梁奎站著用力蹬腿,自行車迅猛的超越徐阿姨,緊緊跟在三輪車後面。他沒有再加速,就那樣跟著。他的目光盯著小山一樣高的麻袋們,隨著天色越來越亮,他終於知道那裡面裝的都是蔬菜。

  

  小馬達三輪車很給力,雖然搖搖晃晃很嚇人,但總算安全抵達了菜市場。蘇巖來得不是最早的,甚至算很晚了。

  三輪車只能停在菜市場外的固定停車棚,車子是安頓好了,但這些蔬菜必須搬到菜苔子上去,路程頗遠。

  蘇巖對看守車棚的大爺說:「大爺,幫我看一下車,我先卸貨。」

  「哦,你忙吧,我看著了。」大爺一邊漱口一邊回答。

  蘇巖小心解開繩子,卸下兩袋子蔬菜,一手夾一麻袋腳步飛快的往菜市場裡面走。梁奎停了車,進入菜市場。裡面非常熱鬧,大多是上貨卸貨的菜販子,吵吵嚷嚷的很令人煩心,但又別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這樣的一角,梁奎第一次看到。

  蘇巖將兩袋蔬菜解開,各自分出一部分擺上菜苔子,電子稱,計算器,零錢盒子,椅子,記錄本,一樣樣擱好,這些弄完,徐阿姨從菜市場正門走來,蘇巖忙說:「徐阿姨你看著,我繼續去卸貨。」

  「小巖你歇歇吧,你忙一早晨了,我去卸貨。」

  「我就暑假能幫幫忙,哪有徐阿姨你辛苦。」蘇巖微笑。

  徐阿姨拗不過,只好說:「你的麵餅和雞蛋趕緊先吃了,待會涼了就不好吃了。」

  「嗯。」蘇巖眼眸一亮,拿著之前沒吃完的麵餅和煮雞蛋大步走向車棚,大口消滅早餐,蘇巖繼續卸貨,超載三輪車慢慢輕鬆下來。最底層是包裝漂亮的一箱箱水果。

  蘇巖一次抱兩箱子,咬牙穿過菜市場,將水果送去水果店。

  一箱水果比一麻袋的蔬菜重多了,蘇巖車裡一共裝了八箱子水果,等蘇巖慢慢搬完,額頭出了一層的汗。

  

  蘇巖走在人群裡,撩起T恤衣擺毫不在意地擦拭臉上的汗,這時候已經七點多了,出來買菜的客人急劇增多,菜市場越發嘈雜。

  蘇巖靠著自己的菜苔子,手裡把玩著兩個番茄,如玩雜技一樣稀溜溜的交叉拋耍,一邊玩一邊大聲吆喝:「賣菜咧!賣菜咧!新鮮的茄子辣椒黃瓜番茄四季豆!」

  徐阿姨忙著給一位客人過稱,聽著蘇巖的吆喝,不由笑他:「你就好玩,以前要你吆喝你不樂意,現在不用吆喝了,你倒是偏要吆喝。」

  蘇巖呵呵一笑:「我這是練嗓子。」最初會覺得難為情,如今成了偶爾的樂趣。人沒法輕易改變生活,但可以改變自己的心態。

  

  蘇巖面帶淡淡地微笑,清亮的嗓子奏響在亂哄哄的菜市場,像一條清流,輕易被淹沒,但用心去聽,仔細去尋覓,那道聲音會一遍一遍的在耳中迴盪,好似餘音繞樑。

  

  賣菜咧……賣菜咧……

  

  這聲音週而復始的出現在梁奎耳中,他就站在熙攘人群裡,他看得見蘇巖,蘇巖看不見他。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衝動的跟來,更不知道為什麼選擇隱蔽自己,為什麼不去跟蘇巖說話。

  他就那樣看著,不說話,不離開。

  看蘇巖將番茄完成華麗的雜技,看他笑微微接待客人,看他認真地檢查真假鈔,看他手指飛快的摁動計算器,看他修長的手指,握著筆,寫著一定很漂亮的賬本。

  

  

 

作者有話要說:╮(?)╭一陽指消失我好傷心-- 我寫這一章卡死啦 淚奔……啊啊啊怎麼寫都不滿意- -於是舒繼業就這麼平凡的出場了……OTZ……

 

 

 

 

 

 

  29 只是朋友

  

  「巖巖,你說梁奎傻站著幹什麼?」

  蘇巖愕然抬頭,「什麼?」

  「看那邊。」

  蘇巖回頭,舉目四望,在擁擠的人潮裡,梁奎的存在鶴立雞群,儘管他似乎盡量將自己淹沒在人海裡,但逃不過蘇巖的眼睛。

  梁奎注意到蘇巖的視線,頓時尷尬一線,揉著腦袋慢慢踱步過來,兩手插褲兜裡,一副滿臉不在意的散漫樣子。

  

  蘇巖沒說話,任由梁奎在旁邊傻站著。他繼續忙著招呼客人們。

  倒是徐阿姨一邊過稱一邊熱情笑道:「哎呀真是梁奎啊,早晨在路上看到你騎自行車飛快過去,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你咋跑菜場來了,吃早飯沒有?」

  梁奎蹭到菜檯子後面,緊挨著蘇巖一起,聞言忙笑說:「我早晨剛下火車回來,看到你們往這兒趕,我好奇,所以跟來看看。」他說著注意看蘇巖,見蘇巖很平靜,又道:「蘇巖,你要打工怎麼不跟我說,我也可以幫忙的。」

  「幫什麼?幫我介紹好兼職?」蘇巖笑他。

  梁奎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說了你別生氣,看到你賣菜我被嚇到了……」

  蘇巖呵呵笑了起來,不在意道:「不然你以為我做什麼不會嚇到你?」

  「這個……沒想過。」梁奎坦誠道。

  

  陡然看到蘇巖踩三輪車賣菜,梁奎很驚嚇,就算蘇巖的房子很樸素破舊,就算蘇巖的父母不露面,但他從未想過蘇巖會幹這個。如果驟然聽到別人說班上某某同學家裡是賣菜的,大部分人一定會直覺那人家裡很窮。梁奎想起初中時,班上有個同學的爸爸是學校看大門的,每次上學放學,那同學都低著頭,滿臉羞憤。在班級裡,那同學時常因爸爸的職業被其他人嘲笑。如今想來,真沒啥好笑的,人家又沒犯法。但初中時,他雖然沒欺負那同學,可的確跟著別人起哄嘲笑過。

  那些過去的小事早被他遺忘,從來沒有想起,從來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只是今天看到蘇巖了,他才莫名的想起初中的事,想起那個同學,想起那些幼稚又殘酷的笑聲。他把那一切換成蘇巖,他看著蘇巖認真地,甚至熱情的賣菜,忽然覺得自我厭惡。他無憂無慮,不操心錢,不操心未來的前途,受氣了有人安撫,受傷了有人安慰,受累了有人心疼,他可以笑,每天肆無忌憚的笑,這一切都因為他沒有需要煩心的事,生活沒有給他煩惱。以至於他忽略了很多事,別人的事,別人的難處。他可以對蘇巖好,但他不是蘇巖的父母,他有錢,但那不是蘇巖的錢,他可以幫助蘇巖,但蘇巖不會來者不拒。

  

  蘇巖有蘇巖的想法,有蘇巖的煩惱。

  

  梁奎不經想,如果有一天父母離開他,如果有一天他變的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如果有一天他住在落後的街道,住著老舊的房子,他會怎麼做?

  

  他只知道,看到蘇巖天濛濛亮忙碌的身影,心中莫名的覺得多出很多情緒,無法言語的情緒。

  

  「蘇巖,你爸媽是不是不管你的生活費?」梁奎悶聲問。

  蘇巖咬著番茄笑歎;「你在亂想什麼?他們給我留了一筆存款,足夠我讀完大學衣食無憂。你以為我很窮?傻了吧你,真正的窮人……哪穿我這樣。」他扯扯自己的T恤。

  梁奎鬆口氣,想想這樣才對。蘇巖平時穿的雖然不是很貴,但基本上都是牌子貨。而且看他花銷,不像日子過得緊巴巴的窮人。

  蘇巖看梁奎那副鬆口氣的樣子不由好笑,暗暗搖頭歎息,雖說職業不分貴賤,可有些職業,說出去給人第一想法就是寒酸,底層窮苦人民。

  譬如佔據國內老大一頭的職業民工,人家正兒八經的體力活技術活,自己賺錢養一家,但走在大都市裡,擠公交車都被嫌棄。

  他知道梁奎突然見他賣菜,肯定被嚇到了。指不定浮想聯翩,把他當成爹不疼娘不愛吃不飽穿不暖交不起學費的可憐娃。

  

  「你賣菜要賣多久?」梁奎又問。

  「我幫徐阿姨的忙,也許一個暑假。」

  「那我也幫忙,不要工錢。」梁奎斬釘截鐵道。

  「就你?」蘇巖不屑挑眉。

  梁奎紅著臉氣道:「我怎麼了!賣菜還不簡單,你以為我看不懂電子稱?不會算賬?這些小把戲誰不會啊。」

  「行,來吧。梁大帥哥,你站出來亮個相,不能浪費這麼校草的臉。你就站著吆喝,肯定能吸引一排女客」

  「吆……吆喝?」梁奎被推出去站著,傻傻的望著蘇巖。

  「是啊,你不是看到了,就像我那樣吆喝,聲音要大。」

  過路的客人笑嘻嘻望著這兩少年,梁奎只覺得頭頂冒煙,結結巴巴的躲閃道:「不吆喝行嗎?我看客人挺多,不用吆喝吧?」

  蘇巖眼一瞪:「是不是覺得很丟人啊?」

  梁奎忙搖頭:「沒,我、我是不習慣,咳咳,真不習慣。」

  「行了,我不勉強你。」蘇巖不在意的揮揮手,繼續忙活。

  徐阿姨大笑:「小巖你就別為難梁奎了,吆喝什麼啊,咱們這客人不用吆喝。梁奎你別當真,小巖故意逗你玩。他也不是打工,就今天幫幫忙,你們難得放暑假,沒事就出去玩吧,打打球逛逛街什麼的,高中生讀書辛苦,別沒事找累。」

  兩人這麼一說,梁奎覺得更不好意思。傻傻杵著渾身不自在,他到底來幹啥!來幹啥的!

  

  梁奎還在那兀自做鬥爭,蘇巖拍他一下,笑道:「看你臉色五彩繽紛想什麼了?走吧,跟我去街上轉轉。」

  「啊?」梁奎怔住,他還在醞釀要不要吆喝,要怎麼吆喝,怎麼就要走了?他不是白醞釀情緒了!

  「逛街,聽不懂?」

  「懂!」梁奎屁顛屁顛跟上。

  

  蘇巖慢悠悠晃在街上,菜市場外面有一條很熱鬧的街,道路兩旁全是賣的便宜貨。這條街頗長,街頭一大段是服裝店,中間一段是生活用品雜貨店,往後一段是五金店。期間夾雜若干搶道的小吃攤,水果攤,雜貨攤。

  

  蘇巖首先直奔小吃攤,買了兩個又大又香脆的燒餅,和梁奎一人一個。

  兩人邊吃邊往街頭走,蘇巖咬著燒餅含糊介紹:「你沒吃早飯吧,要不你先去吃早餐?往前走一點有個早點鋪子,裡頭賣面、粉絲,旁邊還有炸油條面窩的。」

  梁奎的確餓了,當即點頭:「好啊,你帶路。」

  「油條面窩很好吃,但多半是地溝油,你最好少吃。」蘇巖雖這麼說,可嘴裡饞死。他這人有點特好,就是不太挑食,胃口大,見什麼都香,想嘗嘗。早晨雖然在徐阿姨家裡吃了,但此時聞著飄香的面窩油條,胃裡又餓了,最可恨的是明知道是地溝油,還是一樣想吃。

  

  梁奎也是一樣,什麼髒不髒的直接忽略,好吃就行!

  一口氣吃了碗粉絲,三根油條,然後拎著十個面窩和蘇巖邊走邊吃。兩人吃得滿嘴油膩,一身的油條面窩味,特別是面窩味道獨特,濃厚,很容易粘身。

  

  「你是不是放屁了?」等面窩吃完,風裡那股子飄散不去的味道讓人皺眉,梁奎不由瞪著蘇巖狐疑的問。

  蘇巖輕笑道:「你最好離我遠點,不然熏死你。」

  「……你真放了?」梁奎看向蘇巖的屁/股。

  蘇巖眼神都綠了:「別這麼不自覺,聞聞你自己身上什麼味!你他媽住我家裡大晚上偷吃大蒜的事你以為我不知道?」

  梁奎臉色通紅,據理力爭道:「吃大蒜對身體好!我不就是怕你討厭那個味,所以才晚上背著你吃。一碼歸一碼,大蒜是大蒜,放屁是放屁。」

  兩人吵吵鬧鬧走到了街頭服裝區,蘇巖擦乾淨嘴上的油,抬腳走進一家叫做『衣戀』的店子。

  梁奎正納悶他進女裝店幹什麼,進去一眼看到陳燕才恍然大悟。

  陳燕驚喜的迎進兩人,「你們兩怎麼來了,呵呵。」說著忙將椅子讓給兩人坐,拿出錢包說:「我去隔壁兩買瓶水給你們,店裡除了衣服什麼都沒有,早知道你們過來,我就該備點零食。」

  「別忙了,又不是做客。我們無聊,就過來轉轉。這裡生意好不好?」

  陳燕微笑:「還行,老闆是我表姐。她經常要進貨,我就幫個忙看店面。不管生意好壞,我一個月拿八百,表姐挺照顧我的,還送了我一些衣服。」

  她這麼一說,蘇巖和梁奎很自然去看她身上穿的衣服,果然店裡還掛著一件一模一樣的。

  蘇巖來看陳燕,其實也不知道能和陳燕嘮叨什麼,陳燕如今改變了,但距離能說會道,性格開朗有很大距離。

  三人這麼呆一塊,少了林強,一時真不知道說啥,氣氛有點冷場。

  梁奎性格開朗,但他對陳燕是無能為力,琢磨半天找不出話題,乾脆不說話。眼睛在店裡掛著的衣服上亂轉。

  這是一間大約三十平的店,裝修簡單,好在乾淨。衣服很用心的掛著,最漂亮的幾件掛在最顯眼的地方。

  梁奎純粹是為了找話題,於是隨意指了一間他眼裡認為最漂亮的衣服問:「那件多少錢?挺好看的。」

  陳燕一笑:「你還是別問了,這裡的衣服你看不上。都是便宜貨,質量不好,不經穿,你要是送女朋友,有點寒酸了……」她真心這麼覺得,雖然和梁奎不熟,但她也聽說過梁奎曾經開百萬以上的小車載著陳綰綰去約會。百萬,對她來說就是天文數字,那得多有錢才開得起。

  

  「我就隨便問問,呵呵,再說我可沒有女朋友。」梁奎摸著鼻子笑。

  不用梁奎多問,很快有年輕女客人進來,正好看中那件衣服.「老闆,這件多少錢?」

  陳燕笑著走過去:「這件衣服六十六,看中了可以試穿。」

  那女人一連續試穿,還價,還價,再還價,最後四十五塊錢買走了衣服。

  

  梁奎咂舌,小聲跟蘇巖嘀咕:「真這麼便宜?」

  蘇巖莞爾,笑問陳燕:「陳燕,那衣服進價多少?」

  陳燕呵呵道:「實話告訴你們,進價只要十五。」

  梁奎頓時傻眼:「十五?」

  「嗯,你以為能有多貴?這地方賣好衣服誰買?不管咋樣做生意賺得就是差價。不過做服裝的越來越多,價錢都快賣穿了,生意沒以前好做。我以前很羨慕我表姐,甚至想休學出來學做生意算了。可我表姐卻羨慕我,羨慕我能讀高中,以後還有機會讀大學。」陳燕恍然粲笑:「我爸初中文化,我媽小學文化。他們沒讀多少書,但特希望我們幾個孩子讀大學,大概是窮怕了,指望讀書出頭。我最近才知道我爸和校長是小學、初中的同班同學,這次分班,我爸拎著煙酒去找了校長,不然以我的成績,進不了十二班。我就說了,之前怪驚訝的。」她說著長長一歎,怔怔望著地面,靜默良久,如歎息般呢喃道:「可我好怕跟不上……」

  

  去了所謂的快班當然是一個機會,但是對於陳燕這樣找關係進去的,又容易胡思亂想心思重的學生,成績成了莫大的壓力。

  

  「我爸這麼多年從來沒說和校長是同學,他肯定不願意說,越是說,越是顯得差距。他對我抱這麼大期望,我要是考不上大學咋辦啊……」陳燕倒真是打開了話匣子,一個人說了這麼多心裡話,但與其說她是要活躍氣氛,不如說是太壓抑,壓力太大,著急的想找個人說說心裡話,說出來,總要舒坦點。

  

  她又何曾不是另一個『爸爸』,她爸對她所有的期望,也是她對自己的期望。他爸讓她感到壓力,她自己也給了壓力。壓力慢慢積累,越來越重。

  高二還沒開學,她就開始怯懦了。這麼多年,第一次離『優秀學生』這麼近,不想因為成績跟不上而被甩下來。但這麼多年,她更是明白,學習這東西,有時候光努力,真的不夠,何況她笨拙了十幾年。

  

  梁奎靜靜聽了這麼多,越發不知道說什麼。他懊惱的抓抓頭髮,暗想對付多愁善感的女生,他還真是沒轍。陳燕所說的問題在他那兒根本不是問題,他會覺得這有什麼好煩惱的,讀書唄,讀唄,讀到高考就解放了,考大學有那麼難嗎?就算考不上又何必糾結成這樣,不上大學,還有很多可以選擇的路。

  

  可他現在不這麼想,他想得更多。盡量站在陳燕的角度去想,然後他發現自己不是陳燕,也不瞭解陳燕,安慰的話,敷衍的話,全都說不出口。

  

  蘇巖雙手撐著下巴,眼睛望著店外來來往往的人流,一直閉口不言。

  陳燕的話他都聽到了,陳燕會說出來,還是情不自禁說給他聽的,沒道理說給不熟悉的梁奎聽是不。

  

  陳燕得承認,她心理上信任蘇巖的話,似乎只要蘇巖說沒問題,就真的沒問題。這是一種依賴,她覺得這不是愛情,因為她從來不會對蘇巖有旖想,這是她的朋友,第一個真誠對她的朋友。

  心裡的難過,壓抑,不能跟家裡說的話,只想說給朋友聽,只能說給朋友聽。

  

  蘇巖豪不廢話,聽完陳燕的心事,言簡意賅道:「陳燕,我沒法代替你去高考。」

  陳燕一顫,咬了咬唇。

  「你有什麼心事,遇到什麼難處,可以隨時來找我說。就算我不能幫你排憂解難,但我會認真聽你說完。」

  蘇巖說著,起身拍拍屁股,和梁奎二人離開了服裝店。

  

  梁奎一路不說話,沉默的跟蘇巖回菜市場,隨後騎車回到家。

  蘇巖打著哈欠:「早晨起太早了,我去補個覺,中午喊我起來。」

  梁奎點頭,見他要進房了,忍不住問:「你為什麼對陳燕這麼用心?」

  蘇巖一頓,默默關了房門,沒有回應梁奎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754043扔了一個地雷 (3)

歎氣,雖然沒實現一日多更的夢想……但我還是保持了日更……親們可不能拋棄我~~~~

不知不覺到了926號,這個坑是8.27開的,現在剛好一個月,13萬多字, 238160總點擊 1665個書評,3個長評, 8千的收藏……

很多我沒想到的事,沒想到會寫這麼快,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多點擊和收藏。剛開坑時很倉促,被朋友誘惑的,我看她開了新坑,被蠱惑之下,匆匆寫了開頭和就開了這個文,後來還被編輯說過,哈哈。

開文後很激情很滿足,新坑一開就認識了幾個碼字的朋友,不容易啊,以前都是孤家寡人默默碼字 --多寂寞啊 。還有個偽大叔,沒有你的刺激,就沒有我的坑╮(?)╭於是我快14萬字了你才3萬字,我開坑就是來刺激你的……

今天嘮叨了一下~~(3) 謝謝大家的支持!

 

 

30

 

3030 游泳館的少年 ...

 

 

  30 游泳館的少年

  

  七月不知不覺的結束了,迎來了酷熱難熬的八月。

  八月一那天,梁奎心血來潮跑去挑染了一個囂張無比的黃毛,頂著那個醒目的腦袋,梁奎自認為很帥,於是得意道:「怎麼樣?還不錯吧?蘇巖你也去弄弄頭髮,呵呵,等開學前我們再染回來。」

  蘇巖盯著那顆腦袋良久,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喂喂,你咋不說話?」

  「熱,看到你的腦袋更熱。比太陽還煩人。」

  「蘇巖你嘴真毒,咋這麼打擊我。切,我這是換換髮型換換心情,我覺得我比林長空那貨帥多了,那丫的身高175,體重比我輕一截,軟飄飄的小白臉,我哪一點像他?」梁奎邊說邊撫摸自己的腦袋,頭髮剪短了,短戳戳的很硬挺。他看著路旁櫥窗玻璃上映照的自己,越看越覺得又高又帥。

  

  蘇巖不理睬他的自鳴得意,他記得上輩子的今天,梁奎弄了頭發出來,他很給面子說帥。其實擱在今天來看,還是很帥,頭髮剪得很短,完全露出了梁奎的耳朵和脖子,短髮豎著,將梁奎襯得更高,脖子長,肩膀寬,腿長,走路帶風,用老師的話說:那孩子一看特精神,有活力。

  梁奎的長相很有幾分像明星林長空,但人家走的憂鬱路線,跟梁奎完全不是一路人。梁奎這麼一改形象,差距就更遠。

  

  梁奎一路摸著頭髮回家,在屋裡又霸佔洗手間的鏡子不出來。

  蘇巖切了西瓜,歪在沙發上喊他:「別臭美了,你手機響了。」

  「你幫我接。」

  蘇巖不肯動:「你自己來接。」

  梁奎無奈,咻的跑出來抓住手機:「表哥你幹啥啊?」

  「喲,口氣這麼沖,不會打擾你好事了吧?」

  「屁,我在擠青春痘……」梁奎齜牙咧嘴,一邊講電話,一邊摸下巴邊的那顆痘痘。

  「哈哈,長青春痘啊,真讓人羨慕。那你和蘇巖出來玩玩吧,來颶風休閒娛樂中心,我等你們。」

  「玩什麼?」

  「隨便啊,這裡挺多玩的,哦,天氣這麼熱,可以游泳。」

  「游泳不錯,行,那我們馬上過去,表哥你記得請客!」

  「廢話,你快來,有驚喜哦。」

  「什麼驚喜?」梁奎好奇追問,無奈表哥掛了電話。

  梁奎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來,立即不管青春痘了,將蘇巖拖起來簡單帶了必須的裝備就直奔娛樂中心而去。

  

  梁奎不知道有什麼驚喜等著他,但蘇巖是知道的,一路上蘇巖顯得沉默,興致不太高的樣子,打消了梁奎的亢奮心。

  「你怎麼好像不高興,你不喜歡游泳?不要緊,那裡還可以玩別的,唱歌啊,打球啊,跳舞,打牌都可以。」

  蘇巖搖頭:「游泳就可以了,這麼熱天,不想幹別的。我就是有點沒睡醒,有點睏。」

  梁奎頓時圈住蘇巖的脖子使勁搖:「我發現你一放假挺懶的,成天想著睡覺,我弄頭髮那會你不就一直睡著嗎?咋還沒睡夠。」

  「太陽把骨頭都烤化了……」蘇巖眼淚汪汪打哈欠,梁奎氣急敗壞擰他:「你給我挺住,待會游泳就不想睡了。」

  「知道。」蘇巖撇嘴,慢吞吞從包裡翻出泳褲,皺眉道:「你幹的好事,這是我初三的泳褲,現在穿不了了。」

  「我哪知道你穿多大,我在你櫃子裡隨便翻的,放心,我包裡多拿了幾條,全是新的。沐浴露、洗髮水、拖鞋、換洗衣物我也帶了,齊全得很。」

  蘇巖莞爾,別看梁奎平時大大咧咧的,關係到衛生這方面又特別細心。以前他們出去游泳,打球,去各種地方玩樂,準備工作全是梁奎包攬。蘇巖捫心自問,哪怕再活幾世,也學不來那些細緻入微的煩瑣事。很多時候,他遠遠不如梁奎有耐心。

  

  半個小時後兩人到達目的地,在大門口看到了等候多時的表哥。

  表哥笑盈盈朝他們揮手:「來得挺快,跟我進去吧。要不要先喝點東西?」

  梁奎一把推著表哥嚷嚷:「你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驚喜是什麼。」

  「哈哈,我就知道你心急。跟我來吧,正好他在游泳。你們帶了泳褲沒?沒帶就去那邊買。」

  「帶了帶了,囉嗦,快走。」

  「混蛋,見到表哥我不夠驚喜嗎?」

  梁奎嘖嘖道:「我要是在菜市場見到你會很驚喜。」

  表哥一聽來了勁:「哎哎你還真跟蘇巖去賣過菜?先前電話裡聽你說,我可沒信。」

  梁奎一把扯過蘇巖:「不信你問蘇巖,我現在賣菜是行家,蘇巖你說是不是?」

  「嗯,充分發揮了你的美貌,吸引了若干女顧客。」蘇巖微笑。

  表哥哈哈大笑,探手去摸梁奎的腦袋:「你這髮型不錯,真精神,比以前更帥了。幸好今天你爹媽沒來,不然瞅著你這黃腦袋,指不定順手給開了瓢,血染娛樂城就風雲了。」

  梁奎頓時牙酸,不屑道:「我媽就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也不想想她自己的腦袋一天一個樣。怎麼著,今天的驚喜是有誰來了?不會是表姐吧……那可一點不驚喜……」梁奎想到表姐,神情刷拉就萎了。

  表哥給他一巴掌,沒好氣道:「你慶幸她沒來,來了你就甭想清淨了。」

  「那會是誰?」

  表哥嬉笑:「更多驚喜,等著你。」

  

  三人來到游泳館內,裡面人數挺多,泳池裡嘩嘩水聲不斷,梁奎眼睛掃視周圍的人,半天沒看見一個熟悉的。

  表哥將他們領到休息區,在那兒剛好有幾個人。

  其中一個少年正用毛巾蓋著腦袋,蹲坐在椅子上喝礦泉水,目光悠遠的望著玻璃牆外的草地。

  以前蘇巖並不覺得這少年跟別人有什麼不同,如今再次看到,用心去看,才會看見他眼睛裡的空洞和茫然。那些本不該屬於這個年紀的情緒,這少年早早的背負了。

  

  「越越!」梁奎喜出望外地奔過去,叫做越越的少年聞聲抬起頭,展顏一笑,站起身喊他:「瑞表哥,你總算來了,我都等煩了。」

  「哈哈哈,我要知道是你來肯定親自去接你,誰讓你們不提前告訴我,你怎麼會來這裡,咋不告訴我了,只跟表哥說,你這不是偏心嗎?就你一個人來了嗎?其他小鬼沒來?」

  「就我來了,今天早晨才到,我看表哥有車方便,所以只告訴了他。」

  梁奎熱情的攬著秦越,扯著他走向蘇巖,介紹道:「越越,這是我朋友蘇巖,我放假就住在他家玩。蘇巖,這是和我同齡的表弟秦越,跟我們一樣下年升高二。」

  蘇巖微笑點頭,秦越也笑笑,沒咋多話。

  「為什麼喊你瑞表哥?不是奎表哥嗎?」蘇巖好奇問。

  「哈哈,瑞是我小名,他們打小這麼叫習慣了。」

  秦越揶揄道:「我只比你小兩個月而已,小時候根本不願意喊你表哥,可是你霸道無理,誰不喊你表哥就揍人,嘖嘖,你說你哪有表哥的樣子。」

  梁奎摸摸鼻子踹他:「小兩天也是小!我那是教你尊老愛幼。」

  「恭喜你們成功會師,我的責任到此為止,小傢伙們你們繼續玩,我還有個約會,先撤了。」表哥將會員卡交給梁奎,又塞給他一些鈔票和一把車鑰匙,揮揮手轉身瀟灑離去。

  梁奎大喊:「我凸你,你就這樣跑!」

  表哥回頭擺手:「別捨不得我,對了,越越就跟你住吧,他九月開學去你們學校讀,跟你一個班。以後你好好照應他,表哥要有表哥的樣子,別讓人欺負越越。」

  「什麼?」梁奎大驚,「越越,你轉來我們學校?」

  秦越點頭:「千真萬確,我在A市的高中惹了些不愉快的事,乾脆轉來南方算了。」

  「哈哈哈,好,很好,太好了。在C市讀書還不錯,物價便宜,隨便一個小飯館的菜都特好吃,你不會後悔的。」

  「我聽姨父說蘇巖是班長,而且成績全年級第一,優秀好學生,來時姨父還讓我給你們帶了不少禮物,還帶了話,讓我跟蘇巖好好學習……」秦越幽怨的望著蘇巖,表情無比苦楚。

  蘇巖失笑:「學習好不代表什麼。」

  梁奎大樂:「蘇巖你別安慰越越了,他考試從來不及格,丟我們班準是拖後腿的材料。不說這些了,換衣服去游泳啊,越越游泳很有一手。」梁奎迫不及待的催促,三人換好泳褲出來,梁奎的目光就一直追著蘇巖,從上看到下,從下看到上。

  

  蘇巖黑著臉無視他,秦越噗笑:「我說表哥你這是耍流氓啊,要換一美女准給你幾巴掌。不過蘇巖你身材真好,很勻稱。」

  蘇巖衝他笑笑,跳進了泳池,池水淹沒了蘇巖整個身體,透明的水中,蘇巖如魚兒一樣流暢的滑遠,張開的雙臂,並齊的長腿,怎麼看,怎麼覺得腦子在微微發熱。

  梁奎眨眨眼,收回視線,瞪了秦越一眼:「你才耍流氓,小竹竿,每天沒吃飯啊你,跟初中生似的。」

  秦越一腳踹過去,大罵:「你別仗著自己身強體健就可以藐視我,我這是基因問題!」

  梁奎狼狽跌入水中,嘀咕幾句便撒歡玩兒去了。

  秦越之前游了太久,這會沒有拚搏之心,懶洋洋躺在游泳圈裡飄來飄去。

  另一邊梁奎和蘇巖較上了勁,本來是來休閒的,不知為何變成了競技。

  蘇巖最後終於累了,有點虛軟的爬上岸,水順著他的身體嘩啦啦留下來,流進了泳池。梁奎游了過來,仰起頭抹一把水,張開眼就看到蘇巖光裸的背脊和被泳褲包裹的屁股,以及觸手可及的修長雙腿。

  梁奎抬頭莫名其妙看了半天,後又晃晃腦袋,一骨碌跳上岸擦拭身體。

  

  「我去換衣服。」蘇巖拐進更衣室。

  「我也一道去,待會去搞點吃的吧,我餓了。」

  「嗯,附近有家不錯的西餐廳。」

  兩人擠在更衣室,梁奎一邊哼歌一邊擦拭身體,蘇巖才將T恤套上腦袋,秦越跟了進來,站在一旁等他們。

  「越越你快換衣服,別傻站著了。」

  「……不急。」秦越低頭翻檢自己的大包。

  蘇巖穿好衣服看了他一眼,擦身走了出去。

  不多時梁奎出來,秦越落在最後面,他穿戴最整齊,從頭到腳無可挑剔,衣服將他襯得越發乾淨清爽,蘇巖真心覺得,秦越是他見過最『漂亮』的男孩,不僅僅是五官,最重要的是他那種感覺,如少女一樣乾淨清純,偏偏又不會誤以為他是女孩。

  

  他以前覺得秦越不好相處,因為秦越防備心太重,後來才明白那不是防備心,而是少年無奈地掩飾。

  

  秦越的加入,讓僅剩的暑假過得更加熱鬧,三人有VIP會員卡,時不時就跑去游游泳打打球唱唱歌。

  蘇巖去菜市場賣菜的日子,另兩人絕對跟上。梁奎是真的想幫蘇巖分擔一下,秦越完全是新奇好玩。有事沒事就站在菜檯子前賣力吆喝,他嗓子好,倒是吆喝上癮了,一天一個花樣,跟唱歌一樣。

  

  轉眼到了八月二十五,學校開始報名。

  蘇巖和梁奎被叫去學校幫忙,寫大字,貼宣傳,迎新生,幫人帶路,給人做搬運工,一天比一天忙。

  秦越無聊,每天跟著他們轉悠,還沒正式開學,他倒是認識了不少同學。

  「梁奎你家基因真好,連表弟都長這麼帥,我們其他男生還要不要活了?」有男生羨慕嫉妒的抱怨。

  梁奎大樂:「這就扯錯了,越越長得像他媽,就是我姨。我姨年輕時大美人一個。至於我這麼帥,功勞就歸我爸了,我跟我爸一個模子。」

  那同學拍拍秦越的肩膀,惡意道:「幸好這哥哥個子小,要和梁奎你一樣高,我們就真沒活路了。」

  他們南方男生,能長一米八的都是高個子,其他基本都是一米七上,一米六上的還有不少,說大男孩嬌小玲瓏,不算誇張。

  女生當然喜歡又帥又高大的,太矮的男生,總缺乏點安全感不是。

  秦越是北方人,但他身高才一米七三而已,擱梁奎身邊,真矮。再配上他本就秀氣的五官,看起來跟初中生似的。

  林強更是嘴毒,跟秦越熟了便開起玩笑,大咧咧說:「我們高二一班的班花就是秦越你了。」

  秦越當然不樂意,但其他人起哄,叫著叫著就叫成習慣了,於是到九月一開學那天,若干陌生同學呆傻傻的看著幾個積極份子追著秦越喊『班花,班花』。

  

  高二生活開始了,班上大部分是陌生面孔,有些以前見過,但叫不出名字。高二一班,尖子班,這是個很複雜的班集體。光人數就遠遠超過了高一那會,高達六十八人,最後的課桌都快貼到牆壁了。班上大約五十人是真水平被編排進來,剩下十幾人,基本都是靠關係。最典型的秦越,這人成績讓馬老師痛苦了好久,瞅著成績單上55分的數學,怎麼不讓人痛苦。

  

  高二調整座位很那啥,像蘇巖,成績第一,座位排在第一,和老師的講檯面對面,梁奎依舊是他同桌。蘇巖和梁奎是班上個子最高的,往那兒一座,後面的同學們立即鬧騰起來:「老師,這樣不行,他們兩太高了,完全把我擋住了。」梁奎後面的兩個女生無 辜道。

  馬老師也糾結,其實這位置是學校吩咐的,目的就是怕好學生跟壞學生混一起被帶壞了。但瞅著蘇巖和梁奎這身高,馬老師歎氣,只好重新分配,最後將兩人放到老位置,四組靠窗戶,位置不前不後,後桌的男生雖然矮,但不至於被擋住視線。

  

  重新坐回窗戶邊的蘇巖偷偷比劃一個V字。

  

 

31 高二 ...

 

  全班快七十人,女生只有十九個,比例嚴重不協調。十九個女生,除了陳綰綰,其他全是丟人堆裡被埋沒的長相,而且眼鏡妹特別多。老師在上面開班會,梁奎後桌的男生一個勁抱怨:「咋這麼多恐龍,日子沒法過了,早知道我去文科班。真羨慕王遠他們,他在文科班猶如活在天堂,聽說全班六十人,二十個男生,其餘全是女生,太幸福了。」

  正說到這裡,梁奎旁邊的蘇巖站起身走向講台,馬老師交給他一份名單,叮囑道:「待會下課你帶人去教學樓四樓倉庫搬練習本,按照名單來發,一人二十本。還要領一箱子粉筆過來。」

  馬老師說完又面向全班道:「同學們,現在高二了,高考僅剩一年,你們要抓緊時間學習。不要再早戀鬧事貪玩了,那些等你們上了大學自然不用發愁。現在除了讀書,其他的全是白搭,浪費光陰浪費機會,等你們將來後悔,可沒法重來一次。想一想,現在你們在同一個起跑點,但將來,有人開小車住大房,有人東奔西跑混口飯。多少年後,有人風光有人落魄,到時候同學再相聚,臉上有光嗎?一寸光陰一寸金,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都是很有道理的精闢語言,別嘻嘻哈哈就這樣過去了,等回過頭來,什麼也沒奔到。」

  

  馬老師嘮叨完一走,教室裡就鬧了起來。

  「這個馬老師好不好?教書咋樣?」

  「咋看起來這麼嚴肅。」

  「聽說我們英語老師是校長的小姨子,特討厭的一女人。」

  

  陳綰綰起身,面無表情走向梁奎,正和人說笑的梁奎皺眉,陳綰綰平靜道:「我們出去談談,我有事跟你說。」

  梁奎不想動,陳綰綰咬唇:「是沈城的事。」

  梁奎眉頭一挑,不太情願的和陳綰綰去了走廊。

  陳綰綰幽怨無比道:「你真狠心,一點不關心我。」

  梁奎摸頭,開學後他染回了黑髮,怎麼看都不爽,黑漆漆的又醜又不自然。

  陳綰綰紅了眼睛,啞聲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怎麼過的,你有本事,沈城他爸不敢找你,蘇巖都可以依靠你,可是我靠誰啊,我爸就怕我惹麻煩,天天只會說要我忍著,忍著,生怕影響了他的官途。你知道沈城他爸多討厭,有事沒事就打電話告訴我他兒子在牢裡的情況,胖了瘦了都要告訴我,還一口一個兒媳婦,他笑得多恐怖啊,我天天做噩夢。暑假時他還硬拉著我去探監,說沈城想我,我能不去嗎!他還要我給沈城寫信,不寫就有我好受,我怕啊,我怕死了,你為什麼不關心我……嗚嗚……我打你電話從來不接……你王八蛋……」

  

  陳綰綰哭得梨花帶雨,整個身體都顫抖不已,嗚咽著蹲在地上,楚楚可憐。

  梁奎聞言心裡沒感覺是假的,滿腔憤怒,沈城一家真他媽神經病,是他兒子錯了,還賴在別人身上。梁奎剛要開口安慰,陳綰綰陡然怒道:「明明是你家讓沈城坐牢……我早就說過,不要把沈城得罪的太狠……現在你要我怎麼辦……」

  梁奎到嘴的話頓時嚥了下去,好笑道:「我讓他坐牢怎麼著?他犯法了就該坐牢,我陷害他了還是冤枉他了?他活該!你有沒有想過當時要不是蘇巖出現,你他媽現在找誰哭去,你只能去我墳上哭!我不關心你,拜託,看在過去的情分上你關心關心我好不好?替我想想什麼感受,我媽都沒打過我,你媽倒是手快力大,她是女人,長輩,我看你的面子不跟她計較。沈城又是你的誰啊?他媽的都快把我打死了,我還大事化了小事化無?你以為醫院是白躺的!別人丟我石頭,我還他一坨棉花?

  

  兩人吵吵嚷嚷,聲音越來越大,前門後門一溜的同學探頭偷聽看戲,其實坐在教室裡也聽得清清楚楚。

  蘇巖咳嗽道:「你們探頭探腦幹什麼?都回位坐好,不准說話不准外出。」

  咻的一聲同學們都回來了,班長蘇巖有記名權,一個人超過五次被記名,就回去請家長吧。

  後門口頓時只剩下一桿醒目標槍,秦越是也。

  秦越大咧咧靠著後門框子,一手啃薯片,兩眼盯著走廊,看得滿臉帶笑,津津有味,不時還點個頭嗯兩聲。

  

  蘇巖哭笑不得,走過去一把將他扯回去,秦越頓時不滿:「班長大人,現在是下課時間。」

  「下課也不准偷窺,吃你的薯片去。」

  

  蘇巖走向梁奎二人,秦越背後小聲嘀咕:「徇私枉法!不讓我看,你自己偷看!」

  蘇巖回頭糾正:「我光明正大的看。」他站到了梁奎身邊。

  「……」秦越被薯片嗆得不輕。

  

  二人站著,陳綰綰蹲著低哭。

  蘇巖開口道:「陳綰綰,這事最好別在教室外面說,影響不太好。別人班都看著,等下又把老師引來就糟了。沈城的爸要是騷擾你,你可以報警,你找梁奎沒用,那個案子是正規處理,梁奎和我都是受害者,或者你冷靜下來,找你爸爸談一談,然後讓你爸找沈城的爸談,就說不要再給你打電話,你按時給沈城寫信,定時去探監作為交換。沈城的爸既然沒動粗,他明顯只是想給兒子找點寄托和安慰,寫信和探監不會有任何危險,就看你自己怎麼說,我覺得這是最好的方法。總不能你求梁奎,然後梁奎去把沈城他爸殺了?明顯不可能是不,我想你也不願意再生事端。」

  

  蘇巖說的很冷靜明智,一開始陳綰綰滿腔的怒氣,慢慢平息了不少,仔細考慮覺得可以行,最讓她痛苦的就是沈城他爸的電話,她快崩潰,聽到電話響就嚇一跳,連手機都不敢帶。拔了電話線,停了手機也沒用,那人總有辦法找到她,而且每次都笑瞇瞇的說:「兒媳婦啊,你好久沒去看小城了,是不是不會搭車啊?沒關係,叔叔帶你過去。」

  

  他的確不動粗,連一句粗話都沒有,總是笑瞇瞇的,但越是那樣,陳綰綰越是害怕。而且要她寫信,每次寫信不准少於五張信紙,不准說討厭沈城的話。

  

  如果僅僅只是寫信和探監,只要沈城他爸不來找她,陳綰綰思忖半天,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就像蘇巖說的,總不能讓梁奎去剁掉沈城他爸。如果光教訓他一頓也沒用,有些人惹急了,管你天王老子拼了命跟你鬥,到時候就剎不住了。

  

  梁奎本想無論陳綰綰多讓他多生氣,他都想辦法幫一下,但是辦法肯定不會多光明正大。蘇巖這麼一說,梁奎倒是覺得也行。

  「陳綰綰你回去跟你爸談談,要最後不行再告訴我。」梁奎叮囑陳綰綰。

  陳綰綰抹著眼淚點頭,站起身眼眸紅通通的看著梁奎:「你以前沒有真的喜歡我是不是?」

  梁奎語塞,皺眉扭頭,暗道這問題得怎麼回答?什麼叫真的喜歡?他以前覺得陳綰綰漂亮,氣質舒服,和她一起挺不錯。她雖然保守不樂意發展更近一步的關係,他也沒有想過甩了她,因為還是有感覺的。真到了沒感覺的時候,他會果斷分手。

  見梁奎沉默不語,陳綰綰一下哭了,委屈嗚咽:「我真後悔喜歡你……」憤怒一扭身,掛著滿臉淚水沖回了教室。

  

  周圍真是寂靜無聲,連呼吸都屏住了。誰也不敢這時候去打擾陳綰綰,也沒人敢出去打擾梁奎。

  教室裡陳綰綰哭得梨花帶雨,讓一眾人唏噓不已。

  高中啊,戀愛啊,感情啊,真被老師說對了,你們現在早戀能有什麼結果?天天嚷著愛得死去活來山盟海誓有用嗎?轉個身放個屁就散伙了。愛愛愛,有這麼多愛,還不如回去愛愛你爸媽,用好成績孝順孝順他們。

  

  梁奎良久不說話,一開口直問蘇巖:「我想了半天,真不覺得我欺負了她。真喜歡假喜歡誰說得清楚,就算心長我身上,我也看不見啊。」

  蘇巖攤手:「別問我,我文盲。」

  梁奎樂了,勾住蘇巖的脖子歎息:「哎,我高中頭一回戀愛,栽得可真慘。身心疲憊有沒有?」他誇張的捂著胸口。

  蘇巖顫笑,戳著他的心臟位置說:「你的心不在中央,在這裡。心是偏的,喜歡誰就會偏向誰,而且情不自禁,控制不了。等你真喜歡誰……就懂了。」

  「哇哇,情聖啊,說得很有經驗似的,你心裡有誰?」梁奎好奇追問。

  蘇巖搖頭不語。

  「不會是陳燕吧……我覺得你偏心,對她好……」梁奎小聲嘟囔。

  「心裡裝的真感情不是只有愛情一種,還有親情,友情。我的心,現在還偏著我爸媽,雖然覺得他們討厭,但情不自禁。」

  梁奎默默點頭,靠著蘇巖道:「謝謝你這番話,我現在舒服了點。得了,我就愛我爸媽爺爺奶奶兄弟朋友,哈哈哈。」

  

  兩人回到教室,秦越趕緊拉住梁奎問:「原來你住過院啊,呵呵,姨不知道吧?」

  梁奎立即踹他:「我削你哦,多管閒事。我還沒問你了,你天天盯著手機幹什麼?上面有花花還是金子?三更半夜還發短信你以為我不知道?」

  秦越臉色一變:「不要你管,我可警告你,不准動我手機。」

  「哈哈,不就是甜言蜜語那些話,哥哥我不稀罕看。」

  秦越鬆口氣,視線習慣性盯著手機短信翻來翻去,不厭其煩。

  蘇巖那番話他聽到了,人心是偏的,可是當偏向誰都會受傷時,該怎麼辦?

  

  開學了,並沒有太多興奮。

  高二一班是個很悶的班,除了學習就是學習。隔壁的文科快班也是一模一樣,通常一整天聽不到裡面有學生的聲音,老師的聲音換了一撥又一撥,直到夜深,下晚自習,這教室裡的人才像活了。

  

  同一樓其他班的學生從不輕易過來,經常說一班就是呆子班,一群死氣沉沉的書獃子。貿然跑過去玩是一種打擾,誰樂意去湊眉頭。

  不管哪一節下課後,其他班門前走廊裡熱熱鬧鬧嘻嘻笑笑,那兩尖子班門口總是空無一人,只能偶爾看到有人去上廁所。

  

  當然這些全是外班人所見,內裡是咋樣的,只有自己人知道。

  上課,有人睡覺,典型代表秦越同學,從早睡到晚。起先有任課老師看不慣他,後來似乎達成共識,他們講他們的課,秦越睡秦越的覺,互不打擾。然後有人上課偷偷看小說看漫畫,老師沒收了幾本小黃書。還有人上課吃東西,代表人物蘇巖和梁奎。但這兩人精明警惕,老師很少發現,偶爾發現一回,蘇巖老老實實的承認:「我早晨沒吃飯,胃疼了……」

  於是老師意思意思說兩句,最後還關心道:「學習之餘還要注意身體啊,早餐一定要吃。」

  

  有其他同學覺得老師偏心,但人家蘇巖成績擱在那裡,不服氣不行。

  

  上學後梁奎和秦越就搬家了,搬到了學校對門的一位老師家裡住。蘇巖又開始獨居,早晨上學依舊帶飯去學校,中午就捧著保溫瓶吃。

  

  中午十一點五十分放學,學生們去吃飯,規定下午兩點上課。但這是其他班,像尖子班,中午一點左右,學生們很自覺的來到學校,教室裡滿滿當當,開始有個別同學在快兩點時來上學,明明沒遲到,但望著滿教室的人,莫名心虛,懷疑自己是不是遲到了。於是這以後,再也不敢晚來。連秦越同學都繃著臉一點到校,明顯是被梁奎拖來的。

  

  「真煩,我要換班!」秦越不止一次這麼說。

  梁奎暗道要不是蘇巖在這個班,他也想換班的說……但想想最好的朋友在這裡,跑去其他班挺沒意思。

  

  沉悶的學習生涯週而復始的持續,轉眼到了九月底,同學們活躍起來,眼巴巴瞅著即將到來的國慶長假。

  九月二十三日,放學鈴聲響起,學生們魚貫而出。教室裡難得的冷清時間段,走得最後只剩下蘇巖一人,他拿出保溫瓶,有滋有味的享用了午餐。

  午飯吃完,望著桌面上亂七八糟的各科作業和試卷,蘇巖皺眉,呼口氣望著窗外發呆。

  

  陳燕懷著忐忑的心情過來,在門口小心張望一番,見教室裡只有蘇巖,不由鬆口氣。

  「蘇巖……」陳燕走進教室。

  蘇巖見到她,有點驚訝,隨即微笑:「是你,吃飯了嗎?」

  陳燕點頭:「吃了,高二開學後,我爸多給了我一點生活費,讓我中午就在學校食堂吃,節約時間學習。」

  「哦。」蘇巖看著她手裡的試卷和紙筆,隱隱才到陳燕的來意。

  陳燕不好意思的抓抓頭髮,攤開試卷給蘇巖看,蘇巖瞥著上面猩紅的分數,頓時明白馬老師看見秦越的分數時,是什麼心情了。

  「……」當真是啞口無言,蘇巖暗歎一口氣,不管這一輩子還是上一輩子,數學都是他的強項,他有時候很不明白別人嚷嚷數學很難很難,那是什麼心情。在他眼裡,數學是最簡單的,而且很有意思。就像遊戲通關,遇到一個難關,然後不停的挑戰,挑戰,通關後那種爽翻的愉快心情。

  

  陳燕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被鄙視了。頓時面紅耳赤,但還是梗著脖子說:「你數學好,能給我講講題嗎?老師講過一次了……但是,我還是會犯同類型的錯。我去找數學老師好幾次,數學老師……大概被我煩死了。」她回想自己一種題目問了老師N次後,老師臉上那抓狂的表情,她再也不好意思去問了。其實同桌也幫了她很多,但別人也要學習,不會一直給你講,偏偏她又笨。其他完全靠背誦的科目還不錯,升高二後,她覺得最痛苦的就是數學。相反,她覺得英語倒不難。只要她數學分數能提上去,距離考大學就可以大近一步。

  

  蘇巖讓陳燕坐在梁奎的位置,他靜靜看了一遍她的試卷,所有做錯的題目。錯得最厲害的就是立體幾何,因為沒有一個對的。

  「今天我給你講這幾個幾何題。」

  陳燕忙點頭:「謝謝,。」

  蘇巖盡量講得淺顯易懂,一般有好幾種解題方式的題目,他就選擇最容易的說給陳燕聽,講完一個題目,還幫著歸納分析所有需要的課本內容。

  總共大大小小五個題目而已,蘇巖一直講,有些不厭其煩重複了好幾遍,直到陳燕真的懂了,他才換題。

  

  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一點,教室裡滿員了。其他同學沒提醒,蘇巖根本沒在意,陳燕也沒在意。

  全班人都好奇的望著蘇巖,沒想到他居然給女生講題,還是別人班的女生,而且姿色平庸,全都大吃一驚。

  只有林強不以為然道:「你們大驚小怪,他們是朋友而已,講講題又怎麼了?蘇巖脾氣其實很好,你們不懂要是去問他,他一定不會拒絕。」

  這話說得有些人不信,但有些倒是記在心裡,有暗戀蘇巖的女生便在心裡糾結,下次一定要大膽的去找蘇巖共同探討學習問題。指不定慢慢就熟悉上了。

  

  一點過十分,梁奎和秦越提著肯德基回來,梁奎一頭的汗,大步走到位置前,呵呵笑道:「陳燕你也在啊,剛好我買了不少肯德基,給你們兩分了。」

  陳燕見梁奎回來,忙站起身:「蘇巖,今天謝謝你,我明天再來。不好意思坐了你的位置,肯德基我就不吃了,我回教室。」

  「陳燕你別跑啊。」梁奎咋呼,但陳燕還是一溜的跑了。

  蘇巖挑了一對雞翅含著,收拾桌上的紙筆,梁奎咬著漢堡嗚嗚道:「陳燕怎麼找你講題?他們老師幹啥去了。」

  「老師有老師的事,找我怎麼了?我樂意。」蘇巖挑眉。

  梁奎哼了一聲,嘴裡的漢堡味同嚼蠟。

  

 

 

3232 湖光明媚 ...

 

 

  32 湖光明媚

  

  第二天陳燕吃了午飯後又來找蘇巖,蘇巖早有準備,接著昨天的題目講。並且丟給她兩個題做,結果蘇巖很失望,昨天講過的東西,陳燕今天就不會用了。但蘇巖經常面無表情,倒也沒表現出來。繼續一遍一遍的給陳燕講,時間快到了一點時,陳燕主動道:「我今天先回教室。」

  蘇巖挑眉:「還沒講完,你不用走。等梁奎來了你再走不遲。」

  陳燕只好坐下來繼續聽,今天梁奎很識趣,一點五十分才和秦越回來。看到陳燕果然坐著他的位置,梁奎笑容滿面過去:「你們兩太用功了吧,中午都不睡午覺?」

  

  隨後連續一星期,直到九月三十要放假那天,陳燕和蘇巖依舊那樣相處。

  下午四點半就放假,全校沸騰一片。

  林強興高采烈的拉住蘇巖:「蘇巖!十一長假你有安排嗎?」

  「沒有,看你樣子,有什麼好事?」蘇巖微笑。

  「對!啊啊,蘇巖你和我一塊去鄉下吧,有螃蟹吃哦!還可以划船,採蓮子,鄉下可好玩了,我舅舅在鄉下養殖場工作,放假讓我過去玩,我說帶同學過去,我舅舅答應了,你放心,我舅舅一家都很好,螃蟹蝦子讓你吃個飽!」

  蘇巖聞言心動,秋天吃螃蟹最合適不過,他還在猶豫不決,那頭梁奎和秦越奔過來,大嚷嚷道:「吃螃蟹好啊!哪裡去吃?你們介紹介紹,咱們現在就開車過去。」

  林強見他們兩,乾脆熱情相邀:「正好你們兩也一塊去吧,反正我舅舅家房間多。要不把陳燕也叫上?」

  「行,就這麼說不定了。」

  「那我們明天早晨八點出發。」

  「OK,我開車去接你們。」

  「太好了,梁奎有車最方便。」

  

  林強舅舅所在的養殖場就在C市很出名的燕子湖,不僅僅養殖業發達,當地人民的飲用水全靠燕子湖,養殖場只佔據了燕子湖一小部分而已,附近還有山有村莊,以及一望無際的農田。

  車子越開越偏,馬路上冷請無比,沒有駕照的梁奎更是壯大了膽子,車子飛馳。

  林強一路介紹:「去年我們過來,這兒的路很狹窄很破爛,出租車都不願意跑。還好現在修了,雖然離市區遠,但這裡交通挺方便,看到那邊的岔路沒有,在那兒可以搭222路車去城裡,還有很多私家小巴士、麵包車都可以往城裡跑。這一代還有幾個小風景區,其中有個很挺出名的和尚廟,逢年過節還挺熱鬧,不少城裡人跑來上香拜佛。我很喜歡這裡,環境特好,青山綠水,呼吸都覺得通暢無比。小時候我常來,和我表哥表姐他們去爬山遊湖,可有意思了。」

  「你舅舅家幾個孩子?」

  「四個,呵呵,嚇人吧,罰款罰了不少,沒辦法,我舅非要兒子。小時候他們家可窮了,每年要我媽幫襯,現在幾個表哥表姐都大了,沒讀大學,直接出去打工掙錢,我舅舅家今年就建了三層的大樓房,比我家的黑房子寬敞多了。」

  「陳燕家裡也超生了吧?」蘇巖問她。

  陳燕點頭:「嗯,還不是非要兒子。我媽是外省嫁過來,當年生我弟弟躲到我外婆家,生下來就安全了,罰罰款就解決了。」

  秦越驚訝道:「你們這裡還真鬆懈,我媽有個同事當年要偷生個閨女,結果懷孕幾個月被拖去打掉了。」

  林強轉移話題:「現在舅舅家裡只有他和我舅媽,幾個小孩都在外面做事,十月五號是中秋節,估計會回來。」

  「那我們玩到十月五號就走。」

  

  車子到達了養殖場,道路兩旁綠樹成蔭,遠遠的就能看見一片白光的湖泊和隱隱約約的山嵐。

  林強事先給舅舅打了電話,這會車子一到養殖場門口,他舅舅和舅媽就在那裡迎接。

  「舅舅,舅媽,這幾個都是我同學,他們也來玩的,呵呵。」

  「好,人多好,人多熱鬧,快進屋坐,你舅媽熬了湯,正好進屋去喝。」舅舅笑容滿面地招呼。

  「舅舅你們可別忙活,我們自己會玩的,舅舅有休假嗎?」

  「我哪有什麼休假,天天忙,現在秋天更忙,天天要起魚送貨。我給你們備了一簍螃蟹和肥蝦,今天中午可要喝幾杯,哈哈,小強都上高二了吧?也該喝點酒了!」

  「嗯,我們全是高二。」

  「可真快,像沒兩天你才學會走路。成績好不好?能考幾類大學?」

  林強好笑,這問題他舅舅每次都要問,但他事後又每次都忘記了。

  「保持下去一本是沒問題的。」林強微笑,指了指蘇巖和梁奎:「那兩個厲害,全年級數一數二,我跟他們差了些。」

  「哎喲,這麼好成績?全年級得多少人啊,將來莫不是要考清華北大?」

  「就是就是,肯定能上。」林強嬉笑。

  他舅舅興奮一把又搖頭歎息:「我家那禍害讀書完全不行,早早跑出去混飯吃,我想家裡出個大學生都沒轍,他完全沒那個心思。」

  「行行出狀元,怕什麼。」

  「到了,給你們準備的房間都在二樓,床鋪都換了新的。」

  

  明顯是新建的樓房,寬敞明亮,家裡收拾得整潔,後院還種了些花花草草。

  「桀桀桀,巖巖你搬鄉下來吧,你家那房子比這破多了。」

  「等我有閒錢了再說,還得有車才方便,這環境的確舒服,裝了網線就更好了。」

  「你永遠缺錢,蘇摳門。」

  蘇巖愜意的喝口茶,沉默是金。

  

  林強舅媽很快端出了雞湯煮的麵條,五人滿足的填了肚子就開始商量先去哪裡玩。

  舅舅說:「你們要遊船最好下午,現在上午湖面上有霧,而且你們會划船嗎?」

  五人對視,林強弱弱說:「我小時候會的……」

  舅舅瞪他一眼:「下午我給你們找個人幫忙,場裡休假的孩子不少。」

  「呵呵,還是舅舅周到。」

  離中飯還有段時間,林強便帶著幾人出門轉悠,熟悉熟悉這附近。

  

  走出了居民區,外面基本全是湖泊,近前的都有標誌物,很多男人穿著防水塑膠衣忙來忙去,到處充斥著馬達的聲音和魚腥味,他們路過的水岸,死魚隨處可見,還有大膽的貓兒在溜躂。

  「看到遠方那山了嗎?下午我們就遊船去山上玩,呵呵,山那頭還有村子,但和這邊完全屬於兩個縣。陳燕,這就是燕子湖,哈哈,以後就是你的湖。」

  陳燕靦腆笑了笑,「名字湊巧罷了。」

  

  蘇巖指著一處人多的地方:「那邊在幹什麼?」

  「哦,那是別人來買水產的吧,過去看看唄。」

  擠進人堆裡,這些人果然在談生意,一地的肥螃蟹,林強小聲道:「到了秋天,城裡不少人喜歡來買螃蟹。等五號我們要回去時,你們若要買螃蟹可以拿最低價。」

  梁奎眼睛一亮:「我正有此意,我買一些送我表哥和借住的老師家去。」

  「啊,那裡面不是螃蟹。」秦越驚呼,指著一個麻袋說。

  裡面扭來扭去的的確不是螃蟹,蘇巖笑道:「那是蛇。」

  「我去看看。」梁奎大喜,大膽的奔過去撩起袋子往裡看,裡面足有四條蛇,都很健壯。梁奎立即環顧四周:「這誰家的蛇賣不賣?我想買一條。」

  「梁奎你要買?」林強瞪大眼。

  「是啊,蛇很好吃,又補。哎喲,你舅媽會弄蛇嗎?要是不會可慘了……」

  林強滿頭黑線:「我打電話問問……」

  

  梁奎最終滿意的拎著一條蛇回去了,中午如願以償吃上蛇羹,其他人都不動筷子,林強的舅舅倒是興高采烈,和梁奎拚命的撞杯。

  蘇巖陳燕幾人拿著大閘蟹有滋有味的啃,桌面上全是堆砌的殘羹,螃蟹殼,蝦殼,魚刺。一大盆子螃蟹吃得渣都不剩,蘇巖滿足地撫著肚子說:「我回頭也要買幾斤螃蟹帶回去,真好吃。」

  「哈哈,你們這些傻孩子,在這裡要吃螃蟹還買什麼,有我在不用你們費錢,要吃儘管往家裡帶。」

  蘇巖搖頭:「那怎麼好意思,現在螃蟹昂貴,給我們吃一斤就少一斤。叔叔幫我們談優惠價就仁至義盡了。」

  梁奎附和:「就是,我們吃這麼多夠不好意思了,回頭我得買不少,哪能白送。」

  舅舅頓時為難不已,瞥向自己老婆,舅媽輕咳一聲,指著一袋子酒水問:「這是你們誰買來的?這是真茅台吧?還有這兩條中華煙,這些人參燕窩,還有這些啥啥點心水果……這些太貴了,你們回頭還是提回去吧?」

  梁奎立馬道:「我們來做客,總要帶禮物。叔叔阿姨別客氣,我這可不是賄賂,哈哈哈。」

  舅舅失笑,要賄賂也不用賄賂他們。

  舅媽立刻道:「那行,禮物我們收下,但你們要螃蟹可別談錢了啊,傷感情,我們總得回禮不是。」

  

  十月的天色不冷不熱,下午乘小船漂浮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湖風輕輕吹過,頓時神清氣爽。

  這兒的船比獨木舟大,比打魚船小,專門用來載人過水,遊戲所用。真要打魚,上頭不能超過三個人。

  蘇巖五人外加一個請來撐船的少年,六人坐船有點擠,秦越臉色很緊張,抓著船沿不敢亂動,陳燕是女孩,而且不會玩水,所以大家讓她坐在中間,安全保險。

  撐船的黝黑少年哈哈道:「你們膽子忒小了,放一百個心,我撐船保準沒事。這船以前連十人都坐過。只要下午沒有狂風暴雨,你們可以盡情的玩。天氣預報說了,今天大晴天,2級風。」

  這番話讓秦越舒緩了不少,木船慢悠悠滑到湖上,距離水岸越來越遠,再也看不到岸邊,只有零星幾艘馬達船在遠處噠噠噠作響,那些是捕魚船。

  

  開始眾人覺得很新奇有趣,過了老久周圍除了水還是水,眾人頓時無聊了。

  「荷花蓮子了?怎麼到處光禿禿的?」梁奎趴在船沿歎氣。

  「別慌,大概還有半個小時就可以到野湖區,看到那邊的浮桿沒有,浮桿過去是野湖,咱們穿過浮桿去玩就成。你們若真要採蓮子就不該來這個湖,附近村裡蓮子湖多得是,但裡頭不好划船,得下水去摘。」少年熱心解釋。

  梁奎只好閉嘴,從秦越包裡扒拉出一堆零食分給大家吃,邊吃邊聊上了,聽那少年講附近流傳的鬼故事,倒是挺有趣。

  

  不知不覺就過了浮桿,距離對面的山頭越來越近了。

  少年說:「等會上山若碰到當地的人問話,你們就說來遊玩的。」

  「哦,這是別人的地界是不?」

  「沒錯。漁船不准過來,呵呵,遊玩的沒事。」

  

  船隻終於靠岸,蘇巖等人立馬跳上岸,仰頭望著眼前的山嵐半晌,蘇巖眨眼道:「這個應該叫小丘吧?」

  林強噗嗤樂了,梁奎搭著蘇巖的肩膀笑他:「別這麼毒舌好不好,這兒又不是山林一帶,屬於平原吧?山頭有這麼高不錯了,正好爬上去不會累。來來,山腳下大家先合影,那位小哥,今天麻煩你了。」

  少年搖頭:「不麻煩不麻煩,呵呵,這相機真高級。等下幫我也照幾張咋樣?」

  「行啊,到時候我洗了相片郵寄給你。」

  「那謝了。」

  眾人樂滋滋的在山腳下拍照,單人照,合影,拍了一溜才開始背包爬山,這兒的山都不高,抬頭看到頂就是頂,絕對不會像有些旅遊區,爬了一段又一段,總沒到頂。

  

  「這兒的山也就兩三百米的樣子,雖然不高,但都連在一起,挺像山區的。」

  小丘有小丘的好,就算慢悠悠晃蕩,一路拍照,上去也就三十分鐘,他們年輕身體好,還真不覺得累。

  梁奎站在山頂上嗚嗚學狼大叫,林強和少年擺弄相機到處拍,蘇巖坐在石頭上,迎面享受秋風,心曠神怡大概就是這個感覺,放眼看去,遠方湖光粼粼,漁船奔波,荷花在風裡蕩漾。再遠一些,是遍地的田野和小村,還隱隱約約看得見嬉鬧的孩子。有人說得對,活著不能光忙,有時間去走一走,看看這兒,看看那裡。但很多人又是怎樣的無奈,如一首歌裡所唱,有時間的時候沒錢,有錢的時候沒時間。每個季節,總在不停的錯過,錯得越來越多,最後走在繁華的大街上,心裡數不盡的茫然和疲憊。

  

  「這是英雄的祖國,是我生長的地方,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到處都有青春的力量~~~~

  梁奎陡然放聲高唱,跟獅子吼一樣肺都顫抖了起來,那尾音拖得叫一個長,眾人大笑,蘇巖愜意的心情頓時被攪和了,冷著臉道:「你咋不唱青藏高原,那個適合你。」

  「咳咳,你就別為難我了。」梁奎笑嘻嘻挨著坐下,慢慢說道:「以前小時候和爺爺奶奶出去旅遊,逢山必爬,不管他們多老,不管我多小,山路多難走,都不許我坐纜車。我長這麼大,爬了起碼三十次長城,有些只能看相片想起。爺爺奶奶喜歡唱軍歌,也愛唱戲。到了頂,準要拉著我唱幾首,你別說,那些老歌我記得可全了,京劇我也會幾段。要不要來一段?」

  蘇巖擺頭:「聽不懂,誰聽你現。」

  梁奎不在意,親暱的攬著蘇巖搖晃:「你就是嘴巴毒,以前跟你不熟,我特討厭你那樣子,覺得你裝酷,好幾次想揍你。」

  「……」蘇巖無言的望著他。

  梁奎忙換了語氣捧上馬屁:「那是以前不瞭解,現在覺得你外冷內熱,真好,啥都好。」

  蘇巖忍俊不禁地笑了。

  梁奎趕緊追加一句:「我這是真話。以後我們考同一所大學,那樣還能在一起。」他說著靠蘇巖越來越近,笑哈哈的恨不得臉挨著臉,蘇巖被擠得不吭聲。

  梁奎笑著看天,眼神清澈而真摯,他勾著蘇巖的脖子,篤定道:「我在梨花高中很多不順,唯一的收穫就是認識了你。值,真值。」

  

  秦越背靠在不遠處的樹下,笑容淡淡地望著他們的背影。看久了,忍不住低頭拿出手機,看著那些短信,笑容又慢慢從他臉上消失了。

  

 

 

33 ...

  

  幾人在山上轉悠了半下午才開始下山往回走,到了山腳下,望著清澈的湖水,秦越忽然道:「不急著回去,我想下去游泳,可以不?」

  林強大驚:「這是十月天,不是夏天,下水你不怕冷嗎?還是別了……」

  少年也說:「就是就是,連我爸現在下水都要穿防水衣。你別看十月天不冷,但我們鄉下這裡比城裡氣溫要低,湖水又深,就算是夏天來玩,水也比游泳池裡冷多了。」

  秦越悶悶不樂,歎氣道:「我就想下去看看湖有多深,不行就算了。」

  蘇巖盯著秦越半晌,伸手摸摸他的頭:「我們可以明年夏天過來游,今天還是別玩了,趕緊回去吃螃蟹吧,明天去採蓮子玩。」

  梁奎一巴掌輕拍在秦越腦上:「你丫抽風,現在玩什麼水。」

  

  一路人順風順水回家,晚上又是一頓美味螃蟹,吃的不想停嘴。

  入夜後的養殖場挺熱鬧,場裡有個文藝廳,裡頭能唱卡拉OK,每天晚飯後,總有一些白天忙碌,晚上想找點樂子的男女去文藝廳唱唱歌,跳跳舞。但多半是中年人,跳著探戈,還有一群婦女組成的團隊,跳得不知道是個啥,拿著扇子扭啊扭,雖然舞跳得不一定好看,但這些人滿面笑容,這個時間段,是他們最放鬆的時刻。

  

  還有些覺得難為情的就在旁邊看熱鬧,不輕易加入,譬如林強的舅舅和舅媽,她舅媽說:「我也想跳啊,但你舅舅不樂意,說我醜,跳舞丟人。」

  他舅舅立即回斥:「咋不醜,看看你那水桶腰,還學別人扭?」

  「你就不想跳?那你天天跑來看個啥?」舅媽反辱相譏。

  幾個年輕人噗嗤大笑,蘇巖莞爾道:「怎麼沒看到年輕人來玩啊?」

  「年輕人很多都在外面打工沒回來,還在場裡的幾個不樂意跟老傢伙們一起混,說啥啥污染眼睛,那些混球就是討打,我看他們就是想打遊戲機,還有摸牌的。你們幾個想幹啥了?跟他們一塊唱歌願意不?要不去打牌打遊戲?」

  梁奎抓頭:「不懂這兒的牌怎麼打,我去唱歌玩,呵呵,我嗓子癢,蘇巖走,我們去合唱!」

  蘇巖被拉跑,林強奔去了遊戲廳,秦越和陳燕便坐在一旁,聽蘇巖和梁奎唱歌。

  兩人嗓音好,挑了黃家駒的歌幾乎唱個遍,然後是張學友,梁奎還梗著脖子來了一首青藏高原,第一句剛出口,文藝廳刺啦啦顫抖起來,一眾跳舞的男女捂著耳朵怒吼:「哪家的小子討打!就你那破嗓子還唱青藏高原,你還嫩得很!」

  膀大腰圓的婦女們一溜瞪過來,梁奎畏畏縮縮收了聲,趕緊換了曲目,再也不敢挑戰青藏高原了。

  蘇巖幾人在旁邊哈哈大笑,秦越還誇張的捶沙發,嚷嚷著:「破嗓子~~破嗓子~~~

  梁奎面紅耳赤衝過去給了他幾腳,然後受傷的靠在蘇巖肩上嘀咕:「我怎麼就破嗓子了?我從小唱到大,要我去當歌星,保準就是新一代天王。明明是那首歌難度太那啥,蘇巖你說是不是?」

  蘇巖顫笑,摸摸梁奎的頭髮順毛:「你還是唱我的祖國吧」

  

  那些女人還真要打擊梁奎膨脹的自信心,梁奎一歇,就有個蘿蔔似的女人拿起了話筒,選擇曲目《青藏高原》。

  梁奎豎起耳朵,女人尖細的聲音從話筒傳出來,百分之百的衝擊力。

  但人家唱出來了,而且慢慢越唱越好,梁奎不得不服氣。

  

  秦越興致來了,等女人一走立刻起身說:「我也去唱。」

  梁奎還以為他要挑戰青藏高原,結果秦越選了周傑倫的雙節棍。

  哼哼哈哈的,邊唱邊跳,舅媽瞪大眼睛問了一句:「這孩子唱的啥,我咋一句聽不懂?」

  秦越黑著臉走下來:「聽不懂就對了!」

  梁奎嘲笑回去:「我們家越越跟小姑娘似的,喜歡追星。今天周傑倫明天SHE,全是在我爺爺奶奶那兒討罵的歌。」

  秦越掐住梁奎的脖子:「不知道是誰在家裡偷練街舞被扣了零花錢,天天啃麵包好慘哦好慘。」

  「我怎麼記得有人學太空步扭了腳,在床上躺了一星期。」梁奎輕笑。

  秦越憤怒:「明明是你非要教我學!害我被老爸罵了一頓。」

  梁奎嘻嘻笑,忽然回憶起以前的事,漫不經心說了一句:「那次你扭了腳,我還被你隔壁的關文喊打喊殺追了幾條街,切,怎麼能怪我了?」

  秦越的表情刷拉一下扭曲了,臉色多了幾分白。他鬆開梁奎,沉默地坐到旁邊。

  梁奎納悶:「怎麼了?」

  

  話一問完,熟悉的歌聲再次響起,是張學友的《忘了哭》,蘇巖站在中間,婉轉專注的感情從歌聲裡溢出。

  梁奎蹦躂過去拿起另一個話筒與他默契配合,秦越的事被拋在腦後。

  

  陳燕含笑望著他們唱歌,情不自禁跟著哼幾句,她覺得這是最快樂的假期,每個人都充滿歡笑,如果多年以後這些朋友還能在一起,一生何求。她慶幸自己的改變,慶幸有了朋友,以後等她不再年輕時,回憶起來,不會是灰暗的蒼白。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日記本,而她的日記本,以前被緊緊封鎖,她不願意記錄任何一天,每一天都快樂不起來。她想要的日記本,要和很多女生的一樣,粉紅的,青春的,夢幻的,美好的,裡面記錄的是憧憬和夢想,裡面有很多芝麻小事,點點滴滴的歡笑與淚水。她還會有一個青春相冊,必須珍藏一生的相冊。

  

  陳燕拿起相機,對著唱歌的兩人卡嚓幾下。

  

  轉過身,她將相機對向了跳舞的人群,這些人已經不再年輕,他們被稱為魚販子,風吹日曬,臉上黝黑,早就尋覓不到曾經的美麗。

  

  卡嚓卡嚓,鏡頭裡每一副畫面都帶著笑容,靦腆的,爽快的,豪放的,拘謹的,陳燕情不自禁跟著他們笑,這些人的臉孔,讓她想起了家中的父母。她忽然想起家裡沒有一張合照,父母總是太忙,誰也沒有提起過。

  

  「小姑娘,能給我們來張合影不?」

  陳燕莞爾:「當然可以。」

  「大伙站整齊了好好跳,咱們來合影。」

  

  夜深人靜後,眾人都該睡了。

  蘇巖和林強一張床,梁奎和秦越一張床,陳燕睡隔壁房間。

  雖然快十一點了,但梁奎睡不著,輾轉反側扭來扭曲,困頓的秦越使勁踹他:「不睡滾!」

  梁奎乾脆爬起來:「我這就滾,瞧你那小樣。」他樂滋滋跳到蘇巖的床上,踢著林強:「小強啊,趕緊下去,哥哥要在這裡睡。」

  「CAO,就你屁事多!」林強怒罵,一躍跳上了秦越的床。

  

  「嘿嘿。」梁奎心滿意足躺蘇巖邊上,蘇巖閉著眼睛沒動靜。

  梁奎頓時覺得無趣,揪他的耳朵:「真睡著了?蘇巖你醒醒,陪我說說話,我嗓子疼,你聽聽是不是啞了?下次不能這麼傻唱了。」

  蘇巖不吭聲,連呼吸都幾乎聽不到。

  梁奎乾脆貼他臉頰邊,對著蘇巖的耳朵吹氣,學鬼叫,蘇巖紋絲不動。梁奎立馬說:「我看出來了,你裝睡。」

  見蘇巖無動於衷,梁奎獰笑:「再不醒來我扒你褲子!」說著將賊手搭上蘇巖的褲腰,蘇巖終於很給面子的醒來了,拿起枕頭拍向梁奎的臉:「你他媽多動症兒童!要不要我講故事哄你睡?」

  梁奎嬉笑:「好啊,你講,我聽著。是不是狼外婆的故事啊。」

  蘇巖不屑輕哼,拉緊被子不耐煩道:「不許吵我,我困。你要睡不著出去爬屋頂。」

  「真不給面子。」梁奎歎息。

  

  蘇巖這一覺睡得很沉,不用擔心早晨遲到,睡覺都能輕鬆百倍。早晨七點半了,幾個人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舅舅他們也沒有來打擾。

  

  蘇巖在做夢,夢裡是什麼一點分不清。

  突然,一聲驚叫嚇醒了他,蘇巖睡眼惺忪坐起來,林強和秦越也紛紛爬起:「怎麼了?是舅媽在尖叫?」

  屋子外,舅媽的大嗓門清晰傳進來。

  「你嚇死我了,一大早晨你在屋頂幹什麼,哎喲,瞧你這樣,你別說在屋頂上睡了一夜?」

  蘇巖大驚失色,飛快穿了衣服跑出去,秦越迷茫道:「不會我家傻表哥吧」

  

  蘇巖跑到屋子後院,一眼就看到坐在屋頂上的梁奎,梁奎明顯剛睡醒,一臉迷茫的傻樣。

  這處的屋頂是後院的廚房屋頂,很矮,從院牆能輕易爬上去。梁奎的後腦勺不遠處就是煙囪。

  

  蘇巖繃著臉道:「你下來!」

  「哦……」梁奎抓抓頭髮,挪動一下身體,頓時齜牙咧嘴痛苦哼哼:「哎喲,我的腰,我的腿……我的後腦勺!啊,我的嗓子咋這麼啞?」

  「……」蘇巖撫額:「傻逼,快滾下來!」

  梁奎立即不滿,捂著變異的嗓子:「你咋能罵我,不是你說睡不著上屋頂,我真睡不著,所以就上來了。結果真有效,不知不覺睡著了。我靠好險,幸好我睡覺沒翻身……」梁奎心有餘悸望著屋頂和地面,這要是不小心摔下去,又得受罪了。

  蘇巖嗤笑:「我沒想到你真傻。」

  

  秦越穿著睡衣哈哈大笑,「上帝給了你聰明的大腦,又多此一舉附送了傻逼的小腦。」

  林強苦笑搖頭:「下次可別亂來,要是受傷了怎麼辦。」

  「就是就是,可把我嚇壞了。」舅媽附和。

  「對不住,下次我不會了。」

  梁奎從屋頂爬下來,腰酸背也疼,腿還像抽筋。頓時焉頭焉腦叫苦不迭,吃早晨時胃口不如以前好,最重要是他無精打采,提不起勁。

  「我好睏。」梁奎打哈欠。

  「你去補覺。」蘇巖催促。

  「可我們不是要出去玩麼?」

  「你先睡,我們等你下午出去。」

  舅媽點頭:「你在屋頂睡一夜,指不定感冒了。吃點感冒藥去睡睡好得快。」

  

  梁奎的確有感冒的跡象,時冷時熱,捂著被子睡了一頭的汗。蘇巖想等他醒了,開車送去醫院打針好得快。

  舅舅聽說有人病了,轉身不知從哪裡拿回來兩隻土鱉讓舅媽燉了。

  可惜梁奎沒口福,睡到中午只爬起來吃了藥,接著繼續睡。

  今天是沒法出去玩了,林強便和秦越去了遊戲廳,陳燕拿著相機出去採風。

  蘇巖坐在涼風徐徐的屋門口逗土狗,這傻狗一直盯著他手裡的菱角和蓮子米,他邊吃邊耍它玩。

  「桀桀桀,巖巖啊,把這狗丟給我唄。」

  「怎麼?它根骨好?」

  「我看它太傻,好玩。」

  「桀桀,我不給。」蘇巖學他怪笑。

  「巖巖,你學得不像,要這樣,桀桀桀桀,有規律,有節奏,有譜,有格調。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你妹!」蘇巖紅著臉怒罵。

  「桀桀,學不來吧!桀桀桀,巖巖,上帝也給了半個傻逼小腦。」

  「滾!」

  「桀桀,對了,上帝是誰?」

  蘇巖大笑:「桀桀桀,文盲了吧,我不告訴你。」

  

  梁奎推開房門就傻眼了,望著蘇巖仰天怪笑,他還以為自己沒睡醒做怪夢了。梁奎撓撓臉頰,小心喊他:「蘇巖?」

  蘇巖刷拉回頭,盯著梁奎。

  梁奎怯笑:「你……剛在幹啥?」

  蘇巖背過頭,淡定無比地指向那土狗:「我在逗狗。」

  梁奎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就說你奇怪,咋笑成那樣,跟動畫片裡的BOSS一個樣,怪嚇人的。」

  蘇巖輕咳,摸摸他的額頭:「傻人有傻福,好得真快,精神了吧?」

  梁奎賣力點頭:「嗯!好了。我身體好,感冒這小毛病向來睡睡就沒事了。其他人上哪兒去了?」

  「出去玩了,廚房裡給你留了熱湯。」

  「正好,我快餓扁了,還有螃蟹嗎?」

  蘇巖眼一瞪:「省省吧你,感冒還想著螃蟹。」

  

  梁奎訕笑,捧著熱湯咕嚕嚕喝,望著坐在門口繼續逗狗的蘇巖,梁奎靜了靜,用一種尷尬不已的語氣說:「蘇巖……我說個事你別生氣。」

  「嗯?」蘇巖頭也不回。

  梁奎喝了口湯,撐著腦袋說:「我睡覺時做了一個怪夢,很不吉利,特討厭的夢,老人說有些夢說出來就成真了,我還是不說吧。」

  蘇巖回頭,困惑不已:「什麼夢?夢不都是反夢嘛?不吉利怕什麼,你迷信。」

  「真要我說?」

  「說。」

  「我……我夢到你死了……」梁奎低聲說。

  

  蘇巖手裡的蓮子米灑了一地,咕嚕嚕滾了老遠,土狗汪汪叫,伸出舌頭去舔蘇巖的臉頰和眼睛,舔得濕漉漉的,像哭過的淚痕。

  

  「你還夢到了什麼?我為什麼會死?怎麼就死了?多大年紀才死?」蘇巖摸著土狗,笑呵呵地問了一串。

  梁奎盯著蘇巖的背影,半晌道:「不知道,稀里糊塗的我就看到你的墳,當時我……」我不出來了,細節都沒印象,但他知道墓碑上是一張年輕的臉,捧著花的他也沒有老。

  

  他還記得他坐在墳前哭了。

  

 

 

 

34

 

3434 一生平安 ...

 

 

  34 一生平安

  

  明明是夢境,偏偏醒來後將那份感覺銘刻在心,仿若一切都近在眼前,他真的哭了,哭得傷心欲絕,無法抑制的痛楚充斥了四肢百骸,眼淚流出來的感覺清晰留在臉頰,他醒來那一剎那,伸手去觸碰自己的臉,並沒有多餘的東西,他甚至去照了鏡子,盯著鏡子看了半晌,夢裡夢外,被割裂成了兩個梁奎。

  

  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夢到蘇巖不奇怪,每天在一起,夢夢又怎麼了。但是……為什麼會夢到這種不吉利的事。

  他很想將夢境遺忘,安慰自己那是一個反夢,蘇巖指不定長命百歲。

  但思緒總是將夢境週而復始的重現,一遍又一遍的衝擊他,似乎讓他銘記於心。那樣一種陌生而痛徹的感覺,他這一生沒有體驗過,如今卻在一個討厭的夢裡被迫感受。眼淚模糊了眼睛,連墓碑上青年的容貌都被染濕,手中的白菊散落了一地,他第一次聽到自己無法遏制的哭聲,當從夢裡醒來,他以為自己絕望了。

  

  還好,只是一個夢。

  

  梁奎吃不下去了,心煩氣躁,愧疚不安。

  他覺得自己嘴快,幹嘛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不說就好了,不就一個夢嘛,不說就過去了,說出來反而讓人渾身不舒服。

  梁奎蹲到蘇巖身邊,愧疚道:「對不起,我以後絕對不做這種夢……」

  蘇巖噗嗤笑道:「那是不可抗力。我又不在意,夢而已。」

  梁奎嚴肅道:「明天我們就去和尚廟求個平安符,很靈驗的。」

  

  第二天,梁奎硬拖著眾人去求神拜佛。

  梁奎平時很隨意,在這樣的地方卻格外嚴肅虔誠,蘇巖一輩子沒進過佛殿,他不信任何教派,但望著梁奎那執拗地表情,蘇巖那些到嘴的話又說不出口。他沉默的跟著梁奎,學梁奎怎麼下跪,怎麼拜佛。漫長的廟宇一路拜下來,蘇巖拿到了屬於自己的平安符,老住持叮囑他以後隨身攜帶,可保佑一生順暢。

  

  蘇巖緊緊握著小小的平安符,心裡不由想,他上輩子若是有平安符,是不是可以一生平安?

  那種事,誰又知道。

  

  林強和陳燕都求了前途,秦越居然問了姻緣,他拿著另一種姻緣符,少年乾淨的臉逆著光,像要融化了。

  老住持盯著秦越,蒼老的聲音緩緩在大殿迴盪:「小施主,何不求個平安符?保你一生遠離血光,長命百歲。」

  秦越失笑:「多謝。」他捐了兩百塊的香油錢,慢慢走出了大殿。

  老住持歎息道:「小施主記得多和友人來往。」

  秦越訝異回頭:「朋友?我現在不就和他們在一塊嗎?」

  老住持笑著點頭,目送秦越遠去。

  

  梁奎求了護身符還不夠,追問老住持:「大師,我看那邊牆上有供長明燈,我可以求嗎?」

  老住持和藹的望著他,笑著搖頭:「小施主不必如此,你是有福長壽之人,何須長明燈。」

  梁奎指向蘇巖:「我給我兄弟求。」

  老住持一愣,看向蘇巖,接著繼續搖頭:「小施主自有貴人相助。」

  「真的?」梁奎大喜。

  「嗯。」

  「哈哈,那就好。謝謝大師。」梁奎心情愉快的不行,一激動將錢包掏空了,全捐了香油錢,連夾層裡幾個鋼崩都沒漏下。

  

  這天下午他們如願以償看見了荷花湖,裡頭成熟的蓮子搖曳生姿,蔥綠的荷葉亭亭玉立,走過去就是一股荷香。

  林強和梁奎迫不及待套上防水衣往湖裡走,蘇巖撐著木船,陳燕和秦越坐在船上,就近摘了幾個蓮子津津有味地吃。

  「荷葉太多了,寸步難行。」蘇巖無奈道,木船停在荷葉叢裡,根本無法前進。

  「我給你們拍照。」陳燕這兩天特別熱衷拍照,好在數碼相機帶來了兩部,又不怕膠卷用盡,見到什麼漂亮的就忍不住照照。

  梁奎大力揮手:「別別,別拍我,這衣服醜死了好不好!你去拍林強。」

  陳燕噗笑:「反正你臉帥嘛,不照可惜。難得有這樣的機會。」

  梁奎扯過荷葉擋住自己的臉,秦越恥笑:「表哥你咋不捧一朵荷花啊。」

  「欠揍!」

  「我來拍。」蘇巖拿過相機對準梁奎,「手拿下來。」

  梁奎不情不願拿開手,對著鏡頭傻笑。

  蘇巖微笑:「你衝我笑什麼,我拍的是你背後的荷葉。」

  梁奎氣急敗壞,扯下幾個蓮蓬砸向蘇巖,蘇巖準確的一一接住:「謝了,這幾個長得真不錯,嫩,甜。」他津津有味嚼著蓮子米,梁奎滑向了更遠的地方,折了一大捧蓮蓬丟給蘇巖:「讓你吃個夠。」

  「表哥啊,我看見那頭有菱角,快去摘幾個來,要嫩的。」秦越站在船頭指揮,梁奎慢慢游過去,水深到了他的脖子,不過菱角浮在水面上,倒也不礙事。梁奎速速摘了一塑料盆的菱角,往回游,放眼一看,頓時大驚:「林強呢?」

  船上的幾人一愣,四處看不到林強:「趕緊找找!」

  梁奎丟下盆子就鑽進荷葉叢裡到處尋找林強,再也顧不了別的,直接沉在水裡搜尋,蘇巖和秦越直接跳下了水,頓時冷得一哆嗦。

  陳燕臉色蒼白的趴在船沿,緊張地望著大伙沉沉浮浮但就是找不到林強,時間越過越久,林強指不定就凶多吉少了。

  「林強!林強你在哪?」陳燕大聲衝著荷花叢叫喊。

  過了一會,林強的聲音還真遠遠的傳了過來。

  陳燕震驚四顧,結果看到林強站在對面的湖岸上跳腳招手:「here i am!」

  梁奎三人浮出水面一連竄叫罵,直把林強罵得狗血淋頭。

  林強光腳抱著一堆蓮蓬從岸上繞回來:「我告訴過你們我上岸了啊,我尿急,去對面解決了。」

  「誰他媽聽到了!」梁奎大罵。

  蘇巖和秦越爬上岸,冷地打寒顫,林強愧疚認錯:「對不住,沒想到讓大家誤會……我們回去吧,你們兩別感冒了,回去換身衣服。」

  蘇巖抹掉臉上的水,沖林強一笑:「你過來。」

  「嗯?」林強小心後退。

  蘇巖上前,張開手,擁抱林強:「讓我抱抱。」

  「……」林強嚇得臉都白了。

  蘇巖抱得很緊,時間很長,長得林強都快窒息了,梁奎拉開蘇巖:「幹啥了這是?」

  蘇巖拍拍手,挑著眉頭欣賞林強的衣服。

  林強低頭,頓時反應過來:「靠!蘇巖你混蛋!!」

  被蘇巖這麼一抱,林強的衣服全濕了。

  秦越呵呵笑,手一拉拽過林強:「我也想抱抱你。」

  「啊啊,班花你饒了我,別人會誤會的!」

  梁奎笑著催促:「你們別鬧了,快收拾東西回去。」

  

  一人抱著一大捧蓮蓬和幾片大荷葉回了家,雖然及時換了衣服,但秦越還是感冒發燒了。蘇巖倒是安然無恙,嘴巴不停的吃蓮子米,嘴唇都吃白了。

  梁奎從秦越的房間出來,嘀咕道:「越越真是入魔,燒糊塗了還拽著手機不放,我掰都掰不開。」

  「每個人都有隱私,你最好滅了你的好奇心。觸了逆鱗,就算秦越是你表弟,也會跟你生氣的。」

  「切,我又沒說要偷看,沒那個興趣。哎哎,看看你嘴巴,一片白,有這麼好吃麼?」梁奎陡然伸手去摸蘇巖的白嘴唇,順手搶走了蘇巖的蓮子米,蘇巖扭個頭,又拿起一個大蓮蓬,「挺好吃的,又嫩又甜,吃了還想吃。」

  梁奎大笑:「你這麼喜歡,以後每年到了季節都可以來吃個夠。」

  

  以後每年怎麼樣不知道,今年的他們過得很愉快。五號是中秋節,幾人回了城裡,林強和陳燕要與自己家人團圓,梁奎和秦越離家太遠,老規矩住在蘇巖那兒玩,梁奎還買了一盒子月餅,三人在寧靜的月夜坐在頂樓賞月,梁奎和秦越接二連三接到家人的電話問候,梁奎笑得開心,秦越笑得小心。

  蘇巖躺在地上,雙手撐著腦袋,仰面盯著又大又圓的月亮,他也想笑,笑他無論重活幾世,總要碰到逢年過節。

  

  十月七號晚上有晚自習,梁奎拖著秦越和蘇巖下午兩點就回了學校打球,已經高三的徐衛等一批體育生還在可憐的辛苦訓練。

  蘇巖送了徐衛一大堆蓮蓬,徐衛轉個身就被老師和其他同學搶光了。最後只能眼巴巴將最小最醜的那朵蓮蓬送給女朋友。

  

  四點左右,陳燕來了學校。

  梁奎忙招手:「陳燕,來這裡,給你相片。」

  陳燕欣喜跑過來,梁奎將沖洗好的好幾包相片翻出來,其中有一份寫著陳燕。牛皮袋子包裹,厚厚的一疊,光陳燕的少說也有百張。

  陳燕迫不及待坐在地上翻看,梁奎等人繼續打球。陳燕什麼時候拿著相片離開,他們都沒去注意。

  

  回了教室裡,陳燕連作業都顧不上,拿著相片看了一遍又一遍,說出去不怕丟人,她第一次和朋友出去玩,第一次跟朋友照相。雖然高二後在班上也有幾個比較好的女生朋友,但一直沒機會留下這樣的紀念。

  眼見快五點了,陳燕著急沒做完的數學作業,忙將相片裝進牛皮袋子,琢磨著明天中午抽空去文具店買個漂亮的相冊。將相片擱進抽屜,陳燕盯著數學試卷發愁,不是她偷懶不做,而是徹底沒轍。

  她仔細回想蘇巖講過的題目,其實她都記得,但就是用不出來,就像蘇巖說的,牛頭裝在馬嘴身上,那能對嗎?

  陳燕敲敲腦袋,懊惱自己為什麼這麼笨。她硬著頭皮慢慢解題,每個題都寫了一堆過程,密密麻麻,可她心裡沒譜,寫這麼多過程,不一定能對。

  

  六點的時候,陳燕和同桌去食堂吃晚飯,她就買了兩個肉夾饃,吃完意猶未盡,但肚子已經不餓了。

  「真羨慕你,放假居然出去玩了五天,可憐我只玩了中秋節一天,其他時間都被關在房裡看書做作業。」同桌幽怨的感歎,悶悶的撫了撫國慶節新配置的高度近視的眼鏡。

  陳燕安慰她:「你成績那麼好,以後有的是時間玩。」

  「以後是以後,我現在快憋死了。你帶來的蓮蓬很好吃,真甜。」

  「嗯,的確好吃,我爸媽也喜歡,臨走我們回來時,人家還送了好多新藕、滷味藕片、螃蟹、蝦、鹹魚塊,哈哈,還送了一條活蛇。」

  「什麼!活蛇?」

  「是啊,梁奎嘴饞想吃,所以蛇就送了他。」

  兩人嘻嘻笑笑回到教室,陳燕走向座位,眼神陡然一變,愣愣地望著灑落在地上的一堆相片碎片。牛皮紙袋被丟在桌上,陳燕呆呆拿起袋子查看,快百來張的照片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其他全部被毀滅。捏著薄薄的紙袋子,陳燕垂下頭,額邊的劉海擋住了她的眼睛,連同桌都看不清她的表情。

  同桌沉默的蹲下身收拾殘局,掃帚掃了兩撮箕,碎片裡無數陳燕或靦腆或燦爛的笑臉,光從照片就可以看出來,這個假期,陳燕無比地快樂。她快樂了,有人不快樂。

  同桌抬起頭掃視教室,幾乎所有人都看著她們這兒,有的迷茫,有的同情,有的厭惡,有的幸災樂禍。文科班同樣是複雜的集體,因為女生多,女生的暴力從來不會比男生差,女生的冷暴力比男生更可怕。她們總有很多小圈子,有很多小性子,人前跟你好,背後嚼舌根,雞毛蒜皮的小事大發雷霆,莫名其妙的任性。

  

  陳燕深呼吸回過神來,她什麼也沒說,收拾好桌面繼續看書做題。

  同桌委婉告訴她:「估計是夏沫那一幫無聊人幹的。」

  陳燕停了筆,同桌繼續說:「夏沫虛偽做作,不管怎麼掩飾,誰不知道她喜歡蘇巖。明明有男朋友了還這麼噁心,寢室裡有人傳言,夏沫說過如果蘇巖喜歡他,她立即甩了現在的男朋友。這話真想讓她男朋友也聽一聽。」

  

  第二天中午,陳燕沒有去麻煩蘇巖。

  蘇巖無聊的睡了午覺,接連一星期,陳燕都沒有再去找他。

  蘇巖暗想難道她數學開竅了?並未在意。

  倒是林強好奇問他:「陳燕這幾天怎麼沒來找你?」

  「不知道,大概開竅了。」

  林強不信:「數學這麼好開竅?我倒是聽到一個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啥事?」

  林強無奈道:「陳燕又被欺負了。」

  「為什麼?」蘇巖正色道。

  「還不是蘇大帥哥你這個禍害,她惹人嫉妒了,你要知道女生的嫉妒心很可怕啊。雖然你們是普通朋友,但別人不相信,最起碼會以為陳燕賴著你追求你。」

  「……原來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人偷偷暗戀我。」蘇巖結論。

  林強拍他一下:「你就得意吧,這年頭長一張好臉就是人生的贏家!」

  蘇巖想了想,挑眉看他:「不管文科理科,高考數學都佔了150分,三大科目之一,陳燕的數學要是上不去就歇菜了。我看你最近在複習初中的基礎題,不如順便教教陳燕,從初中講起,她不可能不懂。」

  「我?」林強驚愕。

  「你不會讓人嫉妒。」蘇巖摸摸林強書獃子似的的臉。

  「你這是歧視!絕對是歧視!」

  

  雖然林強反應激烈,但他只針對蘇巖,蘇巖的提議他倒是答應的不勉強。

  翌日中午,林強拿著書本親自去找陳燕,陳燕看到他嚇一跳,待聽到他是來講數學的,心裡感動無比。

  對像換成了林強,欺負陳燕的人果然消停了,真驗證了蘇巖的話,人家對林強提不起嫉妒心……

  林強平靜地講題,心裡在默默流血,文科班的長舌婦真他媽多,說人壞話聲音也不知道小聲一點,『壓低』的詭異嘲笑聲,『遮遮掩掩』的竊竊私語都傳進了他的耳朵好不好!

  什麼陳燕醜人多作怪,什麼跟這個書獃子正好相配,什麼陳燕沒有一點挑戰性,什麼蘇巖那麼酷的帥哥當然不會喜歡陳燕,什麼少了樂趣好無聊啊,看到書獃子就提不起勁。

  林強心裡大哭,我招誰惹誰了,本來第一次進文科班來滿心緊張,還很羞澀,畢竟滿眼都是各種姿態的少女。結果幾天持續下來,林強的心都麻木了,看到美女都不會跳了。

  林強認輸了,將場地改在他們一班,這以後,耳根徹底清淨了。

  

  快十一月的時候,紫籐花飯店的張偉發了大紅請帖給蘇巖,那天蘇巖特意請假趕到紫籐花飯店,送上紅包一份。

  十月二十八,去年紫籐花飯店開業,今年張偉訂婚,牽著美麗的未婚妻,郎才女貌羨煞旁人。

  

 

作者有話要說:准點來報道~~~大家早上好(^_^我這是晚上放的存稿箱,哈哈)

感冒越來越重了,鬱悶- -鼻涕拉沙的 噴嚏一個接一個(小聲說,打噴嚏的感覺其實很爽……o(╯□╰)o

 

 

 

 

35

 

3535 寒冬的訪客 ...

 

 

  35 寒冬的訪客

  

  張偉的父母從國外歸來,蘇巖在這裡只是一個小蘿蔔頭,於是乖乖的站一旁吃東西,不去參與陌生的圈子。

  等中午酒席散了,蘇巖才找到張偉,準備告辭離去。

  張偉忙拉住他進了一個包間,鬆了鬆累贅的領帶,疲憊地看在椅背上說:「別急著走,跟你說個正事。我今天真忙,我長話短說開門見山吧,你心裡給個價位,要多少錢才願意將蔬菜水果的壟斷權賣給我,我不是要吞掉你的權利,只是希望在C市範圍裡,你不要將蔬菜水果賣給第三方,菜市場的小攤位和水果鋪不能擴張。」

  蘇巖聞言認真起來,仔細分析張偉的一字一句。

  「我想你也懂,而且我也看出來了,你一直在小心避讓惹人注目。你現在賣的蔬菜和最早賣的蔬菜品質有很大區別是不是?你這麼做沒錯,但就衝你蔬菜好吃這一點也會惹同行嫉妒。現在我也不瞞你,你到底年輕,想得不夠周全,我去年幫你解決了大大小小的麻煩起碼二十個。」張偉比劃一個數字,蘇巖恍然大悟:「我就說怎麼這麼平靜……我都做好很多準備了,沒抱僥倖心理,不管我怎麼賣都會惹人注意,但我也要賺錢,只能硬著頭皮堅持。以前猜測過是不是有人背後幫我,但就是想不出來。呵呵,我沒什麼做生意的天賦,讓你見笑了。」

  

  張偉微笑:「什麼天賦不天賦,跌慘了跌多了就懂了!你別看我現在小有成就風風光光,我這人打小好強,又倔。不樂意順著父母的安排接受他們的產業。所以早早入了商場,跌跌撞撞不知多少回,我做過建材,做過煤礦,做過服裝,做過IT,這些行業聽著多熱門啊,但我就被跌慘了,我爸背後發愁我沒有做生意的天賦,將來家業可怎麼辦。後來我消停了很久,做了很多準備工作才決定做餐飲。托你的福,開業一年,收效還不錯,就算非典那段慘淡時期也沒有跌慘我。」

  「恭喜,那是你自己的本事。」

  張偉搖頭,掏出煙叼著,含糊道:「很多人說去大飯店吃的是排場,裡頭大廚子做的飯菜還不如外頭的小破館子。這話在我這裡行不通,贏得就是回頭客,人家衝著美味來的,民以食為天,什麼年頭都少不了嘴饞的人。我馬上會動工擴建,提高飯店的檔次,所以我就想買斷你。有什麼要求你可以提出來一併寫在合約上,互相能接受的就成。」

  要是以前,蘇巖肯定不會答應,但現在他欠了張偉一個人情,而且他心心唸唸的兩百萬可以湊齊了。

  若是上輩子,他肯定不敢答應,害怕被人欺騙。但現在他倒是想得開,就算窮成乞丐,也好過心裡的絕望。

  

  「我答應你,但我只能先簽約兩年。」

  張偉以為他是抱著試探的心理,毫不猶豫地答應他:「兩年就兩年,成交。」

  

  兩年後,他會離開C市,那些生意絕對沒法做了。

  

  解決了兩百萬的資金問題,蘇巖的負擔小了一大截。

  舒繼業那頭給了確切消息,等確定非典完全過去,他的團隊就會來到國內,那時候已經是年底的寒冬了。

  

  到了十一月,天氣急速轉冷。

  快七十人的教室,為了躲避冷風從早到晚關著窗戶,外頭的人猛然走進去,那個味道不是一般的痛苦。

  感冒的人呈倍數增多,上課時,寧靜的教室除了老師的講課聲,還有沒完沒了的咳嗽聲、擤鼻涕的聲音。

  蘇巖對這些噪音特別敏感,但總不能讓別人不咳嗽,不擤鼻涕,他只能忍著,以前下課老不愛出去玩,現在一下課就往外跑,尤愛吹冷風。他也不走遠,就站在走廊裡,趴在欄杆邊張望樓下的風景。

  「你天天在這裡看什麼?」梁奎不止一次問他。

  蘇巖實話實說:「吐口氣。」

  「誰信,外頭這麼冷,大伙都不樂意出來了,你倒是天天往外跑,是不是看到什麼美女了?」梁奎斜著眼看他,陰陽怪氣地抬高美女二字。

  蘇巖好笑道:「教室有股怪味,呆長了難受。」

  「啊,你這麼一說還真是,一幫子爺們哪能沒有味,再說現在冷天,以前不邋遢的開始邋遢了,以前邋遢的更邋遢了。連越越都邋遢了,哎,那孩子真懶啊,每天早晨喊他起床比登天還難,讓他勤換衣服洗衣服他不肯動,非典還沒過去,這樣可不好。他每天穿得像個粽子還是感冒了,吃藥不見好。」

  蘇巖皺眉,秦越都感冒半個月了不見好,教室裡的咳嗽大軍就有他的強勁力量。

  第二天蘇巖的保溫瓶的最底層多了一份冰糖雪梨湯,大早晨帶過來送到秦越手上,秦越一愣,望著蘇巖揭開一層一層的盒子,不由問他:「這是幹啥?帶飯我吃?不會吧,我吃了早餐哦,很飽了。」秦越受驚道,隨後笑說:「要不幫我留到中午再吃?徐阿姨的手藝好,我也嘴饞啊,最近天天被傻表哥拖去吃川菜,吃了我一身的火,便秘得厲害,真擔心會不會長痔瘡。」

  梁奎聞聲撲過來:「蘇巖你給越越帶飯?那我的了?你不能這麼偏心啊!」

  林強湊熱鬧,一邊啃著早餐肉包子一邊插足:「還有我的了」

  蘇巖揮開多餘人士,小心將盛裝得很滿滿的冰糖雪梨湯端出來,裡面只有幾片雪梨,其他基本是湯水。

  「早晨徐阿姨蒸出來的,她說用蒸的比用燉的效果好,但你感冒時間太長,一兩次肯定難好,堅持多喝幾次才有用。現在還很熱,你快喝了,冷了就糟蹋了。」

  秦越瞪大雙眼,愣了半天才盯著蘇巖說:「你特意給我弄的?」

  「可以這麼說。」蘇巖順手偷吃了一個肉丸子,腮幫子鼓囊囊。

  林強照葫蘆畫瓢連偷了兩個,梁奎拍他一下:「還讓不讓人吃中飯了?」

  林強嬉笑:「怕什麼,我吃光了才好,正好你可以拖著蘇巖去外頭上館子。」

  蘇巖趕緊蓋好蓋子,不給人偷了。

  秦越一口氣喝了大半甜甜地湯水,舒坦地舔著嘴唇歎道:「真好喝!以前在家裡,我媽也給我燉。哈哈,沒想到如今在外頭還有朋友這麼關心我,蘇巖你真是那啥,就我傻表哥說的,外冷內熱啊,太善良了,太體貼了,太賢惠了,太……」

  梁奎打斷他:「我不關心你?每天早晨喊你起床!你連內褲和襪子都是我洗的!」

  秦越輕咳,扭捏道:「你別這麼大聲音行不行,其他人聽到太丟我的面子了。」

  蘇巖提著保溫瓶回位,擺擺手道:「記得喝完了給我洗乾淨再還來。」

  「遵命!」

  接連兩天秦越都在享受蘇巖帶來的冰糖雪梨湯,喝著喝著還真給喝好了。其他咳嗽大軍見這麼有效,紛紛效仿。

  「蘇巖,我要是咳嗽了,你給我湯喝不?」梁奎在秦越美滋滋喝湯時酸溜溜的問。

  蘇巖一句:「你身強體健不容易生病,生病也就一兩天的事,小題大做。」將梁奎打發了,梁奎心裡拔涼拔涼的,秦越見勢不妙,忙附送一個安慰:「表哥別這樣,你說我和蘇巖才認識多久?他對我這麼關心,還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對不?」

  梁奎仔細一想覺得太對了,再怎麼說,蘇巖跟他的關係,肯定比秦越鐵!

  「他就是這麼一說而已,你要病了,他肯定關心你。你不是最瞭解他嗎?外冷內熱。你看看他身邊的幾個朋友,他對誰不關心?」

  「我。」梁奎接話。

  秦越才入嘴的糖水頓時噴了,他恨鐵不成鋼道:「你這是不知足。記得十一時你感冒了,我們都出去玩,就他留在家裡照顧你,雖然當時他說想在家裡休息,但其實就是特意看護你。那天中午你睡糊塗了,也是他催你起來吃藥的。不然你還指望表弟我?我才懶得管你死活。」秦越摳摳鼻孔,紙巾一擦,隨手一丟,動作那叫一個利索。

  梁奎嫌惡的退了兩步,不過他心情好,這會兒不想數落秦越,認真回憶那天生病的事,還真像秦越說的那樣。他越想越滿意,臉上情不自禁浮出笑容了,秦越瞧得仔細,本想出言鄙視鄙視這傻帽,但見梁奎的臉色忽然一變,笑容驟失,換了一張蒼白陰鬱的表情,秦越納悶:「怎麼你還想不開?」

  梁奎擺頭,心不在焉的走開了。

  想到那天就想到了那天的夢,這段日子好不容易將它忘記,現在又浮上了心頭,不僅僅是夢,還有那份刻骨的感覺。

  他回了座位,直問蘇巖:「你的平安符了?貼身帶著嗎?給我看看。」

  正在寫作業的蘇巖微頓,蹙眉道:「你又怎麼了?平安符我帶著,很貼身,不方便給你看。」

  梁奎立馬撲過去:「看看!你塞內褲裡我也要看!」

  蘇巖猝不及防被推倒牆上,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掏出脖子上的紅線,拽出了平安符:「我掛著。」

  梁奎鬆口氣,放開了蘇巖,獨自坐著發呆。

  「……」蘇巖見他這模樣大約猜到什麼,他想不出更好的說辭,選擇閉嘴。

  梁奎為了那個夢困惑且不安,蘇巖無法瞭解他在夢裡的情況和感受,但可見對梁奎影響很大。

  蘇巖更不明白,為什麼梁奎會做那樣的夢,明明是他的前世……如今的他都沒有夢到過曾經,梁奎居然夢到了。

  難道,這也是緣分?

  

  這事被迫擱進了梁奎心裡抹除不掉,不管他多麼開心多麼無憂無慮,但那個夢裡的景象總是冷不丁的重現一下。有時候考試正專心解題,腦中莫名其妙就想起了夢,完全無法設防。

  蘇巖學會看他臉色了,只要梁奎陡然一下不開心了,絕對就是想起了那事,蘇巖卻從不多問,梁奎也不說。

  進入十二月,國家宣佈非典時期徹底過去,國際上也紛紛解禁,逐漸恢復往日熱鬧景象。

  舒繼業的團隊安然在A市落定,蘇巖獨自去A市與他會面,兩人簽訂了合同。與舒繼業的生意搭上線,蘇巖琢磨著菜市場的生意是不是可以停止了,菜檯子為期一年的合約即將到期,正好可以終止。水果店卻是三年合約,這時候終止,除非轉租。而且那些生意他是無所謂,徐阿姨卻等於失業了。

  

  十二月寒冬,對每天必然早起的高中生是莫大的折磨。

  班上很多人都生了凍瘡,梁奎和秦越就是其中兩人,而且很嚴重。

  梁奎望著自己醜陋的蘿蔔手很是傻眼,他不可置信道:「這才蹊蹺了,我在北方十幾年沒長過這玩意,而且去年高一我也沒有爛手,為什麼今年爛成這樣?」他一邊說一邊痛苦的上藥,還特別想撓一撓,但看著滿目蒼夷的手背,無所適從。

  蘇巖一下看出癥結:「你是不是用熱水洗衣服?」

  「嗯,洗澡時一塊洗,但就裡頭的衣服,外面的都丟洗衣機了,都怪越越那混蛋,他懶得抽筋,髒活全丟我了。」

  「一會熱一會冷最容易爛手,不要緊,天氣轉暖就沒事了,擦藥沒什麼用,這東西生命力強悍。」

  梁奎哭笑不得,雙手又腫又僵硬,打籃球都成了折磨。

  「凍瘡最好夏天用芝麻花根治,不然以後每年都會復發。」

  「你別嚇我。」梁奎橫眉。

  「秦越的十個指頭都爛光了,他都沒哼一聲,你就別計較了。」

  「他當然不敢哼,他每天窩在被子裡,純粹懶出來的!」

  蘇巖答非所問:「聖誕節快到了。」

  「嗯?對,明天就是平安夜,要不我們幾個明天晚自習後出去吃一餐?」

  蘇巖望著窗外呼嘯的寒風,許久道:「問問秦越的意思。」

  

  秦越那頭猶豫不決,不知道在矛盾什麼。

  梁奎見他一直瞄著手機,於是笑說:「是不是你女朋友要來?」

  「……不是。」秦越忙搖頭:「沒有女朋友,說好了,平安夜出去聚會。」

  

  第二天,整個學校的氣氛都變得不一樣,曖昧又躁動,說不出的味。

  蘇巖和梁奎兩大帥哥毫不例外收到一些曖昧的巧克力,但巧克力比不上聚餐的誘惑。

  晚自習結束,梁奎帶著二人直奔夜店,吃喝玩樂瘋了一夜,早晨五點才一起回到蘇巖的家。

  秦越體質最不好,外頭又冷,這會兒已經一句話都不想說,僵頭僵腦地跟著麻木行動。梁奎舉著手機在樓梯上照明,走到蘇巖家門口時,門前明顯蹲著一個黑影,梁奎嚇一跳,沉聲道:「誰?」

  那黑影本來埋著頭,聞聲慢慢站起身,沉默許久,他才出聲:「越越?」

  腦袋犯暈的秦越猶如雷擊,頃刻間清醒,「你怎麼來了?」

  那聲音沙啞又憤怒:「我給你短信了說要過來,你故意躲著我是不是?」

  「關文」梁奎吃驚不已,沒想到還是熟人,是秦越的鄰居,他初中時的師兄。

  「是我,我來找越越。」

  「哦……越越你真是,朋友要過來怎麼讓人白等,現在這天氣能凍死人。」梁奎速速開門讓大伙進去,明亮的燈光下,關文的模樣很狼狽,主要是憔悴,顯然是凍得不輕,嘴唇都是白的。

  「你先去洗個熱水澡咋樣?」

  關文動動嘴唇,沉默的進了浴室。

  

 

  36 意外的發現

 

  「快去睡,六點多還要去學校上課。」等關文進了浴室,蘇巖便朝梁奎催促。

  梁奎本想招呼招呼遠道而來的關文,但熬了一整夜渾身沒勁,而且別人又不是來找他的,梁奎打著哈欠揮手:「越越你候著,我和蘇巖先去躺會。」

  兩人一走,客廳裡只剩下秦越,凌晨五點,屋子裡裡外外安靜地可怕,浴室的嘩嘩水聲便顯得尤其清晰。

  秦越無力地歪在沙發上,眼神茫然盯著天花板,看到關文,他心裡的喜悅還來不及浮上,便被背負太久的陰鬱給佔據。

  他做不到關文那樣只求在一起,其實他害怕的並不多,只有兩點。

  離開關文很可怕,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感情,不是一星半點。

  離開父母更可怕,那可是他的父母啊,要怎麼可以勇敢的離去。

  關文說想辦法,一直想辦法,總有一天,會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被雙方父母接受。

  但在走到那樣一個也許是奢望的結果之前,他們所要經歷的路,舉步維艱。

  秦越比誰都瞭解關文,為了看他一眼,關文會不惜代價從家裡逃出來。

  小時候,關文於他是堪比親哥的鄰居哥哥,什麼事都為他出頭,會嚴肅的牽著他的手一次次走過斑馬線。

  逐漸長大後,感情變化地理所當然,彼此甚至都不知道第一次喜歡女孩是什麼滋味,就已經裝上了對方。他沒有思忖過,喜歡男孩到底對不對,他只知道,他喜歡關文,一輩子都想在一起,永不分開的那種。

  而關文對他的感情,他從來沒有懷疑過。

  如果不是被父母發現……

  秦越閉上眼,不願意去回想那日父母的所有言行舉止,他的一言一行傷透了父母,父母的一舉一動,又何嘗不是讓他痛哭流涕。

  這一段讓很多人互相傷害互相折磨的感情,他和關文是被審判的罪人。

  快七點時,蘇巖拖著極其想曠課的梁奎出門,答應去學校後為秦越撒謊請病假。

  聖誕節的早自習,全校遲到的相當之多,校方顯然是想跟學生作對,冷風之中,早自習的鈴聲響起,校門口便刷拉拉站了兩排老師,最高層級別到教導處主任。被卡在鈴聲後面到來的若干學生噤若寒蟬,主任厲聲道:「操場上先去站著。」

  一個接一個,一批接一批,五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因遲到而被罰站到操場上的學生高達幾十人。

  等蘇巖和梁奎騎車趕來,已經遲到十一分鐘,兩人嘴巴上的油污還未擦乾淨,牙齒縫還夾著肉餡的香料,蘇巖眼疾手快一抹嘴,梁奎不動聲色地咳嗽幾聲。

  「蘇巖!」馬老師最先開口,今天被拉來站崗的老師有他一個,二年級一班遲到的有三個,作為最優秀的班集體,應該一個都沒有才像話,他已經被主任瞪幾次了。萬萬沒想到蘇巖和梁奎也遲到了,他本來以為這兩人早就坐進了教室。梁奎就算了,偶爾挺不靠譜。

  「二年一班的班長蘇巖是吧?」主任抱著手臂笑看蘇巖。

  「……嗯。」

  「說說你為什麼遲到。」

  梁奎搶先道:「其實我和我表弟秦越昨天在蘇巖家睡,我表弟感冒發燒得厲害,傳染給了我……」

  「一不小心睡過頭了。」蘇巖陡然插了話。

  主任一愣,隨即冷笑:「你倒是實話實說,睡過頭了,做什麼睡過頭了?」

  「……天氣太冷,早晨忘了時間。」

  「哼,平時不遲到,偏偏今天遲到,都給我過去站著,沒我的允許,誰都不准擅自離開。」

  馬老師忙打圓場:「主任,這樣會不會耽誤學生上課,早晨不是英語就是數學,都很重要……」

  「別想說情,還愣著幹什麼,去罰站。」

  加入罰站大軍,一夥人看到蘇巖頓時打了雞血,腰不酸了腿不抽了。嚷嚷著有蘇巖這樣的好學生作陪,站一站也是應該的。

  「看來都是昨夜出去瘋了,呵呵,主任可真是那啥,故意逮住這一天,他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就是就是,我早餐沒吃,現在又餓又冷,哎喲,不知道得站多久。」

  「站就站唄,千萬別讓寫檢討,煩。」

  「別烏鴉嘴。」

  「聽說最近有教育局的下來視察?」

  「屁,關我們啥事。」

  「你們都說錯了,其實是市長昨兒跑來這一帶轉悠了幾圈,C市高層有計劃出台,就我們梨花區要重新規劃,包括我們高中以及附近很多地都被劃分為未來的商業中心之一。這已經不是秘密了,我們那一條道的都收到了通知,要我們趕緊地搬,說是年底必須搬完,明年春天我們那街就得改建完工,時間可急了,催著我們簽字趕緊地搬走,拆遷福利挺不錯的,都按照戶口人數、老屋面積給了新戶頭,我家那條街都是住了最少十幾年的破房子,能換新的真不錯,我就巴不得早點拆。」

  有人驚訝:「我們學校要拆掉了?」

  「也許?」

  「放心,就算拆掉了也不會沒有你讀書的地方,拆了舊學校會給你新學校。」

  「說的也是。

  「沒有本地戶口的分不到新房子?」

  「肯定了,沒戶口不屬於這裡人,當然不給分。」

  「可我家除了戶口沒遷來,在這裡也住了十幾年。」

  「家裡人多的豈不是很划算?」

  「新房子是怎麼個說法,三十平兌換三十平嗎?」

  「哎哎哎,別都問我,我也不太清楚,就聽我爸媽說了一些,總之有新房子住就好。」

  蘇巖和梁奎沒有插進話題,梁奎本來很困頓,聞言精神一震,忙問蘇巖:「你們小區那有消息嗎?」

  「暫時還沒,估計也快了,拆遷得一塊一塊的來,不可能趕一起。」

  「要是拆到你家那兒怎麼辦?」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能換新房子畢竟是好事。」

  「切,哪那麼簡單,三十平換三十平,做夢啊,還得要鈔票才有好戶型。蘇巖如果你家要拆,你就趁機加點錢進去,盡量換個更大的房子,能要多大就要多大,我媽說了,今後幾年房子鐵定越來越值錢。手裡留著餘錢擱銀行裡浪費,能買房子就盡量買,以後肯定划算。」

  蘇巖微笑:「你媽做什麼工作?怎麼懂這些。」

  「呵呵,我爸你是知道的,就一當官的,我媽年輕時吃國家飯,後來改經商,現在開了一些廠子,主要是化工和機械方面,反正她說這話時,就著手買了很多地皮和房子,那是前年和去年買的,今年的房價早就超過了,還真是一年比一年高。」

  蘇巖哪有不信的,別說梁奎的媽了,他還親眼見證過房價帶來的風暴,手裡若有餘錢,真恨不得全部買房子,做地主的從古至今都是爺。

  「我家那房子一百平,我盡量換個一百二十的戶型吧。」

  梁奎聞言欲言又止,他巴不得換一百五,越大越好,但這是蘇巖的事,他只能說意見,不能插手。

  「這事……我也許做不了主,得找我爸。」蘇巖話鋒一轉,忽然收斂了笑容。

  梁奎一愣,反映過來心裡生氣又著急,那位從未露面的叔叔,他沒法往好處想。

  蘇巖的爸爸一直不露面,卻是一家之主,別人還真不會跟蘇巖一個小孩談什麼大事。

  還好這只是暫時的討論,拆遷的事情不是一時半會該著急的事。

  梁奎偷偷摸摸在學校睡了一天,萎靡不振到下午放學,實在不願意多待,梁奎一抹臉:「我不上晚自習了,我覺得我又要感冒了,你精神真好!我走了哦,去你家睡。」

  蘇巖望著他的黑眼圈和紅眼睛,一言不發遞過鑰匙:「走吧,我給你請假。」

  「貼心小棉襖啊!」梁奎握著鑰匙感動道。

  「快走。」

  梁奎笑哈哈逃出了校園。

  晚上九點半下晚自習,蘇巖拉上外套拉鏈,撐著雨傘騎上自行車往家裡趕,路過依舊營業的小吃攤,蘇巖跑下去買了幾個熱乎乎的玉米和熱狗,還有兩個份量很足烤紅薯。

  自行車踩得飛快,安全到達小區,蘇巖一邊吃熱狗一邊上樓,剛一摁響門鈴就開了,梁奎端著一碗酸辣餃子在吃:「你終於回來了,鍋子裡的餃子全是給你留的。」

  「餃子?你做的?」

  梁奎搖頭:「肯定是關文做的,不過我一覺醒來關文已經走了,鍋子裡全是餃子,越越已經睡了。」

  蘇巖揚著玉米可惜道:「白買的宵夜,我去吃餃子。」

  酸辣餃子正合蘇巖的胃口,餡料是羊肉,熱乎乎的進了肚子渾身都暖融融的舒坦。

  兩人面對面吃得滿嘴留香,房門打開,秦越穿著睡衣走出來,怔怔的望著空蕩的客廳,在他眼中,此時的客廳就是空蕩蕩的,在他前面不遠處猛吃餃子的兩人,已經無法納入視線。

  「越越!」梁奎連叫幾聲才引起秦越的注意。

  秦越恍然回神,笑容蒼白無比:「你們在吃餃子啊,好香,我也去吃……」

  「你再遲一點就沒了,越越,去穿件外套再吃,你怎麼這麼虛弱的鬼樣子?」梁奎輕輕拉了秦越一下,秦越身體猛晃,差點摔倒了。

  梁奎嚇一跳:「你生病了?」

  「沒事……」秦越披上羽絨服,去廚房捧出一碗餃子。

  梁奎不放心的盯著秦越,本來是怕他生病了,萬一手一抖把餃子給摔了怎麼辦,瞧秦越那模樣,真有那個可能。

  梁奎將醋遞給他,剛要說話,眼睛卻像遇到吸鐵石一樣被秦越的脖子吸引了。秦越低著頭慢慢吃餃子,脖子後面便露了出來,他蒼白的皮膚上醒目的吻痕太不容忽視了,而且不是一兩處,以梁奎的經驗肯定分析,那玩意九成是吻痕。

  梁奎一時愣住了,吻痕,秦越有吻痕不奇怪,但是……今天這屋裡還有個關文。回想昨夜關文的模樣和三言兩語,情況一步步推斷,關係還真簡單不起來。

  秦越……和關文?

  「發什麼呆,那壺醋你要拿多久?」

  蘇巖冷聲吵醒他。

  梁奎僵硬的表情勉強恢復,起身給蘇巖和秦越碗裡加了醋。

  一旦有了疑心,心裡就算擱了刺,不弄明白不舒服。

  但這個問題不可能直接問秦越,梁奎便盯著秦越。

  看秦越心不在焉吃完了餃子準備繼續睡,秦越的下半身是寬鬆的睡褲,從客廳走到臥房,短暫一點路,梁奎還真看出了門道,秦越走路明顯太慢了,這不正常,就算他生病了也不會這樣。而且秦越無意識的總用手輕滑過腰臀,似乎那裡有什麼困擾著他。

  梁奎覺得可怕,秦越很可怕,他猜測的一切也可怕。

  夜深人靜後,當屋裡只有梁奎還醒著,他在垃圾桶裡找到了確切的證據,梁奎的心情跌落到低谷。

  他忽然明白,為什麼每次多問秦越轉學的原因,秦越總是嘻嘻哈哈的敷衍過去,不願意細說。他明白了秦越每天每天盯著手機的習慣,也明白了秦越為什麼總是失眠,還有他不經意間說起,不敢回家。那不是秦越任性的玩笑,而是真心的無奈。

  梁奎又想著關文那個人,因為秦越的原因,他們倆還算熟悉,記得很清楚的便是小時候,關文就像秦越的親哥,特別護著他,就算是梁奎也不准欺負秦越,就說秦越學舞扭了腳,關文當真追著梁奎喊打喊殺幾條街,直逼著梁奎答應永遠不教秦越學跳舞才放過他。

  天真的他,那時候以為,關文和秦越是兄弟情。

  梁奎想了很多,他最後選擇沉默,不能找秦越要答案,等不到百分之百的答案,他寧可將問題藏在心裡,不去多想。

  寒假將至,又一年即將過去。

  準備考試是一回事,放假後他們何時回家過年是另一回事。

  「越越,準備幾號回家,我們一起。」

  「……」秦越先是沉默,隨後道:「我回頭問問我爸媽,看他們怎麼說。」他說完頓了頓,摸著手背上的凍瘡道:「其實在這裡過年也挺好的,每年都在家裡陪爸爸媽媽看春晚,太無聊了,表哥你說是不是?呵呵。」

  梁奎差點說不出話,他將視線望向樓下的師弟師妹們,過了很久才漫不經心一笑:「就是就是,每年看春晚,無聊透了。我也想在外面找點新鮮的,越越要是說服你爸媽留在這裡,我也有理由留下來了。到時候還是我們三人,想怎麼玩怎麼玩。」

  「哈哈,表哥你省省吧,你爺爺奶奶想你快想瘋了。」

  期末考試結束那天,梁奎已經被家人連環奪命催,確定了回A市的時間,考試後第三天就得走,成績單請蘇巖幫忙拿。

  讓梁奎難受的不是太早回家,而是他都要回家了,秦越還是那句等我問過我爸媽,我能偷玩幾天就多幾天,巴不得不回去了。

  可梁奎偷聽過秦越打電話,小心翼翼唯唯諾諾地語氣,電話那頭就是他爸媽。

  「你這幾天怎麼心事重重,怕考不好?」送梁奎去機場的路上,蘇巖這麼問他。

  梁奎立即瞥了眼前坐的秦越,揉著腦殼說:「哪有什麼心事,我很好。」

  蘇巖見他不願意回答,便也不問了。撐著頭看車窗外潔白的世界,這一年的冬天特別冷,這個冬天,為他帶來了人生中的另一條路,一條狹窄黝黑,彎彎曲曲,沒有溫暖沒有光明,永遠無法回頭的小岔路。

  那樣一條小路,他並不後悔走進去,他甚至遺憾,為什麼沒能走到路的盡頭,漆黑的路上,他心中的燭火不滅,他想張開眼看一看,路的盡頭,等待他的是什麼。

  「路上好走,提前說聲新年快樂。」蘇巖揮手與梁奎告別。

  梁奎的臉色比在車上時更差,他不知道在想什麼,似乎沒有聽到蘇巖的話。

  蘇巖的告別他沒有理睬,他兀自提著行李發呆良久,忽然笑容燦爛的沖秦越笑:「越越,回A市了記得找我,成績出了要告訴我。」

  「知道了,大少爺你快走吧。」秦越不耐煩催促,他等不及回去懶被窩。

  梁奎錘頭調整一下滑竿,轉身揮手:「我走了,改天見。」

  目送梁奎過了安檢,秦越吐口氣:「終於可以回去睡懶覺了,蘇巖啊,放假我住你家好不好?一個人太無聊,你可不能讓我睡大街。」

  蘇巖已經走出幾步遠,聞言點點頭應了,未說一個字。

 

 

  37 想要幸福不容易

 

  梁奎從機場回到家裡,沒想到這麼巧,他小姨正好就在家裡做客。

  「小姨,你也在啊。」梁奎的笑容夾帶了許多複雜情緒,他隨即一低頭,不打算直接和小姨說這個問題。秦越轉學的真正原因被小姨和姨夫隱瞞得徹底,他們一家連親戚都不願意說,梁奎自然不會主動拎出來問。

  風韻猶存的婦人驚喜道:「小瑞你今天就回了啊,你媽剛還埋怨你沒良心,有了朋友忘記娘,揣測你起碼會拖個五六天才肯回家。」

  「我怎麼會沒良心,媽!我可想你了,呵呵。」梁奎扯著嗓門在客廳大喊,廚房裡切水果的梁媽媽立馬喜滋滋跑出來:「算你小子有良心!」

  「那當然,媽,我給你帶了C市的紅棗,你上次說很好吃的那種。」

  看兒子這麼貼心,梁媽媽拿著紅棗眉開眼笑道:「怎麼不早點告訴我,我好買你愛吃的菜,行了,幸好今天你小姨過來,家裡備了不少菜,我打個電話給你爸,催你爸下班快點回來,還有你爺爺奶奶在二叔那邊,我讓他們送過來。」

  「我去打電話,媽你陪小姨說話去。」

  「那也行。」梁媽媽端著水果坐回沙發,忽然想起什麼,忙問:「兒子啊,怎麼只有你一個,越越回家去了?把越越也叫來一起吃飯。連枝,把妹夫和越越都叫來,晚飯就在我家吃得了。」

  梁奎一頓,盡量不在意的說:「越越沒回來,還在學校了。」

  「什麼,你怎麼一個人跑回來!」

  「媽,這可不能怪我,我想和越越一塊啊,但越越拖拖拉拉的不知道幹什麼,今天不急,過幾天他非得回家不可,都快過年了,哪能不回來。到時候你再請越越一家過來吃飯不遲。」

  梁媽媽惋惜不已,看向自己妹妹:「連枝,你打電話催越越盡早回家,我看啊他肯定是在學校玩野了,過年都不想待家裡。」

  「嗯,等他成績拿了,就會回來。」小姨心不在焉的勉強微笑。

  蘇巖是個話不多的人,秦越平時話挺多,但是窩在家裡的他無比沉默,每天除了吃飯時間和蘇巖說兩句,其他時間都在房裡把玩手機和電腦,或者長睡不醒。

  蘇巖知道他在發愁什麼,但他只能裝作不知道。他還知道,秦越不會愁太久,他所深愛的父母,何嘗不是深愛他。真狠心不讓兒子回家過年,痛苦的何止秦越。

  發成績單的日子,兩人一塊來學校,這次家長會,沒有家長出席的多了秦越。

  兩人坐在最後面一桌,等著老師念到自己的名字。

  馬老師念到:「第一名,薛守仁同學。」

  同學們一驚,紛紛看向蘇巖。

  蘇巖倒是不驚訝,他算定了這次拿不到第一,結果如他所料,因為語文作文,他只拿了二十分……他本以為只有0分的,能有二十還算不錯。

  除掉語文,其他科目其實和班上其他人差不多,數學,英語,化學物理等等都是有很大幾率考滿分的科目,學校理科生厲害的多著是,每次第一和第二的差距,大部分是語文和英語,這種不算特別理科的科目,尤其是英語能比得過蘇巖的太難,蘇巖英語六級都過了,考英語沒難度,但語文這東西很難說。

  作文六十分,他只能二十分,丟了四十分,四十分,龐大的數字。他過往能拿第一名,作文都有五十分及以上。

  這次考試一見作文題目,蘇巖就知道完蛋了。

  作文題目是「想要幸福不容易」,不是多難的題目,很適合抒情,但等蘇巖糾結出該怎麼寫時,時間已經不夠,他草草結束隨意的作文,寫的什麼不記得了,但此刻他看著試卷,不知道哪位老師批改的作文,還批了一句「想法別太現實太負面」。

  「二十分作文?難怪你被刷下了第一的寶座。」秦越驚呼一聲,惋惜不已。

  一聲歎,秦越瞪大眼睛望著他,老師和在座學生皆看著蘇巖撕碎了語文試卷,撕成無數碎片,拼也拼不成的碎。

  馬老師內心擔憂不已,他和其他學生想法一樣,以為蘇巖是因為沒考到第一名,所以撕了試卷。畢竟蘇巖一直第一,陡然被拉下去,多麼打擊人。

  隨後多媒體教室開會,蘇巖只拿到年級第四名,這次英語試卷挺簡單,蘇巖的優勢便小了,基本和幾個尖子生差別幾分而已,倒是他二十分的作文被甩了老遠。

  更讓馬老師發愁的是梁奎,蘇巖考試失利是因為作文,作文嘛,有時候真得碰運氣,蘇巖其他方面的知識分一點沒落下,馬老師並不太擔心蘇巖以後的成績。

  可是梁奎就怪了,他只考了全班第七名,名次大跌,幾科老師嚷嚷著可惜可惜,梁奎好多題目根本不應該錯,但梁奎似乎很馬虎,丟了一堆冤枉分,讓諸位老師扼腕不已。

  馬老師壓力陡增,雖然第一還是自己班的,但整體成績不太理想,被看好的幾個全部下滑了,會議一結束,馬老師忍不住叫住蘇巖。

  「蘇巖,我們去談談。」

  蘇巖料到怎麼回事,讓秦越在外等著他,他去了老師辦公室庭訓。

  馬老師不太捨得教訓蘇巖,蘇巖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成績好作風好,他教蘇巖兩年,瞭解他是什麼樣的學生。蘇巖什麼都好,就是沒什麼福氣。多好一孩子啊,硬是不被父母擱心上。將來就算最差水平高考,也是穩噹噹的重點一類大學,如果正常發揮,清華北大是一定的。讀個好大學就出息了一半,要是別人家長早樂成啥樣的,偏偏蘇巖的父親不鳥他。

  他作為班主任,打心裡關懷蘇巖,不止一次打電話給蘇先生,甚至用討好請求的語氣讓蘇先生來學校看看蘇巖,可那位蘇先生總是說忙,然後禮貌的拒絕。有次蘇先生不耐煩了,譏笑一句:清華北大畢業又怎麼著,我高中文化,但我憑自己的本事一樣出息了。現在大學生遍地都是,值得炫耀嗎?不過你幫我帶個話給巖巖,書讀得好也是條路,要是缺錢儘管告訴我。

  那個電話讓馬老師白吃了一肚子氣,有這麼說兒子的父親嗎?居然說大學生不值錢,就算真不值錢,也不該在聽到老師說兒子次次年級第一的時候去說。作為父親,他不應該感到開心嗎?不欣慰嗎?不是應該很得意嗎?這麼了不起的兒子。

  儘管很討厭蘇先生,這一次家長會前,馬老師依舊撥通了蘇先生的電話,很可惜,那頭的蘇先生在聽到『我是蘇巖的班主任……』這句話後,啪嗒一聲被掛斷了電話,對方連說都不讓他說。他一快四十歲的老男人了,拿著嘟嘟嘟的電話,傻愣了好久,外面寒風吹,他低低咒罵了一句:「CAO!」

  「蘇巖,知道我為什麼找你來嗎?」馬老師溫和開口,讓蘇巖坐了下來。

  「我沒考好,下次我會努力。」

  馬老師欣慰無比,又無奈歎息:「你的成績我並不擔心,今天咱們不說成績,就隨便聊聊天吧,說說你在學校的感受,平時玩些什麼,有哪些朋友之類的,哈哈,我好久沒跟年輕人敞開心扉聊天了,真懷念啊。」

  「……」蘇巖莫名的望著馬老師,心裡哭笑不得。

  「學校挺好的,生活很規律,有時候覺得累,但心裡很充實,氛圍很好,我喜歡學校。」

  馬老師訝異,而後猛點頭:「在校的學生大多討厭學校,覺得自己像坐牢,被管束被壓迫,渴望外面的花花世界。但老師我,就是因為喜歡學校……所以當了老師,你信嗎?」

  蘇巖莞爾:「我信,學校挺好的。」

  「是的,學校很好。以前我也討厭學校,後來步入社會才真覺得學校好,就算每天早起晚睡上自習,比起外面,也好太多了。何況,學生時期還有好多讓人開懷的回憶,很多難忘的朋友。好的不是學校,是曾經年輕啊。」馬老師感歎不已,忍不住探手摸了把自己的頭髮,他才中年,但已經有些許白髮了。

  「你跟梁奎,林強,秦越幾個人是朋友?」

  「嗯,還有陳燕。」

  馬老師微笑點頭:「不錯,有朋友是好事,這時候的朋友值得交,也許以後再也遇不到單純對你好的朋友了,就算大學也難說,那是社會的雛形,不比高中。」

  「我也這麼覺得。」蘇巖附和。

  「你過年準備怎麼過?要不……到老師家裡來?」馬老師的語氣很躊躇,倒不是不樂意招待蘇巖,而是怕自己的提議觸動了蘇巖心裡的什麼。

  還好蘇巖依舊那個樣子,蘇巖搖搖頭:「不用,我準備去A市找我爸。」

  馬老師一驚:「真的?」

  「嗯,政府已經有人來小區知會過,估計要不了多久會出詳細通知,房子拆遷要簽字是大事。」

  「對對,你、你去找你爸也好。」馬老師真心說,總不能兒子找上門被趕出來吧?想想蘇先生雖然一心忙於工作,但不至於那麼狠心。

  這天下午,一直沒精打采的秦越忽然接到家裡的電話,秦越一個鯉魚打滾站直了,緊張喊了一聲:「媽……」

  蘇巖一邊吃麵一邊豎起耳朵偷聽。

  「哼,本來想讓你在外頭想通了再回來,算了,馬上要過年了,你不回來親戚們會奇怪。成績單拿了吧?」

  秦越小心應聲:「嗯,拿了。」

  「那趕緊回來,我去機場接你,你別想趁機亂跑。」

  「嗯……我現在就去買機票。」

  秦越掛了電話回屋裡,匆匆收拾了衣物和錢物,「蘇巖,我回家去了,明年見。」

  他走得迫不及待又跌跌撞撞,下樓還差點摔了一跤。一路趕到機場買下一班的飛機票,得兩個小時才能上,秦越著急的心情冷靜下來,望著人來人往的機場,秦越抱著行李靜靜等著時間流逝。

  「不吃點東西嗎?」蘇巖遞給他一包牛肉乾。

  秦越驚愕抬頭:「你怎麼在這?」

  蘇巖指指自己的包:「我也去A市,和你一班飛機。」

  「你去找我傻表哥嗎?」秦越脫口而出。

  蘇巖失笑:「我找他幹什麼,我去找我爸,他在A市。」

  「哦哦,原來是這樣,太好了,我們可以一起走,你爸在A市哪一帶,要是你不熟悉,我可以給你帶路。」

  「到時候看吧。」

  兩人作伴,飛機上很好打發。

  A市飛機場外,秦越一眼看見自家的車,他還沒走過去,車中的父母已經下來,兩雙眼睛齊刷刷盯著蘇巖,那樣審視而不善的眼神,讓秦越垂下了頭。

  蘇巖主動道:「叔叔阿姨好,我是蘇巖,秦越和梁奎的同學。」

  「同學?」秦爸爸念叨。

  「是我們班長,全年級第一的好學生,表哥的好朋友,他們倆熟。」秦越有意撇開關係。

  「哦,班長啊,蘇巖是吧,你來A市旅遊嗎?不如就住我們家,和越越住一起,有個伴更熱鬧。」

  「謝謝叔叔的好意,我爸還等著我,我就不打擾了,我打車過去,秦越拜拜。」

  「還搭車做什麼,我現成的車,送你過去吧,你說個地址,我送你。」

  「不用不用,搭車很方便,不麻煩叔叔了。」

  蘇巖轉身走遠,連頭也沒回。

  「上車。」蘇巖一走,秦家夫妻的臉色立刻變得冷淡無比。

  秦越默默上車。

  「考了第幾名?」

  「還不是那樣。」

  秦父嗤笑一聲:「讀書也沒用,白養你了,浪費老子的糧食。」

  秦越面無表情望著窗外,他渴望過年能回家,也料到回家後不一定有好果子吃。可是,他就是那樣想。父親母親曾經把他捧在手心,從來不在意他成績好不好,只要他身體健康心情快樂就沒有要求。以前,他的父親總是說:我家崽子不是讀書的材料,我隨他高興,過幾年扔到國外去長點見識,回來跟著我混也不愁啥了。

  秦越承認,他就是被父母寵壞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過得和王子一樣美滿幸福。反正不管做錯什麼,父母一定會為著他。

  他不認真學習,他喜歡睡懶覺,他也欺負過別的學生,他花錢追星,他穿好的吃好的,他也是壞學生一個,可父親從不計較這些。

  但他沒料到,當曾經的父母換了一張臉,他心底會那樣痛苦而恐懼。他甚至天真的想過,父母那樣愛他,也許會接受他和關文的事,他認真想過,想著要選擇怎樣一天告訴父母真相。可是當母親意外目睹他們在家裡接吻,隨之而來的,全是風暴。他那些天真的幻想已經在父親堅硬的拳頭、母親歇斯底里的罵聲裡蕩然無存。

  他醍醐灌頂,原來愛上關文,是連父母都無法接受的罪。

  秦越回家了,被鎖在屋子裡,連窗戶都不准打開。

  關文每天望著隔壁緊閉的門窗,煙一根接一根的抽,抽到父母回家了,又被父親一頓痛打,罵聲從關家傳到秦家,誰家都別想好過。

  秦越睡在床上,痛苦的捲起了身體。

  年底的大街上人流穿梭,冷風阻擋不了中國人民過大年的期盼和熱情。

  蘇巖站在商業街的一家商場前,透過眼鏡搜尋著什麼。

  他穿著彰顯成熟氣質的短款黑色風衣,戴著一架時尚的茶色裝飾眼鏡,兩手插在褲兜裡,靜靜站在風中,挺拔勻稱的身軀,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是模特。

  他看了看手錶,下午兩點。

  抬頭看向停車場的出口處,有一家三口說說笑笑朝商場走來。

  中年夫妻,以及和蘇巖一樣正處花季雨季的女孩。

  女孩很胖,但穿得都是昂貴名牌,她親暱的挽著女人的胳膊,一邊走一邊撒嬌說著什麼,時不時扭一扭,不高興地撅嘴抱怨些啥。

  女人笑著跟她搭話,男人一直保持微笑,高昂著頭,目不斜視朝前走。

  那是一張和蘇巖很相似的臉,哪怕男人四十了,但依舊是這個年齡段的美男子。

  一家人進了商場,蘇巖跟在後面。

  「媽,我穿這件好過不?」女孩一直在試穿衣服,一直問這個問題。

  「不錯。」

  「顯胖嗎?」女孩憂心問。

  「一點不胖,顯得瘦多了,很合適,很漂亮。」男人插嘴。

  女孩臉色一垮,氣惱不已地沖男人吼:「我又沒問你!煩不煩!」

  「死孩子你怎麼跟爸爸說話了?」女人吼她。

  女孩紅著眼睛委屈說:「我才不要叫他爸爸……」

  「真是的,你別太任性。跟爸爸道歉,別惹我生氣。」女人吐氣。

  「不用了不用了,小孩子嘛,無心之過,我怎麼會在意。」男人笑呵呵打圓場。

  女人無奈道:「你就是太由著她了,她都不怕你,哎,這孩子以後可怎麼辦。」

  「女孩嘛,任性一點怕什麼,女兒本就應該嬌養。要是兒子不聽話就該揍一頓。」

  女人臉一冷:「別老拐彎提你兒子,我又沒苛刻你,不讓你見兒子。你那麼想他,大可以回去父子團圓,我們母女倆相依為命習慣了,沒有你陪著,這年一樣可以過。」

  男人哭笑不得,立即說好話:「你想哪兒去了,我沒有想太多,不是買衣服嗎?買吧買吧,趕緊點買,晚上咱們回家吃羊肉火鍋。」

  男人推搡著女人往前走,蘇巖在擁擠的人群裡面對面朝他們走來,越走越近,隨即慢慢地擦過男人的身邊,漸行漸遠。

  男人眼皮子一跳,驚愕回頭,人群聳動中,蘇巖醒目的身形依舊看得見,只是距離太遠,他始終無法分辨出,那到底是不是他的兒子。

  他心裡覺得不是,他兒子應該在C市,不太可能找來這裡。

  男人回過頭看了眼白得來的胖子女兒,暗忖回頭給兒子打個電話吧。

  蘇巖徑直走出了商場,來到冷風吹襲的街上,一時間不知道何去何從。

  他望著眼前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廣告,一切就像和前輩子的蘇巖重疊。

  那個蘇巖,大老遠跑來C市找父親,卻一直不敢登門拜訪。

  那個蘇巖,背著滿包的C市下酒花生米站在冷風中的商場前傻等。

  從早晨八點等到下午兩點,看見對面走來的一家人,看見父親的視線根本沒有他。

  哪怕只一眼,他就可以走過去喊一聲爸。

  可是一眼也沒有,他傻傻望著一家三口進了商場,之後怎麼回到C市的,都記不清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jjrunning扔了一個地雷╭(3)

  更新喲~~~謝謝大家的關心和支持~~我吃藥~慢慢總會好的-我媽還有兩天就可以出來了~

  對了,我昨天忘了說國慶節快樂……哈哈

  休假快樂!!!

 

 

  38Happy New Year

 

  曾經的蘇巖就那樣回去了。後來他又很後悔,後悔沒有走到父親面前去,只要走過去,父親就可以看到他,為什麼不走過去,為什麼要轉身回去,這不是和自己慪氣嗎?他為此後悔了好久,可儘管心中後悔,卻再也提不起腳重新找去A市,他只呆在C市的家裡,那樣想想而已。

  陽光在這個陰天的三點左右,竟然偷偷冒出了一點頭。

  蘇巖在門口站了十幾分鐘,隨後慢慢摘下眼鏡,離開了商場。

  秦越跟著父母到了梁奎家裡才張嘴說出幾天來第一句話,張嘴時,他發現自己的嘴唇像黏住了,差點連第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

  「表哥。」簡單兩個字,蒼白又虛弱。

  梁奎一把攬住秦越往沙發裡坐,笑嘻嘻道:「你回來幾天怎麼不找我玩,成天躲在家裡幹什麼?」

  秦越不以為意道:「你也沒找我啊,對了,蘇巖來A市了,你知道不?」

  梁奎驚疑:「真的?」

  「不信你問我爸媽,蘇巖和我一塊過來的,現在大概在他爸爸那裡。」

  梁奎騰的站起來,笑哈哈道:「太好了,快告訴我地址,我去接他過來玩,蘇巖太不夠意思了,跑來A市怎麼不告訴我。」

  「我不知道地址,你自己打電話問問。」

  梁奎瞪他幾眼,忙撥通了蘇巖的電話。

  過了很久蘇巖才接通,明顯沒睡醒的聲音,懶洋洋的從彼方傳來。

  「你在睡覺?」梁奎看了眼時鐘,上午十一點。

  「嗯……哈,找我有事?」蘇巖躺在軟綿綿的床鋪裡,揉著一頭亂髮,疲倦的打哈欠。

  「你在哪裡呢?」梁奎皺眉問。

  「酒店。」蘇巖爬起來翻找換洗的衣物。

  「不是找你爸嗎?」

  「沒。」

  沒找到,還是怎麼著,梁奎搞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但他莫名的一聽到住酒店很不高興。

  「報個地址,我去接你來我家。」

  「不用了,我直接去機場,時間快來不及了。」

  「這麼快就回去?」

  「嗯。」

  「為什麼?」

  「回去過年。」

  「……」

  梁奎飛快趕到酒店門口,一眼就看到拎著簡單行李,仁立在酒店門口的蘇巖。

  蘇巖站在台階上,一身風衣,微仰著頭,凝望對面大樓上的廣告牌。

  那不像一個讀高中的少年,這個念頭植入梁奎的腦海。

  可是,蘇巖真帥啊,梁奎不由笑著走向蘇巖。

  「再不來我就走了。」蘇巖輕笑道。

  梁奎忙認錯:「市裡管得嚴,我沒駕照不方便,所以找了輛摩托車,跟我走吧,去我家吃頓飯,認識一下我父母。越越也在那裡,你別急著回去。」

  蘇巖果斷搖頭:「下次吧,這時間弄張票不容易,免得換來換去麻煩。你送我去機場?」

  「不送!」梁奎氣道。

  蘇巖撫過被風吹亂的頭髮,拎著行李直接走到路邊:「明年見。」

  「……」梁奎咬牙切齒瞪著蘇巖招手攔車,但半天了沒有一輛空車,梁奎幸災樂禍道:「想攔車除非走到前一站,起碼十幾分鐘。」

  蘇巖橫他一眼,梁奎笑得得意洋洋:「一頓飯而已,下午我負責送你去機場。」

  蘇巖揚起嘴角笑笑,將行李包往摩托車後一掛,長腿一伸,霸佔了摩托車的駕駛位,發動引擎,扭過頭看向眼睛快瞪穿的梁奎:「借我開開,我會把車停放在機場,你記得去取。」

  摩托車緩緩開出幾步,梁奎跳起腳追上去:「王八蛋!給老子停下,我不借你,有本事你自己走回去。」

  蘇巖不理睬,繼續慢悠悠的往前開,路人都看到梁奎撅著屁股狼狽的在後面追,一邊跑一邊破口大罵。

  眼見不遠處交警出沒,梁奎一咬牙,憤恨的跳上摩托車後座,順手狠狠給了蘇巖一拐子:「超過去!別被攔截了!」

  蘇巖露出勝利者的笑容,大聲叮囑:「抓緊我的腰。」語畢,車子咻的一下竄了出去。後座的梁奎早有防備,緊緊抓著蘇巖才沒被晃死。

  「你媽啊!走錯方向了,你到底要去哪?」

  「機場。」

  「左邊啊左邊,你不會看路標啊!」

  「風吹得眼睛疼……」蘇巖老實承認。

  梁奎哈哈大笑,笑得車身都顫抖不已。

  「哈哈哈,我忘了戴頭盔出來……」

  「所以很好笑?」

  「……」梁奎仔細一想,好笑個屁!他為什麼會忘記戴頭盔,還不是為了趕時間,匆匆忙忙給忘記了。

  「為什麼一定要急著回家?」梁奎遺憾的追問。

  「我見到我爸了。」

  「嗯?」

  「他沒看到我。」

  「……」

  「我覺得C市比A市好,想回去。」

  「……A市還有我了,我是誰啊,我可以比你爸更親近你,你來我家過年,A市很好玩的。」

  「梁奎,明年冬天你可以邀請我,到時候我一定答應你。」

  「切,還要明年啊。」梁奎不屑,一抬頭,透過車頭的鏡子,他看見蘇巖的笑臉,冷風將蘇巖的頭髮一咕嚕吹向腦後,露出了清晰的額頭和臉龐,蕭瑟的風刀割在臉頰上,憑添了幾分寒意,寒冷中微笑的蘇巖,莫名地讓人更加親近了幾分。

  梁奎攏著手,緊巴巴圈著蘇巖的腰,身體貼著蘇巖的背:「我們倆真傻,你說是不是?」

  「嗯?」

  「我的個娘,快吹死我了。」梁奎捲著身體嚎哭。

  蘇巖哈哈笑:「誰讓你忘了帶頭盔,的確冷,不過挺有意思,就當是冬泳了一回。偶爾做做傻事,有益身心健康。」

  「屁,胡謅,老子現在恨不得跳車。」梁奎張嘴迎風,風灌入嘴巴,他故意發出噢噢噢的聲音,跟鬼嚎一樣恐怖悠遠。

  這一條漫長的路,似乎沒有盡頭。風很冷,但臉頰漸漸麻木,漸漸的接受。梁奎在車後唱起了歌,一會兒大罵一會兒大笑。

  蘇巖總是保持微笑,摩托車奔馳在風裡,留下兩個少年的殘影。

  漫長的路終有盡頭,當摩托車停下,風停了,歌聲也停了。

  耳邊陷入短暫的寂靜,空曠的不適應。

  「我得走了,你回去的路上小心開車。」

  梁奎僵硬揮手:「好走不送。」

  「嗯。」

  蘇巖漸漸遠去,眼見他要消失了,梁奎大聲喊他:「蘇巖!」

  蘇巖回頭,疑惑的看著他。

  梁奎嗤笑:「我逗你玩了,沒事。」

  「無聊。」蘇巖低罵,眨眼離開了梁奎的視線。

  悶頭悶腦回到家裡,梁奎快凍僵了。

  一下子軟在沙發裡要人伺候:「越越,給我倒一杯茶,我又冷又渴,哎喲,媽啊,給我留飯了嗎?」

  「留了,臭小子不聲不響跑出去,你同學了?」

  「他回去了,怎麼都留不住。」

  「怎麼這麼急,好歹吃頓飯。」梁父歎息。

  「他回去過年。」

  「那是應該的。」梁父點頭。

  「蘇巖和他爸一塊嗎?」秦越追問。

  「沒。」

  「他一個人回去?」

  「嗯。」

  「……」秦越揉揉頭,不再多問。

  蘇巖抱著還算不錯的心情回到了C市,一個人在家裡無事可幹,每天也就上上網逗逗狗。他找過徐阿姨說結束菜檯子的事,徐阿姨很震驚,但她無法左右蘇巖的決定。菜檯子的生意即將結束,水果店卻還要開,徐阿姨被蘇巖調過去看水果店,工資和以前一樣,這又讓徐阿姨鬆口氣,她怕的就是失業。都這個年紀了,一旦失業,想找到新活實在太難了。

  春節越來越近,小區裡繁忙一片,家家戶戶都在辦年貨,只有蘇巖和徐阿姨閒著。

  蘇巖在徐阿姨家吃飯時問她:「你女兒今年還是不回來嗎?」

  徐阿姨帶著鼻音道:「嗯……她沒說兩句話就不耐煩掛了電話……說工作忙,過年要掙錢。」

  「……你多打幾個電話吧。」

  「她老嫌棄我煩……」徐阿姨撫額道,「我造了什麼孽,養出這麼個女兒。」

  「總有一天她會體諒你的。」蘇巖安慰道,他隱隱記得上輩子,大概也就是明年開春的時候,徐阿姨的女兒就會回來了,徐阿姨距離母女團聚的日子並不遠,可惜他現在不能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小年後,蘇巖出去買了一大堆漂亮的煙花備用,今年C市有個新建成的梨花廣場,在大年除夕夜會舉辦煙火盛會,到時後不但有官方燃放的煙火,還會呼籲市民一塊聯歡,城裡過年,想放煙火不容易,一般都是跑到海邊江邊過過癮,今年在廣場舉辦一次,早早便吸引了無數市民。連蘇巖所在的小區裡,每天都有人討論這個話題,一群孩子嚷著要去看煙火。

  眨眼到了年三十上午,張偉打來電話問他:「又是一個人過年?」他問得毫不委婉。

  蘇巖失笑:「嗯,張老闆今年可幸福了,有嬌妻陪伴。」

  張偉呵呵一笑:「那是,你要不要過來?我這邊有幾個朋友,一塊舉辦派對。」

  「謝謝你的好意,我晚上跟人有約,就不去打擾了。」

  張偉曖昧一笑:「有約會啊,難怪。高中生,真不錯。美好的年華,年輕人,好好玩,提前祝你新年快樂。」

  「HappyNewYear!」

  蘇巖把家裡收拾一番,備了豐富的零食和水果放在茶几上,冰箱裡填滿了食材,有雞湯有餃子。

  下午,蘇巖洗個澡,換上過年的新衣服。

  吃過晚飯,外頭的天色已經黑不隆冬了。

  蘇巖坐上出租車趕到梨花廣場,那邊已經在警務人員有序的安排下站成了一圈,放煙火畢竟是有些危險的行為,慶賀新年的同時,也不能忘了安全。梨花市這麼多年弄這麼一次,實在不容易。

  小時候蘇巖聽說農村過年可以隨便放煙火,便十分羨慕,後來父母親自帶著他去了江邊,過足了放煙火的癮。

  奔來的廣場的市民們多是一家人,或者親朋好友。但在廣場外圍的看台邊,也站著少許農民工打工仔,這些全是沒買到票,沒法回家的人,來這兒,也就圖個熱鬧沾點喜氣。

  蘇巖買來的全是大號煙火棒,點起來安全,好佔位。

  七點整,廣場上煙火轟隆隆在天空綻開,火樹銀花不夜天,映亮了底下一張張帶滿笑容的臉孔。

  燦爛煙火中,新年快樂的歌聲綿源不決的在廣場四周響起,蘇巖覺得這歌作的好,曲調歡快膾炙人口,只要一聽,很容易就被感染到了新年快樂四個字的真意。笑容就那樣輕而易舉的隨之展露。

  曾經他失魂落魄來到這裡,在寂寞的除夕夜望著漫天煙火,那一聲聲快樂的歌聲,讓他漸漸忘記了寂寞。哪怕是那時候,那個除夕的他,也真心的感到快樂。

  喧嘩聲中,蘇巖笑著點燃了手中的煙火棒,美麗的煙花嗤嗤燃放,有孩子圍在他身邊拍手叫好。

  蘇巖盯著煙火,心中卻在默數。

  當他燃放了第十一根煙火棒,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梁奎風塵僕僕趕來C市,卻在蘇巖家裡撲了空,打手機,蘇巖又不接。梁奎氣得捶牆,隔壁的婦人說:「他好像去了廣場放煙火。」

  奔來數萬人的擁擠廣場,遠遠便看見漫天燦爛煙火,梁奎不由慢了腳步,抬起頭和眾人一塊仰望夜空,黑幕下,星星點點的火花組成的絢麗圖畫,耀眼到心坎裡去。也難怪那麼多文字裡寫到『燦如煙火』,比煙火還燦爛,那一定是最美麗的事物。

  梁奎淹沒在人潮中,他尋尋覓覓捕捉每一道相似的身影。這不是容易的事,人潮如海,夜色饒人眼。

  風是冷的,人心卻在沸騰。

  梁奎和很多人一樣,沸騰地出了汗。

  他奔走不停,直到找到要找的人。

  被幾個孩子圍在中央,蘇巖鶴立雞群,舉著迷人的煙火專注的欣賞著,像在聆聽煙火短暫的精彩芳華。

  梁奎推開人擠過去,跳起腳,揮著手聲嘶竭力地喊他:「蘇巖!」

  那麼大聲音,不怕蘇巖聽不到。

  他不可能聽不到,不管周圍多麼嘈雜。

  蘇巖如他所料,扭過頭驚喜地看著他。

  梁奎的心,一瞬間滿足了。

  勞累一天辛苦趕來,沒有枉費他一片激情。

  他拋下家人來陪蘇巖過年。

  蘇巖,你怎麼可以不快樂。

  一個人的煙火變成兩個人的除夕。

  那是份什麼心情,蘇巖至今記憶猶新,歲月從來沒有抹去那段記憶。

  逃回C市的他大病一場,發燒三十九度無人知曉。

  他只知道自己病了,腦子暈了,該幹什麼,能幹什麼,一點不知。身體就像失去了動力,靜靜躺在床上,無動於衷。

  迷糊裡,他想著這時後不管是爸還是媽回來,都可以扶他一把。

  他沒能想太多,沉沉睡過去。

  再次醒來時,身體自動轉好了些,家裡空無一人。

  他終於站起來,吃了藥,去了附近的醫院掛點滴。

  短暫的時間裡,他錯過了父親的電話,這一年直到除夕,他都沒有再打來。

  不知道過年應該怎麼過,他跟著別人來到廣場。

  這裡很熱鬧,熱鬧的他忘記了煩惱。他希望煙火能綻放到天明,迎接第一縷晨光。

  他的夢想沒有實現,第一縷晨光並未看到。

  可他卻更早的,看見了意外的陽光。

  那時候像魔術一樣出現在這兒的梁奎,就是夜晚的陽光,唯一的梁奎。

  「蘇巖,我來陪你過年。」

  梁奎舉著煙火,笑容燦爛的告訴他。

  蘇巖仰起頭看著煙火燃放,那些煙火,全像梁奎的笑臉。

  也許在那剎那芳華,他就魔障了。

  「HappyNewYear!」

 

 

 

39 未眠夜

 

  當廣場上十二點的鐘聲響起,人群爆發出響徹雲霄的『新年快樂』,短短四個字的魔力,每一個人都足以微笑。

  這樣的春節,沒有遺憾可抱怨。

  擁擠的人群開始緩緩疏散,梁奎拉著蘇巖飛快奔跑,強硬的霸佔了一輛出租車回到家。

  梁奎蹭蹭著急跑上樓,還好他帶來的東西仍在蘇巖的家門口,沒有被偷走。

  「這些是什麼?」蘇巖微笑。

  「吃的!我知道你不會下廚,呵呵,我也不會,所以帶了很多熟菜,只要熱一熱就可以吃了。」

  進了客廳,梁奎眼前一亮,難得見這個家裡如此的煙火氣息。茶几上零食水果擺的整整齊齊,似乎早有準備。

  蘇巖的冰箱也很豐富,梁奎喜滋滋端出雞湯:「我要吃這個!你們南方人熬的雞湯很好喝,我媽弄不出這個味,不知道少了什麼作料。」

  「想吃就吃唄,裡頭燉了兩隻土雞,你想吃多少都可以,要加麵條進去不?我先去開火熱鍋。」

  「加一點粉絲吧,我這還有烤雞烤鴨。」

  「今晚吃掉這些後能睡著不?」蘇巖很懷疑的嘀咕一句,俯身擰開了爐灶,梁奎端著雞湯盆子性急地候在一旁等候,聞言笑嘻嘻道:「那就不睡唄,除夕正好守夜,咱們抗一夜有什麼不行,明天可以睡懶覺,怕個毛。」

  「晚上打遊戲?」

  「隨你啊,要不一起看春晚?」梁奎盯著蘇巖的側臉反問。

  蘇巖鄙夷道:「春晚結束了」

  梁奎惋惜,雖說每年跟家裡人看春晚時覺得特別無聊,但今年除夕,他不知道為什麼,特別想看春晚,和蘇巖一起看,似乎並不會覺得無聊枯燥。

  雞湯被倒進鍋裡,兩人候在一旁等,一時半會無人說話,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爐子裡的火焰聲。

  蘇巖盯著火,梁奎盯著鍋。

  太安靜了,安靜地不正常。

  蘇巖牟然轉頭,看向梁奎:「為什麼你今天來我家?」

  梁奎眨眨眼,乾脆直接道:「來陪你啊。」

  「……為什麼來陪我?」

  「哪那麼多為什麼,我就是想陪你,想想就來了唄。」梁奎說的理所當然。

  蘇巖失笑,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梁奎那樣的理所當然。

  所以,只有一個梁奎。

  「你爸媽不說你?」蘇巖揭開鍋蓋,將粉絲放進去。

  梁奎抱著手臂得意洋洋的笑:「嘎嘎,今年我爺爺奶奶在二叔家過年,我爸媽也輕鬆一大截啊,他們倆比我還得意,除夕一大早就上了牌桌,不到晚上十二點準不會回來。切,他們都在外面瀟灑,我幹啥獨守空閨,我說過來陪你過年,我爸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不過初二得回家給舅舅拜年。」

  上一輩子,蘇巖聽到這番話,心裡還怪失望的,總覺得梁奎的爸媽要是不打牌,梁奎肯定不會來找他。

  但如今蘇巖卻不那樣想,不管梁奎的家裡忙不忙,哪怕梁奎只升起一個想法,那份心意卻不假。

  而且,他真的來了。

  世人喜歡用緣分解釋兩個人的相遇相交相知,一切的巧合,全當是緣分未嘗不可。

  鍋裡的雞湯沸騰起來,濃香飄散。微波爐裡的烤雞烤鴨也熱了,梁奎一腳擱椅子上,坐沒坐相,喝幾口雞湯暖暖胃,舒坦呼口氣,筷子在大湯碗裡一撩撥,頓時驚喜異常:「哎喲,我這有三個雞腿。」

  「切,專給你的,兩隻雞四條腿,給你三個,知足吧。」

  「哈哈哈,那我不客氣了。」

  兩個大男孩,兩隻雞燉的湯,算不上什麼,幾把幾把吃了一大半,留一點明天早晨,梁奎還意猶未盡,末了撕了烤雞腿子和蘇巖一人一隻,歪在沙發上懶洋洋的邊看邊吃,

  蘇巖吃太飽了,躺在沙發上不想動。

  梁奎窩在蘇巖腳邊,一隻腳擱蘇巖腿上,一隻擱茶几上。

  屏幕上正在放轉播台的春晚,梁奎正聽裡頭唱歌,蘇巖忽然半抬起身,伸手抓了一把爪子,然後又斜躺下去,慢慢地嗑瓜子。

  梁奎一見他嗑瓜子,眉頭狠狠一跳,身體都崩了起來。

  蘇巖察覺到異樣,莫名道:「怎麼呢?你想吃瓜子?」

  梁奎擺頭,「你很喜歡嗑瓜子?」

  「還好。」蘇巖不解。

  「……」

  梁奎不知道該說啥,他能說最近老被怪夢纏繞麼。

  其實不算怪夢,也不是噩夢。

  只不過一個夢總是重複,在學校時夢到蘇巖的墳墓,後來回家沒夢到了,他鬆口氣。

  但就在那天送走蘇巖去機場後,他晚上就開始做夢。

  夢中是蘇巖此時的家,擺設,沙發,甚至破舊程度都一點沒變。日曆是去年的日曆,上面清晰標示『除夕夜』三個字。

  客廳的電視在播放春晚,上面又唱又跳嘻嘻哈哈的熱鬧非凡,而且電視的聲音老大,大得做夢的梁奎想罵人。

  可他罵不出來,電視正前方的茶几後,便是沙發上的蘇巖。

  蘇巖穿著一身新衣服,還是紅色的喜氣羽絨服,頭髮蓬鬆,明顯特意洗過。

  清清爽爽的蘇巖獨自坐在沙發上,左手拿著一大袋瓜子,右手不停的取瓜子規律有序的往嘴裡塞,一顆接著一顆,沒完沒了,沒完沒了……

  那個夢最怪的地方就在此,他夢了一整夜,蘇巖坐在沙發上盯著屏幕看春晚,不停嗑瓜子,瞌了整整一夜,他清晰看到早晨來臨,蘇巖家的窗外逐漸發白。但蘇巖豪無所覺,依舊嗑瓜子,像一個專門用來嗑瓜子的機器人,一旦啟動發條,就不知道停下來。

  那個夢何其漫長,又何其的枯燥無聊。

  長到最後梁奎以為自己就是蘇巖,坐在那裡嗑瓜子的是他。

  他代替了蘇巖,接著瓜子不停的嗑,慢慢地,窗外大亮,屋子外頭響起了熱鬧的歡呼聲,隔壁左右很多人開始竄門拜年,但他就是不知道停下來。

  直到日上三竿,一大袋瓜子吃完,他茫然低下頭,頓了頓,丟了空袋子,關掉電視,邁著僵硬的兩腿進臥房睡覺。

  早晨的梁奎從夢裡醒來,不受控制地蹭蹭跑到客廳,異常氣憤大吼大叫:「爸!媽!」

  梁媽媽從廚房跳出來:「這麼大嗓門,嚇死我了,一大早晨發什麼瘋。」

  梁父從書房出來:「嚷嚷什麼了?」

  看著兩人,梁奎虛脫似的呼口氣,疲倦搖頭:「沒什麼,我以為你們不在。」

  「你又不吃吃奶的年紀,還黏著老爸老媽?」梁媽媽嘻嘻嘲笑。

  梁奎瞪她一眼,恢復活力,「我要吃煎蛋!要三個!」大邁步去洗漱。

  蘇巖又嗑了幾顆瓜子,梁奎轉手便給搶走了:「嗑瓜子吵死人,吃點別的行不?」

  「……毛病。」蘇巖低罵。

  梁奎瞪著蘇巖,「蘇巖,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有自閉症?」

  「……」蘇巖除了望著他,不知道能說啥。

  「別望著我,讓你說話了。」

  「有病的是你?」蘇巖嗤笑,他糊塗了,上輩子他可沒遇到梁奎問這一茬,這又是唱的哪一出,梁奎聽了什麼閒言碎語?

  梁奎踹他一腳,橫道:「我不是開玩笑。我咨詢過專家,專家說你這樣的情況,屬於自閉症的一類。」

  蘇巖直起身,簡直哭笑不得:「我什麼情況?」

  「你……吃瓜子……吃蓮子米……」梁奎忽然漲紅臉,自己真傻缺,為了一個夢去咨詢就夠傻了,還把夢裡的情況強加在現實中的蘇巖頭上。那是夢!不是坐在這裡的蘇巖。可他為什麼這麼在意,他雖然沒親眼看見蘇巖那樣詭異恐怖的嗑瓜子,但他想起蘇巖吃蓮子米的勁頭,和嗑瓜子太類似了,抓著一把小東西,然後再也不想停下來,一直吃一直吃,直到有人打斷他。

  蘇巖一拳頭輕揍在梁奎腦瓜上:「吃瓜子不犯罪!倒是你這腦子應該去咨詢咨詢專家,是不是被門夾過了?」

  梁奎立馬跳腳:「你才腦殼被門夾,我是關心你。你要是覺得無聊的時候,記得找我,找林強,找朋友一起玩,別一個人悶著。」

  「……」蘇巖沉默不語,他瞇起眼沉思,琢磨梁奎的這番話因何而起。

  梁奎見他悶頭思考,頓時又不樂意。大力推搡幾把蘇巖:「洗洗睡吧,好晚了。我跟你睡一塊成不?」

  「嗯。」

  窩進暖和的被子,二人根本沒睡意。

  靜悄悄的夜,適合說心事。

  梁奎一向無憂無慮,今年卻被迫裝了一堆心事。他發現光自己活得好活得自由並不是生活的所有,會想起表弟秦越,想起他就惆悵不已。會想蘇巖,想到他,有喜也有憂。

  「蘇巖,想睡嗎?」

  「不想。」

  「那就聽我說說話吧。」梁奎轉個身,面對向蘇巖,卻見蘇巖背對著他,立馬扯過蘇巖,兩人面對面:「我現在跟你說的話不准告訴別人。」

  「嗯?」

  「算了,我信你。蘇巖,你知道同性戀嗎?」黑暗裡,梁奎的聲音空悠悠的,一點不像平時的他。

  「……聽過。」

  「蘇巖,你討厭同性戀嗎?」

  「不知道。」

  「以後不准討厭。」

  「……」

  「越越是同性戀,我不討厭他,你也別討厭他。」梁奎的聲音是畏縮的,蘇巖第一次體會到梁奎這種膽怯的情緒,他跟秦越感情真得很好,他真心希望秦越能更好,秦越都不知道,有個表哥為他操了心。

  這個除夕夜是特別的,不管是梁奎的到來還是梁奎的那些話。

  蘇巖曾經為了梁奎的出現而丟了心,更為了梁奎那番話,看到了一扇嶄新的門,一條狹窄,充滿未知,充滿誘惑的岔路。

  在梁奎說出那些心事的剎那,蘇巖的心跳都快停止了。體溫急速上升,全身都在沸騰,他被滿腔的激動喜悅佔據,沒錯,他覺得喜悅。因為看見了嶄新的路,他想和梁奎一起走進的路。

  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在一起。

  如果非要有個人陪他一起,他想跟梁奎在一起。

  他幻想所有美女的臉孔,都沒有梁奎的可愛。

  梁奎並不知道自己在蘇巖心裡掀起驚濤駭浪,他滿面愁容的歎息:「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怎麼幫助越越,我都不敢跟他開口說。說實話不管他喜歡誰都可以,我就是怕他受不了壓力,他那個樣子,很有點嚇人。我本想去找關文談談,但我有次找到他家路口,老遠就看到關文額頭,手臂一身紗布。他爸繃著臉走在後面,我都不知道該說啥,只能走了。蘇巖,你說這事要怎麼辦才好?」

  「找秦越玩,散心。」蘇巖言簡意賅,梁奎的擔憂是對的,秦越何止不對勁,是非常不對勁。

  「也對……」梁奎苦笑。

  「梁奎,你會喜歡男生麼?」那天夜裡,蘇巖問出的這句話,成為休止符。

  沒有人回答,等了很久很久沒人回答。

  蘇巖不知道什麼時候沒能等下去,不知不覺睡著了。

  初一的早晨,梁奎一雙眼睛赤紅如血,清楚告訴別人,他一整夜沒睡著。

  「桀桀桀,知道那小子幹啥了不?那小子瞪大眼睛瞪了你一整夜,桀桀,好嚇人好恐怖哦,比貞子還真。」

  蘇巖沒搭話,那樣簡單一句話,他在後來的人生裡後悔過無數次,如果不說那句話,如果不挑那個頭,如果不去碰觸禁忌,他……起碼還能和梁奎做一輩子朋友。

  可是沒有後悔藥可以吃,他在無數次的後悔裡,又何嘗不是無數次的嘗到回味喜悅。

  後悔與不後悔,只是因為有太多遺憾。

  梁奎在早晨才疲倦不已的睡過去,蘇巖煮了餃子給他留著。

  大年初一,窗外一片蒼白大地,昨夜整晚飄雪,今早的風光很美。

  蘇巖給徐阿姨拜個年回來,忽然一頓,忙鎖進洗手間,偷偷進了空間。

  「桀桀,生了五個小崽子,不錯不錯。」

  蘇巖蹲在地上喜滋滋撫摸五隻初生的藏獒,戰神和斬神趴在地上,寵溺的用腦袋磨蹭孩子,將他們圍在中央,遮風擋雨。

  「大年初一出生,真是好日子。五個寶寶,叫什麼名字我得好好想一想。恭喜兩位閤家快樂。」

  戰神站起身,昂著頭高亢的叫了一聲,碩大的獅子腦袋和蘇巖挨了挨,蘇巖呵呵笑,撫摸它的毛髮:「你都做爹了,就別跟我撒嬌了。」

  戰神低吼一聲,嘴巴叼起一個小崽子湊到蘇巖面前。

  蘇巖驚訝:「給我養?」

  戰神點頭,蘇巖失笑:「我那個屋子小,會委屈了它。等我將來買了大房子,就把你們全放出來陪著我,咋樣?」

  戰神夫妻紛紛點頭,蘇巖大樂:「你們太聰明了,要是放出去別人恐怕會嚇到,哈哈。不過既然這麼聰明,裝傻肯定也會。」

  梁奎睡到中午才爬起來,精神很不好,眼睛依舊有血絲。

  「我熱了飯菜,你快吃。」蘇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瞅著梁奎起床了,也沒多說別的話。

  梁奎默默洗涮,默默的吃了飯。

  電視裡在放趙本山的小品,裡頭笑聲連片,蘇巖也笑,笑得安安靜靜的,嘴角微微上揚,特別的好看。

  梁奎瞪著蘇巖的笑臉,腦袋頹然的想埋進飯盆裡去。

  「蘇巖,你昨天那話什麼意思?」

  梁奎憋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問了。

  蘇巖頭也沒回:「你會喜歡男生嗎?」

  「什麼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

  咚!

  梁奎撞開椅子,火氣蹭蹭上湧,拿著錢包衝出了蘇巖的家門。

  蘇巖知道,短時間裡,他不會再回來。

  

 

40 捨不得

 

  你會喜歡男生嗎?

  輕描淡寫幾個字掀起滿心潮湧。

  梁奎舌頭都動了,本來脫口就要回答:當然不喜歡!

  他怎麼可能喜歡男生,這問題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問出這個破問題的蘇巖很欠扁。

  但語言黏在舌頭上,唇舌啟動,理所當然的『不喜歡』三個字,硬是沒能說出來。

  那瞬間成了結巴,舌頭堵著,吐不出半個字。

  他驚愕,心跳咚咚敲打胸膛,瞪大的眼睛直直望著蘇巖,他以為只要醞釀一下,吐口氣緩和下,答案就可以輕易告訴蘇巖。

  事實卻是他醞釀了太久太久,久到後來蘇巖都睡著了,久得他已經忘記什麼答案不答案,他心裡剩下了莫大的疑慮和驚慌。

  思緒不受掌控,開始胡思亂想,湧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

  會喜歡男生嗎?他不知不覺認真考慮這個問題。

  無法肯定的說不喜歡。

  喜歡男生嗎?喜歡什麼樣的,誰那樣的?

  如果喜歡男生,那個男生……

  黑夜中他的眼睛眨都不眨,直直看著睡著的蘇巖。

  蘇巖睡覺很安靜,微側著頭,輕輕的呼吸著,不會亂動,沒有鼾聲,睡著的臉孔比白天的蘇巖更柔和幾分,這樣的蘇巖,只會覺得他五官真端正,卻不會想到他酷酷的樣子。

  近在咫尺,溫熱的呼吸噴在彼此的臉上。梁奎怔怔望著那張放大的臉孔,直到蘇巖再次翻身,背對著他。

  就是這傢伙,輕飄飄丟出一個問題,卻折磨了他一整宿。他愁得睡不著,蘇巖倒是好,睡得這麼香沉,梁奎恨恨的不得了,好幾次想拍醒蘇巖質問他,卻沒有真的出手。

  一句話掀起的浪潮,早就不是一個問題那麼簡單。

  它的感染力太浩大,他原本只想給出最直接的答案,一夜過去,卻愁出了猙獰兔子眼。他思考蘇巖問出這個問題的理由,揣測蘇巖的心思。想得越多,越是不敢深想。

  當他陡然想到,自己和蘇巖若有一天,變成秦越與關文那樣,被父母強烈反對,他該怎麼做?

  應對的辦法並未想出來,他卻被自己的幻想驚出一身冷汗。

  早晨疲倦入睡之前,他迷迷糊糊的琢磨,等醒來以後,就當事情沒發生過,似乎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等中午真的醒來,睡前的想法早被拋棄。

  他強烈的追問,想知道蘇巖的心思。

  可是蘇巖模稜兩可的態度,蹭蹭便挑起他堆積了一夜的火氣。莫名的非常生氣,為什麼他一夜睡不著,蘇巖卻很鎮定。

  那個問題,蘇巖也許真的就是隨口一問。

  並不是他猜想的那樣?

  但是,不對勁。

  梁奎渾身暴躁不已,他需要冷靜,如果繼續留在那裡,他一定忍不住和蘇巖打起來。

  茫然的跑到大街上,走在冷風裡,梁奎稍稍熄了火氣。

  冷風讓頭腦冷靜,今天大年初一,街上出動的人挺多,早晨才下過雪,路上又濕又滑。梁奎戴上衣帽,拉緊拉鏈,兩手揣衣兜裡,漫無目的晃蕩。不知不覺走了半個下午,等他停下時,赫然發現自己站在梨花廣場,除夕夜,他和蘇巖放煙火的地方。

  今日的廣場依舊熱鬧,上面很多小活動,一對對年輕情侶手挽著手微笑走過,嬉鬧的孩子們嘰嘰喳喳的亂跑亂叫。

  梁奎仁立在人群裡,望著周圍一切。

  男人配女人,女人配男人……這樣一個世界。

  梁奎聳拉下腦袋,怔怔盯著地面。

  天色很快黑了,廣場人去樓空,梁奎連晚飯都不想吃,晚風卻吹得人很冷,他滿大街亂轉,一個人看看路人,吃點小零食,還買了幾個彩色氣球傻兮兮的看幾眼,隨後揚手狠狠一拍,氣球啪啪爆炸,一個也沒留下。

  天空又飄起了雪花,大街上越來越冷。

  梁奎一轉身瞥見溜冰城,無所謂的慢步走進去。

  溜冰城裡很多人,儘是少年少女,初中生到高中生最多,零星幾個大學生倒是顯眼。

  男男女女笑聲燦爛的玩著花樣,有趁機對女孩摟摟抱抱的男孩,也有大膽撒嬌發嗲的女孩。

  場子挺大,梁奎原本無聊的望著那些情侶,忽然有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從他眼前滑過,兩個大學生,性別男。

  一人倒滑,一人順滑,中間拉開兩三米的距離,一前一後配合還不錯。梁奎看著他們滑了一圈後改變了花樣,兩人手拉手站在一起滑翔。

  多麼正常的畫面,他們又沒幹啥,梁奎卻臉色發燙,揉揉頭髮,頹然的走出溜冰城。

  蘇巖一會看看電視節目一會看看時鐘,晚上八點過去了,九點過去了,梁奎仍然沒回來。

  蘇巖撐著下巴沉思半晌,起身走到床邊,拉開窗簾往外瞧,昏黃的路燈下,還真站著一個人,仔細點看,正是梁奎。

  梁奎靠著路燈,垂頭望著地面的影子發呆。

  蘇巖暗笑,真是傻缺,這麼冷天虧他幹得出來。

  垂頭的梁奎抬頭,看向蘇巖的家,這麼一抬眼,驟然便看見了窗戶邊的蘇巖。距離太遠,他其實看不清蘇巖的臉,只能看出大概的輪廓,但梁奎心裡緊張跳動,他簡直不用懷疑,蘇巖一定看得見他。

  兩人僵持著,一個樓上一個樓下,很近很近,又很遠很遠的距離。

  傻站到十點鐘,蘇巖都覺得夠貳了,刷拉拉上窗簾,轉身去洗澡了。

  等他洗澡出來,拉開大門,梁奎果然站在門外。抬頭喵了蘇巖一眼,又低下頭一言不發。

  「吃飯了嗎?」蘇巖一邊擦頭髮一邊問。

  梁奎進了屋,自己摸去廚房:「我自己煮點白菜餃子,你要不」

  「我要十個做宵夜。」

  梁奎點點頭,開火燒水。

  蘇巖吹乾頭髮穿著睡衣隨意的站在廚房門口,靜靜等著餃子出鍋,他端走自己的一份,三兩下吃完便進臥房躺下了。

  「……」梁奎望著空無一人的客廳,咬牙切齒。

  十一點左右,梁奎穿著睡衣跳上床,急不可耐地拽起蘇巖,惡狠狠質問:「你他媽給我說個話!吭個聲!」

  「吭。」

  「……!你以為我不會揍你?」梁奎氣得身體發顫。

  蘇巖伸手拉開梁奎的手,微微蹙眉道:「我不討厭秦越那樣的人,我覺得那樣挺好的。」

  蘇巖真的說了,梁奎心中五味雜陳,明明千萬個想蘇巖說出來,但即將挑明的事實,讓人興奮又害怕。

  蘇巖見他發怔,莞爾一笑。

  湊過頭親上梁奎的嘴唇,梁奎猝不及防嚇一跳,還沒仔細品嚐,蘇巖已經退走了。

  「秦越的事為我打開一扇門,我從來沒有喜歡過誰,你是第一個。」

  這又是一個失眠夜,梁奎第二天頂著紅彤彤的眼睛回了A市。他走的時候蘇巖還在睡覺,本來想跟蘇巖說點什麼,但他最終什麼也沒說。

  為什麼有一種心動的感情,讓人還來不及喜悅,便被滅頂的陰暗給遮蓋。

  他的心跳為蘇巖的話喜悅過,但隨之而來的,全是無法承受之重。

  如果要喜歡一個男孩,他就喜歡蘇巖。

  其實已經沒有如果。

  他只要簡單一句話,只要吻回去,就可以擁抱這份心動。

  他想的,差點就抵抗不住,真的那樣做了。

  一旦開始,未來將萬劫不復。

  秦越也好,他也好,誰都不能幫誰。

  年初八開學。

  梁奎和秦越沒來。

  之後一天天過去,蘇巖同桌的位置一直空著。

  蘇巖走神的次數多了,經常看窗外。

  他想起以前的這個時候,梁奎的缺席,讓他心中多麼恐慌,每一天度日如年。當日跟梁奎說的話多麼勇氣,沒人知道他心裡在發抖,他也害怕被拒絕,害怕以後形同陌路。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梁奎始終沒出現。他真的後悔了,早知道就該什麼也不說。如果梁奎再也不來了,將比形同陌路還恐怖。他一次次去電話亭撥打梁奎的手機,那邊卻一直關機。他積極的去找班主任詢問梁奎的消息,班主任知道的也不多。他開始絕望了,梁奎真的不會來了。

  「蘇巖。」

  蘇巖正望著窗外陷入回憶裡,陡然被打擾,不由皺眉。

  回頭一見居然是陳綰綰,不用多問也能猜到她找他的原因。

  「有事?」蘇巖漫不經心。

  陳綰綰垂頭低語,躊躇道:「梁奎……是不是轉學了?」

  喜歡一個人,不分男女,那份心情,任何人之間卻是一樣的。

  不管是他還是陳綰綰,抑或那些暗裡喜歡梁奎的人,都在因為梁奎的久久未歸而憂心失落。

  蘇巖沒說話,只是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情。

  陳綰綰咬咬唇,以為他是不願意說,再次追問:「你跟他關係好,不可能不知道吧?要不你打個電話問問?」

  蘇巖掏出手機撥通梁奎的號,將手機舉到陳綰綰耳邊,裡面機械的女音讓陳綰綰的神色低落到谷底。

  陳綰綰不再多問,回頭走了。

  元宵節眨眼就到了,那天學校休假。元宵節後,學校才是真正的開學。

  雲霄節,梨花廣場再次舉辦了煙火盛會以及花燈會。

  梁奎總是在蘇巖毫無防備的時候貿然出現,給他莫大的驚喜和觸動。除夕夜的梁奎,元宵節的梁奎,都是他沒有忘記的梁奎。

  在那個蘇巖差不多絕望時,梁奎重新走進了門內。

  從此,踏上不歸路。

  「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握著煙火的蘇巖怔怔的低喃。

  又剪短了頭髮的梁奎似乎煥然一新,他褪去了苦大仇深的憂鬱路線,恢復了以往的笑容。

  梁奎撥著打火機低頭笑:「我的確想過。」

  說著,梁奎抬起頭打量煙火照映下蘇巖的樣子,心中湧出愧疚,「對不起。我瞻前顧後優柔寡斷婆婆媽媽,你看我,想了這麼久,還是回到了這裡。」天天想天天想,恨不得撬開腦殼去改動幾根腦經。離開C市,從此忘記蘇巖這個人,再也不要跟蘇巖有任何瓜葛,C市和A市的距離,足以讓兩個人終生不再遇見。只有這樣是最好的,還沒開始的感情盡早結束,那樣才不會等到晚了,要分開時哭死哭活,這真的是最好的選擇。對他好,對蘇巖好,對家人好,甚至對這個社會對國家……一男一女大街上摟摟抱抱,誰也不會另眼相看。兩個男人去試試,不知道要惹來多少白眼,站在街上好似污了人眼球。

  他故意不去學校,父母也不說他,他大張旗鼓的留在A市瀟灑,到處找朋友找兄弟去瘋玩。可日子一天天過去,心中的快樂越來越少,越來越空。

  他玩得不開心,想回學校,很想,迫不及待想回去。唱歌也好跳舞也好女人也好,都比不上回去上課。哪怕連下課尿尿的時間都沒有,只要坐在教室裡……

  「為什麼又想回來?」

  梁奎沒有笑,這樣的他讓人感到嚴肅,他扣著打火機,在煙火炸開時說:「想了太多,最後光想你去了。」他有過不少女朋友,笑呵呵說過很多甜言蜜語。今夜第一次知道,說出『甜言蜜語』是什麼樣的心情。原來說那種話的時候,其實不用去動腦筋,而且,說出來的心情一點不想笑。

  為什麼想回來。

  理由太簡單,就是捨不得。

  把蘇巖當陌生人,以後再也不相見,他做不出來。

  他在假期裡和秦越攤牌,帶著秦越盡量散心,他問秦越為什麼不和關文斷掉聯繫。

  秦越當時說:「對我來說,和關文斷掉關係,跟和我爸媽斷掉關係是一樣的不可承受之痛。離開我父母,我會懊悔一生,離開關文,我也會懊悔一生。如果有別的選擇,我何苦折磨這麼多人,我已經沒有退路。我只希望,讓時光去改變,也許有一天他們會原諒我。又或者……真有一天我和關文的感情會走到頭。」

  元宵節後正式開學,梁奎和秦越雙雙歸來,惹來眾人熱烈歡迎。

  「靠,還以為你們要轉學了,偷玩也不告訴我們一聲。梁奎你知不知道蘇巖多想你啊,天天巴巴望著窗戶都快成望夫石了,多少美女為你默默歎息啊!」林強不滿抱怨。

  梁奎呵呵笑,頗是彆扭的視線掃過沒說話的蘇巖。

  「秦班花,乖乖喲,你咋過個年瘦了這麼多?過年沒吃飯?」林強嘖嘖握著秦越的手腕,瘦得心驚膽顫。

  秦越一愣:「瘦了嗎?我沒注意。」

  「瘦成片片了!說實話,你這樣看著挺危險,千萬要好好吃飯,生病就不好了。」林強真心關懷。

  林強這一嚷嚷,梁奎和蘇巖便看向秦越。

  不說不注意,一說嚇一跳。

  梁奎咬牙,悶聲道:「要好好吃飯。」

  「我一日三餐都在按時吃啊,真的。」秦越無辜辯解。

  「那你肯定心思重。」林強敲他腦袋。

  蘇巖和梁奎都沒說話,他們都清楚秦越什麼情況,他根本不是身體的問題,是心裡的問題。心病必須心藥醫,吃飯又有什麼用。他們無能為力,只能默默不語。

  上課了,教室裡只有老師慷慨激昂的聲音。

  今天是個大晴天,窗外的陽光照射進來,在兩人的課桌上留下一道金色的痕跡。

  蘇巖的鋼筆在陽光下折射著光芒,漂亮瀟灑的字跡鋪滿白色的筆記本。他寫了一會,放下鋼筆抬頭看老師講課。

  隨意垂下的手,被人悄悄的握住。

  蘇巖微側頭斜眼打量梁奎,梁奎正好看過來,與他相視一笑。

  

 

  4141 蘇先生

 

 

  新學期正式開始了,C市梨花區的拆遷工作也活躍起來。幾乎每天都有學生說著拆遷的事,但雖然都是一個區,每條街每條道談出來的價格高低有異。有人怒罵有人嬉笑,幾家歡喜幾家愁。

  蘇巖所在的小區這幾天喧騰起來,因為上頭的人已經正式找來了。

  梁奎對這事很看重,比蘇巖積極多了,並且耳提面命蘇巖:「你信不信,肯定有個別不要臉的大人跑來忽悠你,要是有人勸你賣掉指標你可千萬別答應,甭管咋樣你必須弄到房子,越大越好,蘇巖!我借錢你好不?」梁奎眼巴巴望著蘇巖,他這麼多存的零花錢相當可觀,真心想拿出來幫蘇巖弄大房子,他對老媽的佩服如滔滔流水,老媽說房子以後會升值,穩賺不賠,他就深信不疑。蘇巖現在不弄一套,以後豈不是大吃虧!

  蘇巖搖頭:「白癡,你借錢我有屁用,簽字又不是我簽,戶主也不是我,換大換小都是我爸說了算。再說了,我還沒十八,現在換多大,以後不一定真歸我。」

  梁奎一聽渾身暴躁,幾次欲言又止,心裡罵娘。可不就是,蘇巖那爸一百年不回家也是他名義上的爸!他們盡操心屁用都沒用,決定權在那男人手裡。

  「你給他打電話!他要不答應你就死纏著,跟他哭,我看他的心是不是鐵做的,真當你是撿回來的石頭一個不成?什麼玩意兒!」梁奎一腳踢飛石頭,越想那男人,就覺得他越是壞,萬一等蘇巖十八了,那男人真狠心說房子跟蘇巖無關,蘇巖豈不是啥也沒有了?

  蘇巖噗嗤大笑,「我要怎麼跟他哭?你表演一下,我好學一學,你是不是經常這樣跟你爸鬧騰?不然怎麼想出這麼稀爛的把戲。」

  梁奎氣得臉色通紅,一拳敲在蘇巖背上,哼哼道:「屁,我上一次哭起碼是十八年前。」

  蘇巖忍俊不禁,十八年前,他們倆還沒生出來了。

  「我不是跟你開玩笑,總之你要好好跟你爸講道理,他要真狠心不依你,你就耍賴、撒嬌、鬧死他!」

  「哦,還要撒嬌啊。」蘇巖笑的肚子疼。

  「你!」梁奎氣得無力了。

  蘇巖笑夠了才一整神色正經道:「別擔心,他不在乎家裡的房子,肯定是要留給我的。」

  那天上頭的人找來後,蘇巖當晚便給父親打了電話。

  雖說他忙著對兒子不上心,但蘇巖說到拆遷的事,那頭倒是乾脆回應:「這事好辦,我過兩天就回去簽字。換新房子也好,以後你可以結婚用。」

  「我想換一百二十平的房子。」蘇巖平靜說。

  「一百二?多買二十平是吧?這也不錯,房子大點住得才舒坦,你要一百二就一百二,我回去了給你弄,等你十八歲房子就寫你的名字。我難得回去一次,你要啥禮物不?」

  「不用。」

  蘇巖說不用,蘇先生倒是聽話,真的『不用』了,出去兩年難得回來一次,啥也沒給蘇巖買,連水果都沒帶一個。

  那天也巧,蘇先生百忙之中抽空回來,正巧兒子在上學,誰讓是高中生了,一個月逮到一天休息都是父子倆的緣分。可惜沒逮到,蘇先生雷厲風行談了合同簽了字,瞅著兒子還沒回來,便掏了包裡一萬塊錢現金交給小區居委會大媽,本想托付大媽等兒子回來了,轉交給兒子當零花。

  大媽見他如此便不大高興的說:「我說你這麼大一男人這是幹啥事了,你們夫妻倆出去總有兩年了吧?我咋沒見你們回來看看小巖?現在人都回來了還這麼弄,你轉個身走幾步就到學校了,看看小孩又怎麼著?真有那麼忙,你還吃什麼飯喲,每天不吃不喝光忙著賺錢得了。」

  蘇先生被大媽說的微微臉紅,但他捕捉到話裡的漏洞,立即生氣道:「什麼!他媽一直沒回來」

  大媽眼一瞪,抱著手臂笑道:「嘿嘿,敢情是倆和尚幹活你推我我推你?他媽回沒回來我不知道,總之老娘沒見過。」

  「那個死女人……」蘇先生氣憤不已地離開小區,朝著蘇巖的學校而去。

  一路上,蘇先生撥通前妻的電話,劈頭蓋臉便罵過去:「你到底怎麼當人媽的,你老實說說,你有沒有回來看巖巖?」

  那頭的女人反應過來,頓時火冒三丈:「你憑什麼說我,我回不回去關你屁事,他那麼大了又不用人操心,我手裡這個還要喝奶,而且姓蘇的你給我弄清楚,法律上他是你的兒子,是你的,不是我的!我也很忙,哪有空去C市。」

  「你還跟我講法律,你就是沒良心,有了小的忘了大的!」

  「是是是,我沒良心,你有良心,你是好爸爸,你們父子情深。」女人啪嗒掛了電話。

  來到蘇巖的校門口,蘇先生心裡頗愧疚,他也是沒想到前妻根本沒回來過,雖說他們離婚了,孩子歸他,但前妻想看孩子又沒人阻止,好歹是母親,他以為母子情深,怎麼說她肯定會時不時看看兒子。哪裡會想到前妻沒回來過,他自己也沒回來過,也就是這兩年,兒子都一個人過。

  在門衛那打聽到蘇巖的班主任馬老師,蘇先生想起自己和馬老師通過幾次電話,雖說話不投機,但此一時彼一時,他心裡可沒半分不自在。

  馬老師迎進蘇先生,內心無比複雜,哪怕再討厭這位父親,面子總要給的,馬老師笑容滿面給他倒茶:「來看蘇巖是吧?你稍等一會,我讓人去喊他過來。」馬老師隨手便吩咐一個實習老師去教室喊人。

  「馬老師對學生很上心啊,好老師。」

  「哪裡哪裡,我也偏心,蘇巖是好學生,成績好品行好,年年第一,哪有老師不喜歡的?做老師的就喜歡蘇巖這樣的,蘇先生好福氣啊,養出這麼優秀的兒子,不知多少家長羨慕不來。」

  「呵呵,那是他自己爭氣,我這兩年在A市發展,實在忙得抽不出空,說起來心裡挺過意不去的,好在孩子大了,也沒啥好操心,我這不特意為他回來弄房子的事,他說要大房子,我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他要多大就給多大,以後都是他的,我是他爸,也不缺那幾個錢,哪有不依他的是不是」

  馬老師僵著臉點頭:「是是,那是。人心總是肉做的。」

  「就是這個理,我就是真忙,A市是大城市,跟咱們C市不一樣,那發展節奏快多了,一天一個樣,咱們在那裡混口飯吃不容易,得跟上節奏,不然賺不了錢,再說了我掙錢,還不是給孩子花,以後他要讀書要結婚要買車,要出國什麼的,他伸手問我要,我也不能不給啊,我賺了也是給他花。」

  馬老師越聽越不對勁,不由搖頭:「不不,不能這樣說,蘇先生你大忙人可能不懂,現在的孩子見得多聽得多,這心裡頭想法也特別多,良好的物資條件是一方面,心理也很重要。他們學習壓力大,有時候還得父母用用心,這年紀的孩子叛逆、敏感,有時候受了委屈,感到迷茫,都是常有的事,父母的存在就是撫慰,蘇先生百忙之中最好能多關心關心孩子,時常打個電話談談心什麼的……」

  手機響了,蘇先生歉意一笑,拿著手機走出辦公室接電話。

  馬老師的話匣子戛然而止,只能苦笑歎氣。

  「催!催!催命啊你們!沒我在什麼也幹不了是不是,我花錢請你們幹什麼?趕緊給我先去銀行多跑跑,我馬上就回來!」蘇先生氣急敗壞怒罵,匆匆探個頭:「馬老師,實在不好意思,我公司那頭忙不開,必須得走了。巖巖麻煩你多照顧照顧。」

  「等等!你不見蘇巖了?」馬老師追出去。

  「你們教學樓也太遠了,半天還沒見人影……」蘇先生的聲音漸行漸遠。

  馬老師搖頭歎息,站在走廊邊,正好看見蘇巖走向辦公樓,而蘇先生已經看不到人影了。

  等蘇巖上來,馬老師心裡老愧疚,尷尬道:「你爸太忙,已經走了……」

  「哦。他有說什麼嗎?」

  「他說給你弄好了房子的事,你要啥只管跟他說。我看他就是事業心太重,心裡頭還是對你好的。」

  蘇巖點點頭:「那我回去上課了。」

  「嗯……」

  蘇巖沒一會就回了教室。

  梁奎小聲追問:「怎麼這麼快就回來,見到你爸呢?」高二後他們的教室跟高一不同,現在坐在窗戶邊也看不到老師的教學樓。

  蘇巖搖頭:「他忙,早走了一步。」

  「……」

  拆遷的事讓學校宿舍熱門起來,很多以前不住宿的突然住進了學校,這批學生都是家裡被安排第一批拆遷的人,林強和陳燕便是其中兩家。

  「我全家都搬出去了,談得可真快,聽說馬上就要動工,八月要求竣工。蘇巖,你們那條街估計得明年才拆吧,到時候你都快畢業了。」

  「嗯,暫時輪不到我那兒。」蘇巖微笑,輪到他家拆遷的時候,他已經高三畢業了。

  「你簽了麼?我們那本來有幾家釘子戶,前幾天忽然乖溜溜的簽了,聽別人說籤得越晚政府賠得越多,我爸就是老實,別人讓簽,二話不說就簽了。」

  梁奎不屑道:「都是鬼扯,早晚的事,拖延戰術有個屁用。林強你家新房子能有多大?」

  「我家能弄兩套,一共有三百平。」

  「哇,有錢人啊。」梁奎咋呼。

  林強失笑:「你這是一百塊笑話五毛。拆房子也不知道以後會咋樣,新房子建都沒建,好多人不放心。」

  「沒啥好擔心,合同都簽了怕個毛。陳燕你家多少平?」

  陳燕想了想,說:「我家房子太小,我爸手裡又沒閒錢,換不了多大的房子,有人想買我家的指標,我爸就賣了。」

  此話一出,梁奎和蘇巖一口綠茶同時噴出來,全噴在秦越的腳上,秦越破口大罵。

  「你們幹啥這麼激動?」林強皺眉。

  「咳咳……陳燕,你爸真是……」梁奎收得快,沒說下去。

  蘇巖呼口氣,歎息說:「指標已經賣了?」

  「嗯……賣了不少錢……」陳燕小聲說,她看梁奎和蘇巖的反應,好像自己家做了很傻的事。

  「賣就賣了唄,其實我家第二套房子也想賣,不過我媽不肯,說以後我結婚住一套,他們兩老得一套,我爸就打消了念頭。切,那一套是我奶奶給我爸的,談房子的時候我有個叔還跑來要,真不要臉,從沒養過我奶奶,憑什麼要房子。我們那小區有好幾家都賣了指標,掙了不少錢,還有兩家已經買車了。陳燕你家指標賣了多少錢?」

  陳燕老實說:「好像差不多快有三十萬……」她聽到這個數字時差點暈了,一家人都喜氣洋洋的,就如他爸說的,一輩子沒想過有這麼多現錢!好像一夜之間從緊巴巴的窮人踏進了小康。而且他們家的房子,擱以前絕對賣不到三十萬,托拆遷的福才高價賣到三十萬,怎麼說,應該是好事一樁……

  梁奎撫額,小聲嘀咕:「就算三十平的破房子,擱幾年後也不止三十萬啊!三十萬以後上哪兒去買房子,而且你們那條街是要建最繁華的商業街,以後這一代的發展神速,房價會成倍成倍的翻。」

  「可是……有存款保險些吧?而且這麼多存款,我爸媽就可以做點小生意了,房子以後還可以買,現在租房子便宜,沒什麼不好的。」

  梁奎還想嘮叨,蘇巖拉住了他。

  梁奎歇口氣,想想也沒必要多說,他們和陳燕做朋友,人家的爹媽可沒義務聽他們的話辦事。

  難得輪到一個月的休假期,下午放學後蘇巖和梁奎一塊回家,才走進小區就有人喊他,蘇巖一瞧那幾個大人,其中有一個是認識的,另外幾個卻很陌生。

  「小巖,你可回來了,要找你真不容易,高中生辛苦啊,走走,陪叔叔去富記喝口茶?」

  蘇巖暗笑,面上不解:「叔叔找我什麼事?我還有作業沒做。」

  「小巖,你家房子的指標想不想轉賣出去?價錢很高,絕對不會吃虧。」

  「賣個屁,有事找大人談去,房子又不是蘇巖的。」梁奎一口啐過去,拉著蘇巖便上樓。

  蘇巖好笑,進屋特意倒了杯茶給梁奎:「消消氣,你這人火氣一點就著,何必。」

  「哼,我就是有氣。蘇巖你可別不信我,雖然C市不是A市,但不管在哪裡,這種事都是一樣的,說好聽點就是社會在發展在進步,生活水平需要提高。A市也是慢慢拆遷慢慢變化成今天繁榮的模樣,以前工作都是公司分房子,現在A市買房像天價。而且一年一個樣,翻倍翻倍的漲。你別不信,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信。」蘇巖莞爾。現在的房價算什麼,再過幾年,等那些炒房團逛一圈過去,想哭都哭不出來。

  「這些人到處買指標,都是手裡有錢,又有些遠見的聰明人,以後他們發達,那些賣了指標的人哭都沒地方哭。切,我是沒滿十八,我要滿了十八,我立馬買去。」梁奎得意洋洋的一笑。

  「說的這麼好聽,就你聰明有遠見?你以後想賣房不成?」

  「沒錯!我以後就去賣房,等我十八了,我要想盡辦法買地皮,建房子,哼哼。」蘇巖點點頭:「不錯,正好你家裡可以做靠山,有資本有想法就去幹,挺好的一行。」

  梁奎頗訝異:「你真支持我啊?呵呵,我就隨便說說,真幹什麼還沒想好。」

  「支持。等你成地主了,別忘了我就好。」

  梁奎臉一紅,罵道:「怎麼可能……咳咳,我的不就是你的?」

  蘇巖低笑不已,梁奎更加難堪,他心中有一匹馬在咆哮!他長這麼大,談了這麼多次戀愛,從來沒有這種感覺,為什麼平時面對蘇巖說一句稍稍親近點的話就尷尬的不得了,總覺得特別不好意思。以前跟別的女孩子,天花亂墜信手拈來,什麼時候詞窮過,什麼時候尷尬過。

  對著蘇巖,偶爾憋出一句話,自己都覺得奇笨無比。而且蘇巖又不給面子,每次都笑他。他覺得自己退步了,一退退到幼兒園……他媽的,牽個手都能糾結幾天,到現在還沒吻回去!而且他每次幻想怎麼樣吻回蘇巖,一想就臉孔發燙,一發燙就怯了。

  「蘇巖,晚上我們就在家裡吃吧?我去館子買幾個熟菜回來,喝點酒怎麼樣?」梁奎高聲提議。

  蘇巖點頭:「買吧,我不想再吃再吃餃子和麵條了。」

  「呵呵,那我現在就去買。」

  「嗯,我去徐阿姨家一趟。」

  兩人各自出門,蘇巖找到徐阿姨家,徐阿姨這兩天為了忙房子的事,特意跟蘇巖請了假,她年紀大了,又沒什麼文化,一說拆房子就特別著急,蘇巖跟她解釋過很多次其中的利弊,她都不是很理解,一直拖著拖著,這兩天才決定簽字。

  徐阿姨簽字後情緒很低落,生怕房子被拆了後沒著落。

  蘇巖過去安慰她幾句見沒什麼用,只好回來了。

  梁奎正哼著歌將四盤菜擺上桌,還倒好了酒。

  「白酒?」蘇巖挑眉。

  「嗯……」梁奎有點心虛:「白酒帶勁。」

  「我最多喝一小杯。」

  「夠了,我可沒想逼你喝酒。」梁奎苦笑,他能說這是為了給自己壯膽麼……說出來就不用活了,丟臉丟到姥姥家。

  蘇巖津津有味吃菜,嘴巴吃得油花花的發亮,眼睛也亮晶晶的閃爍著滿足的光芒。

  梁奎吃幾口菜,看幾眼蘇巖,而後低頭喝幾口酒,不一會酒勁就上來了,身體騰騰發熱,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蘇巖一口氣幹掉三碗飯,滿足的倒在沙發上打滾。

  「那盤尖椒炒黃牛肉,明天還點一盤,不,要兩盤,真好吃……」蘇巖意猶未盡的感歎。

  「行啊。」梁奎蹭到沙發邊坐下。

  躺著的蘇巖奇怪抬頭,正好看見梁奎的臉紅紅的,蘇巖挑眉:「這麼快喝醉了?你喝酒上臉了。」

  梁奎的臉更紅,眼神有幾分氣急敗壞地無辜,不過轉瞬即逝便換成殺氣騰騰。

  蘇巖還在納悶,梁奎已經殺氣騰騰湊過凶器,滿是酒味的嘴唇殺人一樣衝向蘇巖的嘴,下手夠狠夠快,奈何準頭不夠,蘇巖受驚一晃,梁奎的凶器戳到蘇巖的臉頰,蘇巖差點叫疼。但嘴巴很快被堵住,梁奎反應很快,總算將嘴唇從臉上挪到蘇巖嘴上,瞅著蘇巖瞪大眼睛,盡在眼底的樣子,兩人相抵的嘴唇,讓梁奎心神蕩漾。

  只是想走出的第一步,嘗到令人心血沸騰的味道。

  男人的唇和女人的唇有多大區別?這問題答不出來。

  但有種味道總是獨一無二的,就是心上人的味道。

  喜歡一個人,他什麼都是眼中的最好。

  寧靜的傍晚,兩個少年在沙發上纏綿熱吻。

  或許從此,就烙上了彼此的味道。

  一生難忘。

 

 

  42 迷魂湯

 

  梁奎早晨醒來,一看時間,快八點半了。

  「蘇巖?」梁奎喊他。

  蘇巖從洗手間探出頭,嘴巴上咬著牙刷含糊不清說:「嗯?」

  梁奎抓抓頭:「沒事,商量下待會去哪兒玩?你先刷牙,我去換個衣服。」

  九點左右,兩人清清爽爽走出小區。

  梁奎的臉色一直微紅,沉默走到一家早餐鋪子,梁奎對老闆說:「來兩碗清粥。」

  「好的,還要點別的嗎?我們這還有小籠包,面窩油條餃子蛋餅……」

  「就清粥,免得上火。」

  老闆一瞥他的嘴巴,了然點頭:「也是,你這嘴巴都腫了,的確要吃清淡的。」

  梁奎的臉唰的一下通紅。

  蘇巖在後面推他一下:「愣著幹什麼,快找位置坐下。」

  梁奎趕緊坐下,腦袋發熱的偷瞥蘇巖,蘇巖的嘴巴不僅僅腫了,還破了皮……

  可是蘇巖咋就這麼冷靜了?哪像他,渾身不自在,每個細胞都很緊張無錯。

  粥很快上來了,蘇巖邊吃邊慢慢說:「就去鳳凰街逛逛,現在到處拆遷,交通不便,不想去太遠了。鳳凰街的小吃不錯,電影院遊戲城都有,我待會還想去買個好點的移動硬盤。」

  「哦,好,就去鳳凰街。」

  梁奎以前和陳綰綰放假時約會,十次有八次都特意問表哥借車去浪漫幽美的地方兜風,或者直奔商場買東西。他不喜歡擠公交,陳綰綰富貴命,一坐公交就暈車,更是對公交深惡痛覺。

  蘇巖對小車和公交倒是沒偏見,哪個快就喜歡哪個。現在到處拆遷挖路,明顯還是公交快捷。

  休假日,公交車上人擠人,別說找地方坐,連站的地方都沒。

  兩人仗著人高馬大霸佔一席之地,大上午的擠出一身臭汗。二人都沒說話的慾望,車子搖搖晃晃到了站,嘩啦啦下去一堆人,兩人落在後面下車,陡然聽人興奮大喊:「蘇巖!梁奎!」

  二人驚疑回頭,看見了林強和幾位同班同學。

  幾個男孩下車樂成一團,商量要去哪兒玩,林強要去打遊戲,另有人要去買書,幸虧目的都不同,這讓梁奎大鬆一口氣,好好的假日從石頭裡蹦出這麼多電燈泡,這假日哪還有愉快可言。

  「行,咱們先該幹嘛幹嘛去,中午十二點書店門口集合,一起去吃個飯。」

  「那好,我們先走了。」

  「呵呵,對了,陳燕和幾個女同學也來逛了,他們要買衣服,中午看能不能叫上她們。我先去遊戲廳了,拜拜。」

  等諸位同學一走,梁奎吐口氣:「算你們識趣!」

  蘇巖踹他一腳:「別廢話了,快走。」

  蘇巖在電腦城逛一圈買了移動硬盤和兩個U盤,路過隔壁賣手機的電子商城,梁奎陡然停步。

  「怎麼呢?」

  梁奎歎氣:「我在想要不要給越越買手機……」

  「他不是有手機嗎?」

  「你沒注意到,他開學後就沒用了。他的手機大年除夕被他爸砸了。」

  「……怎麼回事?」

  「還不就是那回事,他跟關文不好見面,所以一直手機聯繫,大年除夕手機拜年的又多,老響響個不停,他爸一煩就給砸了。」

  梁奎沮喪道:「越越想買個新手機很簡單,但他不買,我想……他有自己的考慮,我也不好說。」

  蘇巖皺眉:「今天應該把他喊出來的。」

  梁奎聳肩:「你以為我沒喊?昨天我就跟他說了,他……咳咳,他說不打擾我們。」

  二人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沉默的走上喧嘩大街。

  梁奎提議去看場電影,蘇巖一瞥那些名單全是看過的,頓時沒啥興趣了。東張西望看見一家寵物店,蘇巖大喜,二話不說走了進去。

  「你去寵物店幹什麼,你又沒養寵物。」梁奎好奇跟過去。

  「小區裡有幾隻寵物,我看看有沒好玩的玩具給它們。」

  梁奎失笑:「那你不如自己買一隻寵物養著,買只獵犬吧,又帥又忠誠。」

  「你以為我不想,我家不方便養,天天上學哪有空照顧貓狗。」

  「這也是。」

  在寵物店耗費一個小時,梁奎都覺得無聊透頂了,但蘇巖真是用心去挑了半天,買了十幾樣大大小小的玩具,還買了各種牌子的狗糧,玩具都是給五個小崽子準備的,狗糧則是想試試看藏獒喜歡不喜歡,若是他們喜歡,以後可以適當作為零食給它們調劑一下。最後兩人抱著一大堆東西出來,想去小攤找點小吃都不方便了。

  梁奎鬱悶不已,毅然找到書店的幾個同學,將東西丟給他們看著。

  「跟我走,過天橋那邊有一家很好吃的鐵板魷魚。」蘇巖踏上天橋,一上去便聞到了對面飄來的魷魚香味。

  梁奎頓時口水嗒嗒奔過去排隊,看隊伍長度就知道這裡的味道如何了。

  「蘇巖,我們要五十串怎麼樣?順便給那幾個傢伙帶一點。那個啥,吃魷魚不會上火吧?這嘴巴……」

  「隨你。」蘇巖心不在焉接話,視線高昂,直盯著不遠處街道上的一家網吧,梁奎順著視線看過去,見那網吧門口貼著無比醒目的超大遊戲宣傳單『戰神網游,《無敵賽車》即將公測』『最刺激!最浪漫!』『冠軍等著你』『真男人的賽車』,華麗的海報上各種煽動的宣傳語,梁奎心中一動:「居然是賽車遊戲,不知道好不好玩,等公測咱也去試試。」

  蘇巖點頭:「我喜歡,三月十五就公測。」

  「明天公測?今天晚上把它下載安裝!」

  蘇巖微笑,這可是期待好久的遊戲,

  公司第一款遊戲是競技類,賽車,各種各樣的名車,這其中包含了舒繼業的個人愛好,舒繼業看著穩重冷靜,平時最大的休閒愛好卻是飆車。用他的話說,不設計一款賽車遊戲,怎麼都不甘心。舒繼業很是用心,想盡辦法在自己的愛好裡融入服合市場的諸多因素,這一款遊戲不會成為最大主流,但小投資試水,成功與否,打出第一炮才是關鍵。賽車遊戲,既可以休閒又可以找刺激,策劃好了,是非常不錯的案例。

  年前蘇巖去A市找蘇先生那天下午便和舒繼業長談過,關於如何運營第一款遊戲,誰都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取得好成績,只能盡力而為。蘇巖一點不擔心那個團的技術問題,也不擔心舒繼業的資本問題,他們欠缺的就是資歷和名聲,加大宣傳甚至是比遊戲製作更重要的一環。中國玩家最喜歡熱鬧,越是人擠人的遊戲越是火爆,寧可排隊等著也不樂意去冷服,玩家大多年輕,喜歡刺激喜歡比較,宣傳搞好,讓大街小巷都是那個遊戲的名字,自然不愁沒玩家。

  遊戲能這麼快通過相關部門的關卡,順利三月份上市,多虧舒繼業的人脈,蘇巖原本挺擔心這一環,在國內要是沒人脈,比沒貨更艱難。舒繼業為此下足了功夫,能利用的都利用了,用他的話說,短短一個春節,從翩翩美男子喝成了懷孕七月男。當時蘇巖笑得打滾,無比同情舒繼業,舒繼業苦澀不已道:我就指望你快點畢業,早點來幫我,不用幹別的,幫我去喝酒就成了。

  「魷魚烤好了,嘎嘎,味道真的很不錯。」梁奎遞給蘇巖一大把魷魚,兩人一邊吃一邊退出隊伍。

  本想重上天橋去書店,剛走到拐角樓梯,蘇巖眼尖,瞅著遠方的街一指:「那個是不是陳燕?」

  梁奎瞇著眼仔細看:「哪兒呢?」

  「就那個什麼美麗人生的門口。」蘇巖邊說邊往前走,想看一個究竟。

  兩人慢慢走近了,梁奎才看清美麗人生四個字,不由感歎蘇巖的視力真好。

  「林強也在。」

  蘇巖一喜,啃著魷魚大步流星走過去,梁奎一巴掌熱情拍在林強肩上:「喲,你小子艷福不淺啊。」身邊除了陳燕,還有好幾個文科班的女生,可這一瞅就不對勁,兩個女聲眼眶紅紅的,陳燕則是氣得發白,咬牙切齒。

  「這是怎麼呢?」蘇巖不解。

  「誰欺負你們?」梁奎一針見血,體貼將魷魚分給女生們。

  林強氣道:「就是這家美麗人生,搞什麼美容的幌子騙人錢,陳燕的同學被騙了二百多,我偶然碰到她們跟人吵架才知道。切,裡頭幾隻母老虎,有理說不清!」

  林強話音一落,那店子便探出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插腰大罵:「你們這些小鬼還怵在這裡幹什麼,再亂嚷嚷別怪我不客氣,都給我死開點,花不起錢就別進來!」

  「有這麼騙人花錢的麼?你這麼大年紀講點道理好不好,你不為自己想,為你家裡的孩子想想。這麼騙我們學生,你兒子女兒臉上有光?」陳燕氣憤的跟那女人對峙。

  女人頓時火冒三丈,掄起袖子要動手的模樣,林強趕緊把陳燕拉到旁邊:「這位阿姨,你可別衝動,不然我真報警了!」林強拿出手機威脅女人。

  「你報啊,你只管報警,看看警察能把我怎麼樣,我還要告你們了,買東西不肯給錢,這是什麼道理?學校就是這樣教育你們做人的?」

  梁奎和蘇巖沒明白怎麼回事,但陳燕絕對不是無故鬧事的主,她那麼能忍的人都氣得大街上跟人吵架了,事情絕對不簡單。蘇巖二話不說撥了110,「您好,這裡是鳳凰街103號,店名美麗人生……」

  女人瞪大眼睛,霹手過去要去搶蘇巖的手機:「小王八你報警!好,很好!去了警局我看你們怎麼說,以為我怕啊!這事我跟你們沒完!」

  蘇巖的手背瞬間被抓破幾道血痕,梁奎一把扯開蘇巖沖女人大吼:「我X!你們C市的大媽一個個吃什麼長大的,動口還想動手,報警你不怕,行啊,我現在打你一頓怕不怕?揍進醫院再說,大媽你到底怕不怕?要是怕就給我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真去了警局你這店子以後別想開了,你信不信?信不信?」梁奎故意扯大嗓門唬人,他個子本來就高,又有北方人的粗獷骨骼,陡然沖面前來,氣勢洶洶的很是嚇人,女人一下怯了,她當然不想鬧到警局,可被一群小屁孩氣得火大了才放狠話,這些小孩子她本不放在眼裡,死讀書什麼人情世故都不懂。但梁奎這麼一吼,她真怕了,細看梁奎穿著不凡,誰知道家裡有什麼樣的爹媽,萬一真倒霉踢到二世祖,後悔不迭。

  女人狠狠瞪了梁奎和幾個女生一眼,掏出兩百塊錢甩梁奎臉上,氣急敗壞:「臭錢還給你們!都給我趕緊走開,以後別讓我碰到。」咚一聲甩上店門。

  梁奎措手不及抓著兩百塊,眼睛氣得充血,蘇巖忙拉住他安撫:「別跟這種人慪氣,別生氣,別生氣。」蘇巖將他往邊上拉,攬住梁奎的肩膀遠離店舖,林強等人在後面悶悶跟著。

  蘇巖直接拉著梁奎進了公廁,梁奎氣焰難消,拳頭握得死緊,他本來只是看不過女生被大媽吼得弱兮兮的可憐樣,蘇巖要報警,那女人衝過去搶手機,梁奎便忍不住了吼吼她,他那些全是嚇唬人的話,打擊打擊女人的氣焰,效果明顯是不錯的,可陡然被兩百塊錢砸了臉,梁奎的少爺脾氣犯了,底線被挑了,他最恨別人用錢甩臉了!他媽的還是甩他的臉!

  「我知道你生氣,但你不能一時衝動。你沒看見我報警了嗎?不管警察管不管,丟給派出所就得了,有些人你越是跟她吵越是火大,本來是你對的事情。弄得最後自己一生氣,白白弄壞好心情,得不償失。而且這種人一看就是欺軟怕硬,用警察嚇唬他們最有效了。她要是個男的,咱二話不說打上去就是,偏偏是個女人,你打還是不打?」

  蘇巖的勸阻慢慢讓梁奎緩和下來,他現在是不會動手,但不代表心裡沒氣,聽完頓時罵道:「你們C市的大媽全他X王八蛋!」

  瞧他那憋屈的模樣,蘇巖失笑,「是是是,都是王八蛋。」

  梁奎也覺得這話不對,但他現在慪氣,一百個不爽。

  蘇巖聞著廁所裡氣味太折騰了,快刀斬亂麻,湊過臉親吻梁奎的嘴唇,還伸舌頭特意舔了舔梁奎的嘴角,梁奎渾身噴血,腦中一片粉紅,哪還有心思去惦記什麼大媽不大媽,頓時暈乎乎被蘇巖拽出了臭烘烘的公廁。

  等在外頭的林強等人見他們二人出來,忙小聲問:「梁奎……你沒事吧?你,你別太生氣。」

  陳燕和幾個女生愧疚說:「對不起,梁奎,這事都是我們惹的,沒想到牽累你們男生,我們給你賠罪。」

  暈乎乎的梁奎醒悟過來,愣了愣,輕咳幾聲,紅著臉擺手:「沒事兒,我不在意。」

  說著推著蘇巖往前走,趁人不注意,湊到蘇巖耳邊小聲說:「你這是放煙霧彈!」

  蘇巖挑眉一笑:「不是迷魂湯嗎?」

  那上挑的眉眼,壞壞的語氣,梁奎頓時又暈乎乎了。

  林強幾人走在後面,見梁奎屁顛屁顛追著蘇巖,有說有笑心情飛揚的小模樣,林強立馬說:「你們看看,我就說蘇巖最有辦法,梁奎就聽他的,不管啥事,只要蘇巖開了口,什麼不高興的都被梁奎忘了。你們幾個別太內疚,梁奎不是斤斤計較的人,不會怪你們什麼,過幾天你們不提,他准把這事給忘了。梁奎雖然家裡有錢,但對同學絕對沒少爺脾氣,好相處得很,特大方。」

  林強話一說完,前頭的梁奎忽然笑嘻嘻回頭招手:「你們幾個快點,咱們找館子吃中飯去,想吃啥你們儘管說,我請客。」

  林強呵呵一笑,沖女生們攤手:「看,我說的沒錯吧。」

  「……嗯。」幾個女生鬆口氣,笑著附議。

 

 

43、貓兒

 

  中午眾人會合一塊上了館子,正好男生女生夠一桌人。

  等上菜的功夫,梁奎陡然想起啥,忙將那兩百塊錢掏出來遞給陳燕:「這是你們誰的錢拿去,我差點給忘了。」

  陳燕接過,遞給一個叫孫儷的女生。

  孫儷紅著眼接過錢,感激不已道:「謝謝!都怪我太蠢,差點連生活費都被騙走了……我以後一定會小心謹慎。」

  蘇巖蹙眉說:「是不是騙你們說免費護膚?」

  孫儷大力點頭:「對,陳燕他們在試穿衣服,我剛好肚子餓了就跑出來買小吃,路過那家店被幾個女人拉著說護膚,而 且免費不要錢,我本來不想進去,但她們連說帶扯,硬拉著說給我的皮膚做個檢查,電腦樣的東西往我臉上一照……毛、毛 孔和痘痘奇大無比,我被嚇到了……」孫儷窘迫的紅著臉。

  梁奎嗤笑:「拿個萬倍的放大鏡給誰照都能嚇死人,這玩意你也信,太不小心了吧,以後被人賣了還幫數錢。」

  孫儷更加窘迫,羞愧的不敢多說。

  陳燕輕哼:「那些人做生意就是不老實,這屬於欺騙行為。先說免費把人給拉進去,隨便往臉抹一點東西就開始說要錢 了,哪有這個道理。」

  孫儷又道:「我沒想到會要錢……所以我就起身要走,結果不讓我走,非要我給錢,而且……一說就要二百五十塊,其 中有一百五十是我的生活費,我當然不肯給,這才知道被套了。」

  梁奎捂著嘴巴小聲嘀咕:「還真是二百五……」

  蘇巖偷偷給他一拐子,梁奎趴桌上裝死。

  「我當時被她們圍著,都快急哭了。」孫儷哽咽道:「幸好陳燕她們過來了。」

  陳燕幾人一見孫儷就知道她遇到麻煩,跑過去一問頓時來氣,堅決不肯付錢,但人家老闆說用了東西必須給錢,陳燕想 也對,不管是願意不願意,東西好歹在臉上抹了一點,陳燕便對孫儷說:「給她五塊錢得了。」

  那女人一聽,頓時譏笑不已:「小姑娘沒錢就別進人家的店,出門買東西要錢這點道理都不懂還活著幹什麼,五塊錢, 你拿出來搞笑是不是?沒錢你進店幹什麼?」

  陳燕聽了更覺得好笑,反口便憨憨丟了一句:「你說話真搞笑。」

  沒髒字,沒罵人,可這麼輕飄飄一句話,氣得女人臉色發紫,母夜叉似的瞪著孫儷:「你啞巴不會說話是不是,要你同 學插什麼嘴,小丫頭你別給我擰,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要是沒錢早幹什麼去了,敢情以為我店小好欺負?」

  被噴得滿臉口水的孫儷嚇壞了,沒什麼社會經驗的小孩本就本能害怕大人,特別是這種脾氣凶狠的女人,孫儷想大事化 小,便掏出錢給了女人。

  白白付出二百多塊錢,陳燕都替孫儷肉疼,她們又不是有錢人,這兩百五十塊錢,其中一百塊是孫儷今天要買衣服的錢 ,剩下一百五是她的生活費。連雙襪子都沒買到手就被人拿走了,叫人怎麼甘心。

  陳燕破口便說:「最多五十塊就夠了,做人別這麼黑心,你這又不是名牌,憑什麼要那麼多錢。」

  你一句我一句越吵越激烈,等林強出現時,場面已經快失控了,可惜林強也不是看起來硬氣的人,那女人有恃無恐,拿 定了幾個小孩子,越吵越帶勁。林強和陳燕堅持只付五十塊,讓女人還回兩百,奈何那女人死不鬆口。

  要不是碰到蘇巖和梁奎,孫儷的兩百塊就白丟了。

  「這類店面很多,到處拉人,你們只要記住一句話,天下沒有掉餡餅的事,什麼免費午餐,聽了就該繞道走,別因小失 大。」蘇巖一邊吃菜一邊說,他當初一看就猜到這麼回事,見多不怪。

  林強附議點頭:「就是就是,還有搞傳銷的也得注意,多少人被騙進去,嘖嘖,女孩子更要當心。」

  「別說這些破事了,下午去溜冰怎麼樣?」梁奎笑嘻嘻提議,別有意味的瞥了眼蘇巖,他想溜冰想好久了,拉著蘇巖一 起溜,一前一後,手拉著手什麼的……

  梁奎如願以償帶著蘇巖走進溜冰城,他迫不及待催蘇巖換鞋,蘇巖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積極,只當他想玩,便乖乖換了 。繫好鞋帶,人還沒站穩,梁奎便拉著蘇巖滑了出去,並且大聲對林強等人說:「我們先去玩玩。」

  林強破口大罵:「梁奎你別跑這麼快!混蛋,你們兩拉一起有啥好玩的,幫忙帶帶女生啊!」

  身邊幾個女生臉是紅紅的,還有幾個不會玩,譬如陳燕。

  「不會玩的不要緊,慢慢學就會了。男生都幫著點女生,耐心點教,千萬別讓人摔了。」

  另幾個男生羞澀點頭,帶著女生溜冰,多幸福的事,手拉著手這麼一溜,指不定回頭就成雙成對了……

  有男生大膽的,立馬選了滿意的女生去玩。

  林強鬆口氣,看著繫鞋帶的陳燕:「你也不會是不是?我帶你去玩咋樣?」

  陳燕點頭,旁邊的孫儷衝她擠眉弄眼一笑。

  大伙紛紛去玩了,座位上就剩下了孫儷,倒不是沒人幫她,她自己會玩一點,只是不想動,一雙眼睛追著蘇巖和梁奎, 這兩個大男生都玩得華麗無比,什麼花樣都敢試一試,無比地精彩好看,孫儷看著看著不由笑了,心想他們感情可真好。

  「歇一歇,呼。」兩人滑到孫儷身邊坐下,孫儷忙遞給兩人礦泉水。

  「謝謝。」

  「你們可真會滑,我只會一點皮毛,一不注意就愛摔跤。」孫儷靦腆說。

  「哈哈,多玩玩就會了。」梁奎說罷看向蘇巖:「我本來滑不了這麼好,蘇巖你可真穩,跟著你滑我都穩多了。」

  蘇巖咕嚕嚕喝水,喉結鼓動,水液沿著嘴角流下,滑進了衣領。梁奎側過頭,不說話了。

  蘇巖喝夠了,放下水瓶吐口氣,側過頭想看看梁奎,這一調眼卻看到了孫儷,梁奎垂著頭不知道在幹啥,而孫儷正羞澀 的望著梁奎的後腦勺。

  蘇巖眨眨眼,忽然開口:「孫儷,我帶你滑幾圈吧?」

  孫儷一愣,梁奎驟然抬頭。

  蘇巖站了起來,朝孫儷伸出手。

  孫儷臉紅紅的不知所措,猶猶豫豫半天才站起來,頓時被蘇巖拉著滑出老遠,孫儷嚇得心跳都停止了,但每當她以為自 己要摔倒時,蘇巖都及時穩住她,心跳一會天堂一會兒地獄的蕩動,只有緊緊握著的那雙手才是可靠的港灣。帥哥想要俘獲 一個少女的心太簡單了。

  帶著孫儷滑了三圈,蘇巖再次休息。他無比平靜,有人卻無法平靜。譬如孫儷,譬如梁奎。

  梁奎瞪著蘇巖,恨不得把他瞪穿了。

  但蘇巖那不以為然的模樣,讓他無法生氣。蘇巖這人,他還是瞭解的,蘇巖照顧一個女孩子,也許真的只是照顧,絕無 非分之想。

  可是,他心裡不爽,而且現在沒法找蘇巖算賬。

  下午四點多,梁奎便拖著蘇巖回去了。

  一進屋,梁奎便正經說:「我們來約法三章。」

  「你說,我聽著。」蘇巖蹲著身整理寵物玩具和狗糧。

  「你!以後別對那些女孩太好,特別是陳燕!」

  蘇巖抬頭看他:「你是想說孫儷?」

  梁奎臉一紅:「我說陳燕!」

  「陳燕只是朋友,跟林強一樣。」蘇巖不在意道:「我看孫儷對你動心了才對。」

  「啥?」

  「我吃醋了,你不懂?」就像在說我吃飯了一樣的平靜語氣,蘇巖這話說出來,讓梁奎腦袋短路了。

  梁奎短路兩分鐘才反應過來,一個猛子撲過去摁著蘇巖的腦袋使勁撓:「你吃醋了不起啊!有你這麼吃醋的不!你吃醋 多神氣啊,你到底是吃醋了還是吃飯了?」

  蘇巖任由他撓,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個番茄咬一口:「我吃番茄了。」

  梁奎放過蘇巖亂糟糟的頭髮,湊過嘴去搶蘇巖的番茄,邊吃邊哈哈笑:「蘇巖,你真壞!」

  「噗……」蘇巖笑得嗆到,番茄差點跑進鼻孔,頓時咳得厲害。

  梁奎忙給他拍背,蘇巖咳咳道:「你別逗我……哈哈……」

  「我沒逗你。」梁奎百思不得其解。

  蘇巖學他的語氣,捏著鼻子說:「你真壞……」

  「……」

  「你真壞……」

  「……」

  「你真壞……」

  總算聽出不對勁了,梁奎咬牙切齒推翻蘇巖,惡狠狠大吼:「我就是壞!你怎麼樣,你比我更壞,老喜歡笑話我!」

  兩人跟孩子一樣鬧得不可開交,一會兒笑一會叫的,折騰到天黑肚子餓了才消停。

  蘇巖瞅著堆砌在客廳的玩具,便說:「我餓了……我要吃尖椒炒黃牛肉。」

  梁奎迅速起立:「行,俺現在就去買,對了,你趕緊開電腦給我下遊戲,不知道那遊戲多大,希望今晚能下完。」

  「嗯,我去下遊戲。」

  目送梁奎出門了,蘇巖鎖進洗手間進入空間,抱著一堆玩具找到藏獒小崽子,空間裡平時除了動物,花花草草沒別的玩 意,五隻小崽子一見花花綠綠的玩具,頓時欣喜不已,圍著蘇巖亂轉,一會踩他的腳背,一會咬他的褲腳。

  蘇巖將玩具全放過去:「這是送給你們的禮物,要是喜歡,我下次再給你們買。還有這些狗糧,快嘗嘗味道喜歡不?戰 神你們夫妻倆也嘗嘗,要是滿意,當零食不錯。」

  一家七口好奇的品嚐狗糧,結果是夫妻倆完全不喜歡狗糧,小崽們反應各異,有四隻對狗糧不討厭,也不太喜歡,唯獨 有一隻吃得眼睛都瞇了起來,整個小腦袋都恨不得鑽進包裝桶裡。

  蘇巖忍俊不禁,抱起它撫摸:「貓兒很喜歡零食?嘿嘿,下次給你多買幾桶。」他叫出貓兒的名字憋笑不已,當初他抱 著詞典給五個小鬼取名字,它們若是喜歡,就會表現給父母知道,戰神就會轉告給蘇巖,於是蘇巖只管念名字,喜歡不喜歡 ,孩子們自己說了算。他自己決定的金神、木神、水神、火神、土神這幾個帥氣的名字,徹底被小崽子鄙視了。

  可當他念出貓兒的名字時,這隻貓兒反應激烈,真他媽從臉上笑出來了,雖然它一臉毛……撒歡的又蹦又跳,於是從此 ,世界上多了一隻叫貓兒的藏獒崽子,等它將來長大威風凜凜,它也是貓兒一隻……

  「桀桀桀,巖巖,這是傻貓兒真喜歡粘著你,它說要跟你出去玩,要跟你一起住。」

  蘇巖一愣:「真的?可是我不方便。」

  「桀桀,傻貓兒都快哭了哦,完了完了,巖巖,這傻貓兒指不定想做你媳婦。」

  蘇巖噗嗤大笑:「桀桀桀桀,那是我的福氣。好吧!我帶你出去玩玩,不過只能玩一會。」

  小藏獒大喜,討好的磨蹭蘇巖的手。

  等梁奎買菜回來,就看到蘇巖坐在地板上逗一隻小黑狗,小黑狗溜著一個彩色皮球笨裡笨氣的滾,一會兒摔跤一會兒嗚 嗚叫。

  梁奎大樂:「哪兒來的傻狗,哈哈,笨笨的樣子挺可愛。這就是你們小區的狗?怎麼看品種像藏獒?」

  「的確是小藏獒。」

  「這小區還有人養藏獒,視野太狹窄,委屈了藏獒。嘟嘟嘟,小傢伙叫什麼名字?」梁奎抱起小藏獒逗,小藏獒不認生 ,對誰都憨憨笑笑的感覺,見梁奎逗它玩,它便伸出舌頭去舔梁奎的鼻尖。

  梁奎哎呦叫一聲:「這麼黏糊?他媽的,咋這麼肉麻了……」他揉揉鼻子,不太習慣的罵了一句。

  蘇巖低笑:「它是小美女,看你長得帥,佔點便宜。貓兒你說是不是?」蘇巖挑逗貓兒的下巴。

  貓兒嗚嗚歡叫一聲,梁奎哈哈大樂:「貓兒?」

  「嗯,它叫貓兒。」

  「哈哈哈哈,咋這麼傻缺的主人,取這麼傻缺的名字!」梁奎笑得滿地打滾。

  「……」

  蘇巖默默起身,默默的去吃飯。

  「哈哈,到底是哪家的主人這麼傻缺,我真想見一見,蘇巖你給我引見一下唄,我就遠遠偷看一下,真的。」梁奎抱著 貓兒跑來桌邊,貓兒興奮跳上桌,眼巴巴望著肉。

  蘇巖不吭聲,幾筷子幾筷子唰唰夾起牛肉往嘴裡塞,三兩下便吃得精光,末了碗一放,無視眼淚汪汪的貓兒,滿足道: 「我吃飽了,先去洗澡。」

  梁奎指著空盤子大驚:「你把牛肉吃完了!我還沒動筷子啊……」

  小藏獒很得寸進尺,出來玩一會就不肯走了,蘇巖一說送它回去就嚎叫個不停,抓著蘇巖的褲腿不放。

  蘇巖歎氣,由著它留下,想著早晨再送走也不遲。

  於是這一夜,兩人一藏獒共同度過。

  第二天蘇巖起來時,梁奎和貓兒都不見了。

  梁奎留紙條說他帶貓兒出去散步。

  蘇巖莞爾,其實養一隻寵物在身邊有趣多了,可是一旦上學,就非常不方便,無奈得很。

  梁奎也是喜歡寵物的人,特別喜歡狗,大型的狗狗。手裡的藏獒還是小崽子,但不用懷疑它將來會多麼威風八面。

  梁奎遛狗遛地無比哈皮,每次叫它貓兒的時候更哈皮。

  兩人最後一天假期,就泡在這條小崽子身上,哪兒也沒去,帶著它玩了一天。

  「蘇巖,等以後我們可以買自己的房子,也養一頭藏獒咋樣?」梁奎美滋滋的提議。

  蘇巖望著一臉笑容的梁奎,莞爾道:「可以啊,養一窩都沒問題。」

 

 

  44、下雨

 

  早自習結束後的課間休息時間很長,有二十分鐘,學校安排挺人道,這二十分足夠沒吃早飯的學生去填飽肚子了。

  學校商店和食堂裡人滿為患,梁奎蠻橫的衝進去擠出來,抱著一堆零食滿意朝樓上走。

  路過辦公樓樓梯拐角,正巧看到蘇巖抱著一堆文件下來。梁奎眼眸一亮,趕忙喊住他:「蘇巖!」

  蘇巖抬頭衝他一笑,「你早晨不是吃飽了嗎?」

  梁奎嘿嘿晃著手裡的零食:「吃的不嫌多,你抱的什麼東西?」

  蘇巖聳肩:「新的練習冊和幾封信。」

  梁奎聞言眨眨眼,「是不是有越越的信?他最近就靠寫信和關文聯繫。」

  「嗯。」

  梁奎聽了不知道什麼感受,想到秦越看見信高興的樣子,他不由鬆口氣,但兩人被父母反對,彼此折磨痛苦,似乎分手 比較好。

  兩人一時沉默,並肩走在花壇小道裡,綠草如茵的花壇中繁花似錦,朝霞如流金,染亮了二人的身影。

  蘇巖不經意抬頭,正前方的教學樓某個窗戶口,陳綰綰清麗的身影如畫一樣靜靜倚靠在那裡,不知道她是在看風景,還 是看風景中的人。

  回了教室,二人直奔秦越的位置。

  蘇巖遞給秦越來自A市的信件,梁奎強塞給他麵包和酸奶:「記得要吃完!」

  秦越接了信,喜上眉梢,乖乖答應梁奎:「知道了,我會吃完的。」頗心急的拆開信封,剛準備嶄開閱讀,陡然想到什 麼,抬頭橫著二人:「你們還站在這裡幹啥?」

  蘇巖失笑,轉身去忙。梁奎拍他一下:「沒良心,誰看你的破信,還藏著掖著,小心眼一個。」

  蘇巖將練習冊分給組長們發下去,他拿著另一封信走向窗邊發呆的陳綰綰:「你的信。」

  陳綰綰回頭,眼神茫然的盯著信封良久,慢慢伸手接過:「謝謝。」

  蘇巖任務完成,轉身歸位,班上信件最多的就是陳綰綰,幾乎他每次去取信都有她的一份,那些信來自同一個人,沈城 。最開始,似乎沒有這麼密集,現在越來越多了,陳綰綰也越來越沉默了。

  陳綰綰和沈城通信的事,班上知道的人不止蘇巖和梁奎幾個人,其實知道的人不少。馬老師甚至裝糊塗不知道。老師知 道又如何,能幫陳綰綰解決麼?學生們知道,頂多背後議論議論。自打那事以後,陳綰綰的追求者倒是沒有了,暗戀者只敢 暗戀,沒人有膽量去告白,到底怕什麼,各人心裡清楚。覬覦她美色的男生不敢親近她,她那個脾氣也讓女生們親近不了, 還有人介意她和坐牢的人通信,連話都不敢跟陳綰綰說,陳綰綰如今像孤家寡人,那氣質,倒是比以前更孤傲冷漠,當真是 目中無一物。

  她沉默了,低調了,安靜了,甚至黯淡了。

  似乎從帶刺的薔薇變成了靜悄悄的水中蓮。

  從外頭看,一片風平浪靜亭亭獨立。

  可是那眼中暗藏的星火,終有一日會燎原。

  「發什麼呆?」梁奎舉著麵包去戳蘇巖的臉。

  蘇巖不耐煩搶過麵包,拆掉就往嘴裡塞。

  梁奎呵呵笑:「要吃就早說,差點一個都沒給你留。你還沒告訴我,發什麼呆?」

  蘇巖嚼著面包含糊低語:「想起一句經典名言。」

  「說來聽聽。」

  「咬人的狗不叫。」

  梁奎一噴,「這也是名言?」

  蘇巖點頭:「這麼經典,敢不是名言嗎?」

  「不敢。」梁奎攤手。

  蘇巖笑笑,掏出個番茄丟給他。梁奎笑嘻嘻接住:「蘇巖,聽說多吃番茄延緩衰老,你以後老了肯定還是帥哥。」

  蘇巖大樂,拍拍梁奎的臉,別有深意道:「那你這輩子有眼福了。」

  梁奎吭哧嗆到,咳紅了臉痛苦咒罵:「你別……別亂來,警告你,光天白日別毛手毛腳,別花言巧語,眼睛別亂眨,不 會笑別亂笑!」

  蘇巖鄙夷輕哼:「瞧你那傻樣,情竅初開啊你?」

  梁奎頓時大怒辯解:「情竅初開的是你好不好!」

  蘇巖不以為意掄起袖子,梁奎警惕後退,蘇巖拿起鋼筆,梁奎再退,蘇巖翻開書,寫作業。

  「……你這是幹嗎?」梁奎立馬湊過去。

  「寫作業。」

  「不吃番茄了?」

  「寫作業。」

  「咳咳,你這是生氣還是沒生氣?」

  「我這是寫作業。」蘇巖再三強調。

  「你生氣了?」

  「我在寫作業。」蘇巖盯著他說。

  「你別生氣了,我雖然好像沒犯錯,但是我先道歉。」

  「我正在寫作業。」蘇巖抬高音量。

  「別生氣了……」

  「我要寫作業!」

  「……牛板筋給你吃,先去去火?」

  「你給我去寫作業!」蘇巖大吼。

  梁奎忙翻開書本老老實實寫作業,寫了一個字忍不住抬頭補充:「你別生氣,我在寫作業。」

  「……你X!」蘇巖一招龍爪手勒住梁奎的脖子,揪著他的腦袋往課桌下死摁,梁奎揮手大叫:「喂喂,你別狗急跳牆 ……」

  蘇巖的眼睛發綠,矮著身死揍,梁奎哇哇亂叫,晃得桌子跳起了舞,書本從高處摔下來,砸了兩人一身。

  「哎喲喲,別打了,我真的會乖乖寫作業!蘇巖、班長、媳婦,讓我寫作業!」

  「你們倆搞什麼這麼激烈,低調點好不好,好多人都看著了。」後桌的男生挖著鼻孔懶洋洋的觀戰。

  林強拎著漂亮的袋子撲過去大叫:「快起來,別玩了,有好東西給你們!蘇巖,梁奎,你們每人都有份。」

  梁奎推開蘇巖的腦袋仰頭,好奇不已道:「什麼東西?」

  林強笑呵呵拆開大袋子,拿出幾個小袋子,粉紅色,桃心花紋的禮品袋,上面還點綴了蝴蝶結,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手筆

  「孫儷送我們的謝禮,她親手做的餅乾,這是你們兩人的。」

  「……」蘇巖起身,接過袋子瞄了瞄,裡面裝的是可愛動物餅乾。

  梁奎瞅了一眼,揉著酸痛的脖子嘀咕:「我最討厭吃餅乾,幹不拉幾的,吃了口渴,牙髒。」

  「你不要?」林強訝異。

  「你喜歡都拿去。蘇巖,我還要吃番茄……」

  「寫你的作業去!」

  每逢休假日,梁奎會去蘇巖家住。但高中一個月才休息一次,梁奎在平時仍舊和秦越住在老師家裡,除了在早晨方便給 蘇巖帶早餐,其他什麼都不方便。梁奎晚上一旦回去太晚,那位老師便會追究。若是以前,梁奎倒是不在意,調皮叛逆一下 無所謂,最多被家人罵罵。可現在他不敢,他變得小心。他不想這麼快就變成第二個秦越和關文。

  平日下了晚自習,梁奎陪著蘇巖去車棚,二人推車漫步,走到校門口就得分手了。這日,晚自習時忽然下了暴雨,春雷 陣陣,電閃雷鳴。

  熬到晚自習結束了,大雨依舊傾盆。

  老師望著窗外憂心叮囑眾人:「住讀的學生盡量將雨傘雨衣借給走讀的學生,騎車回家的千萬要注意安全。」

  老師一走,梁奎忙說:「蘇巖你在教室等等,我去給你拿雨傘。」

  「嗯。」蘇巖點頭收拾東西,梁奎起身準備往外走,秦越靠在門邊笑話他:「拿什麼雨傘,就在我們那住一夜不更好, 免得騎車回家,這麼大雨,還有雷電,打傘騎車最危險了,萬一被雷劈了什麼的……」

  「就是!萬一被雷劈了怎麼辦?」梁奎揚聲附和,眼眸亮晶晶盯著蘇巖。

  蘇巖面無表情看著這兄弟倆半晌:「1+1=

  梁奎和秦越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小心道:「……2?」

  蘇巖展顏笑得開朗:「可不就是2。」

  「我就說嘛,是2。」倆人大喜。

  蘇巖鄭重點頭:「答對有獎,我跟你們走。」

  「蘇巖!」梁奎激動的伸出手臂,親暱攬住蘇巖往外走,秦越提著蘇巖的書包在後面屁顛屁顛的跟著,走了百米遠,秦 越陡然醒悟了,揚手將書包砸給梁奎:「靠,我又不是跟班!」

  三人走到教學樓出口,那兒的學生堆積如山,全是被大雨堵住的人群,有些人一籌莫展,有些人正在等人送雨傘。還有 少許體貼的父母,早早來接孩子了。

  雖說梁奎住在老師的宿舍,但從這裡冒雨跑到宿舍,結果和跑到蘇巖家是一樣的。

  「一口氣衝回去洗澡換衣服?」梁奎提議。

  「你們可以回去就洗,而且可以一起洗。」秦越漫不經心的說。

  黑夜裡梁奎臉色一紅,本來抓著蘇巖的手觸電般放開了。

  「再等等吧,看別人有沒多餘的傘。」蘇巖說。

  陳綰綰撐著傘站在冷清的一角,手中還備著另一把傘,她抬眼在人群裡搜尋,一個個捕捉,終於看見了要找的人,她抿 抿嘴唇,擠了過去。

  秦越正靠著蘇巖二人聊天扯皮,忽然被人從背後輕輕戳了一下,秦越不解回頭,看見了陳綰綰和她遞過來的傘,秦越還 來不及說什麼,陳綰綰已經將傘擱進他手心,轉身走了。

  「……」秦越舉著傘眨眨眼,暗暗搖頭,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明知流水無情還癡情,這不是傻嗎。

  「有傘了,我們走吧。」

  三個大男孩擠一把雨傘,跑了大約彎彎曲曲的幾百米路,其結果和沒打傘差別不大。濕淋淋衝回老師家,那位老師夫人 驚呼不已:「哎呀,我就知道你們會打濕,趕快進去洗澡換衣。」

  三人的腳印踩過,留下一地的狼藉。許夫人跟著後面耐心的清理。

  梁奎和秦越住在一間房,房間很大,一左一右擱兩張床還有很大空餘,衣櫃,書桌,書櫃一有盡有。書桌上還養了好幾 盆仙人掌,全是梁奎的傑作。這是很乾淨的房間,不像高中男孩子的宿舍。能做到如此的不多,梁奎是其中一個。

  「越越,你去樓上洗澡,蘇巖,我帶你去樓下的洗手間。你就穿我的睡衣吧……」

  秦越抱著換洗衣物怪笑:「穿你的內褲都沒關係啊。」

  「……滾!」梁奎踹他。

  秦越立刻滾了。

  蘇巖接過睡衣,瞥了眼臉紅的梁奎:「你臉紅個屁,我才不穿你內褲。」

  梁奎氣急敗壞:「誰給你穿!你就光屁股滿地跑唄!」

  蘇巖洗頭洗澡舒舒服服回房吹頭髮,等梁奎洗好回來時,蘇巖正趴在床上看書。而秦越趴在桌上絞盡腦汁寫信。

  梁奎轉身去切了一盤蘋果過來,蘇巖頭也不抬的說:「梁奎,數學老師有跟你說奧數比賽的事麼?」

  「提過,你有啥想法?」

  蘇巖搖頭:「我拒絕。」

  「為什麼?奧數搞得好有大學保送名額,最起碼有二十分加分。」

  「你同意了?」蘇巖扭頭看他。

  蘇巖帶著眼鏡,這一扭頭,點燈讓他的眼鏡反光,梁奎連他的臉都看不清楚,不由伸手摘了他的眼鏡:「你又不是近視 眼,成天戴什麼假眼鏡。」眼鏡被摘下,蘇巖的臉孔和雙眸才真真切切展露出來。剛洗過澡後的臉,像蒸出來的柔化感覺, 異樣的朦朧迷人。

  梁奎頓了頓,舉著吹風機說:「我沒答應,我不在意高考加分,奧數比賽太麻煩,從高二開始要另外上奧數的課程,還 要買書買參考資料,他媽的,課程本來夠多了,我有病才去學奧數。你也沒必要參加,成績這麼好要那二十分屁用,搞不好 被奧數折騰得本來的成績下降了。這種學生也不是沒有。」

  蘇巖停了筆,「你準備考哪所大學?」

  梁奎神秘一笑,摸著吹乾的頭髮爬上床,趴在蘇巖身邊呵呵笑:「你呢?」

  蘇巖莞爾:「我要考A大,你行嗎?」

  梁奎大樂,激動地圈住蘇巖的脖子:「我行!」

  秦越拍桌:「行不行都小聲點,別當我不存在。」

  「去去,一邊寫信去。」梁奎揮手,轉而自信道:「你不考A大太浪費了,你既然要考,我肯定必須考。」

  蘇巖笑他:「你就這麼點本事。」

  「呵呵……你是不是沒穿內褲?」梁奎故意問他。

  蘇巖平靜無比點頭:「沒穿。」

  「……」沒穿還這麼鎮靜,怎麼反倒思緒混亂的是他梁奎?

  蘇巖打哈欠,丟下筆翻身滾進被子,揉著眉心道:「煩,破卷子還有一半沒做完。」

  梁奎見他疲憊的樣子,頓時心疼不已:「不做就是唄,怕什麼。我們都沒做,就你急。」

  蘇巖蹙眉道:「他妹的,明天一大早就是英語早自習,她不檢查我的試卷才怪。」

  「暈,又是英語早自習?」梁奎嚇一跳,最麻煩的就是英語老師,點兵點將最愛點蘇巖,點到蘇巖如果沒做,蘇巖將遭 遇的不是罰站不是抄寫,而是英語老師『愛的撫摸』。

  英語老師,校長的小姨子。英語六級水平,教書還行,愛笑,脾氣挺不錯的,但就是有一點讓人男生吃不消。她欣賞一 個人,或者懲罰一個人,都喜歡用包子似的手拍打那人的臉,一邊輕輕拍,一邊搖頭歎息:「蘇巖啊蘇巖啊,你讓我怎麼說 你才好,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你讓我怎麼辦?」

  「蘇巖啊蘇巖啊,真不愧是蘇巖,Verygood!

  真的是輕輕的撫摸,摸得人發毛。

  男生私底下說英語老師占帥哥的便宜,但是梁奎以前不承認這一點,因為他也是帥哥啊,可是英語老師上課從來不點他 回答問題,完全無視了他那麼大一張帥哥臉。

  英語老師對女生卻是相反的樣子,女生裡面,她最喜歡陳綰綰,上課必點她。陳綰綰答不上來的時候,英語老師就拿著 英語書拍打她的臉頰,一邊不輕不慢的拍,一邊痛心疾首的感歎:「陳綰綰啊陳綰綰,你讓老師說你什麼才好?」

  有次陳綰綰連續三個問題回答不上來,簡直被拍了一整節課,小臉蛋的被拍紅了,陳綰綰臉色那個難看啊,英語老師沒 自覺。

  不管是陳綰綰還是蘇巖,最煩最怕的就是英語課了。

  「我幫你做?」梁奎提議。

  蘇巖搖頭,揉著試卷一扔,掀開被子拉近梁奎,不等梁奎說什麼便吻了上去。

 

 

  45、生日

 

  昏黃的檯燈下,秦越手中的鋼筆靜靜流動,這是屬於他獨立的時間,同一間房裡,另外兩個人在做什麼,他絲毫不在意

  秦越成績不怎麼樣,卻寫得一手漂亮的鋼筆字。酷愛練習鋼筆字,酷愛英雄牌黑墨水。不僅僅會寫漂亮的鋼筆字,還會 畫鋼筆畫,打小喜歡塗塗抹抹,課本上儘是他畫的花草人鳥。

  窗外雨聲滴滴,秦越撐著腦袋,面帶微笑,右手隨意的在信紙上塗鴉,他畫了一隻月光下漫步行走的冷傲白貓,路的盡 頭,走出來一隻全黑的大獵狗,貓狗對峙,一個眼神冷漠,一個眼神熱情。咻的一下,貓狗之間,一隻不起眼的小老鼠飛竄 而過。

  秦越畫完低低一笑,換了一張信紙,頓了頓,繼而如此寫到:他們真的在一起了,我一點也沒有想過阻止。我真壞,明 知道那是不好的路,卻眼睜睜看著他們踏進去。連我們都沒法在一起,他們要怎麼走下去?

  藉著檯燈,秦越一直寫一直寫,寫到十二點轉鐘的時候,他在落款的地方隨意幾筆勾勒出一貓一狗相擁而睡,那隻小老 鼠握著一隻鋼筆,站在遠遠的地方支腳轉圈。

  封好信封,秦越起身洗把臉,回房目不斜視上床。另一邊沒有動靜,估計早就睡著了。

  梁奎睡著了,發出均勻的呼吸,一隻胳膊擱在蘇巖的肚皮上,兩條腿踢翻了被角,睡相頗不老實。

  蘇巖睜著眼睛,一直無法入睡。

  「桀桀桀,巖巖,你最近很焦躁哦,不過,也多了很多笑容。」

  「……」

  「不說話?要不要我替你說?」

  「閉嘴,我要睡覺。」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我陪你解悶還不好嗎?桀桀,巖巖就是不坦率,你遇到難題也不愛說,但不管你怎麼裝都瞞不了 我。別忘了我說過,你想什麼我全部知道,你在我這裡沒有任何秘密,你那些心思,不管是明亮的還是齷齪的,我全都清楚 。」

  「你才齷齪!」

  「桀桀桀桀,剛才不知道是誰在想愛愛的事,桀桀桀桀,桀桀!」

  「你一團霧懂個屁,你知道男人最大的優點嗎?你知道男人最需要什麼嗎?你就是一團霧,沒有發言權,憑什麼笑我。

  「桀桀桀桀,我曾經也是個男人啊,比你男人多了,我做了幾千年貨真價實的男人,你才做幾年?你是小毛孩而已。」

  「我要睡了。」

  「你是小毛孩,桀桀。」

  「我要睡了。」

  「你是小毛孩,桀桀。」

  「我要睡了。」

  「你喜歡梁奎,很喜歡,桀桀桀。」

  ……

  「睡著了?」

  沒有聲音,誰都沒有在發出任何聲音。

  黑暗裡,唯一近在耳邊的聲音是梁奎規律的呼吸。

  一隻手靜悄悄的撫上梁奎的臉,輕輕癢癢的,梁奎扭扭頭,哼哼幾聲依舊沉睡。那手撫過梁奎的眉,滑到高挺的鼻尖, 柔潤的嘴唇,落在他的喉結上。

  最後,那隻手抓著梁奎的手,安安靜靜躺在被子下,直入夢鄉。

  梁奎早晨是被尿憋醒的,睡醒惺忪爬起來,窗外還很黑,依舊有淋淋瀝瀝的雨滴聲,房間亮著黃昏的燈,梁奎驚訝低呼 :「蘇巖你一夜沒睡?」

  書桌上寫作業的不正是蘇巖。

  蘇巖微笑:「我早起來半個小時而已,先把試卷做完。你還可以睡睡,時間還早。」

  梁奎來不及多說,急匆匆去了洗手間。

  等他出來,瞌睡完全沒了,乾脆換好衣服梳洗一番,搬著凳子坐在蘇巖身邊,看他做試卷。

  「你真刻苦。」梁奎悶悶說。

  蘇巖失笑搖頭:「我是不想被她摸著臉說『蘇巖啊蘇巖啊,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噗!哈哈哈,學的真像,哈哈。」梁奎捂著肚子笑不停。

  蘇巖盯著他的笑臉不說話,梁奎尷尬嘟囔:「幹什麼?」

  蘇巖一指他的臉:「一夜春雨後,滿臉青春痘。」

  「……靠!」梁奎大驚失色跳進洗手間照鏡子,照了半天,不住嚷嚷:「最近吃辣椒吃太狠了,完了完了,我現在口味 重,沒辣椒吃不下飯,臉上這火也忒凶了,蘇巖,我肚子上還有痘痘,而且好多個!」

  蘇巖一聽納悶,乾脆跟進去:「肚子上怎麼會長青春痘?我看看。」

  撩起衣服一喵,還真有痘痘,而且相當的多,蘇巖又看梁奎的腰背,頓時皺眉:「你身上全部都是。」

  梁奎臉色鐵青:「不是吧……有、有這麼長的青春痘麼?」

  「癢不癢?千萬別亂抓,等下請假去醫院檢查一下,你這肯定不是青春痘。」

  一說癢,梁奎覺得真癢,他忽然想起什麼,臉色尷尬道:「我……我剛才尿尿,抓了半天……」

  「抓半天?」

  「……很癢……我就抓了。」

  「脫褲子。」

  「……我不。」梁奎後退。

  「脫。」

  「不……哎哎哎你別這麼流氓!」

  蘇巖臉不紅心不跳扒了梁奎的褲子,低頭認真幫他檢查,一口咬定道:「你這上面也長了。」

  「……他媽的,這是什麼玩意!」梁奎嚇到了,僵著身體不敢動。

  「穿好衣服,現在去醫院。」

  蘇巖催促,迅速換了衣服,跟秦越叮囑幾聲,便和梁奎打傘去了醫院。

  蘇巖沒帶他去最近的醫院,而是繞遠路去了一家口碑極好的皮膚醫院,掛號問診一會兒工夫便出了結論,梁奎那不是啥 過敏也不是稀奇玩意,就是水痘。

  蘇巖傻眼:「水痘不是小孩子才長嗎?」

  「基本上是這樣解釋,但是小時候沒長過水痘,沒打過疫苗,成人也有幾率長水痘。現在春天是敏感季節,並不奇怪。 你這是前期輕微症狀,晚一兩天更嚴重,喉嚨、屁\股溝、嘴巴都會長水痘。」

  梁奎聽得頭皮發麻,身體冷颼颼的。

  「別擔心,這不算大問題。年輕人火氣大,長點痘正常,痘痘發出來也好。切忌平時少熬夜少吃辛辣,要多喝開水,多 吃水果好蔬菜。我先給你開藥,按著說明擦藥試試,要是不見效,再來打針。」

  蘇巖插嘴:「醫生,他XX上有痘痘抓破了。」

  「嗯?你跟我進來,我戴眼鏡看看。」

  蘇巖推梁奎進去,梁奎沮喪跟著醫生走。

  結果還是要打針,梁奎聳拉著腦袋掛點滴,蘇巖將取好的藥物給他,看看時間已經七點了,便說:「你等我,我去買早 餐。」

  「我要吃牛肉麵。」梁奎脫口道。

  「吃粥!」

  「……」梁奎鬱悶的望著蘇巖遠去。

  梁奎因出水痘的原因,老師慷慨讓他在家裡休息,最好病癒之前,別出大門。可不是,水痘最容易傳染了,能讓他進教 室嗎!和梁奎親近的蘇巖、秦越,三人也榮得連坐,包括那一家的兩位老師也休假了。

  許老師心安理得在家看書,許夫人熱情的給他們煮飯。

  梁奎每天要去醫院打針,而且要包得很嚴實,不讓吹風。梁奎很憤怒,第一天去檢查,醫生明明說是輕微的,結果打針 後的第二天,他嘴巴一圈都出痘了,屁\股溝也沒逃過,喉嚨也發癢。第三天,痘痘更多了,梁奎整個人都萎靡了,躺在床 上無語望天。

  蘇巖耐心的陪他去打針,回來又親自給他擦藥,每個痘痘要都擦到,擦到屁\股時梁奎就繃得跟石板一樣硬,蘇巖看不 過去,一巴掌拍上去,惡狠狠道:「你屁\股上全是毛,整一個沒進化好的猴子,緊張個屁啊你。」

  緊繃的梁奎一跳而起,面紅耳赤反駁:「你是猿人!有毛又怎麼了,男人誰不長點毛啊!丫的,難道你沒有?」他猛撲 過去拽蘇巖的褲子,特別順利,一拽就拽到了,二話不說扒下來,梁奎傻了。

  蘇巖拍開他的手,鎮靜無比的扯上睡褲。提著藥箱去收拾殘局。

  秦越從外頭進來,見梁奎跟雕像一樣動也不動,憂心問:「表哥你咋了?」他拽了梁奎一下,頓時看見梁奎鼻孔下兩條 長虹……

  秦越眨眨眼,結論道:「醫生說得沒錯,你這火氣也忒重了,以後記得多吃清淡的。」

  那一夜梁奎失眠了。

  之後又連續打了兩天針,堅持擦藥,痘痘總算開始消失。

  梁奎逐漸康復,幸運的是不管是蘇巖還是秦越都沒有被傳染。

  梁奎重回教室上課,惹來一眾人的關心問候,出過水痘的全幫著給他出招,推薦清火藥方。

  梁奎見大家這麼熱情,差點就大手一揮要請客吃大餐。

  蘇巖及時拉住他:「你要禁口,還想出一次?」

  「……」

  梁奎從此改吃齋菜了。

  暖春天氣,越來越熱,校園裡花繁葉茂,一派青春景象。

  四月底,學生們不知不覺換上了單衣,女生們也翻出了裙子。

  大中午,太陽高懸,學校籃球場上七八個少年正火熱拚搏。清一色的短袖背心,汗水嘩啦啦從額頭落下。

  秦越將買來的一袋子礦泉水甩在球場邊,大聲說:「水就丟這兒了,我去睡午覺。」

  沒有人理他,秦越也不在意,掉頭離開了操場。

  秦越走後幾分鐘,少年們停歇下來,抹著滿臉的汗搶過礦泉水咕嚕嚕喝。

  梁奎靠著籃球框輕輕吐氣,徐衛微喘道:「五一快到了,這幾天真他媽熱。」

  另一人說:「梁奎,我記得你的生日就是四月底吧,是二十八還是二十幾來著?」

  「四月二十六吧?」

  梁奎點頭:「二十六。」

  「就是明天啊!幸好沒錯過,行,明天我們去瀟灑瀟灑。」

  梁奎頓了頓,搖頭:「不了,今年想安靜點過,去年的生日太……」

  大伙聞言都沉默了,很是理解梁奎沮喪的心情。去年梁奎生日,好好的聚餐,結果被弄進醫院住了一個月,這也太倒霉 了!也難怪梁奎今年沒興致操辦。

  「要不就我們幾個人小聚一下?」

  「謝謝你們的好意,明天我看看情況。」

  若是往年,梁奎想都不想就會選擇人多熱鬧的生日,但是今年,他更想安靜點,最好人少,少得只有兩個人什麼的。

  可是梁奎鬱悶不已,今天都二十五了,蘇巖那兒啥表示也沒有,吭都沒吭一聲,就像完全不知道一樣。

  梁奎發愁啊,真擔心蘇巖忘記了這事。他想提醒蘇巖,可絕對不是為了要禮物……

  二十五晚自習結束,梁奎陪著蘇巖走出校園,在校門口兩人道別。

  「蘇巖……」

  「嗯?」

  「……你慢走……」

  「嗯。」

  轉過身騎車遠去的蘇巖,勾起嘴角樂呵呵的無聲發笑。

  四月二十六一早,梁奎毫不意外收到一大堆包裹。

  同學們見怪不怪了,但還是興致勃勃的圍著梁奎,看他拆掉那些包裹所得出的驚喜。千篇一律的名牌,沒有一樣便宜貨

  可是梁奎心裡少了重要的一部分,這麼多禮物裡,沒有蘇巖給他的。

  蘇巖就坐在他旁邊,平靜無比的看書寫作業,梁奎急了,不懂蘇巖怎麼這樣鎮定,難道這麼明顯了還不知道他的生日? 梁奎那個著急啊。

  梁奎緊張兮兮盼了一整天,直到天黑了,直到晚自習結束了。

  他依舊陪蘇巖走到校門口,只是有氣無力連再見都不想說。

  蘇巖拍拍車後座:「上不上來,大少爺?」

  梁奎一愣,隨即大喜跳上去。

  「你不跟許老師說?」

  「我讓越越說。」

  蘇巖載著梁奎回家,一路上梁奎心情大好,到了蘇巖家裡,看見桌上早就備好的蛋糕,梁奎樂得飄了起來。

  「生日快樂。」

  梁奎一個勁的傻笑,牽著蘇巖的手,俯身吹滅了蠟燭。

  「你許願了嗎?」

  梁奎指著心口的位置:「許在這裡。」

  「希望你的願望能實現。」

  「蘇巖。」

  「嗯?」

  「今天我生日。」

  「嗯。」

  「今天你要聽我的。」

  「你想幹什麼?」

  「你不能生氣。」

  「說。」

  「我……」

  「說。」

  「我想看看你的屁股……」

 

 

 

  46、蓋棉被數星星

 

  「就你這點出息。」蘇巖拍他一下。

  梁奎捂著腦袋倔強的望著蘇巖,以表示他的堅持。

  蘇巖補他一腳:「先洗澡,後上床。」

  見梁奎還傻愣著不動,蘇巖推著他去洗手間:「一起洗也可以。」

  「我……我真的沒有別的非分之想,蘇巖你別誤會了我。」梁奎捂著鼻子心虛作假。

  蘇巖扯住梁奎的衣領冷哼:「你沒有,我有,行了不?」

  熱水嘩啦啦傾瀉而下,澆得兩人渾身透濕。梁奎微微一顫,被洗澡水這麼一澆,他頭不暈了,腦不脹了,鼻子也不癢了 。胸腹之間瞬間湧起無限激情和勇氣,蘇巖不是開玩笑的,不是逗他玩的。既然彼此的心裡都有這個意願,他還有什麼難為 情的。濕透的衣服,熾熱的溫度,讓兩顆心躁動癲狂。

  梁奎滿心充斥著無法言語的亢奮,蘇巖更是心情複雜,萬種情緒無法描繪他此刻的心情。年輕的心,彼此渴求的欲\ 。蘇巖閉上眼,緊緊與眼前的軀體相擁。幾乎躍動而出的興奮讓他如獲珍寶,恍然如夢,似乎很多年沒有這樣滿足過,熟悉 又陌生的人,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狹長的深黑眼眸溫柔的瞇起,嘴角悄悄高揚,蘇巖無聲的輕笑。在這一刻,那些遠去的,丟失的,摸不到碰不著,午夜 夢迴中的破碎畫面,失而復得。再也沒有清醒後的失望。

  梁奎熾熱的吻一點點刻印在蘇巖光裸的背脊上,他無法控制體內叫囂的慾望,尚存的一點理智並不奏效,他沒有跟男 孩子擁抱過,蘇巖肯定也是一樣,他迷迷糊糊的祈禱著不要出岔子。或許他早該去查一查,可是此刻,他已經無法等待。

  「蘇巖……」梁奎溫柔的看著近在眼前的熟悉臉孔,從相遇以來總顯得冷漠清淡的臉,英俊的,獨一無二的,卻從不吝 嗇對他露出笑容的臉。此刻他們如此擁抱,梁奎心中仍有震驚,跟夢境一樣,他喜歡一個男孩,還如此著迷。

  蘇巖微閉著眼睛喘氣,掛在梁奎身上一動不動,他心中有很多話想說,但是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他乾脆不去想那些話 ,任由身體懶懶的靠著梁奎,貼近的溫度令人安心,他懷念的觸感。他想抬頭看梁奎的臉,看他因情慾而扭曲的表情,看 他被汗水模糊的眼,看他眼眸中印刻的影子。

  梁奎重重呼吸,狹小的空間裡幾乎讓人神志不清。他用僅存的理智拉開彼此的距離,在蘇巖耳邊發出難耐的沙啞聲音: 「去房裡……」那聲音低沉沙啞,又如細雨洗過的溫柔。

  兩人幾乎是狠狠摔在床上,眉頭都為之糾結。滾燙的汗水沿著梁奎的臉頰落下,滴滴落在蘇巖的身體上,如岩漿點過, 留下令人痛楚顫慄的痕跡。梁奎神情真摯,亢奮而忍耐的俯視眼下的身體,他還是迷茫的,沒有失控橫衝直撞,他在快速思 考,到底要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蘇巖抬起手勾住梁奎的脖子,輕聲低語:「你想要睡覺了嗎?」

  梁奎渾身一顫,俯身便吻了過去,最後的理智煙消雲散。

  髮絲翻動,牙齒緊咬,蘇巖的理智也慢慢消散,那麼一瞬間,他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個蘇巖。可是他沒有絲毫慌亂,只要 梁奎還是那個梁奎。好像自己從來沒有經歷過失去,好像他也沒有死。好像他只是很久很久以後回來了,在同樣一間屋子裡 ,他們重遇。

  就像久別重逢的,戀人。

  蘇巖緊緊抱著梁奎的背脊,彼此火熱的嘴唇繾綣纏綿,他以前常說,最喜歡梁奎的舌頭,每次這樣說,梁奎都會飄忽半 天,飄忽之後他更喜歡表現自己的舌頭,恨不得說話都伸出舌頭。他的確喜歡,喜歡舌頭游過的地方,像死灰復活般的深刻

  梁奎的手撫過蘇巖的黑髮,落在他的背脊上,他們彼此的額頭相抵,情慾的味道在屋中瀰散,很長時間,誰也沒有說 話。

  梁奎將蘇巖放下,自己也跟著一塊倒下,被子輕掩二人的腰,梁奎的手環在蘇巖的腰上,輕輕劃過蘇巖的臀。

  蘇巖閉著眼喘息,靈活抓住梁奎的手,梁奎也不掙扎,任由他抓著。梁奎拉起被子蓋住兩人,他緊緊拽住蘇巖相擁而臥

  蘇巖微側過腦袋,眉頭緊皺,抬起一隻腿擱梁奎腰上,狠狠拐了幾下。梁奎吃痛,捧過蘇巖的臉低語:「我下次去買套 ……」

  蘇巖搖頭,閉著眼眸思緒凌亂道:「你從來就不帶……」

  「下次肯定帶。你是不是困了?好好睡吧。」

  蘇巖驟然張開眼,盯著天花板開了半晌。

  「你怎麼了?」梁奎微抬頭。

  蘇巖垂下眼眸,揚手捏住梁奎的下巴,湊過嘴輕啄兩下:「我們再來一次吧。」

  這是無比幸福而滿足的夜。

  梁奎一覺醒來,本以為會很晚,一看窗外天黑黑,時間尚早。他側頭看身邊,卻沒發現蘇巖的身影。

  「蘇巖?」

  梁奎裸著身體走向洗手間,洗手間的門沒關,他的手剛放上門把,洗手間裡便傳出一聲狼狽響動。梁奎迅速推門進去, 見蘇巖滿臉慌張的不知道在忙什麼,洗手間沒放水,蘇巖也穿著乾淨衣服,他就像不知道從哪裡突然爬出來狼狽摔了一跤似 的。

  梁奎忙過去拉起他,蘇巖皺眉拍拍衣服,恢復了以往的鎮定。

  「你在洗手間幹什麼了?」

  「清你射在裡面的東西。」蘇巖平靜道,推開梁奎走了出去。

  梁奎臉色一紅,很快恢復正常,三兩步追上蘇巖,掛在蘇巖背後呵呵笑:「我就喜歡你說話毒……」

  蘇巖推開他:「不想睡就穿衣服起床。」

  「起這麼早幹什麼?」

  「上學。」

  「……」

  「先去吃早餐,我餓了。」蘇巖歎氣,剛在空間裡泡澡舒舒服服,連吃兩個番茄也不頂餓。梁奎突然醒來跑進洗手間, 嚇的他慌慌張張出來,差點摔慘。什麼瞌睡都沒影了。

  「原來你餓了啊。」梁奎立刻動身換衣服,二人不多時相攜出門。

  早晨的風有點冷,昏黃的路燈拉長兩人的影子。

  梁奎去牽蘇巖的手,蘇巖將手放進褲兜裡。

  梁奎給他掏出來,重新牽著走。

  「你敢在人前牽著我的手一起走嗎?」

  梁奎握緊蘇巖的手,斬釘截鐵道:「敢。」

  蘇巖微笑,是的,梁奎有這個膽子,他說敢,不是虛情假意的謊言。

  人和人的關係總是微妙的發生變化。很難說肉體在愛情裡代表什麼,但是蘇巖清晰體會到,他們之間的關係比以前更好 。他在變化,梁奎也在變化。

  梁奎變安靜了,往外跑的時間更少。只要蘇巖坐在教室裡,他一定也在教室裡。蘇巖中午在教室裡吃飯,梁奎也在教室 裡吃。中午逮住沒人的時候,他會厚顏無恥的去討吻。有人的時候,就用赤果果的眼神盯著蘇巖。或者用殺人的眼神盯著多 余的燈泡。

  這一年的五一長假,兩人哪兒也沒去,耳鬢廝磨,纏綿悱惻,七天沒出門。

  梁奎氣喘吁吁趴在蘇巖身上,蘇巖擰他的短髮:「要我說幾次。」

  梁奎無辜壞笑,:「戴了很礙事……蘇巖,我喜歡你。」他擁著蘇巖的肩,親吻蘇巖的臉頰。

  「蘇巖,你怎麼從不說喜歡我?」

  蘇巖一笑,閉口不語。

  梁奎擰他的屁股,不滿道:「為什麼不說?」

  蘇巖盯著他的眼睛,低沉道:「十年後,我再跟你說。」

  梁奎一愣,掰著手指算:「十年?二十七歲?」

  「嗯。」

  梁奎呵呵一笑,親暱的攬住蘇巖:「嘿嘿,你還玩這種浪漫啊,切,那我以後也不說了,等我七十歲再跟你說一次。」

  蘇巖望著他燦爛的笑臉,一時只有心跳在律動,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

  「蘇巖你個偏心的,天天跟梁奎一起,完全把我這個老朋友給忘了。五一找你幾次都不鳥我,你太狠了!」林強佯裝傷 心的指責蘇巖,一手偷吃蓮子米,一手擱在蘇巖肩上。

  蘇巖美滋滋品嚐嫩甜的蓮子米,心情大好的說:「我還挺後悔的,早知道你又去燕子湖,我也一塊好了。幸好你帶了蓮 子米回來,我就愛吃這個,真好吃。」

  「是吧是吧,五月份摘的蓮子最嫩了,而且很少,只有一小部分早熟的蓮子。我還帶了好多魚回來,你要不?」

  「魚就不用了,我不會做。」

  「你這七天跟梁奎在哪兒玩?是不是去外地旅遊了?」

  「沒,就在本市轉了轉,多半都在家裡打遊戲。」

  「無敵賽車嗎?我真想快點畢業買電腦打遊戲,現在真沒機會碰。」

  「畢業……眨眼就到了。」

  「也是,徐衛今年要高考了。」

  梁奎和秦越從外面走進來,他一眼看見林強坐著自己的位置,親暱的搭著蘇巖的肩膀有說有笑。眼睛裡頓時像長了刺, 百般個不舒服。

  「林強你送完蓮子米趕緊回位,別在這裡嘰嘰喳喳。」梁奎催趕林強。

  林強誇張道:「大少爺你害怕我弄髒你的位置?切,地上的蓮子殼全是蘇巖丟的,不關我的事。」

  蘇巖輕咳:「等下我會掃乾淨。」

  梁奎盯著地上的殼皺眉,下課才多短一點時間,蘇巖已經吃了滿地的蓮子殼,他吃這些小玩意的速度到底有多效率?梁 奎最討厭蘇巖吃瓜子吃蓮子米吃松仁這些小東西,看到他吃就會想起那個除夕的夢,那樣的蘇巖令人害怕又痛惜。如果那是 一個夢,他希望現實裡永遠不要實現那個場景。還好他過年後再也沒做過奇怪的夢。

  梁奎拿著掃帚速速清理垃圾,將蘇巖面前沒吃完的蓮子米收繳:「別一次吃完了,留點明天吃。」

  蘇巖想想也是,抹抹嘴巴點頭,拿起筆寫作業。

  六月初,又是一年高考到。

  兩人的朋友裡要高考的,便是當初不打不相識的徐衛。

  徐衛的體育聯考已經過線,高考是最後一關,相對於其他學生來說,特長生需要的分數要低很多。

  而且徐衛的目標是二本大學,他的水平只要正常發揮,願望就可以實現了。

  將近高考的前兩天,徐衛特意請幾個朋友吃了一餐。酒過三巡,徐衛醉言醉語道:「要畢業了,他媽的……時間過得好 快……以前我總嫌它慢,我不想上學,不想起早床,不想寫作業……我喜歡逃課……喜歡玩……討厭學校,總希望快點高考 ,快點讓我自由。」

  徐衛眼眸朦朧的看向自己的女友,忽然像哭了一樣艱澀道:「我、我們要分開了……」

  女孩子垂頭不語,徐衛激動的抓住她的手:「我以前不喜歡你,真的不喜歡。我從來沒有注意你,你長得不好看,短頭 發運動服,皮膚黑,像個男孩子。拳頭比我重,跑的比我快,我怎麼會喜歡你這樣的女孩。我喜歡大眼睛,白皮膚,長頭髮 ,愛穿裙子的女孩。我真的不喜歡你……」

  女孩子沒有抬頭,眼淚嘩啦啦落了一地。

  旁邊的那些人尷尬不已,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無奈地望著發瘋的徐衛和他那位可憐的女友。就算高考了要各奔東西 了,要分手了,可是,何必說得這麼難聽,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不至於造成遺憾。有人暗笑徐衛太傻,說真話的男人都傻

  徐衛忽然哭了,拉著女孩的手大哭:「我是個傻瓜,我考不起一類大學……」

  女孩掛著眼淚愕然抬頭,呆呆望著他。

  徐衛瘋癲道:「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越是跟你在一起,越是喜歡你。」

  「……那為什麼要分手」女孩子哽咽問。

  徐衛像鬥敗的公雞,焉頭焉腦不再言語。

  那個暑假,高考成績出來後,梨花高中今年的升學率很不好,下降了不少。學校裡老師們臉色青灰,補課補課,補課的 時間大延長。

  被貫上高三新身份的蘇巖和梁奎只能待在學校裡,原本要旅遊的計劃全部泡湯了。

  夏日炎炎的午後,徐衛等一批畢業生回來取檔案。

  徐衛如願考上N市一所二本大學,體育特長生的身份只是他升大學的跳板,他選了計算機專業,將來的一切和體育無關

  「你那個女朋友呢?」

  徐衛燦爛一笑:「我們還是在一起,她……她本來應該考一本的,為了和我在一起,跟我讀一所學校了。」

  梁奎一愣,拍拍徐衛的肩膀:「對你這麼真心不容易,以後可別負了人家。」

  「不會的,我以後要跟她結婚。呵呵,其實考完後,我就帶她回去見我爸媽了,我爸媽很喜歡她。」

  「哈哈,恭喜恭喜。將來結婚可別忘了請客。」

  「那是一定的,對了,我也買了手機,這是我的號,你們記一下,以後常聯絡。」

  「好。」

 

 

  47、一生何求

 

  升上高三的學生們,整體狀態變成兩個極端。一類人使勁的學,一類人撒歡的玩。

  林強和陳燕就是前一類,他們在抓緊最後的時間沒日沒夜的複習,背書,做題,一點空餘都不想放過。

  蘇巖所在的班集,基本上都屬於第一類,教室裡笑鬧聲少了,早戀的也匿跡了,黑板邊醒目的高考倒計時,像無形的長 鞭,無聲無息的鞭打每一個身負夢想的學子。

  讓人意外的是連秦越都開始學了起來。秦越不僅認真聽課,暑假時還成了美術特長生。現在每天抽出一些時間去畫室學 習素描水粉一類的基礎畫,或許他真的有天賦有靈性,雖然以前只畫些雜七雜八的,現在學習基礎倒是進步很快,下筆有神 ,學得相當不錯。老師說秦越熬到來年三月份參加美術聯考,要過線完全沒問題。

  秦越的美術聯考一過,文化分要求就低了一大截,比體育生更有優勢。他不是陳燕那樣的笨拙人,他以前只是不想學。 如今專心去學課本上的,還有蘇巖和梁奎輪流給他補課,高考考四百分左右穩上二本大學了。用梁奎的話說,秦越要是考上 二本大學,他爸睡著了都能笑醒來。畢竟以前的秦越,沒人指望他考本科大學。

  梁奎托付老爸找人要了幾套考A大的模擬題,他爸一聽要A大的,樂得二話不說就去找人打聽了,要找最好的最靠譜的。 一周內就郵給了梁奎,整整一大箱子。有些是打印的試卷,有些是私人的讀書筆記。

  蘇巖望著這些學習資料,由衷道:「你爸對你真好,很細心。」

  梁奎拍拍他的手:「蘇巖,我也對你好。」

  蘇巖笑笑,專心去看那些試題。本來這些是梁奎問老爸要來的福利,他倒是很認真地研究所有題型,目標完全釘在了A 大。蘇巖要考去那裡,他可不能拖後腿。想跟蘇巖在一起,必須自己努力跟上去。總不能像徐衛那一對,讓女朋友放棄一本 ,委屈在二本,雖說有情人終成眷屬是好事。但梁奎覺得很可惜,如果蘇巖為他那樣做,他才不樂意。

  蘇巖和梁奎將資料全部研究透了後便完全歇了下來。老師也沒課講,來了就是一句你們自習。

  蘇巖和梁奎反而鬆懈下來,別人悶頭做卷子,他們二人看小說的看小說,看漫畫的看漫畫。下了課就給秦越講題去。

  「秦越你先停停筆,吃個水果吧。」陽光明媚的中午,教室的最後面,蘇巖和秦越並排而坐。

  秦越接過蘋果美滋滋的咬,含糊不清道:「介個公式我已經完全明白了。」

  蘇巖微笑點頭:「嗯,腦袋轉得夠快,運用的很靈活。你自己鞏固一下就沒事了。」

  「最近真是麻煩你了,天天讓你給我講課。」

  「我閒著也沒事,再說了,教導人其實很有成就感。」

  「噗,蘇巖你以後想當老師?」

  「不行嗎?」

  「你真要當老師?」秦越大驚:「不是不行……我是覺得……你別殘害祖國的花骨朵比較好。」

  「靠,我有那麼壞嗎?」

  秦越點頭:「有的,絕對有,哈哈哈。」

  秦越大笑,蘇巖也忍俊不禁。

  梁奎提著午飯回來便好奇問:「笑什麼了你們?」

  「笑你像賣盒飯的。」

  「切,我這是為了誰啊。哥哥們,趕緊吃吧。」

  三人嘻嘻哈哈享用了美味午餐,教室裡陸陸續續回來不少同學。同學之間很少說話,見面點頭之交,歸了位便各自忙活 。能像蘇巖這麼有把握這麼舒心的,畢竟是極少數。

  梁奎忽而神秘道:「蘇巖,你猜猜我今天中午看見了誰和誰?」

  「誰和誰?」蘇巖挑眉。

  梁奎低笑:「林強和陳燕。」

  「他們?」蘇巖一愣。

  「嗯,我中午在食堂二樓炒菜,偶然看見了林強在另一個窗口買菜,他沒看見我,我看見他買了菜後坐到一個女生對面 ,我靠,一段時間沒看到陳燕,她變了好多!」梁奎興奮不已地說。

  蘇巖眨眼,仔細一想還真是很久沒有看見陳燕了。他們的班級離得遠,高三後又各自忙,陳燕沒來找他們,他們也沒去 找陳燕。

  「怎麼變了?」秦越咬著肉丸子好奇追問。

  「漂亮了唄!肯定是戀愛了,戀愛的女人啊,嘖嘖,那個感覺就是不一樣。陳燕把頭髮剪短了,像那個啥啥齊耳朵的沙 宣頭差不多的,還穿了漂亮裙子哦,哇靠,很有美女風範哦,比以前清爽多了。我就說林強屁顛屁顛忙啥子了,原來瞞著我 們幹這個。」

  秦越趴在窗口忽然起身揮手大叫:「陳燕!陳燕!」

  樓下花壇小道上行走的陳燕抬頭,看見三樓的秦越莞爾一笑:「你叫我有事?」

  秦越點頭:「上來,來我們班坐坐唄。」

  「好。」

  陳燕不一會過來了,頭髮只到耳朵那裡,俏皮又可愛的髮型,露出了脖子,襯得人高挑了一截,女大十八變,身材什麼 也差不多定型了,不說身材曼妙吧,那身段也相當不錯了,配上清新的裙子,這個年紀的女孩,哪有不可愛的。

  蘇巖望著慢慢走來的陳燕,想起了高一初見她時的模樣,只能用一個次來形容,今非昔比。

  「幾日不見當刮目相看!」梁奎誇張笑鬧。

  陳燕靦腆道:「你們別笑話我。」

  「哈哈,不笑你,不過你不厚道,你都戀愛了,怎麼能不告訴我們?太不夠意思了吧。」

  陳燕臉色通紅:「瞎說,沒有的事。」

  「哎喲喲,還不承認啊。要不要我們問問林強啊?」

  「別亂說,現在都忙著高考,誰說這些有的沒的,我跟林強的關係和你們一樣,就是普通朋友。」

  「騙人的吧,我明明看見你們倆一塊吃飯。」

  「那就是普通的吃飯!」陳燕急道。

  蘇巖制止梁奎,笑著對陳燕說:「陳燕,以後有男朋友了記得告訴我們,我們幫你把關。」

  陳燕沉默點頭。

  「你學業上壓力大不?準備考什麼學校?」

  陳燕認真道:「第一志願二本,我想讀師範學院,以後當老師。」

  「老師?挺適合你。」

  幾人隨意的聊了起來,教室裡人越來越多,等林強回來,陡然發現陳燕和蘇巖幾人在一塊聊天,愣了愣,忙走了過去。

  「你們都在啊,聊什麼了?」

  「聊你是不是戀愛了,最近都不見人啊。」梁奎打趣道。

  林強臉紅:「屁,胡謅。」

  陳燕起身微笑說:「快上課了,我先回教室去,下次再聊。」

  「慢走。」

  陳燕一走,梁奎便圍著林強起哄:「人都走了你還看啊,小子不老實,有事不告訴我們。」

  「屁的事,我忙著高考了。」

  「行了行了。」蘇巖不耐煩揮手,各自歸位。

  梁奎悄悄問蘇巖:「你怎麼呢?」

  「沒怎麼,他們倆的事你別插手。」

  「遵命。」

  高考倒計時的提醒,總是讓日子過得特別快。

  冬天的時候,高三流行起照大頭貼和寫同學錄。

  蘇巖沒準備這玩意,卻收到了很多要寫的同學錄,自己班上的,以及其他班上的,有些人他甚至不認識,但別人請他留 下隻言片語,他也不拒絕。

  「蘇巖……你有大頭貼或者照片嗎?能給我一張嗎?」隔壁班的女生捧著同學錄期待的望著蘇巖。

  蘇巖委婉拒絕:「對不起,我沒有。」

  「哦……謝謝你給我寫同學錄。」女生遺憾的離去。

  第二天,蘇巖就有了大頭貼,他和梁奎的大頭貼,誰也不知道。

  冬日的傍晚,寧靜的畫室。

  秦越拿著鉛筆,聚精會神的在畫紙上流動。

  蘇巖從後門偷溜進來,笑嘻嘻望著畫板上的白貓。

  沒錯,秦越畫的就是一隻白貓,陰影塗黑,留白了白貓的身軀,那雙貓眼直視前方,如同一隻活靈活現的真貓。

  「什麼時候能畫好?」蘇巖頗急切的問。

  秦越吐口氣:「今天就可以收筆了。」

  「真好,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是我該謝謝你才對。」

  「你有給梁奎畫什麼嗎?」

  「明天開始畫,畫大黑狗,你覺得如何?」秦越壞笑。

  蘇巖想像一下大黑狗,忍俊不禁地點頭:「很好!非常適合他。」

  「哈哈,記得先保密,我給他一個驚喜。」

  「OK。」

  晚自習前,蘇巖拿著完成的畫作回了教室。

  全開的畫紙半個人那麼高,展開來,碩大醒目的白貓彷彿要從畫中跳出來一般,落款的地方不起眼的寫著:

  贈朋友蘇巖,祝一生幸福。

  ——秦越

  三天後,梁奎收到秦越的禮物,一副全開的大黑狗畫作。

  潔白的紙張上,毛髮烏黑發亮的大獵狗雄赳赳氣昂昂地抬步走來,吐著大舌頭,高昂著頭,眼睛笑得討好又溫柔。金屬 項圈上還有不起眼的兩個標記『SY』,長長的狗鏈子拖曳到無限的盡頭,盡頭遠處,彷彿有一隻白貓溜過。

  贈表哥梁奎,祝一生美滿。

  ——秦越

  梁奎收到禮物大喜,專門找人將兩幅畫表裝了起來,白貓掛在蘇巖家裡,黑狗掛在梁奎的宿舍。

  蘇巖開始熱火朝天的忙著安排元旦晚會,鼓勵同學們排練節目,收班費,最後一年,大家都想熱鬧點,因此有幾個大節 目。譬如有五個男生一起排練的街舞,有全班所有女生一塊排練的民族舞。還有梁奎和幾個搞笑份子一起模仿的《東成西就 》片段。

  蘇巖的耳朵備受折磨,時時刻刻被『請姑娘你聽一聽,聽完我這一句,希望你會不嫌棄!其實我這一句這一句這一句…… …』環繞。

  元旦晚會當天,蘇巖帶著眾人麻利的佈置教室,跑前跑後跑斷腿。

  傍晚六點多買回所有吃的,搬來電視音響等等,老師們一來,晚會便開始了。

  蘇巖總算鬆口氣,將接力棒交給文藝委員許紅。

  最後的高三,最後的元旦晚會。熱烈的氣氛裡,似有若無的傷感纏繞不去,掌聲激烈,笑聲暢快,有人看著搞笑相聲笑 出了眼淚。有人聽著情歌離開了晚會。

  舞蹈很炫,歌聲很動人。

  梁奎幾人模仿的搞笑片段笑得人肚子疼。

  表妹,我是你表哥洪七呀!

  『請姑娘你聽一聽,聽完我這一句,希望你會不嫌棄!其實我這一句這一句這一句………』

  這一句這一句這一句……

  我愛你iloveyou

  梁奎那七像八不像的裝扮,還專門弄了一個香腸嘴,那台詞一出來,全班哄笑,笑得前俯後仰。

  蘇巖也在笑,笑著看場中的梁奎。

  這個人不搞笑,卻很會逗人笑。在他身邊的人,總少不了笑。

  梁奎怪聲怪氣唧唧呱呱繼續高唱『的的確的確最愛你愛你愛你我love你……』

  只是那眼眸有意無意的看向蘇巖的方向。別人或許不察,秦越和蘇巖是懂的。

  秦越撐著下巴偷偷打量蘇巖,他暗想,傻表哥這麼賣力示好,就算是石頭也會搖一搖。

  『表妹,我是你表哥洪七呀!

  梁奎大喊一聲,至此表演結束。

  全班響起熱烈掌聲,全圍著梁奎幾人大聲議論:「笑死我了,哈哈哈,梁奎你表演的不像,但是更搞笑,哈哈哈,你的 聲音逗死我了!哎喲!」

  梁奎得意洋洋:「我這是改良版,梁氏風格,獨一無二。」說完屁顛屁顛坐回蘇巖身邊,小聲詢問:「呵呵,我演的好 不好?」

  「1+1=?」蘇巖笑問。

  梁奎拍桌:「靠!你又笑我2了是不是?」

  蘇巖起身:「你明白就好,2少。」

  蘇巖拿起話筒,背靠著桌子,屏幕上閃過《一生何求》。

  冷暖哪可休,回頭多少個秋

  ……我得到沒有。

  一生何求……

  迷惘裡永遠看不透,沒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梁奎聽得專心,越聽越是心情萎靡。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那些歌詞,忽然很想抽根煙,很想喝口辣酒。

  教室裡很安靜,認真聽歌的,想心事的,發呆的,一有盡有。

  秦越趴在桌上,拿著鋼筆塗塗抹抹,亂七八糟的紙上不知不覺寫下『常判決放棄與擁有』

  最後的高中元旦晚會結束了,留下一地的傷感和不捨。

  黑板上飛快翻過的倒計時,不會為任何人的青春駐留。

  一頁一頁走過的,是昨天的少年。

 

 

  48、梁家

 

  A市機場,下午兩點。寒風呼嘯,雪花飛舞。

  三個少年一齊走出機場,梁奎東張西望找自己家的車,秦越低聲說:「你們還是別送我回去了,我自己搭車走。」

  梁奎揮手打斷他:「我送你回家怎麼呢?」

  秦越不語,他顧忌什麼,梁奎和蘇巖都明白的,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事連累外人,天知道他的父母,現在疑神疑鬼,看 見男孩和男孩在一起就眼睛發綠。梁奎和蘇巖陪他一塊兒回家,指不定就被『誤會』了。

  蘇巖拍拍秦越的肩膀:「別擔心我們,梁奎好歹是你表哥,送你回去是應該的。」

  「嗯……」

  秦越垂著頭,心不在焉的模樣。

  蘇巖忍不住說:「秦越,回家後盡量多對父母笑,多跟他們說些學校的小趣事,別忘了說你學畫畫了,還有你成績進步 了很多,你要考什麼大學,有什麼夢想,都要跟他們講。」

  秦越訝異的望著蘇巖,這番話由蘇巖說出來有點奇怪,蘇巖本人除了跟朋友相處,平時比誰都沉默。蘇巖居然勸導他多 說話……

  秦越忍不住笑了,用力點點頭:「謝謝你的好意,我會盡力而為。」

  「車來了,趕緊上去,今天怎麼趕巧碰到下雪,冷死人。」梁奎推著兩人上車,三個大男孩都擠在後座,司機旁邊沒人 理睬。

  車裡的暖氣讓人渾身一鬆,梁奎摘下帽子和手套,搓著手對司機說:「王叔叔,待會繞個路搞點小吃,肚子好餓。」

  「行,我今天沒別的行程了,你們想上哪兒去吃都可以送。」

  「呵呵,蘇巖,越越,你們有啥想吃的?要不我們直接去吃烤鴨?」

  秦越搖頭:「你不打算回家吃晚飯了?姨肯定等著你們了。」

  「好吧,越越你今天乾脆不回去,直接在我家住兩天,你可要記得出來找我們玩,我給蘇巖當導遊,你也別窩在家裡。

  「我看情況。蘇巖……你真的要在A市過年?」秦越吞吞吐吐的問。

  蘇巖還沒說什麼,梁奎當機立斷道:「肯定了!來都來了,我怎麼能讓他回去一個人過年,蘇巖你可別偷溜,我好不容 易把你拖來。」

  蘇巖猶豫道:「住一兩天還成,可是你非要這麼早把我拉來,這要住到過年,都半個多月了……你爸媽真沒意見?」

  「沒意見!我爸媽都很好!」

  「他騙你的,我姨還好,性格開朗,有時候像個小孩子愛鬧愛玩,但我姨父就難說了,哎呦,我打小看到他那臉就犯怵 。明明跟傻表哥長得極像,可姨父那人不愛笑,感覺可差遠了,我最怕他了。」秦越滔滔不絕的拆梁奎的檯子,梁奎直接給 他幾腳,賣力的哄騙蘇巖:「別聽越越的,他這人膽小,我爸又不吃人,一點不可怕好不好?我爸跟蘇巖挺像的,面冷心熱 ,他其實很好說話,特和氣。」

  蘇巖沒說啥,出神望著車窗外。

  下雪天,道路有些擁堵,等車子開到秦越家樓下,天色已經黑沉沉的了。

  秦越提著行李下車,蘇巖推推梁奎:「你下去陪他一塊兒上去,我在車上等你。」

  梁奎頓了頓,開門下車。

  蘇巖望著兩人進了秦越的家門,暗暗歎口氣。

  屋子外頭一片寂靜,誰又知道各人家裡,是什麼樣的爛攤子。

  梁奎一進屋子,就覺得這屋真冷清。他心裡一緊,以前來秦越家,明明感覺很溫馨。

  家裡只有秦媽媽和保姆,梁奎熱情喊她:「小姨。」

  「哎呀,你們倆怎麼一塊兒回來了,越越你真是的,表哥要來怎麼不提前告訴我,我也好多弄點菜。」

  「不用了,車還在樓下等我,我這就走。小姨,明天我找越越出去玩行不?還有幾個同學一塊聚聚。」

  「行啊,老窩在家裡也不好。」

  「那我先走了。」

  又半個小時過去,梁奎和蘇巖才終於到家。

  梁奎的家裡很熱鬧,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全在,屋子早早備好了菜就等著他們回來開席。

  梁先生想見蘇巖好久了,一直沒什麼機會,這次終於親眼見到,那態度是相當溫和的,並不是蘇巖想像中的嚴肅男人。

  「眼看你們都快高考了我才親眼見到你,說起來還真是不好意思,當初要不是你出手相救,這小子就歇菜了。一直沒有 當面表示感謝,是我的疏忽。」

  「叔叔嚴重了,梁奎跟我是好朋友,他遇難,我當然不能不管,都是我應該做的的。」

  梁奎立刻插嘴:「爸你別聽他說客氣話,事實才不是這樣,切,那之前我可討厭他了,拽得二五八萬的,老跟我不對盤 ,說話能氣死人,成績比我好,長得比我帥,我是怎麼看他都不順眼,呵呵,我會被他出手相救,連我都嚇一跳。要不是那 一次,我們現在就不是這關係了。後來慢慢相處熟悉以後,我才瞭解他不是那樣討厭,就是不愛笑,話少,心挺軟的。」

  梁先生面帶微笑靜靜聽著兒子的話,他也有年輕的時候,那時候身邊也有單純的朋友和兄弟,他是過來人,他理解兒子 所有的感情,兒子現在這年紀,正該如此。

  梁媽媽本來在廚房幫忙弄菜,豎起耳朵越聽越不對勁,忙擦擦手衝出來,指著父子倆質問:「你們剛說什麼來著?」

  「什麼也沒說。」父子倆異口同聲回答。

  梁媽媽大怒,插腰怒吼:「別想蒙我!我聽到了,你被打進醫院住了一個月?什麼差點被打死了?你差點被人打死了, 然後被蘇巖救了是不是?你們都瞞著我!」

  「……切,已經洩露了。」梁奎小聲嘀咕:「都過去兩年了,你白激動一場。」

  「混小子說什麼,討打!這麼大的事居然不跟我說,你眼裡還有沒有媽媽?」

  「有的有的。」梁奎乖乖回答,拉著蘇巖趕緊開溜:「飯好了叫我們,我們去打遊戲。」

  「話還沒說完!」

  梁先生失笑:「你省省吧,他也是怕你擔心才不說。是他高一時候的事,早就過去了。」

  「哼,你們父子倆狼狽為奸!」

  「他自己能處理的事我們何必插手,放心,他福大命大,沒什麼讓人擔心的。」

  梁媽媽呼口氣,忽而感歎微笑:「我就說他帶什麼同學回來過年了,原來跟蘇巖有這樣的經歷,也難怪他看重蘇巖,這 年紀的孩子就喜歡講有情有義,呵呵,蘇巖倒是讓我意外,我本以為是一頭黃毛滿口哥們兄弟的那種粗獷孩子,蘇巖居然這 麼乖巧,聽說成績還特棒?臭小子這次總算交對了朋友!以前那幫子狐朋狗友個個壞透了,根本不該來往。」

  梁先生聞言點點頭:「成績全年級第一,清華北大的苗子,呵呵,上回我不跟你說過嗎?臭小子找我要A大學生的高中 筆記,我就說他怎麼轉性了,他腦子聰明就是不聽話,喜歡跟老子反著來,敢情這回鐵了心要考A大,是因為受蘇巖的影響 。不錯,他要考上A大,倆老人是沒話說了。」

  對於蘇巖居然在這裡過年,倆長輩先是一愣,後來知道蘇巖是一個人,便啥也不說了,梁媽媽對蘇巖更加熱情,餐餐吃 飯給他夾菜,爺爺奶奶對蘇巖也是百般熱心體貼。

  梁奎帶著蘇巖拖著秦越,三人天天在A市找樂子,臨近除夕的前幾天,梁媽媽特意叮囑梁奎去買過年的新衣服,當然包 含蘇巖的一份。

  梁奎不客氣,從頭到腳從裡到外買了一身新,兩身行頭下來,那個價錢曾經嚇壞了蘇巖。

  兩人拎著滿手東西打道回府,剛一上車,蘇巖的電話便響了,來電是舒繼業。

  「我剛看到你了。」

  「哦。」

  「你來A市怎麼不來公司看看?」

  「沒機會……」天天被梁奎纏著,根本沒辦法去公司。

  「那個男孩是你男朋友?上次相片上就是他。」

  蘇巖沉默不語。

  「你保重,有機會來公司看看,上次你交給我的企劃很不錯,下次見面咱們詳談。」

  「一定。」

  這天晚上三更半夜,所有人都在睡夢中。

  梁奎的手機忽然響起,蘇巖幾乎在瞬間醒來,催促梁奎接電話。

  梁奎不耐煩接聽:「誰啊?」

  「是我……」

  「越越?」

  「嗯……表哥,你能出來幫我個忙嗎?」

  梁奎鄭重起來,聽秦越的聲音很不對勁,忙急急忙忙穿衣服:「你快說到底什麼事」

  「我沒事……是關文有事。」秦越聲音哽咽,幾乎說不下去。

  「他怎麼了?」

  「他住院了,剛救護車送進去,我想去看他,可是我出不去……怎麼辦,我聽到他媽媽一直在哭,一直哭,我不知道他 到底出了什麼事……」秦越嗚咽不停,又害怕家人聽到,整個人恨不得縮進櫃子裡。耳邊至今嗡嗡迴盪著救護車的聲音,幾 乎讓人窒息。

  「你別著急,我先去就去醫院看他,我會盡快告訴你消息,他那麼年輕,不會有事的,別著急啊。」梁奎已經穿好了衣 服,匆匆掛斷電話,見蘇巖爬起來,梁奎走過去在他額頭落下一吻:「你繼續睡吧,我去就好了,去多了我爸媽那兒不好說 ,等會我爸媽要是問你我的去向,你就說不知道。」

  蘇巖點點頭,「別忘了拿錢包和手機。」

  深夜的溫度冷得人直哆嗦,哪怕包了一身暖融融的衣服還是不停顫抖。梁奎抱著手臂跑進秦越所說的醫院,一打聽今晚 送來的急診,很快就找到了關文的去向。

  關文的情況讓梁奎大吃一驚,他本以為關文是被誰打了才進醫院,沒想到他是因為胃出血,才十幾歲的男孩,胃出血。

  關文的父親站在走廊裡不停抽煙,他的母親坐在長凳上一直低聲抽泣。梁奎躲在不遠處,根本不敢貿然過去。關文的父 母都認識他,他來這裡的目的,兩位長輩肯定清楚,梁奎可不想去刺激人。

  一時半會也不著急,梁奎跑出去買了一堆吃的,然後蹲在一旁等候。不時發短信向蘇巖和秦越匯報情況。

  大約一個小時後,醫生出來了,兩位父母進了病房。

  梁奎站在門口豎起耳朵聽情況,裡頭一開始很安靜,慢慢地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讓人不想聽。

  「你到底要怎麼折磨我們,你怎麼這麼不懂事,要你少喝酒你不聽,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媽也不想活了,媽跟你一起去 死,養你這麼多年落得今天這個下場,你怎麼就執迷不悟啊你!你和秦越那種丟人的事能行嗎?你說能行嗎!你看到誰家是 這樣的,你們根本就是討債的!我上輩子欠了你,這輩子被你折磨。」

  病床上的關文聲音沙啞,極度艱澀道:「媽……我活著不是問你們要債!你是我媽,我怎麼會想對不起你,怎麼會折磨 你,我也想活的漂亮活的給你們掙臉面。可是我喜歡秦越,從小就喜歡他。這一點不丟人,為什麼說我丟人。我只是喜歡一 個人而已,我沒有犯法,我沒有故意跟你們作對,我也不想這樣……如果我可以喜歡一個女孩,根本就不是今天這樣。你們 以為我不想分手嗎?以為我不想喜歡女孩?以為我想讓你們打罵?我喜歡秦越,這是情不自禁的事。」

  「你閉嘴!不要給我提秦越,不要說你們的情情愛愛,那些東西值什麼,能給你賺錢還是能給你長臉,你要跟他在一起 ,以後誰把你當人看?誰看得起你,我是你媽,你是我兒子,你給我丟人我也認了,但是這不行,你還這麼年輕,以後的路 很長,我諒解你有什麼用,外面那些人怎麼看你?你不怕被人戳著脊樑骨罵!」

  病房裡越吵越激烈,梁奎聽不下去了。拿著冷掉的奶茶,漫步無敵的走出醫院。站在醫院門口,他望著馬路上來來往往 的人群發呆。

  今天這裡有個關文,以後會不會有個他?

  他不敢想,關文的話沒有錯,他媽的話也沒有錯。不想為了世俗的眼光放棄自己的感情,不想讓父母傷心。於是只能痛 苦矛盾的活著一天又一天,這樣的他們能堅持多久,每天活在痛苦憂鬱裡,再深的愛情,總有一天會被拖累。或許他們已經 在感情自殺,沒法見面,勉強溝通。這樣的日子要熬多久?說不定哪一天早晨醒來,慢慢地便忘掉了曾經讓自己痛側心扉的 人……

  雪花漸漸下了起來。

  今年的冬天太冷,連心窩,都漸漸鋪上了白霜。

 

 

 

 

 

  49、長大

 

  梁奎回家後情緒很萎靡,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蘇巖以為他在為秦越和關文的事情操心,秦越的事,別說作為表哥的梁 奎擔心不已了,就連蘇巖也很無奈,而且毫無辦法去幫助秦越。

  如果說秦越和關文的感情就是一道數學題,那道題,目前無解。

  和年齡和閱歷無關,有些難處,放在哪裡都讓人左右為難。蘇巖沉默的回想關於秦越的一切,他以前不太喜歡秦越,因 為他無法理解秦越這個人。直到後來等他也成了『秦越』,他才真的體會那是種什麼心情。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一切努力都像徒勞。

  很長一段時間,秦越成了他的噩夢。

  關文因胃出血住院,動靜鬧得挺大,作為鄰居的秦越家,自然聽到了那天晚上的救護車聲音,秦家夫妻,第二天就知道 關文出院的原因。秦父冷哼幾聲出去應酬,秦夫人繃著臉良久,瞪著兒子嚴厲叮囑:「給我好好在家裡呆著,哪兒也別去了 。你表哥那我打電話去說。」兒子肯定很擔心關文那小子,這時候如果放他出去跟表哥玩,說不定半路上找理由跑去醫院。

  這是秦越意料之中的情況,沉默點頭,吃了早飯,秦越回了房間。拿著新買的手機,秦越卻提不起力氣和心情去詢問關 文的情況。他和關文的家,一牆之隔,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這是關文第幾次住院了……秦越不願意去細數,自從他們的 關係不慎曝光後,就一直在不停的受傷,身體上的,心口上的,新傷添舊傷,彷彿永遠沒有痊癒的那一天。他疲憊的癱在被 子上,讓腦袋陷入一片空白。

  蘇巖安安穩穩的在梁家度過了大年初一,很熱鬧的新年,溫馨美滿的家,住久了,都捨不得回去了。

  但不捨歸不捨,有些東西雖然美好,卻無法擁有。

  「我自己去機場就可以,你這麼忙,就別送我了。」蘇巖提著行李在門口對梁奎說。

  梁奎換好鞋,堅持道:「說什麼也要把你送到機場才行,我舅他們真是的,大年初一拜什麼年!都不讓人好好休息一天 。」

  蘇巖失笑:「那是你舅,別亂說。」

  「你也是,你管我家多少客人,忙不忙是我爸媽的事,你幹嘛急著回去。」梁奎不滿抱怨,他們家過年的確很忙,大年 初一開始就不停的有人來拜年,他爸媽也要給別人拜年,家裡很少有空閒的時候。客人太多了,誰來了都要好奇的問一問蘇 巖的身份,蘇巖覺得不自在。

  蘇巖捲好圍巾,瞇著眼遙看遠方的街道,輕不可聞道:「老覺得心虛。」

  雖然那聲音很低,離得近的梁奎還是聽到了,本來他正想去搭蘇巖的肩,聞言,伸出去的手頓了頓,放下去提起行李, 回頭看了眼自家大門:「走吧,送你去機場。」

  梁奎親眼看著承載蘇巖的飛機升空遠去,他站在玻璃窗邊靜靜看了很久空蕩蕩的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冷不丁回過神來 ,才晃晃腦袋離去。

  蘇巖到家時,正好快吃午飯了。他隨意放好行李,轉身去了徐阿姨家,徐阿姨今年終於不是孤身一個人,她期盼多年的 女兒在去年春天回來,住幾天又走了,後來斷斷續續秋天和冬天都回來過,但每次只住幾天就離開,還好過年時留了下來。

  徐阿姨看見蘇巖大喜,蘇巖笑著拱手拜年:「新年好。」

  「小巖快進來,你不是去A市過年嗎?怎麼今天就回來了?」

  「嗯,那裡太忙,我就回來了。」

  「小巖你等等,我去喊敏敏出來,那孩子回來也不愛出門,成天在電腦上聊什麼扣扣。」徐阿姨笑著抱怨,樂顛顛去將 寶貝女兒拉出來。

  沒化妝的女孩子,長相還顯稚嫩,年紀當真和蘇巖差不多,五官挺清秀的。比起夏天有一回她回來,蘇巖遠遠看著她那 身妖嬈的穿著,濃艷的妝容,眼前這小模樣舒坦多了。

  「新年好。」蘇巖禮貌微笑。

  李敏淡漠的回笑:「新年好。」

  蘇巖給徐阿姨一家拜個年,回頭就去街上找吃的了。他一個人去廣場看節目,中途接到三個電話,全是梁奎打來的。那 傢伙話嘮起來煩死人,一個破電話能扒拉一個多小時。一下午就被幾個電話打發了。

  在外頭吃了披薩回家,天色已全黑。蘇巖奮戰在《無敵賽車》中,今天這樣的日子,大老闆舒繼業居然也在線,兩人塞 了幾把,一邊玩一邊聊天。

  舒繼業沒想到他已經回C市了,頓時不高興說:「你閒著也是閒著,來我這兒吧,我跟你談談上次那個企劃,我準備啟 用了,就像你說的,想法挺有趣,但屬於偏門,不過運作得好,口碑會很不錯。」

  蘇巖聞言毫不猶豫的答應了:「那我明天飛過去。」

  「嗯。」

  蘇巖速度定了機票,簡單整理一些衣物裝好,正準備去洗澡,徐阿姨母女找來了。

  蘇巖頗詫異的迎進二人,端上零嘴和水果,好奇問:「徐阿姨找我有事?」

  徐阿姨尷尬一笑,躊躇的望著自己女兒。

  李敏換了一身靚麗衣服,畫了淡妝,整個人變了許多,這模樣成熟,一眼看出是出了社會的。蘇巖挺佩服這姑娘,小學 畢業就出去給人做保姆,別人初中畢業時,她已經離家出走,孤身去闖蕩了。如今別人高中才畢業,她已經在外頭滾一圈回 來了。光看外面那派頭,就和學校裡的姑娘不一樣。

  李敏對蘇巖完全陌生,回來後才知道母親說的老闆蘇巖,是這麼一個小毛孩。雖說兩人年紀相仿,但李敏覺得,蘇巖跟 她是不一樣的,她在外面見得多了,而蘇巖還是學生,哪怕他有膽量做生意,也只是學生,溫室裡的花朵。

  她聽到母親說工資一個月一千八,起先並不覺得多震驚,後來得知三年前開始就是一千八了,這才覺得震驚。賣菜又不 是賣金子,再說在珠寶行裡的售貨小姐們,一個月還拿不到這麼多。她覺得蘇巖這老闆挺傻的,鐵定心軟好說話,開這麼高 工資,又不是做慈善的。今天第一次見到蘇巖,後來她又仔細詢問了母親生意上的事,李敏失笑,這老闆果真……還是太嫩 了。

  李敏開口道:「其實也沒什麼事,現在C市發展挺好,我漂久了,想在家裡定下來。不想再給人打工,實在太累。所以 我想年後做點小生意,聽我媽說之前你們賣菜生意很好?我想就賣菜吧,小本經營,能養家餬口就好。」

  蘇巖聞言並沒急著搭話,剝個桔子慢慢往嘴裡塞,過後點頭:「賣菜挺不錯,就是起早貪黑比較辛苦。不過你和徐阿姨 都是吃苦耐勞的人,這點倒不怕。我建議你趁早去打聽打聽菜檯子,怕年後就被人搶走了。早知道你有這個想法,當初我那 菜檯子就給你留著了,可惜你回來太晚了點。」

  李敏微笑:「謝謝,菜檯子我會弄好的,對了,你之前是在哪兒進的貨?我媽說你進貨很有門道,獨此一家,別人的貨 比不上你。」

  蘇巖莞爾笑:「這就是獨門秘密了,對不起,沒法告訴你。」

  李敏聞言也不惱,搖搖頭說:「沒關係,要是我,我也不會說。多個人知道多個競爭,說出來太傻,雖然你現在不賣菜 了。」

  李敏賣沒賣菜蘇巖不知道,他第二天就飛回了A市,沒有告訴梁奎,住在酒店,每天去公司。梁奎天天給他打電話,那 傻缺從沒注意電話那邊的人就在同一個城市。

  蘇巖能待在公司的時間太少,只能待到初八而已就要開學。

  這幾天他什麼也沒幹,就是更加詳細的完善最初的企劃,跟大家一起討論後不斷的改進。他不是要做多紅多牛逼的遊戲 ,這只是一個偏門的企劃之一,靈感來自學校裡多積如山的試卷。這款遊戲的構想,最初就是一個由所有數學題堆砌而成的 遊戲。他覺得做數學題像闖關,從小學一年級開始,一加一開始,不斷的深入,不斷的複雜,就像升級闖關一樣。他構思了 《數學大爆炸》,給舒繼業看了後,大夥一討論,就成了《學校大爆炸》。簡而言之,包攬了所有學科。要將學習的知識點 ,枯燥的考試題,製作成有趣好玩的遊戲,得花一些腦筋。讓人玩遊戲的時候,不會覺得像考試一樣痛苦,與此同時,還能 巧妙的學習知識。如果真的製作的巧妙,這款遊戲不會變成熱門,但換另外一條路走,卻行得通。

  「針對學生和家長的遊戲,從小學到高中。也許我應該找教育局的喝幾杯?」舒繼業很愜意的如斯說。

  蘇巖和幾個同事斜睨了幾眼舒繼業的小肚腩,紛紛搖頭歎息。短時間裡他們合作完成了最簡潔的網頁版,收集題型就是 超大的工作量,得長期抗戰,估計真得找教育局。

  「不用著急,這遊戲可以慢慢策劃。最近搭上一條大魚,想一起合作引進一款國外網游,你覺得如何?」

  蘇巖手指飛快的在鍵盤上跳躍,眼睛盯著電腦屏幕,聞言頭也不回的說:「只要有資金,這都是必須的,不缺錢就干唄 。《無敵賽車》運營這一年多來收效雖然很不錯,但沒有大型網游撐門面,我們公司就矮一頭。現在要我們自己原創網游, 運營網游很不實際,傾家蕩產太吃力了,找人合作最好不過。等引進的網游運營個一年半載,咱們自己的網游也可以拿出手 了。」

  舒繼業點頭,忽而道:「你那個男朋友家世很好?」

  「嗯……」

  「可以利用不?」

  「不可以。」

  舒繼業哦了一聲,繼續忙自己的文件。

  蘇巖卻停了手裡的活,看了眼手機。

  年初八,蘇巖按時回校上課,梁奎和秦越也紛紛回來了。

  蘇巖第一眼看到秦越,心裡一顫,當年的噩夢彷彿就在眼前。

  對應那些事,此時的蘇巖才陡然發現,一切的事情都有必定的原因,有蛛絲馬跡,只可惜,當年的他們,誰也沒有注意 到。

  其實何須多想多揣測了,只要看一眼秦越,用心的去看看他,他那麼好懂,一眼就可以看明白。

  他就像被擺放得好好的玻璃器皿,身下的櫃子忽然歪了,櫃子上的它,還能完好無損嗎?

  梁奎偷偷的跟蘇巖說:「越越心情很不好,你幫我想辦法怎麼開導他。關文出院後,一家人忽然搬走了。越越沒有告訴 我,這是我自己打聽到的,但是越越什麼都不說,越是這樣我越是擔心他,他心裡肯定特難受,就是不想告訴我。」

  蘇巖頭疼撫額:「知道關文搬去哪裡了嗎?」

  「要調查才知道,你想讓關文見越越?」

  「能見當然最好……關文一家搬走了,你姨夫他們怎麼說?」

  梁奎攤手:「我又不可能去問,越越不說,啥也不清楚。」

  蘇巖凝眉:「他不說,你不能慣著他當悶葫蘆。你引導他說,別把心事憋在心裡。」

  蘇巖說完,將秦越喊過來坐下。他盯著秦越,秦越乾笑:「你幹啥呢?」

  蘇巖鄭重問他:「關文搬走了,你是不是很想他?要是很想他,就讓梁奎把他找到,帶過來跟你見面。我們是你朋友, 你別說假話。」

  秦越一愣,恍惚了良久,搖搖頭:「說真的,我不想他。他搬走了,我鬆口氣。」

  「你不喜歡他了?」梁奎驚訝。

  「不能那麼說……這麼多年的感情,哪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真有這麼乾脆,我們還愁什麼。」秦越微微垂下頭,似乎 疲累極了般聳拉下肩膀,娓娓道來: 「從小,我們就在一起,因為是鄰居,父母關係又好,大人們出去玩,我們倆就被放 在一個屋子裡自己玩。他把我當親弟弟一樣護著,從不讓人欺負我。什麼時候變成了愛情,連我們也不知道。總之,當別人 情竅初開的時候,我們也戀愛了,順其自然的在一起,甚至沒有遲疑過。最初,真是幸福……我想法天真,以為總有一天告 訴父母,他們也不會怎麼樣。但是,不小心曝光後,什麼都成了泡影……那一個月,我住了一次醫院,住一周。關文也住了 醫院,住了一個月……都是被我爸和他爸打的……我們兩家,成了仇人。他父母見到我,恨不得殺了我。我父母見到關文, 恨不得殺了他。」秦越無力的笑了笑:「明明沒有血海深仇……以前都是多年的朋友。」

  「我媽要我轉學,關文也讓我轉,說大家都清淨一下。那些日子太吵鬧了,每天吵,誰都受不了。我爸媽送我來C市的 時候說,只要我還放不下關文,就永遠不准回家。」

  「那天我一個人在機場,真的以為他們不要我了……」

  梁奎握住秦越冰涼的手,吸口氣說:「那是你亂想,後來還不是讓你回家過年了不是?他們是你爹媽,刀子嘴豆腐心而 已。」小心翼翼接聽父母的電話,笑著說不想回去過年的秦越,都讓梁奎心疼。他心裡猶如堵著一口氣,卻不知道應該說是 誰的錯,是姨父他們對秦越太殘酷?還是秦越太不孝順?

  「那次……我頭回體會,原來回家過年的感覺這麼好,我很想他們。」

  挫折讓人長大,長大的代價,卻是無法承受的傷痛。

  「父母比什麼都重要,我想過和關文分手,卻想不出自己喜歡女孩會是什麼樣。我大概是天生的,沒救了。」

  梁奎手一顫:「你又沒病。」

  「別人都說這是病。」

 

 

 

 

 

  50、秦越

  

  「那不是病!我問過心理醫生。」梁奎脫口反駁,聲音大得嚇人。吼得秦越和蘇巖一時靜默無聲。秦越怔怔看了眼梁奎,欲言又止。

  梁奎慌亂看向蘇巖,這話他本不該說出來,也沒想過說出來。可是秦越生生將他逼了出來。梁奎心裡頓時百般滋味,蘇巖的沉默讓他害怕又愧疚。他的確看過心理醫生,那已經是去年過年的事情了,當時他狼狽逃回A市,腦中整日想著蘇巖的影子,真的覺得自己這樣下去不行,像病了一樣,喜歡男孩子,這不正常。他拐彎抹角找了靠譜的心理醫生,那醫生是國外的,聽了他的說辭後,很理智的告訴他,同性戀不是心理病,是心裡的病,誰的心裡都有病,因為有人住進了心裡。

  

  蘇巖並未理睬梁奎,沉默良久的他拍拍秦越,溫和道:「你繼續說,有什麼話都說出來,我們這樣的關係,你不跟我們說,要和誰說,別一個人悶著。」他說著遞給秦越一顆糖,不知道哪兒來的草莓糖。還專門剝好了強塞到秦越嘴邊,秦越不好拒絕,只好張嘴含著,甜甜地味道滲入口腔腹內,心中的苦澀都彷彿淡化了。

  

  秦越微微抬起頭,用最是輕鬆的語氣說:「我們一個在北,一個在南,說沒分手,其實也和分手差不多了,就是心裡都放不下。有些事情發生過,哪怕時間讓他成為過去了,依舊是抹不掉的刺。我爸說這是家裡的醜聞,不敢伸張,爛在自己家裡,得臭一輩子。」

  蘇巖緊緊擰眉。

  「其實搬家若有用,早就搬了。搬了又如何了,事情不能當做沒發生過。關文家搬走了,我一點不傷心,搬走了好歹不用擔心遇到我爸媽,他也好過點。我是希望他出國的,他卻不肯,想帶我一起走,我也不肯。我可以拋棄我爸媽跟他走,走了後,就再也沒臉回來了。」

  「他搬走了,我真的不傷心。世界這麼大,總有一天會再相見。」

  「那你爸媽……」

  秦越苦笑:「那天我爸說了一件我不知道的事,他說我媽第一胎懷的是個女孩,但是他們偷偷打了,一切都是為了有個獨生兒子。」

  「……」蘇巖呼吸一窒。

  「然後他說,早知道養個女兒,也好過養個不男不女沒臉見人的。」

  秦越說完像洩了氣的皮球,整個人軟在桌上趴著,胸口沉重的呼吸起伏,像岔了氣似的,一下子順不過來。

  梁奎心驚膽顫一把扶住他:「你哪裡不舒服?」

  秦越搖頭:「沒哪裡不舒服,沒事。」

  梁奎瞪著他:「你別說了,不高興的事就別去想。」

  「嗯,沒啥好說了。蘇巖謝謝你,說出來其實也好,在家裡的時候,我以為自己變成啞巴了,不知道該跟他們說什麼,說什麼都開不了口。我爸還在氣頭上,無法原諒我。但我知道他以前對我好不是假的,怎麼說都是我爸,暫時無法原諒我,以後慢慢總會改善,我先努力考上二本大學,他應該能高興一點。還有我媽,表面上對我凶,其實很疼我,我這新手機就是她給我買的,我開學前她給了我很多生活費,還給我裝了愛吃的鴨脖子。還讓我給她畫了一幅素描畫,呵呵。」秦越說著說著真的開心起來,笑呵呵的咧嘴,眉眼飛揚,一下子明媚起來。

  

  蘇巖忙道:「我想吃鴨脖子,你有幾袋,分一袋給我唄。」

  「那可不行,總共就帶了三袋子而已。我一餐就吃完了,切,你怎麼不問我表哥要,他知道你喜歡吃,說不定帶了一箱子。」

  梁奎敲他,輕咳:「一箱子沒有,半箱子夠了。今天晚上我跟你一起回去,順便帶過去。」

  「你們倆繼續膩歪吧,我去畫室臨摹靜物畫。」秦越拿著畫板起身,沖兩人擠眉弄眼一笑,瀟灑跑去了畫室。

  

  初八上學,不屬於正式開學,晚上沒有晚自習。

  下午六點一放學,大伙便自由了。

  梁奎提著兩大袋吃的跳上蘇巖的自行車後座,兩人歪歪扭扭回了家。

  大門一關上,梁奎猛一用力拽住蘇巖摁在牆上,劈頭蓋臉便吻了過去。蘇巖毫無防備,一開始緊緊皺眉,慢慢地表情放鬆了,配合梁奎,激情的擁吻。粗重的呼吸聲在靜室瀰漫,不知道是誰先扯開了誰的衣服,緊緊是擁吻已經無法滿足彼此的渴望,或許是過年短暫的分離讓思念堆積成河,或許是身體相融的緊密瞬間,彷徨無助的心,得到了救贖。

  

  「蘇巖……」梁奎難耐的低聲喊他的名字,充滿慾望的眼眸直直望著蘇巖潮紅的臉,那張臉平時總是冷冷清清的,只有這時候才有別樣的色彩,外人永遠看不見,只有他能看見,蘇巖最親密的人。

  每一次的佔有都像吸毒,越是品嚐,越是喜歡,身體的歡愉,心裡的獨佔欲,讓人膨脹並且滿足。他無法去想像未來的一天,他們會變成秦越和關文。

  

  蘇巖微張著雙眼,仰著頭斜睨他,喘氣道:「你要是害怕,我們隨時可以分手。」我這人你也瞭解,起碼不用擔心我尋死覓活糾纏你。」

  梁奎臉色一白,咬牙切齒,猙獰的瞪著蘇巖:「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你說分手就分手,說的這麼乾脆。」

  蘇巖扭頭爬起身:「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但你做\愛時別擺著秦越那樣的臭臉,你他媽是上床了還是上墳啊?」

  「蘇巖!你別太過分!」

  「秦越是秦越,我們是我們。我知道你會擔心被父母知道的一天,但那些事想多了只會越來越憂愁。你知不知道,看到你那樣子,我就特後悔跟你在一起。」蘇巖盯著他。

  「你什麼意思?你現在說後悔算什麼,怎麼著,你現在不喜歡我了?那你當初跟我說個屁,要不是你,我他媽一輩子都不會喜歡男人,我會這樣又是因為誰?」

  「因為我!是我跟你先提的,我逼你了還是強你了?你要不喜歡我,我一個巴掌拍得響嗎?」

  梁奎火冒三丈,一伸手勒住蘇巖的脖子死死摁著:「沒錯,我要是不喜歡你,我何苦這般。他媽的,掐死你算了,把你掐死老子就去找女人談戀愛,找女人結婚生孩子,溫柔賢惠的女人會幫我孝順我爸媽,生個兒子逗我爸媽開心,他們養我疼我,這些都是最起碼要還給他們的。我喜歡你幹什麼,喜歡你有什麼好,你又不是女人,更不會生孩子,別說孝順我爸媽了,見到我爸媽心虛。」

  蘇巖冷冽的仰頭看他激動的臉:「趁你爸媽還不知道,你還有挽回的機會。你只是一時糊塗,及時回頭是岸,找個美女該幹嘛幹嘛去,除了秦越和我,誰會知道你曾經上過男人。我是不會厚著臉皮告訴別人說被你上過,秦越是你表弟,肯定也不會說。所以,你沒什麼好怕的。」

  「蘇巖!老子X你!」

  「你說XX?老子沒那興致了。」蘇巖爬起身,一撩腿坐到床沿找鞋,光裸的背彎成漂亮的弧度,上面還有零星幾點梁奎留下的吻痕。

  梁奎雙眸噴火,怒火和慾火熊熊燃燒,他一把抓住蘇巖狠狠摁回床上,咬著牙,強硬蠻橫的制住蘇巖反抗的手,掰開他的腿急切的闖了進去。

  蘇巖疼得臉色發白,眉頭擰成一團亂麻,冷汗涔涔的滲出。

  他緩了好幾口氣才回過勁,剛想奮起怒罵梁奎,突然聽到人幾聲怪笑。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蘇巖整個渾身大顫,臉色赤紅,揚起手就拍向梁奎:「出去,快點!」

  梁奎可不知道他突然羞憤個什麼勁,他正爽了,怎麼可能聽話,二話不說發狠的折騰人。

  蘇巖頓時搖搖晃晃,破口大罵:「笑你妹!變態偷窺狂,你丫的不閉關到底想幹嘛!」

  「桀桀桀桀……我閉關一醒來就看到好戲,真是的,我臉都羞紅了……」

  「你他媽還有臉嗎!你就是一坨……嗚……」蘇巖憤怒的瞪著堵住他嘴巴的梁奎,梁奎又氣又愉快,看著蘇巖被吻得乖順下來了,這才鬆口說:「你不高興也別破口大罵我,我什麼時候成變態偷窺狂了?還一坨,一坨啥?」他狠狠動一下,蘇巖一顫,怒道:「一坨霧啊!」

  「霧?」梁奎不解,他只當蘇巖是改口了,於是壞笑著輕啄蘇巖的嘴角:「其實你喜歡激烈點的吧?我以後就不對你溫柔了。」

  「我擦……」

  

  兩個人折騰了一晚上,快天亮了才沉沉睡過去。

  梁奎睡前說第二天逃課吧,逃一天也不會怎麼樣。

  可當他一覺睡到下午醒來,屋子裡空蕩蕩的,根本沒有蘇巖的影子。

  梁奎忙給蘇巖發短信問他在哪裡。

  蘇巖回復:上課。

  

  梁奎懶洋洋躺回床上,一張一張的翻看手機裡保存的相片,全是蘇巖的相片,有以前的,也有近期的。他不厭其煩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很奇怪怎麼就看不夠。昨天夜裡,明明真的滿腹怒氣,一覺睡起來,什麼都煙消雲散了。

  

  睡夠了,腦子清醒了,他還是喜歡和蘇巖在一起的日子。

  

  蘇巖下午放學回家,把秦越也拉了過去。

  梁奎正在廚房熱湯,看見兩人回來也不驚訝,眼眸似有若無的撇著蘇巖的屁股。

  蘇巖若無其事,和平時沒啥區別的洗水果切水果,房裡房外進進出出跑兩遍,沒見什麼不妥的地方。

  梁奎於是小聲說:「你體質不錯啊。」

  蘇巖譏笑:「是你太弱。」

  「我還弱?我昨天一晚上幾次你到底有沒有數清楚?」

  蘇巖噴他:「有本事你做個一夜七次郎。」

  梁奎頓時語塞,被堵得啞口無言,傻不愣登的發怵。

  

  萬物復甦春暖花開,學校一片安寧。

  開學沒多久,高三的又來了一次考試。黑板邊的倒計時已經步步緊逼,高三的莫名進入了另一種狀態。下課後,偷偷抽煙的男生多了。一下課就往廁所跑,扎堆的往哪兒一站,個個青春年華,人高馬大的湊一塊,大聲說笑大口吐著煙圈,勾肩搭背調侃漂亮的學妹,大張旗鼓的遲到,不出操,不交作業,不寫試卷,跟老師頂嘴。

  文科理的尖子班還算本分,其他有些班,已經連續多次發生學生跟老師吵架甚至打起來的情況。就像某些人說的,反正我快畢業了,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我要畢業了,我他媽再也不用鳥老師的唧唧歪歪了,我要畢業了,我畢業前,一定要狠狠出一口氣。我要畢業了,我的暗戀到頭了,就算你不會接受我,我也要你記住我。

  

  蘇巖親眼看見一個男生站在一個女孩面前,他在一群男生的哄笑簇擁鼓勵下,很男子氣概的將維尼熊送給暗戀三年的女生。

  那女生在一群女生的尖叫聲裡,艱澀道:「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

  被拒絕的男生到底是什麼心情?

  他拿著被拒絕的維尼熊,瞬間變成一張憤怒異常的臉,揚手將維尼熊狠狠拋出了學校的院牆,苦澀的暗戀,朦朧的初戀,就這樣化為休止符。

  

  蘇巖被告白的次數急速猛增,那些女生似乎商量好的,全趕在這些日子裡前赴後繼,一個倒下去了,另一個站起來。

  有人哭有人笑,只有被告白的蘇巖,那張臉的表情始終沒有起伏過。

  總有些人會記一輩子無法淡去,但生命裡還有更多的人,只是匆匆過客,以後再見,形同陌路。

  

  秦越參加美術生三月的聯考,以232的高分成績通過聯考。事實證明,他的確在美術上有相當的天賦,人家學三年,甚至從小開始學基礎的美術生,都很難考到這個分數。高三一班就秦越一個美術生,高分通過後,班主任大樂,所有人對秦越刮目相看。秦越整個人喜氣洋洋的,惡補文化課更加帶勁,經常哼著歌做題,一臉哈皮的樣子。

  

  學校的薔薇花開了一片,紅艷艷的如玫瑰。

  高三的課程越發少了,老師基本不再管束他們。學生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體檢,畢業照,紀念照,學校安排的,學生私下安排的,多不勝數。

  

  陽光明媚的上午,全校體操結束後,馬老師吩咐:「蘇巖,趕緊讓大家在走廊排隊去操場觀眾台,畢業照,最後一次。「

  蘇巖帶隊去了操場,那裡已經排了好幾個高三班級。

  很快輪到三年一班了,蘇巖清點人數,揉著額頭皺眉問:「是誰沒到?」

  大家互相張望,忽然有人說:「好像沒看到秦越?」

  蘇巖心裡一突:「今天幾號?」

  「四月十六。」

  「真的是十六?」

  「沒錯啊。」

  「誰看到秦越了,大家找找。」蘇巖大聲呵斥,大夥一愣,不明白他在急什麼。來不及多問,蘇巖撒腿便跑出了操場,那速度和運動員有得一拼,大伙驚叫:「蘇巖幹嗎?」

  梁奎一看蘇巖不對勁,啥也沒問便拚命追上去,他心裡很不安,心跳噗通噗通亂跳。

  

  蘇巖卻是呼吸都快停了,他跑出一頭的冷汗,怔怔的望著前方拚命奔跑,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今天十六,四月十六,為什麼是四月十六,而不是四月十八。四月十八,他永生難忘的一天,怎麼可能會記錯。錯的不是他的記憶,錯的是他重生了,他固執了。他不想改變的東西,在悄悄的變化,想改變的,依舊來臨。

  

  蘇巖的腿如同長了記憶,遵循著那條老路,踏上熟悉的樓梯,他根本不知道累,只想著快一點再快一點。

  

  「巖巖!你為什麼要跑?」

  腦中那聲音嚴厲的問他。

  是啊,他為什麼要跑,為什麼要這麼急,急的心跳都快脫口而出,他根本不應該著急,他應該平靜的等著事情發生。他不是說好了要死守曾經的一切,一直走到他追尋的盡頭。他為什麼重生,為了心中的執念,為了死前滿腔的憤怒。

  

  可是他現在幹什麼,他在跟自己作對,跟自己的目的逆向而行。

  他在背叛自己。

  而且情不由己。

  

  一台又一台的樓梯彷彿永遠沒有盡頭,他到底跑了多久,他不知道自己被壓抑的快休克了。

  「巖巖,那是他自己選擇的路,自己找死,誰也救不了。」

  「巖巖,你讓他去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現在救下他,以後的事情會怎麼樣」

  「巖巖?你聽得見我在說話嗎?」

  「……巖巖?」

  

  蘇巖聽不見。

  

 

51

 

5151 我是真的為你哭了 ...

 

 

  51 我是真的為你哭了

  

  他在奔跑,恨不得長出翅膀。

  

  他以前就那樣想,要是人能長出一雙翅膀該有多好,那樣他們就不會無力的站在樓底下,眼睜睜的看著斷翅的秦越從天空飛下來,摔成一灘醜陋讓人嘔吐的爛泥。那樣秦越還可以活著品嚐酸甜苦辣的人生,可以畫畫,可以偶爾軟弱偶爾堅強。那樣他們還是能做朋友。那樣就不會留下一堆為他哭泣的人。

  

  他不想指責死者的對與錯,說秦越懦弱,說他自私,說他狠心,說那些有什麼用,秦越已經摔成爛泥了,第二天就被燒成了一把灰,只有黑白相片上的少年,毫無生氣的對世人微笑。

  活人的議論紛紛,與秦越又有何干?

  秦越聽不見了。

  

  一個人選擇了死,總有別人無法理解的苦。

  哪怕是活到現在,蘇巖依舊不清楚秦越選擇自殺的原因,他想過很多,也許秦越是為了愛情,也許為了親情,秦越死的突然,死的乾乾淨淨,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保藏他滿腹心語的手機隨他一起死去,他心底的日記,外人怎能去讀取。

  明明高考就在眼前,秦越,你不想考你的二本大學嗎?不想學油畫了嗎?不是說將來要當個畫家和攝影師,背著畫板和照相機,踏遍每一寸土地。

  

  你不是說過,已經看見了曙光。

  

  那些曾經在蘇巖心底湧現的聲音,他多麼想質問秦越,可是秦越死了。

  

  「秦越——」蘇巖竭力大吼,奮力衝上了天台,空曠的天台,開闊的視野,抬頭可看見清澈的藍天,低頭,是深淵。

  

  噩夢,那個折磨他很久的噩夢再次浮現在眼前。

  閉上眼睛,就是秦越血肉模糊的身體,六樓的高度,活生生的人摔下去,什麼都不是了!不管他曾經多麼年少,不管他曾經多麼帥氣,不管他曾經怎麼哭著來到這個世界,怎麼被人捧在手心裡愛,怎麼歡笑過,怎麼傷心過。

  

  他成了一灘血泥!

  

  大咧咧的,血滔滔的躺在花壇裡,艷紅艷紅的薔薇花瓣,落了一地。

  他只看一眼,當場就吐了。

  

  那樣的噩夢,折磨了他多久,又會折磨梁奎多久,所有活著的人,都不得安寧。

  

  為什麼跟自己作對,為什麼背叛自己的目的。

  

  他不想噩夢重現,不想為了秦越的死而傷心。

  他希望秦越活著,僅此而已。

  

  「秦越……」蘇巖聲音沙啞得厲害,身體抖得如風吹過。可是他不敢眨眼,不敢有任何鬆懈。

  

  秦越,曾經在眼前死掉的秦越。

  此時此刻,他還活著。

  拿著手機,毫無恐懼的站在死亡線上,只要踏出一步,從此天人兩別,再無法相見。

  

  秦越的手機甚至在唱歌,那首從初中唱到高中,熟悉的英文歌。

  Yesterday Once More

  

  靜靜的英文女聲在天台上迴盪,溫柔的,舒緩的,讓人心中溫暖又懷念的歌。

  蘇巖呆呆的聽著,忽然覺得諷刺。

  昨日重現。

  秦越聽著這首歌,心裡重現的昨日,是快樂還是美好他不知道。

  此時蘇巖心底重現的昨日,是秦越的黑白遺相。

  

  我曾擁有過快樂,今天只有悲傷,一切都變了。

  不知道是我讓一切變得悲傷,還是悲傷讓我改變了。

  

  秦越沒有說話,蘇巖卻讀懂了他的心思。

  蘇巖並不開口,他沒有急著喊他過來,也沒有走過去拉他。

  就像腦中那聲音說的,一個人選擇了死,誰也救不了。

  唯一能救的,是他自己的心。

  今天強硬的救了他,他還有下次。

  他顯然已經毫不畏懼生死。

  他只是……生無可念。

  

  It can really make me cry它真的讓我哭了

  Just like before一如往昔

  

  蘇巖仰起頭,眼淚奪眶而出。

  

  梁奎拼了命跑上來還沒緩口氣,天台的出口逆風向他吹來,透心的冰涼,像別人的眼淚,落在他臉上。

  

  他呆呆抬頭,看到有人真的哭了。

  那一刻,他連心跳都彷彿停止了。

  

  站在天台上流淚的人,居然是蘇巖。

  為什麼會是蘇巖。

  蘇巖怎麼會哭。

  蘇巖怎麼能哭。

  一切都變了……

  

  他曾經對蘇巖說,看見你笑一笑比登天還難,要我使盡手段。

  

  蘇巖當時就笑了。

  比陽光還燦爛。

  

  他何曾想過蘇巖會哭,何曾想過他喜歡的蘇巖,會為人流眼淚。

  蘇巖此時真的哭了。

  陽光躲進了雲後。

  

  粗糙的手指笨拙的擦過少年濕潤的眼睛,努力的想抹掉他所有的淚水,可是那溫熱的淚水,溜過他的手指,染濕他的掌心,他怎麼擦也擦不完。

  梁奎心痛死了,到底是怎麼傷了心,蘇巖的眼淚才會流得這麼洶湧。

  

  Looking back on how it was in years gone by

  Some can even make me cry

  

  蘇巖的視線裡是少年笨拙的模樣,他淚眼模糊的望著他給自己擦眼淚。這一幕就像昨日重現,只是當初在靈堂上哭泣的那個人是梁奎,笨拙的為他抹掉悲傷的是他。

  蘇巖沒有哭,秦越死了,他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因為有人比他更悲傷。因為梁奎哭了,那個在靈堂裡大肆發瘋的梁奎,破口大罵的梁奎,在人去樓空後,一個人嚎啕大哭。哭得像個孩子,眼淚如決堤的洪水,無論他怎麼去擦都擦不完。梁奎哭得傷心無助,他需要安撫,需要鼓勵,需要人給他依靠,所以蘇巖不能哭。

  

  那份心痛的感覺,至今記憶在他心裡。

  只是重現的昨日,只有他一個人記得而已。

  喜悅,悲傷,都是他一個人的感情。

  他想阻止那場悲劇。

  他喜歡梁奎,不包括他的眼淚。

  

  「秦越,你要在我們倆面前跳下去嗎?」

  「是你和關文教會了我們兩個男生的愛情。」

  「你活不下去了,可以一死了之。」

  「你要跳嗎?我們會記你一輩子。」

  「沒有誰的選擇完全是錯的。」

  「秦越,就算你選擇死,我也支持你。」

  

  梁奎幾乎眩暈,緊繃繃的克制身體的衝動,沒有衝過去把秦越拽回來。秦越要跳樓,秦越要自殺,多麼可怕地事實。

  梁奎顫抖了,蘇巖抓住了他的手,緊緊抓著,兩人的手心都濕透。

  梁奎想開口說些什麼,最起碼他應該喝止秦越,將他喊回來。但是他無法開口,他失去的語言的能力,幾次張嘴都說不出話,只能眼睜睜的望著秦越幾乎要隨風而去的消瘦背影。

  

  秦越什麼時候存了這麼可怕地心思,他是朝夕相處的表哥,他居然從來沒有注意到。現在,可怕地畫面近在眼前,他在深刻反省,是啊,秦越從小就長得瘦小,從小就不是粗獷的男孩子,秦越永遠是被表哥們護著的對象。秦越是膽小的,甚至是脆弱的,那樣的秦越,會選擇今天的路,只是作為表哥的他失職了,沒有認真去為秦越想過。如果他能更細心,更關心秦越一些,秦越就不會獨自走到絕路。

  

  好死不如賴活著,如果不是絕望了,怎麼會想死。

  

  「越越……你要活下去。」

  

  活下去,只是簡單一句你要活下去,我希望你活下去。

  這話簡單幾個字。

  有人要你活著,你就努力的活著。

  能活著,何必去死。

  誰不怕死,秦越也怕。

  誰想死,誰都不想死,秦越也不想死。

  

  該死的……是令人絕望的心。

  

  天台上冷風吹過,刮痛了雙眸。

  秦越一揚手,迴盪著昨日重現的手機飛下了樓底,嘩啦摔得粉身碎骨,引起一地驚呼。

  他退了幾步,回到安全範圍裡,卻始終沒有回頭。

  他怕回過頭,暴露了自己淚流滿面的臉。

  他是脆弱,是不像個男子漢,可他想努力的更堅強,更像一個掙扎著要活下去的秦越。

  

  梁奎虛脫了,想過去跟秦越說話,蘇巖制止了他。

  兩人遠遠的坐著,望著秦越的背影不說話。

  他們有足夠的耐心等著秦越自己說出來,只要等,他一定會說。

  

  不知道靜坐了多久,秦越真的開口了。

  他的聲音像風乾過的老樹,蒼老,空遠。

  僅存了一絲活力。

  

  毫無力氣的聲音,卻吐出沉重的語言。

  語言的力量無比奇妙,能挽救一個人,也能殺死一個人。

  

  「我媽要我去死。」

  他最愛的母親,哭著喊著在電話裡絕望而憤怒的嘶吼。

  秦越,你活著有什麼用。

  秦越,你是禍害。

  秦越,這個家被你毀了。

  秦越,你怎麼不去死!

  

  怎麼不去死,怎麼不去死……那聲音一遍又一遍的迴盪在他腦海裡。他沒有傻糊塗,他知道那可能是母親一時的氣話。只是一時的氣話,一時的,卻不是虛假的。

  

  那個念頭,在母親心裡存在過。他一點不怨恨自己的母親,他也覺得自己像禍害。好好的女人不喜歡偏偏去喜歡男孩,讓家裡亂了套。父親覺得他丟人,覺得是母親沒教好,所以他對秦越冷言冷語,對妻子各種不滿。

  

  父親想要的兒子不是秦越這樣的,他的兒子不需要多偉大,不需要多聰明,也不需要多聽話,他的兒子最起碼,要喜歡女人,要傳宗接代,拎出去,要是個正常人。

  

  可是他養了快二十年的兒子啊,什麼都不是。命運總是很巧合,家裡的兒子讓他愁白了頭,外頭的女人卻懷孕了,要是以前他絕對不要那孩子,因為他沒想過跟家裡的妻子離婚。但是現在他還猶豫什麼,不管兒子還是女兒,這是老天給他的禮物,晚年得子的福分。

  

  他抱著孩子回去的一天,就是他和糟糠之妻離婚的一天。

  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為了孩子,這妻子也可以不要了。

  哪怕年輕時,他們無比恩愛過。

  

  上天眷顧,他果然又得了一個兒子。

  外頭的女人要扶正,小意思。

  

  他何曾想過,自己的決定會從此和大兒子天人兩隔。

  他以前無比寵愛的兒子,後來無比痛恨的兒子。

  有一天死了,再也看不見了。

  他親自收屍的時候,瞬間老了十歲。

  作為父親,在心底,可有悔恨過?

  

  可是該怪誰了,怪秦越喜歡一個男孩,所以造成了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秦越倒下了,仰躺在天台冰冷的水泥地上,閉著眼睛,如同睡去。

  

  「他累了。」蘇巖這麼說。

  兩人將秦越送去了醫院,雖然秦越沒受傷,但他情緒不穩,送醫院是對的。

  第一天,秦越沒醒。

  第二天,秦越沒醒。

  第三天,秦越沒醒。

  第四天,蘇巖和梁奎懵了,醫生也懵了,秦越很快轉院了,去了C市最權威的醫院。

  醫生說,檢查不出來秦越哪裡不正常,秦越很健康,只是在睡覺。

  

  第七天,梁奎熬不住了,很快,秦越的父母趕來了。

  第十天,秦越就那樣睡著,始終沒有醒來。

  

  蘇巖站在醫院走廊裡抽煙,他很久沒抽煙了,這幾天被逼了出來。

  「別折騰了,秦越不會醒來,也不會死。我說過,你的一舉一動都會讓事情發生改變,秦越沒跳樓,變成活死人躺一輩子也不稀奇。」

  

  活死人……

  一輩子……

  蘇巖胃部抽搐,他竟然覺得秦越還是死了比較好。

  

  「蘇巖,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這幾天太熬人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在這裡陪著越越和我小姨他們。」梁奎頂著憔悴的眼睛用沙啞的聲音勸慰蘇巖。

  蘇巖搖頭,掐滅了煙。

  

  梁奎歎息,其實他們都累了,可是誰都不敢離去。他害怕,怕秦越一直睡一直睡……

  

  「秦四海!你個殺千刀的王八蛋!要不是你老不要臉生出個小野種,我們又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兒子怎麼會變成這樣!秦四海,我恨你一輩子!」

  

  梁奎和蘇巖一頓,沉默的望著病房進退兩難。

  終於吵架了,貌合神離的夫妻,鬧著離婚的倆人還沒來得及簽上字,秦越已經躺下了。忍了一天兩天三天,秦越一直沒有醒,他們終究……忍不住了。

  吵架,是梁奎預料之中的事,想不出阻止的辦法,除非秦越能及時醒來。

  梁奎說不上來對小姨和姨夫是什麼感覺,秦越會自殺,跟他們有關係。但是無疑,也有秦越自己的原因。

  

  從小被父母捧著長大的秦越,豈能說已經被父母拋棄。他們也許言語冰冷,心底卻始終斷不了血緣天性,那不是別人的孩子,而是他們從小呵護著長大的兒子。哪怕對他失望了,憎恨了,心依舊會為他痛。

  

  梁奎多麼想告訴秦越,快點醒來吧,醒來後換一副心情去活著,世界依舊是彩色的。

  如果你真的睡去,會有多少人為你哭泣。

  

  面對歇斯底里悲痛欲絕的妻子,秦四海一言不發,任由她又打又罵。耳邊是妻子的哭聲,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病床。

  他好像很久很久沒有仔細看過這個兒子了,不願意看,不想看,懶得看,看到他就心情暴躁,看到他就像看到人生最大的污點。

  他打過他,罵過他,可是打過罵過之後,除了憤怒還是憤怒。

  只要一想到辛苦養大的兒子居然變成了『女兒』,他就無法忍受。

  骯髒齷齪,這些惡毒的語言,居然被蓋在自己兒子頭上。

  他秦四海,走出去都挺不直腰。他風光了一輩子,卻被自己兒子拖下了。

  

  外頭女人生的小兒子,幾乎讓他容光煥發。他在心裡發誓,以後要嚴加管教兒子,將他培養成一個『正直』的男人。

  他抱著小小的新生兒,已經掩不去歲月痕跡的臉上,笑容暢快而深刻。那心情,就像有了新的可靠寄托,老舊的,骯髒的,即使捨棄又如何。

  他甚至不解恨的想,找個時間抱著小兒子去見見大兒子,親眼見證他不聽話的後果。

  

  但是此刻,秦四海真的覺得自己老了,歲月變遷很快,人心變得太快。

  明明像是不久前才丫丫學語的兒子,現在已經長大成年。

  面白如紙的躺在這裡,什麼時候可以醒來?

  

  如果不是有人阻止了他,他是不是已經跳下了高樓,變成一具屍體?

  秦四海抖著手翻出一根煙,狠狠吐口氣,嘲諷的想著,秦四海,你活到四十歲,有沒有想過給兒子收屍的一天?

  如此殘酷的走向,他怎麼會想過。

  

  秦越在醫院躺到五月,依舊沒有醒來。

  秦四海夫妻倆再不猶豫,直接將秦越帶回了A市的大醫院,繼續求醫。

  

  蘇巖和梁奎重回校園,面對只有一個月倒計時的高考校園,充滿了關於秦越的流言蜚語。

  很多人看到他那天想跳樓,根本瞞不住。

  大部分人揣測秦越是學習壓力大,小部分人認為秦越是情殺。

  但大伙背地裡議論就罷了,誰都不敢大聲說,若是不小心被梁奎聽到,不管三七二十一,絕對往狠裡打。

  

  學校高層也被嚇到了,假期變成一週一天,再也不強佔學生們期待的體育課。還要班主任帶頭,多搞一些小型娛樂活動,讓學生放鬆心情。

  

  蘇巖望著講台上鼓動大家玩成語接龍的馬老師,上一世,秦越的死造成很大影響,雖然秦越的父母沒有找學校追究任何責任,但畢竟死了人,教育局訓斥校長,校長就訓斥馬老師教學無方,臨近高考的時候,馬老師差點被革職,後來勉強留校任教,卻一直只能教高一,再也沒當班主任。

  

  上一世和這一世……

  從挽救秦越那一刻起,就開始分叉了。

  

  蘇巖茫然出神的望著窗外,以後的路會如何,他還能不能達到目的,道路已經失控。

  

  

 

 

 

52

 

5252 高考 ...

 

 

  52 高考

  

  卓雲芝匆匆趕到綜合醫院,一腳剛踏進病房,自己的妹妹卓蓮枝就看到她,眼淚立即掉下來了。

  她們姐妹都是四十歲的人了,有好娘家,嫁的也好,這麼多年風風光光,除了年輕時受了委屈哭過,現在就算遇到一些風風雨雨,豈會輕易落淚。

  「到底怎麼一回事?你們夫妻兩鬧離婚,怎麼把孩子搞成這樣?醫院怎麼說的?越越到底是哪裡出了毛病?國內要是治不好,咱們就送國外去,不管啥毛病,必須趁早治,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這裡?秦四海那王八蛋了,有了野女人野種就不管越越了?」卓雲芝剛出差回來,本來身心疲憊,一得消息趕來醫院,現在連珠帶炮的追問妹妹,什麼疲憊都不翼而飛,全被憤怒和擔憂佔據了。

  

  不等哭泣不已的妹妹回答,卓雲芝直奔秦越的病床前,床上的少年像睡著了,除了臉頰略顯消瘦,她一個外行人也看不出啥毛病。

  「姐……越越都昏睡半個月了,一次都沒有醒來過,醫生……所有醫生都說沒毛病,找不出毛病,什麼檢查我們都做了,連指甲都沒放過,可是醫生沒辦法,說越越只是昏睡,最大原因還是心理,可他醒不來,這沒辦法治。」

  卓雲芝聞言大驚失色,惶恐道:「一、一直沒醒?怎麼會沒毛病,沒毛病怎麼醒不來,啥叫心理毛病,你倒是說清楚,現在什麼情況了你還哭,不是我說你,成天就知道美容打牌,孩子生病了都不知道,現在秦四海倒是好,還生個野種出來?」

  被姐姐訓斥的卓蓮枝忍著痛苦的心情,斷斷續續將事情說了,秦越和關文的事情當初被她親眼撞見,為此著急憤怒的僅秦關兩家人,她們夫妻倆怎麼好意思開口對外人講,哪怕心理難受,也一直憋著,連親姐姐都不敢訴苦。教訓孩子也在各在各家,誰都不願伸張。

  

  但是現在,卓蓮枝沒什麼好瞞著了,若說以前她還會在意面子,但現在她哪還要那東西。活一輩子,沒什麼情況比現在更糟糕了。

  

  卓雲芝聽著妹妹將事情原原委委說完,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化,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好。難以置信,她作為大姨,以前雖然經常開玩笑說越越要是個女孩就好了,肯定比她們姐妹倆漂亮。但男孩畢竟是男孩,玩笑只是玩笑。

  「越越……喜歡男孩?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卓蓮枝苦笑搖頭:「要是誤會,會鬧成今天這樣嗎……這些話我憋了好久,心裡難受都不敢說出來。現在我還有什麼……不管咋樣,只要越越快點醒來,我也不管那些了。是我的錯,我氣糊塗了,衝動了,我嘴賤,我怎麼就說出那種話……」卓蓮枝捂著嘴情難自禁的哭泣,當丈夫抱著野種回家時,那一瞬間的衝擊讓她失去理智了,她的確是恨,恨兒子不爭氣,恨丈夫太狠心。現在,她恨自己。

  

  「越越是我的命根子……」

  

  卓雲芝長聲歎息,抓著妹妹的說:「你要振作,現在主要治越越的病,其他的你不要想太多了,你要是病倒了,越越怎麼辦?」

  卓蓮枝嗚咽點頭,抽噎道:「那王八蛋要離婚就離,他都有個小野種了,這日子沒法過下去。」

  「離婚是離婚,孩子是孩子,我不管秦四海要幹嘛,但他要是敢不管越越死活,我跟他沒完!」

  

  秦四海倒沒那樣狠心,不知是不是出於愧疚,本來堅決要離婚的人又不離了,當然小兒子肯定得好好養,外頭那女人他也養,只是明說了,除非秦越恢復過來,不然絕對給不了她名分。

  

  一個晴朗的午後,卓蓮枝正趴在病床邊打盹,聽到敲門聲她走過去,打開門,看到了讓她咬牙切齒卻又一時無言的少年。

  她曾經總是恨他,老想著要不是關文,自己兒子興許很正常。

  「蓮姨,我想看越越……」

  高大的少年哭著說。

  

  又是好幾天過去,秦越的情況依舊沒變化。

  這時候諸多親戚都得到消息了,不管是秦家還是卓家,都幫著想辦法找更靠譜的醫院。最後商量,秦越這病情得送去國外問問。

  這些事倒沒人讓卓蓮枝操心勞神,卓雲芝利落的幫著跑腿。

  丈夫梁興國看著她為小姨子家的事忙前忙後,時不時在飯桌上感歎越越那孩子……

  他抽煙的次數不知不覺增多了,秦越那孩子,跟自己兒子同年,秦越那孩子變成這樣了,他的兒子……呢?

  不知怎的,他腦中驟然浮現出兩個少年的身影。

  

  轉眼到了五月中旬,天氣越發炎熱,學生們穿上了清涼夏裝。

  涼爽的清晨,蘇巖准點來到學校。

  他前腳回到座位,梁奎後腳就到了,帶來一身的薄荷牙膏味。

  蘇巖側頭看著梁奎,自從秦越住院了,梁奎的情緒就沒有振作起來。但蘇巖還是欣慰的,不管怎麼說,梁奎如今的情況比以前好太多。

  

  那一世,因秦越的死亡而悲痛不已的梁奎,何止被噩夢纏繞,連意志都被挫得軟了一截。

  

  現在的五月中旬……是蘇巖不曾與梁奎共同經歷的日子。他有時望著同桌的梁奎,感覺像做夢。

  

  以前的梁奎,明明在他生日那天,毅然而又恍然的被父母帶走,從此……再也沒相見。

  

  曾經的歲月,秦越的死帶來的不止是痛惜,還有沉重的打擊,秦越死了,他和梁奎的地下愛情也到頭了。

  

  四月十八,秦越跳樓身亡。當天,他的父母親戚們全部趕到,包括梁奎的父母。

  第二天,秦越在C市火化,蘇巖作為同學,和所有師生一起參加秦越的追悼會。

  追悼會就在火葬場舉行,他還深深記得秦越被推進火化爐的前一刻,他的母親暈了,梁奎發瘋了,死死拽著冰棺大吼大叫:「不燒了!誰都不准燒!」

  梁奎憤怒而任性的怒吼聲震動每一個在場送別的人,在場女性紛紛落淚,他的母親怎麼哭著勸他都不鬆手。他的父親,舅舅,幾個男人好言相勸都沒用,拽得梁奎的手都出血了,他不鬆手,倔強執拗。

  「梁奎,你讓秦越安息吧。」

  嘈雜的人群中,蘇巖的聲音遠遠傳來,並不突兀。

  可是對梁奎來說,足夠了,他聽到了,他鬆手了。

  

  蘇巖後來想,梁奎的父母為什麼會發現他們的感情,也許就是他們不自覺時留下的蛛絲馬跡。

  

  他們倆送別了秦越,還沉浸在秦越的死亡裡沒有振作起來。

  蘇巖本想在那年的四月二十六,梁奎生日那天好好逗他開心。

  他想辦法把一切都準備好了。

  四月二十六,那一天,桌上的蠟燭還沒吹滅,梁奎的心願還沒許出來。

  他的父母,從天而降了……

  

  其實那場面也沒有如何,他和梁奎面對面坐著,中間隔著蛋糕。他們沒有親吻沒有擁抱,但是他們的表情,像犯了錯,終於被發現的孩子。驚慌失措,惶恐的望著兩位長輩。

  

  那位說可以把他當乾兒子的梁叔叔,一眼都沒有看他,彷彿他不值一提,他只是塵埃。梁叔叔只死死盯著自己兒子,遠遠站在大門口:「跟我回去。」

  

  我不。

  蘇巖多麼想聽到這個回答,哪怕這樣的答案終究無力反抗,單薄脆弱,他也想聽到梁奎的絲絲掙扎。

  

  「哦。」

  那個男孩的答案如此簡單,簡單得他渾身的熱氣都被瞬間抽空了。

  

  梁叔叔緊繃的臉似乎鬆了口氣,他很冷靜,從始至終都未打誰罵誰,甚至沒有說多餘的話。

  「今天不回來,就永遠別回來。」

  「我和你媽在樓下等你,三分鐘。」

  男人帶著始終沉默的妻子爽快下樓了。

  

  屋中只剩下他們兩人,空蕩蕩的,人氣在消失。

  蘇巖想起父母離開的那天,也是這副背景,和背景下唯一的他。

  

  已言放棄的男孩如此鎮定,他還有心情吻他。

  印在額頭的吻沒有溫度,冰涼冰涼,澆滅了他心中升騰的怒火。

  「蘇巖。」

  他輕輕的喊蘇巖,環住他的脖子。

  冰涼的玉觀音套上蘇巖的項頸,那是梁奎帶了十八年的玉。

  「我把我餘生的福氣,全部留給你……」

  他靠著蘇巖的肩膀,流瀉一地的歎息。

  

  梁奎走了,很不真切。

  只有脖子上的玉觀音,時時提醒他,他和梁奎的高中結束了,梁奎不會再回來。

  

  「蘇巖,想什麼發呆?」同桌的人伸手拉回蘇巖的回憶。

  蘇巖怔怔望著梁奎的臉,視線慢慢下滑,落在梁奎脖子上的玉觀音上。

  「喜歡我這護身符?」梁奎微笑。

  「挺好看的。」

  「這可不是光好看,我奶奶說這是護身符,幾代人傳下來的家傳寶貝,它是我們梁家的福氣,是我的福氣。」

  「你信嗎?」

  梁奎正色道:「我一直都信。」

  

  高考倒計時步步緊逼的日子,蘇巖覺得度日如年。他有時候想著,睜開眼也許就看到梁奎的父母,轉個身,身邊的座位也許就空了。

  但一日一日過去,梁奎一直都在。

  「梁奎,如果有人欺負我怎麼辦?」

  「打他!打他!狠狠打他!」

  「如果是你欺負我呢?」

  「親他!親他!狠狠親他!」

  「……熊。」

  

  轉眼,進入了六月,高考倒計時變成了個位數。

  馬老師很欣慰,臨近高考這些日,班上學生的情緒總算恢復了穩定,之前因為秦越的事,學生們的心思很躁動。特別是梁奎和蘇巖,無比的萎靡,令人擔心不已。他真怕秦越一直沒好,這兩人因此影響高考發揮。

  

  還好梁奎又恢復了以前的笑容,蘇巖也冷靜多了。

  

  六月五號,同學們領到准考證,六月六號,老師和部分家長們帶著學生去看各自的考場。

  梨花高中的文理科考場分別在兩所學校,文科在附屬二中,理科在一中。

  

  六月七號,蘇巖和梁奎踏進考場,他們倆在一所學校考試,但不在同一棟樓。

  第一天上午是考語文,蘇巖拿著試卷,並未急著做題。

  他環顧考場,有些恍惚和茫然。

  「巖巖,事情變成這樣,你不用多奇怪,怎麼發展你就怎麼做。我早就提醒過你,後面變成怎麼樣,都是你的原因。按道理,現在梁奎應該在A市高考,而你,應該無法高考。」

  

  蘇巖渾身一震,往事帶起洶湧的怒氣。

  「那位考生,你東張西望幹什麼?老實點做題,別想歪心思,今天我可告訴你們,這裡不是平時的考試,這是高考!誰要作弊,後果很嚴重,說不定就此斷送自己的前程。抓緊時間做題了啊。」

  監考老師厲聲訓斥考生。

  蘇巖的怒氣壓下,低著頭深呼吸,開始做題。

  

  蘇巖雖然重生了,但這一年的高考試題,他完全不知道。連作文題目是啥都不知道。因為曾經的這一年,他根本沒有參加高考。

  

  同齡人在參加高考為了夢想而埋頭奮鬥的時候,誰會知道有個學生竟然缺席了?

  當老師和同學發現蘇巖缺考,慌忙尋找他時,誰又會知道蘇巖被關在黑漆漆的倉庫裡,喊破了嗓子。

  

  沈城,沈城!

  蘇巖第一次仇恨一個人,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巖巖!」

  「……嗯?」蘇巖從憤怒裡回神。

  「我提醒你認真考試,這時候你胡思亂想幹什麼?不是我說你,你恨的那個沈城是以前的沈城,因為他綁架了你,讓你無法高考,你有理由恨他。但一世歸一世,現在你坐在這裡,沈城沒有出現,按道理,你現在沒權利恨他。」

  「你好好考試,路已經走到這裡,你別自毀前程。」

  「謝謝。」

  蘇巖擦擦額上的汗,努力的不被往事困擾。

  

  語文考試順利結束,蘇巖走出考場,一眼看見人群中的梁奎。

  「蘇巖,考得怎麼樣?呵呵,我最怕的作文還不錯,議論文我最拿手了,幸好沒讓我抒情。你肯定也沒難度。」梁奎勾著蘇巖的肩膀心情愉快的說。

  「嗯,還不錯。」

  「蘇巖,梁奎,呵呵,你們倆考得怎麼樣?」林強從拐角樂顛顛衝過來,後面還跟著幾個同班同學。

  「都不錯。」

  「大家快去校門口集合,班主任等著了。」

  「哎喲,我爸媽還在校門口。」

  「我爸也在。」

  「我媽和我姐來了。」

  

  同學們你一句我一句說笑著湧向校門口,梁奎在人群裡偷偷握了握蘇巖的手。

  他昨天晚上在蘇巖家,九點左右,蘇巖的父親打電話來問候,預祝蘇巖高中。

  梁奎當時聽了電話後,還覺得這父親不算特沒良心,於是隨口說句:「你爸還是關心你的。」

  誰想到蘇巖下一句說:「他女兒也今天高考,他要陪她。」

  「……」

  

  兩人隨著人潮艱難的前進,腳被踩了好幾次。

  蘇巖忽然甩開了梁奎的手,梁奎正納悶要問,眼一眨驟然看見黑壓壓的校門口,豎著一條醒目無比的紅色橫幅,那橫幅上大赤赤標著『祝莘莘學子們高考順利!祝梁奎金榜題名!祝蘇巖獨佔鰲頭!』

  

  「噗,哈哈哈!梁奎,蘇巖!那橫幅上是不是你們倆?哈哈哈,這誰幹的呀?你們爸媽這熱情可真是『獨佔鰲頭』。」

  「哎呦,還有拉拉隊?」

  梁奎傻愣愣望著門口,他仔細一看,哎喲不得了,還真是看見一大群熟悉的人。

  看看最前面跳得最歡樂的不就是他媽!

  「梁奎!梁奎!加油!蘇巖!蘇巖!加油!」他媽舉著兩朵大紅花毫不臉紅的又跳又叫,他媽背後還跟著一群高矮胖瘦的三大姑八大姨組成的拉拉隊隊伍,每個人都穿著統一的T恤,T恤上畫著梁奎的笑臉,寫著一些『梁奎,你是最棒的』『好樣的』『未來是你的』的詞語。

  

  門口一堆人都在圍觀。

  梁奎還看見他家表哥擺著苦逼的臉懨懨縮在人群後頭。

  梁奎也想縮了,於是他停下了腳步,拉著蘇巖趕緊轉身:「我們還是去吃食堂吧!」

 

  「臭小子你跑!你還跑!你給我站住!老娘大老遠跑來給你助威,你臉紅個屁啊!」

  一幫子同學大聲起哄:「梁奎你跑什麼跑,你媽就在這裡。」

  「梁奎你媽叫你回家吃飯。」

  「梁奎!跟你媽回家吃飯,狀元就是你的!」

  「公主也是你的!」

  梁奎憤怒大吼:「你們還不去吃飯!全他媽考鴨蛋!」

  蘇巖大笑不已:「哈哈哈哈,行了,梁奎,你別害羞了。阿姨用心良苦,你別不領情。」

  梁奎面紅耳赤道:「我不是不領情,這個不行,太丟人了。靠,我又不是猩猩,別圍觀我。」

  「哈哈,丟點人又不丟肉,不要浪費你媽的苦心。走吧,跟我回去。」

  蘇巖拉著不情願的梁奎出了校門,周圍頓時不少人笑著嘀嘀咕咕:「這個男孩就是梁奎?」

  「他媽真搞笑。」

  梁媽媽一把挽住兒子的胳膊,得意洋洋的笑:「這是梁奎,我兒子,准考A大。」

  「還A大……看起來不像讀書料。」有人小聲嘟囔。

  梁媽又挽住蘇巖:「這是我乾兒子蘇巖,准當狀元。」

  梁媽媽一手挽一個少年,踩著高跟鞋昂首擠出人群。

  

 

 

 

53

 

5353 畢業了 ...

 

 

  53 畢業了

  

  一大群後援團簇擁著倆主角去了酒店,梁奎一直滿臉囧樣,跟她媽鬧彆扭。蘇巖鎮定無比,一路走來笑意洋洋的,很順梁媽媽的意思。

  「你看看你,作為我兒子,居然不諒解媽媽的一片苦心。那橫幅那標語,雖然只有短短幾句話,我也是廢了心思的。要不是你爸說千萬要低調,我本來還想帶個樂舞團過來,弄一排熱氣球,掛上你和蘇巖的超級大海報,佈置得更熱鬧更精彩一些,可惜你爸說不讓,而且考場外又不准大聲喧嘩,才整了這麼個醜醜的橫幅。」梁媽媽越說越帶勁,菜上了,別人都開吃了,她還在那津津有味的構想。

  梁奎整個腦袋恨不得鑽進飯盆裡。

  蘇巖捧場不已道:「阿姨想的都很好,要不明天就弄個海報換個標語什麼的,只要不大聲喧嘩不阻礙交通,我想保安不會干涉你們佈置。」

  「就是就是!還是蘇巖你懂事,明天就這麼幹了。」

  「辛苦阿姨了,你這樣為我們鼓勁打氣,真謝謝你。」蘇巖笑洋洋的說。

  「這是我應該做的,你們趕緊吃東西,下午可要好好考。」

  

  下午考數學,這是蘇巖的拿手科目,太陽高照,考場裡挺熱的,聽著外面的蟬鳴,蘇巖穩穩定定的完成了數學考試,檢查兩遍後,距離考試結束還有二十分鐘,蘇巖提前交卷走人。

  

  蘇巖直接繞到梁奎所在的考場樓外,靠著花壇抱著手臂等梁奎。從他的角度可以看見教室裡梁奎的背影,蘇巖看看表,還有十五分鐘。

  

  「沈城,你考得怎麼樣?這麼早出來,不會是交白卷吧?」

  蘇巖一怔,扭頭看向聲源,在隔壁大樓的出口處站著三個少年,其中一人太過醒目,因為是光頭。

  

  沈城,蘇巖一眼認出那是沈城!

  他第一個憎恨無比的人,睚眥必報的小人。

  要不是沈城,他曾經怎麼會和高考失之交臂。

  

  不知道是不是蘇巖的視線太刺人,遠遠站著和朋友說話的沈城,驟然回過頭,視線與蘇巖相對。

  蘇巖冷冰冰的直視沈城,沈城的眼眸毫不掩飾,強烈的敵意直逼蘇巖,但沈城忍住了,若無其事的和朋友一起走遠。

  

  直到沈城的身影完全消失了,蘇巖才放鬆繃緊的身體。他出神的望著地面,思慮今後也許會發生的事。上一世第一年高考,他被沈城關在倉庫,他無法考試,沈城也沒有高考。這一世,他順利高考了,沈城也參加了高考。沈城應該是剛從監獄放出來不久,蘇巖不由惡毒的想,出獄後居然還能參加高考,今後還不知道變成什麼樣的禍害。他可不認為睚眥必報,欺軟怕硬,心腸歹毒的沈城多讀點書,就會變成好人。

  

  考試結束的鈴聲尖銳的響起,嚇得蘇巖一個激靈。

  蘇巖呼口氣,望著笑容滿面的梁奎大步走向他。

  「我就知道你會提前交卷,你是不是覺得數學題很簡單?哈哈,我也覺得沒啥難度。」

  「嗯,挺有把握的。」

  「第一天終於挺過去了,熬過明天咱就自由了。」梁奎習慣性搭著蘇巖的肩膀,蘇巖有時候很佩服梁奎這一點,明明彼此的關係非比尋常,梁奎在外面做這些動作沒有絲毫的不自然,即使同學看到了也不會想歪。蘇巖自認為做不到梁奎那樣隨性。

  梁奎推著蘇巖高高興興的往外走,邊走邊笑說:「先去找點樂子玩玩,等七點了去我媽住的酒店吃飯,蘇巖你今天也陪我住酒店吧,明早一起來考試。」

  「不住,吃了飯我就回去。」

  「不是吧……」

  「你媽在這裡,你收斂點。」

  梁奎頓時懨懨的不吭聲,蘇巖也無奈。

  二人走到校門口,梁媽媽依舊等在那裡,「上車跟我去吃齋飯,保佑你們明天順順利利。」

  「齋飯?現在去吃?」

  「不然你要什麼時候?高考不就是這會兒嘛。」

  倆人拗不過梁媽媽,走向停車的地方。

  那一排停了無數私家小車,儘是來接孩子的家長。

  梁奎走在最前面,蘇巖跟在後面,梁奎忽然停了下來,望著一處不動。

  蘇巖順著視線看過去,眼神一瞇,又是沈城!

  靠著小車抽煙的男人大概是沈城他爸,而沈城從另一個出口走來,蘇巖剛要跟梁奎說話,拐角又走出來一個人,陳綰綰!

  

  陳綰綰臉色很不好,垂著頭,望著地面麻木的跟在沈城後面。

  沈城走到他爸面前說了幾句什麼,他爸上車了,沈城見陳綰綰走得慢,上前拉著陳綰綰的手疾步上車,車門關上的剎那,蘇巖看見沈城摸了摸陳綰綰的頭,親暱,寵溺,就像男朋友對女朋友。

  

  梁奎張大了眼睛,這一對很是讓他訝異。陳綰綰以前明明很討厭沈城的樣子,現在居然成一對了。

  梁奎失笑:「無奇不有。」

  「你有意見?」

  「我有什麼意見,那是他們的事,跟我無關。沈城已經出獄了,切,我還差點忘記了。」梁奎上了車,靠著車窗叮囑:「不管他現在什麼樣,蘇巖,你以後一個人在外面小心點。我怕他找人報復。」

  蘇巖搖頭:「他不會這麼傻,我不是有你這保鏢嗎?」

  梁奎大笑:「沒錯,哈哈。」

  梁奎還在C市,沈城就不會動手。曾經高考那年,沈城不就是因為梁奎離開了,才敢肆無忌憚的陷害他嗎?當他憤怒的想討個說法,無權無勢,根本沒人理他的怨怒,人家一句你沒有證據,無法上告。

  

  起先他還傻傻的執拗,東奔西跑就想出口氣,馬老師熱心的幫他找人想辦法,蘇巖也不是笨蛋,知道有些人需要用錢才請得動,他當時甚至想,就算傾家蕩產用掉所有存款也要告沈城綁架,那是他第一次真的踏上社會,學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送禮行賄。最初有人接了禮,也給了他一些建議和進展,可沒多久,那些人又將禮退給他,並且言辭厲色的教訓他:「小孩子別沒事找事,你想行賄,我可不想貪污。」

  突然之間變成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了?傻子才信。

  蘇巖當時懵了,馬老師人脈有限也想不出辦法,最神奇的是校長本來為此事無比生氣,後來則完全不管不問,蘇巖幾次想請他幫忙,連影子都見不到。

  在他心灰意冷後實在沒辦法,馬老師的勸說下準備回梨花高中復讀。

  陳綰綰神奇的找到他,說實話,那些事情,蘇巖從來沒聯想過跟陳綰綰有關,畢竟陳綰綰和梁奎的戀愛是高一的事,而且後來兩年,陳綰綰和梁奎幾乎連話都沒說過,陳綰綰這個人,早就快被蘇巖遺忘了。

  

  「你還有臉復讀嗎?想考去A市找梁奎?」陳綰綰笑的陰冷又愜意,白皙纖細的手指捏著10寸的相片在蘇巖面前晃來晃去,那是偷拍的畫面,兩個少年在舊校舍偷偷接吻,那個視角,根本看不出其中一個主角是梁奎,但蘇巖的臉孔卻是大大的清晰。

  「知道為什麼沒有人肯幫你出頭嗎?是我拜託我爸放了話。沒有梁奎給你撐腰,你算個屁。要不是我討厭暴力,你那天被關在倉庫的時候,就該被沈城揍成豬頭了。」

  「是你讓沈城綁架我?為什麼?」蘇巖真的想不通,陳綰綰居然插手這件事。

  「我噁心你們。」陳綰綰揚手將相片拋在地上,蘇巖白著臉慌忙的去撿,如果相片在學校被人看到,他估計連復讀沒指望了。

  「蘇巖,有本事你就復讀,呵呵,相片我多著是,不知道有沒有大學會錄取變態?」

  

  陳綰綰說的沒錯,梁奎走了,可是蘇巖的確想考去A市,他無法接受那樣的分手,梁奎走得太快,他還有很多話沒弄清楚。而且,心中濃濃的不捨,感情驅使他去考A市的大學。

  

  陳綰綰和沈城的出現,讓他唯一的這條路都被斬斷了。

  不僅僅是因為被威脅被警告,還有更多的失望和憤怒,以及自暴自棄。

  他求助生父,父親接了電話劈頭蓋臉直問他:「你是同性戀?」

  蘇巖當時就傻了,為什麼遠在A市的父親會知道這件事?

  蘇巖選擇了沉默,那些想求助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C市的房子給你,你以後別說是我的兒子。別再找我。」

  

  他想不出還有誰可以幫他,梁奎不僅走了,甚至銷聲匿跡了,所有能聯繫的方式都成了空。

  唯一的選擇就是親自去A市梁家找他,蘇巖當時嘲諷的想,真找去大門口,估計會被掃帚掃出去。

  

  蘇巖回想,兩輩子加起來,最無助最消沉的時光,就在那個夏天獨自度過了。小區要拆遷,要求他們搬家,蘇巖搬了,悄無聲息的去了D市,找個復讀班,重新參加高考,考了D大。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他在心裡發誓,這輩子永遠不去A市。

  

  「高考結束了!哦耶!」

  「解放了!」

  「自由了!」

  「老子要大睡三個月!」

  「我要去桂林啊我要去桂林~

  「我要去泡妞~

  

  蘇巖和梁奎並肩走在人群裡,耳邊全是考生們發自內心的吶喊,個個跟打了雞血一樣躁動不已,有人大哭有人大笑。寒窗苦讀十餘年,就為這兩天。高考結束了,他們十八了。青澀的少年時代,將成為過去。

  

  「林強,陳燕,三年一班的兄弟姐妹們!」

  「去狂歡吧!」

  「狂歡!」

  「狂歡!」

  

  同窗三年,從此一別,何時才能再見?

  那個夜晚,男生女生全部喝多了。

  濃濃的喜悅,夾雜著即將各奔東西的淡淡哀傷。

  「梁奎,咱們同學一場,以後遇到難處找你幫忙,你可別忘了咱。」

  「不忘,怎麼會忘。說不定你將來發達了,我還得找你。」

  「哈哈哈哈。」

  「蘇巖,梁奎,你們都是A大吧?肯定能過線。呵呵,我也報A市的大學,以後在一個城市,咱們可要常聚聚。」

  「對對對,來來,咱們統計一下,哪些人以後在一個城市讀書的都知會一聲。」

  「急什麼呀,分數還沒出來。」

  「你們這暑假準備幹些啥有人要旅遊嗎,咱們一起去。」

  「我要考駕照。」

  

  蘇巖心思一動,忙對梁奎說:「差點忘了,我也要靠駕照。」

  「我也要考,你跟我一塊回A市,咱們一起報考。」梁奎生怕蘇巖拒絕,悄悄湊過去補充:「你別說讓我一個人滾。」

  蘇巖失笑:「讓你滾你就滾?」

  「咱去床上滾。」梁奎厚顏無恥。

  「滾!」

  

  等高考分數不是一兩天的事,兩人在C市陪著同學們玩鬧幾天就準備去A市了,一個要回家,一個要去公司。

  「梁奎,我先告訴你一件事。」蘇巖思忖了良久,想想遊戲公司的事如今也沒必要瞞著了。

  「放假我不住你家,我表哥舒繼業已經幫我安排好了公寓,我們合夥開了一家小遊戲公司,高考結束我得去幹活了。」

  梁奎瞪大眼睛:「什麼?」

  「那款無敵賽車就是我們公司的,不過都是他的功勞,我一直沒法去幫忙,現在可不能偷懶了。」

  梁奎差點噴了,吐氣道:「原來如此,蘇巖你……你投資了多少錢進去?」

  「兩百萬。」

  梁奎再次驚住,蘇巖還有多少事瞞著他?他居然能拿出兩百萬去做生意。

  蘇巖乾脆全部坦白:「其實以前賣菜,我不是打工。我是老闆,打工的是徐阿姨,水果店也是。」

  「……還有啥,你一併說出來。」

  「我跟一家酒店簽了合同,提供他們菜蔬,那兩百萬主要是這裡面賺的。」

  「還有呢?」

  「沒了。」蘇巖攤手。

  梁奎深呼吸,他並不是生氣蘇巖瞞著他這些事,只是忽然覺得自己對蘇巖瞭解的不夠透徹。他知道蘇巖穩重冷靜,但沒想到已經偷偷幹了這麼多正事,已經賺了不少錢。他也想過上大學就開始著手找些路子掙錢,而且要帶著蘇巖一起掙。結果,蘇巖已經走在他前面了。

  「那你去了A市,就好好工作吧。我也想辦法找個事做,你不陪我去旅遊,我閒著也無聊。」

  蘇巖取笑他:「看你一臉小媳婦樣。」

  梁奎一瞪眼,湊過去親吻蘇巖咧開的嘴角。

  

  兩人正吻得火熱,門鈴響起。

  「我靠!」梁奎輕斥。

  

 

 

 

54

 

5454 陳燕 ...

 

 

  54 陳燕

  

  蘇巖無奈起身去開門。

  蘇巖家這房子很有些年頭,門也很老,除了防盜鎖比較靠譜,上頭的貓眼早就壞了,蘇巖一個人在家住,又不怕什麼,想著房子要拆,破門便一直沒換。

  但此刻蘇巖拉開門,看著門外的幾個人,心中頓時嘀咕,早知道還是弄個貓眼靠譜,不想見的人大可以裝作不在家了。

  

  門口的組合很意外,一臉尷尬無奈的林強,繃著臉的陳綰綰,滿臉莫名的陳燕,以及徐阿姨和她女人李敏。

  

  蘇巖讓開身:「徐阿姨,是你們啊,快進來坐。我把工資都算出來了,這就給你拿去,徐阿姨幫我這麼多年,日日辛勞,我實在沒別的好感謝你,工資裡加了微薄的辛苦費,希望徐阿姨別嫌棄。」蘇巖邊說邊忙著從抽屜翻出一個厚厚的紅包,抬起長腿踢了梁奎一腳。

  

  梁奎還以為是要他避讓,一起身陡然看見林強陳綰綰三人,神色一愣:「怎麼你們也來了?」

  林強尷尬撓頭:「我和陳燕約好來找你們玩玩,不巧在路上碰到了陳綰綰……她……」

  「是我讓林強帶路。」陳綰綰打斷林強,不請自入,隨意掃了眼蘇巖的房子,眼一橫,直視梁奎道:「我有事找你,咱們單獨說去。」

  梁奎心裡惱火,很想直言一句你是誰啊!就算高一時有過那麼一段短暫的戀愛,但現在都兩年光陰了,平時沒說話沒注意,若不是沈城讓他印象深刻,陳綰綰已經被他遺忘了。

  此時望著陳綰綰那張臉,梁奎覺得是陌生的,硬是想不起來他們戀愛那會,陳綰綰是不是這個模樣。

  

  陳綰綰見梁奎站著不動,顯然不把她的話放在眼裡,她頓時冷笑:「隨便你,這裡說也可以。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梁奎,你就拽吧,真當自己沒做過齷齪事?」

  梁奎皺眉,莫名其妙道:「喂,我又怎麼惹你了?」

  「梁奎。」蘇巖喊他:「你們倆出去說。」

  「蘇巖我……」梁奎瞪大眼,心中直犯嘀咕,難道蘇巖吃醋了?可是……沒這麼小氣吧?

  「出去說。」蘇巖逼視他,眼神很凌厲。

  梁奎氣得恨不得給誰一巴掌,這他媽的無妄之災!

  「出去就出去!」梁奎猛力拉開破門衝出去,陳綰綰回頭衝著蘇巖冷笑一聲,轉而去追梁奎。

  

  林強和陳燕繃著身體僵硬不已,林強小聲說:「蘇巖……我們先回去了,下次再來找你們玩。」

  「不用,你們去玩電腦,廚房有很多水果,冰箱有冰激凌,陳燕你們自己去拿著吃。徐阿姨,我們來談正事。」蘇巖往沙發上一坐,拿出賬本和計算器,抬頭對徐阿姨說:「我先算工資,這裡有計算器,徐阿姨自己可以過幾遍。」

  

  李敏坐在蘇巖對面,出言說道:「蘇老闆,你先別忙著算工資。你昨天才跟我媽說結束水果店的生意,今天就結算工資,這是不是太快了?我媽一點準備都沒有。」

  蘇巖聞言也點頭:「對不起,我時間有點緊迫,後天我就得去A市了,以後也在A市讀書,這裡的生意只好結束。其實水果店的鋪子合約一共是三年,還剩下一年,可我分身乏術,只好提前結束它。還得麻煩徐阿姨幫我盡快轉讓鋪子。」

  李敏微笑:「這麼好的生意為什麼要結束?太可惜了。」

  

  「是挺可惜的,不過已經決定了。」蘇巖微笑,心裡卻沒笑。李敏,比徐阿姨年輕一圈,卻比徐阿姨精明市儈幾倍。以前徐阿姨幫他看店的收益,和自從李敏回來後的收益,差距很大。賬面上卻記得漂漂亮亮,不仔細看看不出來有貓膩。但蘇巖覺得好笑,他好歹讀了兩輩子書,最喜歡的就是數學,對數字敏感。李敏做的賬能懵住他,他白吃這麼多米飯了。但是蘇巖並未說出來,他只當少了幾個月生活費的。

  李敏輕咳,端起茶水緩緩說:「你一走,我媽就失業了。我現在也沒有工作,家裡很困難。」

  「我瞭解,你想做什麼樣的工作?興許我可以幫你打聽打聽。」蘇巖表現熱情。

  李敏搖頭:「不了,我和我媽做點小生意吧,蘇老闆,那個店子不是還有一年租期嗎?不如就轉給我們?我和我媽繼續賣水果。」

  「行啊,完全沒問題。我也省個事,還剩下一年,租金我收你們八千就可以,怎麼樣?」

  「租金什麼沒問題,蘇老闆,你不如好人做到底,告訴我們你的進貨點,不然你想想,你進的貨特別出色,我和我媽往後進別加的貨,品質不一樣,顧客會跑掉吧?」

  蘇巖眼睛一瞇:「我之前說過,這是商業秘密,無法相告。」

  李敏低眉撇嘴:「再怎麼說,看在我媽辛苦三年的份上,你也別這麼絕情。就告訴我們而已,我們絕對不會告訴其他人。」

  

  蘇巖失笑:「那些都是我變出來的。」

  「蘇老闆,我不是跟你開玩笑,算我請求你可以嘛?」

  「請求我也沒用,徐阿姨,你和你女兒要賣水果,這是很不錯的選擇,生意雖小,但足夠你們母女倆衣食無憂了,而且以後還會分新房子,踏踏實實做吧,我真沒法告訴你們其他的。」

  一直沒吭聲的徐阿姨愧疚的點點頭,她是老實人,很不贊成女兒的行為,但她根本不敢忤逆女兒,好不容易回到身邊的女兒,她害怕再次失去。

  李敏生氣了,驟然站起身,瞪眼冷笑:「蘇老闆,不,蘇巖。我客客氣氣跟你說半天,你不領情,脾氣跟茅坑的石頭一樣硬。」

  

  李敏的音量太大,縮在廚房吃東西的林強和陳燕悄悄歪頭看向客廳。

  

  只見李敏直逼蘇巖:「我媽年紀大,什麼都不懂的文盲老婦女,被你騙得三年來起早貪黑辛辛苦苦幹活。她是老實人,不然我早就去告你了。」

  「告我?」蘇巖像聽到天大的笑話。

  「你訛詐!騙錢!菜檯子,是我媽的菜檯子,水果店經營者是我媽,給國家交稅的是我媽!那些都是我媽的東西,但這幾年賣貨所得的錢全部被你訛了,這些我如果傳出去,把你告上法庭,你會怎麼樣?」

  徐阿姨大驚失色,不可置信望著自己女兒:「敏敏,你你你怎麼能說這種話?」

  李敏白她一眼:「你給我閉嘴!你什麼都不懂,又笨又蠢,被人騙了十幾幾十萬還幫著數錢,怎麼有你這麼傻的女人!」

  「敏敏!」徐阿姨咬牙,顫抖的指著她。

  李敏對她毫無畏懼,指著蘇巖:「我媽成天念叨你,我本不想為難你。但是你連一點小事都不願意告訴我們,這不是看著我們母女倆去折騰嘛。你摸著良心說,你有沒有騙我媽?那些合約上是不是我媽的名字?納稅人是不是我媽?說出去誰相信你啊,你一個未成年能開店?誰不知道你只是打工的。」

  

  蘇巖面色平靜無比,直看了李敏幾眼,「你去告吧,我隨時恭候。」

  

  「小巖,敏敏她糊塗了,她是說笑話了,怎麼會告你,徐阿姨絕對不會告你,這幾年只有你幫我,我知道你同情阿姨,你給我那麼高的工資,陪我吃飯,給我買補品,買衣服……比我親生的孩子對我還好……是我沒用,教不好女兒,我這叫帶她回家,小巖,徐阿姨對不住你。」

  徐阿姨硬拉著李敏出門,李敏憤怒掙扎:「媽!你到底有多傻啊!」

  「媽是傻,傻得嫁給你爸,傻得沒讓你讀書,傻得沒教好你怎麼做人。」

  母女倆吵吵鬧鬧離去,屋裡頓時清淨下來。

  

  蘇巖沒說話,沉默的倒了杯茶。

  林強和陳燕小心翼翼過來安慰蘇巖,但是他們又不瞭解具體情況,只好說:「那個女孩是徐阿姨的女兒?怎麼這樣啊,跟徐阿姨一點不像。」

  

  蘇巖簡單解釋一遍,而後不以為意搖頭:「她掀不起風浪,出去轉幾年,眼裡只剩下錢了。當初若是她在家裡,我才不會這麼幹。跟她媽完全不是一類人。」

  林強咂舌:「原來水果店是你開的,蘇巖你……真能耐。」

  「現在我已經關了它,呵,沒想到一直順利,反倒關了店才惹出事來。」

  陳燕憂心忡忡的說:「蘇巖,那些店的名字都是徐阿姨,要怎麼證明你才是老闆?萬一李敏真的告你……你可要當心啊。」

  

  蘇巖聞言一笑,笑容親近又溫暖。陳燕其實說變了,但骨子裡有些東西一直沒變。和上輩子的陳燕一樣。她膽小怯懦自卑孤僻,卻善良正義,有自己的原則和骨氣。曾經他和陳燕,別說是朋友了,僅僅是同學一場,平時連話都沒說,甚至在蘇巖腦中沒有印象。

  可是高考時,他被關了快三天,高考前一天晚上被沈城關進陌生的倉庫,沈城並未打他,甚至連廢話都沒說幾句,只有那雙陰冷不屑的眼神讓蘇巖記憶猶新。如今回想起來蘇巖才懂了那眼神的意思,原來沈城抓他的時候,已經知道他和梁奎的事。他沒挨打,卻挨餓,挨著精神折磨。沒人給他送飯,他餓了兩天,大熱天倉庫裡蚊蟲多不勝數,也沒有人看守他。他被綁在倉庫裡,叫破了嗓子都沒人應。身邊沒有手機,什麼都沒有。直到高考最後一天,沈城又來了,他不屑跟蘇巖說話,狠狠拉斷了蘇巖脖子上的玉觀音,梁奎送他的附身符。

  

  蘇巖氣瘋了,衝著沈城破口大罵,一輩子沒那樣罵過人,肚子裡所有髒話都潑了出來。可是沈城不鳥他,拿走了玉觀音再也沒出現過。

  蘇巖罵罵咧咧不知道疲累,沒有人出現。快天黑時蘇巖嗓子罵啞了,心裡慌的不行。高考已經徹底結束,沈城居然沒有放開他,沈城難道要一直關著他?餓死他?如果沈城不出現,如果沒有人發現他……

  

  十八歲的蘇巖第一次感覺死亡離自己這麼近。

  他惶恐的幻想了很多畫面,自己會死在倉庫,不是餓死就是精神衰弱而死。

  

  強烈的求生慾望激發了他最後的力量,哪怕餓得渾身疲軟,蘇巖依舊聲嘶竭力的發出聲音。不管是誰,快點發現他,快點放他出去,他只有這一個念頭。

  

  整整一夜沒人出現,六月九號,高考結束的第一天早晨,蘇巖被刺目的陽光照醒,他迷茫的望著大開的門扉,陳燕,就從那裡惶惶張張的跑進來,滿頭大汗解開蘇巖的繩子,甚至一句話都不敢說。

  

  蘇巖當時腦袋有點懵,被陳燕拉出了倉庫,感受著夏日火熱的晨光才幡然醒悟。

  「謝謝你。你……你是……」

  「陳燕,我們是同學。」陳燕抹著汗,左右四顧,小心翼翼拉著蘇巖走。

  兩人終於安全逃到安全地帶,陳燕有氣無力道:「你……你怎麼會被關起來?要不是我去附近的工廠找我爸,你要被關到什麼時候……」

  沒錯,要不是陳燕偶然出現,他要被關到什麼時候?他不知道沈城有沒有想過放了他。

  他逃出來了,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告沈城!一定要告他!

  律師說告人要證據,物證,人證。

  陳燕就是他的人證,最起碼要證明他被綁架過,被綁架在哪裡,那些事屬實,不是虛假捏造。

  陳燕毫不猶豫的答應幫他作證,她說:「我如果不幫你證實,我會被自己氣死。」

  要告一個人需要錢需要人脈還需要勇氣,蘇巖努力的為此奔波,他只需要上法庭的時候,陳燕能幫他說話。

  遇到的阻礙何止是權利,沈城又怎麼會無動於衷,沈城大概是真的厭惡同性戀,話不願意跟蘇巖說,打他都嫌髒,於是直接找人堵了陳燕,蘇巖後來每每想起都非常懊惱愧疚,如果不是陳燕的父親及時找到陳燕,陳燕興許就被流氓侮辱了。哪怕陳燕毫無姿色,但一個女孩遇到那種事的打擊,男孩子永遠無法想像。

  

  蘇巖去D市前誰都沒告訴,只找了陳燕,告訴她要走了,陳燕當時還為沒能幫上他討到公道而愧疚,她何須愧疚,愧疚的是蘇巖。

  

  自從去了D市,蘇巖後來幾乎沒有再回來C市,大三那年高中同學聚會,陳燕沒有來,他聽別人說陳燕在深圳打工,其他卻瞭解的不多了。

  

  「如果那個女孩真的告你,我們都幫你作證。」陳燕又說。

  「不用擔心,我有準備。」蘇巖莞爾。

  陳燕鬆口氣:「那就好,不能憑白被冤枉,賠錢又傷神。」

  林強不以為意的說:「怕什麼,梁奎家不是很有本事嗎?那個誰誰真敢倒打一耙,梁奎肯定不會坐視不管。」

  蘇巖嗯嗯點頭,拿出兩盒子冰激凌遞給他們,林強美滋滋接了,陳燕尷尬擺手:「我不吃冰的。」

  蘇巖哦了一聲,轉身去翻了一堆甜食給陳燕:「吃這些吧,補血。」

  「噗……咳……咳咳……」林強臉色紫紅,咳得驚天動地,眼珠子震驚的盯著蘇巖。

  陳燕微紅著臉,拿了一塊巧克力。

  蘇巖若無其事掃了林強幾眼,等他咳夠了,才說:「我後天要去A市了,填志願再回來。你們倆要不要和我一塊去A市住幾天?」

  「去A市玩?」兩天一驚,臉上都帶著難耐的喜色。這麼多年光讀書,從沒走出過C市,有機會出去旅遊,大部分人第一站就選擇A市。

  「是啊,我請你們去玩,機票我報銷,住我的公寓,沒什麼要花錢的。」

  「不不不,這不行,怎麼能讓你請客。兩個人來來回回得好幾千了。」

  蘇巖呵呵一笑:「怕什麼,我也是小老闆一個,兜裡有錢。」

  「哈哈哈,看你得瑟!送上門的財神爺,我們哪能不領情,嗷嗷嗷,我今天回去就跟我爸說,陳燕你沒問題吧?你媽會讓你外出嗎?」

  陳燕躊躇道:「怎麼能用蘇巖的錢……我還是不去了。」

  「陳燕,把我當朋友就別拒絕。」

  「……我,這……」

  「別猶豫不決,就是去玩玩而已。」

  「我回去問問我爸媽……他們如果同意,我就去玩。」陳燕心裡很激動,這年紀的孩子,誰不想去外面看看,何況是A市。她爸媽做夢都想去A市看看,奈何一直捨不得錢。

 

  

  林強望著大門躊躇說:「陳綰綰找梁奎有啥事?不會想和好吧?真是的,陳綰綰這女生,我真不喜歡。」

  蘇巖沒說話,走到窗子邊拉開窗簾往外看,還真被他找到了梁奎和陳綰綰的身影。那兩人站在小區的一個旮旯角落,陳綰綰的嘴巴一直在動,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麼,神情很激動,而梁奎身體緊繃,拿著一張打印紙抿嘴半天沒說話。

  

  蘇巖心裡一動,那打印紙……應該是相片。

  

  

 

 

 

55

 

5555 各分東西 ...

 

 

  55 各分東西

  

  看得出梁奎的臉色很不好,陳綰綰疲憊的揉著頭,聲音乾澀道:「我說半天了,你別不吭聲。梁奎,我真不是威脅你逼迫你,算我求你,你幫幫我,不管用什麼方法,只要讓沈城別纏著我就行。」

  

  梁奎冷笑,晃著相片道:「這都拿出來了還說不是威脅我?真不懂你腦子裡想些什麼,就憑幾張投機取巧的相片你能把我怎麼著?」

  陳綰綰咬唇直盯著他:「你可以不承認,但是你糊弄不了我。偷拍的角度的確是取巧,但是你敢拍著胸脯說你們倆沒有問題?其實說起來我本來絲毫沒有懷疑這種事,一直以為你們是關係好。男生互相之間有時候喜歡玩很沒尺度的玩笑。要不是沈城說你們倆關係有問題,一下點醒了我,我真沒往那上面想過。」

  

  「呵呵,沈城才放出來幾天而已,他蹲在監獄裡還能看出我和誰關係好?」梁奎輕笑,陳綰綰拿出這些相片時他的確驚了一下,乍一看去是他俯身親吻蘇巖,可是隨即梁奎就冷靜了,照片背景是教室裡他和蘇巖的座位,時間是中午休息時間。蘇巖趴在桌上午睡,梁奎俯身湊過去似乎在親吻他的臉。但梁奎仔細回想一番,根本沒有這回事。他偶爾是喜歡在中午沒人的時候去討吻,但每次都被蘇巖毫不留情的拍開了。倒是教室裡人多時,他當著別人面跟蘇巖摟摟抱抱,大伙也就笑笑。

  

  陳綰綰沒有回答梁奎的問題,她也很意外的,只不過偶然在寫給沈城的信中說梁奎一直沒有交女友,每天只和蘇巖一塊出入,兩人關係很好。結果沈城的回答讓她震驚不已:他們倆在戀愛吧。

  她先是無法置信,但心中的念頭無法抹除,她再去觀察梁奎和蘇巖時,心中萌芽的想法越來越深,越關注他們,越是覺得有問題。以前覺得是開玩笑的事,陡然變得刺目不已。

  

  梁奎和蘇巖在一起……兩個男生?

  陳綰綰慢慢的醍醐灌頂,梁奎那樣的性子,難怪他不交女友,原來是有了男友。虧得她曾經還以為梁奎是因為她……

  

  她好多次差點衝動的去質問梁奎到底是不是真的,這個衝擊太大,梁奎喜歡誰不好,去喜歡男生,這不是有病嗎?

  

  可是她又忍住了,她對梁奎有太大的怨氣,她何必去為梁奎擔心,何必去挽救他什麼,他自甘墮落能怪誰。他對她那麼無情,遲早有一天會遭到報應。她幻想過很多場景,譬如梁奎哭著去求她和好,譬如梁奎純粹是好奇新鮮,玩弄蘇巖,譬如梁奎被他媽擰著耳朵罵不要臉。

  

  她想看的戲碼還沒演出來,沈城已經出來了,兩年真的很短暫,她無數次祈禱,沈城那種人應該終身監禁。打著喜歡她的旗號,這麼多年來糾纏她,折磨她,逼迫她。她也是人,有血有肉有自己的心上人和夢想。她也夢想過自己的白馬王子,哪怕最後的王子不是她的初戀梁奎,但絕對不要是沈城!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眼中那些平平凡凡的男孩子變得有愛起來,不管是誰都比沈城好,只要不是沈城,她什麼都可以忍,唯獨沈城的存在讓她無法忍受。

  

  曾經討厭他,如今是憎恨他。

  沈城沒有一點好,性格討厭,家庭討厭,坐過牢,蠻橫霸道。

  

  「梁奎,我只要你幫我一次就好。幫我擺脫沈城,不然我什麼都幹得出來,我要瘋了,他一出來就要我做女朋友,你不明白我的心情多麼痛苦。我想活得正常一點順利一點有錯嗎?他憑什麼纏著我,我要讀大學,我將來想當主持人,我有我的生活和追求,可是沈城他憑什麼干涉我,他坐過牢,性格又不好,家庭更不好,我跟這種人在一起,我一輩子就毀了……」陳綰綰的眼眸佈滿血絲,素淨的臉異常憔悴,她蹲下身,嗚咽道:「我恨死他了……王八蛋……他沒有為我做過一件好事,全是他惹來的麻煩。還有他爸……他爸還說過我既然做他們家的兒媳婦,讀大學是浪費時間,就在家裡生孩子得了……如果我變成這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他們一家王八蛋,沈城會坐牢是他自己手賤心狠,憑什麼說是為了我?要用我的幸福做代價,我寧可去死。」

  

  梁奎捲起相片,靠著牆壁懶洋洋問她:「讓你擺脫沈城也不是很難,但是,我要怎麼相信你?」

  陳綰綰一喜:「你真的願意幫我?只要你肯幫我,我保證什麼都不說。」

  梁奎微笑:「也好辦,等我三天,到時候會有人去找你,你記得配合一下,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和平最好的辦法。」

  

  陳綰綰半喜半憂的離開了,較真的說,比起看梁奎倒霉,她還是自私的,此時此刻,只想自己過得好過得自在,其他人的事她真的管不了。她把最後的希望放在梁奎這裡。

  

  「梁奎,陳綰綰找你說了啥?」梁奎一上樓,林強迫不及待的追問八卦。

  梁奎淡淡一笑,晃晃捲起的相片:「以前的相片而已。」

  「哈哈,她還對你念念不忘啊,看不出來這麼癡情。」

  梁奎敷衍幾句回了房間,立即點火燒了。

  屋子裡味道還沒散開,蘇巖便進來了。

  「她找你幹什麼?」

  梁奎以為蘇巖在吃醋,於是湊過去安撫他:「別在意,她找我是別的事。絕對沒有藕斷絲連。」

  蘇巖沉默,他知道是什麼事,梁奎卻瞞著他。怕他擔心嗎?梁奎的確會這樣做。蘇巖很好奇,梁奎是怎麼打發陳綰綰的。他看到陳綰綰找來,就料到她發現了什麼,但她既然單獨找梁奎,證明她還不想衝動的曝光他們,典型的有所要求,也許是想求梁奎重歸於好?或者求梁奎幫她擺脫沈城?

  

  梁奎不主動說,蘇巖也不問,只要梁奎能自己解決,至於是什麼方法蘇巖不介意。

  第二天倆人帶著林強和陳燕一塊去買機票,下午回來後小區裡流言四起。

  

  李敏的確不是好貨色,在蘇巖那裡不成,自己媽又不支持她,她便在小區裡散播謠言。

  不過才兩天時間,小區裡全圍繞這個話題議論紛紛,其實大部分都是看笑話。誰信李敏的話啊,他們街坊鄰居住這麼多年,誰不知道徐阿姨以前是掃大街的,家裡又沒有存款。就算是賣菜賣水果,她也沒那個本錢和魄力。相反,蘇巖雖然小,父母都沒要他,卻是有些家底的。而且蘇巖讀書又好,聰明人,說老闆是誰,自然蘇巖的可能性更大。再說,有流傳李敏在外面是坐台小姐,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她沒說也有人知道風聲,這行業鐵定被人鄙視的,誰樂意信她的話。

  

  梁奎好幾次差點衝進徐阿姨家削李敏,被蘇巖拉住了。

  蘇巖還以為李敏真的會幹出些啥,但見她只敢散播謠言,便徹底不在意這事了。臨走前蘇巖去找了一次張偉,與他長歎幾個小時後離去。

  蘇巖和張偉的合同還有一年,他人一走,生意就沒法做了,但張偉不是徐阿姨好打發,簽了兩年合同的東西,他不能違約。再說張偉這人不錯,一直合作的話算是一條好人脈,白白斷掉很可惜。蘇巖本來一籌莫展,結果卻是空間裡那傢伙幫他解決了,於是蘇巖和張偉的合同變成了五年,這五年裡,蘇巖在張偉這兒賺的所有錢全部買玉。蘇巖二話不說答應,這些錢本來就是那傢伙的東西,沒有空間裡的蔬菜水果,他簽個毛的合同。

  

  「走吧,我們去A市。」

  蘇巖滿腹幹勁放在公司裡,將家裡的東西搬到張偉不住的房子堆著,C市就沒有什麼事讓蘇巖忙碌了。

  

  舒繼業很慷慨,給蘇巖安排的公寓環境相當不錯,而且地理位置很體貼,距離公司和A大都正好相等。舒繼業連車都給他準備好了,就等他考駕照。

  

  「這房子不錯,大樓旁還有個健身中心,蘇巖,我搬來和你一塊住吧」梁奎真心的想住進來,可他知道,越是在A市,他們越是要小心。

  「能好過你家的豪宅?」蘇巖嗤笑。

  「切,懶得跟你說。林強,陳燕你們倆來都來了,得去我家做回客吧,我媽很好客哦。」

  「不不不,我們就住蘇巖這裡,這裡自在,很好,這房子很好。」林強拒絕。

  「呵,林強你們家那一批先拆遷的,這會兒新房子都快建好了吧?」

  林強面露喜色,「是啊,估計夏天就可以分到,等裝修好,秋天就可以住進去了。可惜那時候我也開學了。」

  「發達了啊,正商業中心的房子,嘖嘖。」

  「去去,你這是取笑我。」

  

  舒繼業催著蘇巖去上班,蘇巖只好丟下林強和陳燕,讓梁奎帶著他們好好玩了一周,直到送走了他們倆,梁奎才找去蘇巖的公司觀摩。

  

  梁奎純粹是好奇心,見員工大部分是老外,蘇巖在那上班基本說的英語,說的那叫一個溜,梁奎瞠目結舌。他和蘇巖一樣是高中生,怎麼他就沒法跟老外流利的溝通?瞧蘇巖那樣子,簡直叫做毫無障礙,再怎麼說,也該憋一憋想一想吧。

  舒繼業對梁奎這個閒雜人等很和善,和善的梁奎不自在。

  「梁奎,要不要在這裡兼職兩個月?」

  梁奎一聽差點高興的答應了,但又立刻搖頭拒絕。

  「謝謝,不過我也挺忙的,過幾天我跟人去看一塊地。」

  「你要做房地產?」舒繼業一語道破。

  「哪兒啊,我就是瞎看看,閒著也是閒著。」

  

  蘇巖雖說是個老闆之一,但他擅長的是技術方面,因此待在技術部門忙得昏天地暗,時不時要加班。

  和梁奎一塊兒報的駕校基本不去,反正車子他會開,也熟悉那些流程,就等著考試拿證。

  

  梁奎隔三差五去看看蘇巖,他也忙,最初那會兒,忙著幫陳綰綰跑腿,這個夏天,陳綰綰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了中國。這件事是梁奎辦的,連蘇巖都不知道。

  

  梁奎不相信陳綰綰的信譽,陳綰綰卻有求於他,臨走時梁奎只對陳綰綰說了一句:別讓沈城有機會去找你。

  

  陳綰綰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想在國外自由自在,就別多嘴。梁奎在國內,隨時可能去告訴沈城她的行蹤。她可以想像,沈城如果知道她悄無聲息的走了,會氣成什麼樣,那個固執的神經病。

  

  蘇巖和梁奎兩人,整個暑假都在忙。見面的機會大大減少,偶爾見了也就吃吃飯的功夫,蘇巖公司的員工都是在外訂餐,一群老外吃的多半是西餐,舒繼業不挑剔,啥都吃,蘇巖卻挑味道。梁奎深知這一點,特意幫他訂了合適的午餐,並不是多出名的店,只是一家小飯館,但蘇巖欣喜不已。

  高考分數出來那天,蘇巖自己忘記了查,還是梁奎一個電話過來告訴他分數,蘇巖才知道出了成績。分數很高,意料中的成績,A大毫無問題。梁奎的分數很危險,估計剛剛過A大的分數線一點點,但梁奎一點不擔心。拿著電話哈哈大笑了好半天:「我就說咱一定能追著你去A大。」

  

  分數出來的第三天,蘇巖接到馬老師的電話,催他回學校巴拉巴拉之類,說白了就是拉C市狀元去打廣告,馬老師催了校長也催,大熱天的,蘇巖真不想兩頭跑,他沒想到會拿到C市狀元,有這名頭在,的確會引來很多關注。

  

  蘇巖和梁奎一起返校的那天是成績出來的第四天,不僅僅是校門口,蘇巖生活多年的街道處,馬路中央高處,很多地方都掛著狀元郎蘇巖的名字。

  蘇巖一進校園就聽到林強歡呼高喊:「蘇狀元!恭喜你!嗷嗷嗷,我就知道你有能力角逐狀元之位,沒想到真中了!」

  「你和陳燕考得如何?」

  林強嬉笑:「第一志願沒問題。」

  蘇巖微微一歎:「以後就要各分東西了,我在A市,你在H市,陳燕在M市。」

  林強黯然歎息:「這也沒辦法,我向上帝發誓,我最想去A大!可是人家不收我啊。」

  馬老師一巴掌拍過去:「想考A大,平時怎麼不努力,現在後悔晚了。」

  「切,我就說說而已。」

  馬老師紅光滿面,今年梨花高中考得很好,四個學生考中最出色的大學,其中三個A大的,都是他們三年一班的理科生。另外文科尖子班有個女生考中A市的B大。而且蘇巖還是C市的理科狀元,自從分數一出來,記者就時常過來採訪校長老師等等。

  

  他把蘇巖催回來,不僅僅是要他接受採訪,最重要的是蘇巖幾個人有高額獎學金,不拿豈不是浪費,蘇巖能拿三萬,另外三個拿一萬。一萬的是老規矩,C市不管哪個學校,只要考中AB大,一個獎勵一萬。

  

  「蘇巖啊,還有幾個公司基金會什麼的也聯絡過我,想跟你簽合同,獎金很高,我聽校長透露,估計十幾萬的都有。」

  蘇巖搖頭:「那些企業的就算了,我不打算簽合同。」

  「馬老師你就別眼饞那十幾萬了,蘇巖怎麼可能賣身,他自己做老闆多爽。我不是跟你說過嘛,蘇巖跟人合夥開了遊戲公司,爽得很。」

  馬老師不大相信:「這是真的?咋這麼快,才剛考完。是跟梁奎合夥嗎?」他覺得有梁奎就比較可能,梁奎家裡有權有勢,開什麼出來他都不稀奇。

  「馬老師,跟我無關哦。我們家蘇巖就是厲害,我以後靠他養。」梁奎攤手。

  「都成年了還這麼不正經。」

  

  馬老師笑罵,望著青春洋溢的學生們,心中百般感歎,又送走了一批畢業生,這些學生,年輕有活力,有追求有夢想,他們的未來或許並不全都美好,但從今天起,他們就算摔跤了,也只能學會自己爬起。

  

  「以後,你們就是大人了。」

  

56

 

5656 發小 ...

 

 

  56 發小

  

  A大,對蘇巖來說是無比陌生的,他以前沒有來過,更沒有在這裡生活過。軍訓結束後,蘇巖和寢室的另外三人也就認識了,陌生的學校,陌生的同學。只有他的計算機專業沒有改變。蘇巖想通了,未來,是還未到來的時光,未來是什麼樣的,已經容不得他去揣測。不管是重生了還是怎麼了,他現在還活著,他需要讀書,需要知識,需要生活在人群裡。從救下秦越那刻起就變了,他哪怕再怎麼強求死亡的答案也無濟於事。

  

  「軍訓總算結束了,明天開始十一長假,說好了我們一塊去爬長城,然後看故宮,天壇,頤和園離學校最近,咱們就放在最後一站再去,大家覺得怎麼樣?」寢室年齡最大的男生譚睿熱情的組織十一活動,大家來自五湖四海,新學校新的開始,從寢室的朋友開始做起最是容易。

  另外兩人紛紛答應,譚睿看向蘇巖,蘇巖正在簡單的收拾行李,聞言頓了頓:「沒問題,要不你去隔壁幾個寢室,咱們班十一期間閒著的大可以都問問,人多熱鬧,熟悉得快。」蘇巖沒想到軍訓時分得很散,一個隊伍人數眾多,天天被操練,愣是沒記住幾張臉。

  「也是,那我去問問。」

  蘇巖拉上背包拉鏈:「我今晚去同學家玩,有事打我電話。明天一定準時到。」

  

  當蘇巖走出校園時,一眼就看到等在那兒的梁奎。

  梁奎靠著車,懶洋洋抱著雙臂看天,一個月不見,梁奎被軍訓曬成了黑麵包,陡然看到,似乎又長壯了幾分,蘇巖笑著走過去踢他一腳:「款爺,別在這顯擺。」

  

  梁奎急急躲閃,盯著蘇巖的臉訕笑道:「咳,真是的,好不容易可以光明正大開車了,你就讓我樂呵幾天唄。」他邊說邊上下打量蘇巖,一邊看一邊壞壞的笑。

  

  蘇巖摸了把梁奎的新車,玻璃窗光彩照人,蘇巖閃身坐進了副駕駛,梁奎買車他一點不意外,讓蘇巖意外的是梁奎買了一輛標緻307,無比大眾,價格20萬都不到的車。梁奎在拿到A大錄取通知書後不久,梁家為他舉辦了酒宴,怎麼說一個獨子考上了A大是值得慶賀的事。當天五星級酒店舉辦的酒宴,梁奎的舅舅之一親手將車鑰匙送給他,價值一百多萬的奔馳,另外幾個舅舅,還有外公外婆,梁奎的叔叔姑姑等一堆親戚送了梁奎什麼,蘇巖沒問。只有那輛奔馳太顯眼了,蘇巖作為男人,自然是愛車的,更愛好車,當時說不羨慕是假的。

  

  酒宴之後他們很快開學軍訓,直到今天才難得見面。

  「怎麼換了這車?你的奔馳呢?」

  梁奎嘟囔:「賣了,轉手賣給我一哥們了。」

  「你缺錢?」

  「算是吧。有個車代步就成了。蘇巖你得年底才能開車吧?」

  「嗯,身份證到年底才滿十八。」

  「那我以後天天接送你。」

  「你傻啊,怕別人不知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乖乖住寢室嗎?」

  梁奎撇嘴:「真不想住寢室,你就是故意折騰我。」

  「大學寢室人少,比較衛生。」

  「我早說想辦法換到跟你一個寢室,你又不肯。」

  「你是土木工程系,我是計算機,咱們這是哪跟哪兒,非揪到一起惹人笑。」

  梁奎肩膀一垮:「自從回了A市,生活變得水深火熱。」

  蘇巖暗歎,來這個城市讀書,壓力會倍增是早有預料的事。家長眼皮子底下,做什麼都覺得縮手縮腳。梁家又因為秦越的事變得無比敏感,如果再弄出個梁奎,結果會變成什麼樣。

  

  「我媽讓你過去吃飯,今天咱正大光明的在一起。」梁奎發動引擎,笑得得瑟。

  「先送我回公寓一趟。」

  「行啊,對了,蘇巖,這十一我有幾個哥們從部隊回來休假幾天,你跟我一塊去認識認識?」梁奎微側頭笑問蘇巖,越看越覺得好看,軍訓時天氣很燥熱,男生女生都曬得跟什麼似的難看,有些人甚至嚴重脫皮。但是蘇巖和開學前一點沒變,連神態都氣定神閒的,沒有一點軍訓後的疲累。一個月沒見啊,他都快想死了。

  「下次吧,我跟幾個同學約好了逛逛景區。」

  「什麼?你們以後要在A市四年啊,甚至更長,那些景區又不會跑掉,什麼時候去看都可以,非要現在去?十一黃金周,國內國外多少遊客擠破頭,根本看不出什麼景,保證人頭擠人頭。」

  「我知道,但是剛開學,大家趁此機會熟悉熟悉唄。白天玩,晚上可以陪你。」

  梁奎一聽後半句,頓時沒怨言了:「好,我那些哥們也是夜貓子,晚上聚聚正好。」

  

  兩人回了蘇巖的公寓,小別勝新歡,親親熱熱滾一番,隨後整整齊齊去梁家吃飯。十一有閱兵,梁興國正忙,根本沒空回家。

  別人送了很多螃蟹給梁家,梁媽媽知道這倆孩子都特能吃,專門給他們烹了一大盆,除了邀請蘇巖,另外還邀請了幾個梁奎的表兄弟姐妹們。大大小小湊了一桌人,異常熱鬧。

  只是這麼多年輕的孩子再聚,卻缺了秦越。

  秦越依舊沒有醒來,誰想起來都難免憂心難過,梁奎升學宴那天,所有親戚都來了,唯獨秦越的父母沒來,不是他們不來,是沒空來,遠在國外四處求醫。

  「表哥……我聽外面有謠言傳,說秦越表哥喜……喜歡男孩子,所以才想死?」梁奎舅舅的女兒卓雯雯在他們之中算小的,今年剛剛高一,天真活潑,心直口快。

  梁奎臉一沉,還未說話,一旁的卓天樂怒斥親妹:「這種話你別管外面的人怎麼說,你是自家的人,別把風言風語掛在嘴上。」

  

  吃螃蟹吃得正歡樂的蘇巖動作緩了下來,每每提起秦越他就沒來由的感傷而愧疚。他不知道秦越那樣子……要躺多久,一年,兩年,三年……還是三十年,一輩子?如果他長眠不醒,這樣的秦越,真的比曾經死去的秦越要活得幸福?根本是鬼扯……活死人一樣躺著,生不如死。

  

  但是蘇巖又不禁反駁自己,曾經他是沒有辦法救下秦越,如今救都救了,畢竟是生命一條。難道他能因為秦越現在活得不好,再去祈禱秦越死掉?

  

  他心中抱著小小的希望,活著的希望,只要秦越活著,也許終有一天,他會真的醒過來。

  「秦越什麼時候能回國?」蘇巖悄悄問梁奎。

  梁奎黯然搖頭:「看國外的醫院有沒有希望吧。」

  「我想去看他……」蘇巖沒精打采道。

  「不用急,辦好護照咱們隨時可以出國去看。」

  「那個關文還在跟你聯繫嗎?」

  梁奎皺眉:「沒有。聽我小姨說關文去看過越越,現在越越在國外,關文估計沒法跟著跑。」

  

  蘇巖沉默,不知怎的,他腦中浮現秦越醒來的一天,一夢幾十年,睡一覺,韶華到白首。

  如果……秦越真有一天醒來,那時候他們都老了……

  那樣的秦越,又該怎麼的手足無措。

  

  「如果要睡,就讓他睡到死亡。」

  「如果要醒,就讓他趕緊張開眼。」

  夜深人靜,蘇巖躺在床上無法入眠。梁奎睡著了,他卻在跟空間主人夜談。他故意說這番話,因為他已經沒有辦法,他希望秦越快點醒來,而唯一有希望讓秦越醒來的人,是空間主人。

  「桀桀桀,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秦越與我無關。而且,我現在是緊要關頭,不能分心。」

  蘇巖一愣:「你要成功了嗎?」

  「哪那麼容易,但是成功已經看得見了。桀桀桀桀,巖巖,我要玉,我要更多更好的玉。」

  蘇巖失笑:「知道了,我會給你買的。」

  「桀桀桀,巖巖,你還想知道兇手是誰嗎?現在道路已經改變,你這一世能不能找到兇手很難說,不如我告訴你?」

  蘇巖沉默的想了想,聲音毫無起伏,機械般說:「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會重生到高中?」

  「嗯?」

  蘇巖正色道:「當初你說讓我重生到過去,但是誰都無法把握我會重生到哪個年紀,興許是嬰兒,興許也就回到被殺前一天。可是為什麼我重生到高中時代?我仔細想過,大概那裡就是一切的開始……」

  蘇巖閉上眼睛,回想重生後的一幕幕,父母離婚,高一開學,認識了……很多人。

  「桀桀桀,巖巖,人心是最貪婪的。」

  蘇巖的眼眸跳了跳,攥緊了被角。

  

  蘇巖和室友們分手後匆匆趕到梁奎說好的地方,一家聲名遠播的火鍋店。

  蘇巖在滿座的店舖裡一眼看見了梁奎等人,太醒目了,其中有兩個的軍服還未脫下。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蘇巖帶著一頭的薄汗,出現在梁奎等人面前。

  梁奎立即拉開身旁的座位:汗水嘩嘩的說:「你再晚一點我們就全吃完了,這家的涮羊肉可好吃了。兄弟們,這是我跟你們說過的蘇巖。蘇巖,這些都是從小和我一塊玩大的發小。」

  

  蘇巖禮貌的沖眾人點點頭,坐他對面的男生驚呼一聲,指著蘇巖道:「梁奎,你小子可沒說蘇巖長這模樣,早知道這麼帥氣,咱就不跟他處了,這小子典型勾女人的臉,有他在我還怎麼禍害良家婦女,做風流小少?」

  「高胖子就你這德行,全世界男人死光了也輪不到你做風流小少。蘇巖,認識一下,我是李潤東。這高胖子就是高胖子,那邊一順溜過來,都不是好東西,我就不介紹了。」

  「呵,東子你這叫什麼話,我們裡頭就數你最壞,蘇巖以後可得小心東子,這小子綽號風騷大少,懂風騷是啥意思不?就是風一吹,東子騷了。」

  大伙附和大笑,梁奎順手將涮好的一大勺子羊肉擱進蘇巖碗裡,這才揚頭說:「這個跟你同姓蘇,蘇安平,現在除了我和他在外面讀書,其他都在軍隊,還有幾個沒放假的。」梁奎一邊介紹一邊猛往嘴裡塞食物,辣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軍訓時被曬黑的臉通紅通紅,蘇巖看得直皺眉:「你小心別吃上火。」說罷低頭吃口涮羊肉,再抬頭時,牟然感覺有人直盯著他看,蘇巖疑惑扭頭,坐在角落的那人衝他笑笑,規規矩矩道:「自我介紹,我是黃盛安。」

  他一說話,蘇安平立即賊兮兮的插嘴:「安子喲,我好怕你哦。」

  黃盛安笑得人畜無害,隨手用湯勺舀起滿滿的火鍋辣椒水,紅彤彤的油水,面不改色的一口喝了:「安平,咱們來乾幾杯?」

  蘇安平滿頭冷汗,弱兮兮扭頭:「我未成年,不乾杯。」

  「不要緊,哥哥可以幫你頂著,來,陪哥乾幾杯?」黃盛安舉著驚悚的辣椒水往蘇安平嘴邊湊,蘇安平嚇得一蹦三米高,連連討饒:「哥哥你饒了我這一次吧,我待會要是不能直著回去,我家小米會讓我橫著出來。」

  黃盛安手一頓,笑瞇瞇收回了辣椒水:「你們還沒分手?怪常情的。」

  蘇安平得瑟道:「不是我太常情,是小米那女人沒了我就活不下去,我這人就是心軟,不想害人性命。」

  蘇巖聽他們說話忍俊不禁,樂呵呵的聽,不多嘴,賣力的吃。

  「口味真好。」黃盛安忽然說。

  

  蘇巖不知道這話是對說的,他沒接話,吵吵嚷嚷吃完一頓火鍋,花掉了三個多小時。出來時都快晚上十點了,蘇巖直接上梁奎的車,黃盛安和東子也爬上來,「梁奎,今天晚上養精蓄銳,明天再好好的玩一玩。剛從部隊回來,腦袋真沉。」

  「明白,那我直接送你們回去。」

  黃盛安點頭,又問:「蘇巖也是A大的高材生?」

  「嗯,他成績比我好很多。」梁奎笑答,莫名的帶著幾分自豪感。

  黃盛安笑瞇了眼:「我們這幫人,就你讀得進書,你小子打小成績就不差,不過你真考上了A大」

  梁奎立即說:「廢話,軍訓都結束了,名正言順的A大土木工程系一年級新生。」

  「真沒靠你爸媽通融關係?」黃盛安始終保持笑容。

  梁奎靠了一聲:「安子你欠揍,不相信你兄弟的本事。我要考A大還用得著什麼關係通融,我一毛錢關係都沒找,不信你去問問,誰他媽敢說我成績是假的?」

  「的確不敢說。」

  「我靠,安子你這嘴吃辣椒吃太多了吧。」

  梁奎抬頭了音量,蘇巖微側著頭打量一臉笑容的黃盛安。

  「安子就那臭嘴,梁奎你還不瞭解?」李潤東打岔道。

  梁奎想想也是,難得跟老朋友見面,何必為一句話生氣。

  

  率先將黃盛安送回家,回頭接著送李潤東,李潤東很疲憊,吃飽喝足在車上犯困,搖搖晃晃到了家門口被梁奎拎出來才清醒。

  「到了?」李潤東抹一把臉。

  梁奎看他那傻樣嗤笑幾聲:「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好好玩。」

  「嗯,他娘的,在部隊都快憋瘋了。」李潤東抱怨:「我一定要找幾個漂亮妞!」

  「哈哈,明天再說吧。」

  梁奎轉身要走,李潤東拉住他,猶猶豫豫說了句:「梁奎你別跟安子計較,他心情不好。在部隊背了處分,不知道能不能搞定。」

  梁奎一驚:「不是吧?」黃盛安此人穩重,壞,什麼壞事肯定別人背,自己從來不吃虧。

  「真事,咱部隊本來有個L市市長的小公子,安子把人給打回去了,那小公子傷勢好了,但提前退役了。這事影響不好,所以安子背了處分。」

  梁奎聞言皺眉,歎息一句:「我早就說過,管不住自己的人還是別進部隊的好。」

  「切,就你英明,高材生,你要還惦記兄弟我,趕緊給我介紹幾個才女唄。」

  「一邊呆著去。」

  

  梁奎笑著上車,和蘇巖一塊回了公寓。

  飽暖思淫慾,倆人窩沙發上吻得天昏地暗,蘇巖驟然說:「梁奎。」

  「嗯?」梁奎咬著蘇巖的耳朵。

  蘇巖攀著梁奎的肩,慢慢說:「我爸今天打電話找我了。」

  「哦?」梁奎抬頭望著他。

  蘇巖輕笑:「他說要給我補辦升學宴。」

  

  

 

 

 

57

 

5757 警鐘 ...

 

 

  57 警鐘

  

  蘇巖白天和同學一塊爬長城,如他所料人擠人被堵在長城上龜步行動。手機響起時,顯示的是陌生號碼。

  「巖巖,你真考進了A大?」

  父親的聲音陡然傳來,蘇巖有點愣,好一會才應聲:「嗯。已經開學了。」

  「哈哈,不愧是我的兒子,頭腦就是聰明。巖巖你怎麼不告訴爸一聲,好歹要辦一場酒宴慶祝你考上大學。要不是碰到別人說起你,我還不知道了。」

  「別人?」

  「是啊,我生意上的一個朋友。他說在梁興國兒子的酒宴上看見你,見你長得跟我像,回頭才來問我。梁興國的兒子跟你是同學?」

  「嗯。」

  「哈哈,不錯,不錯,年輕人多交朋友比什麼都好,朋友多了路好走。巖巖你有哪些同學老師要請的記得說一下,我盡快訂酒宴。」

  

  蘇巖琢磨了很久,沒有拒絕父親的安排。

  「酒席訂在幾號?哪個酒店?」梁奎聽完平靜的問道。

  「暫時不清楚,看他安排吧。」

  「蘇巖,你那個後媽見過你嗎?」

  「沒有。」

  梁奎撇嘴:「看你爸平時那態度,估計你後媽不會多仁慈。爸是肯定要認的,後媽就算了,我還怕她欺負你了。」

  「哈哈,她能怎麼欺負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她不會。」蘇巖捏梁奎的下巴笑說。

  梁奎一愣,咋舌道:「看我的面子上?」

  「應該說看你爸媽的面子上。」

  梁奎嘁了一聲。

  

  蘇先生辦事很效率,說幹就幹,整個過程和蘇巖沒多大關係,蘇巖只負責邀請了一些同學來蹭飯。

  當他們一起來到酒店,蘇巖見到的全是不認識的客人,哦,有一兩個是認識的,他小叔和小姑這兩家,好歹是親戚,以前見過幾次。只是這些親戚一直在A市發展,爺爺奶奶去世後,跟蘇巖家並不親厚。

  

  「巖巖啊,你都長這麼大了。」

  「跟你爸真像。」

  

  蘇巖生疏的微笑,和同學坐一桌。室友譚睿好奇道:「蘇巖,哪個是你媽?」

  「我媽沒來。」

  話一說完,門口進來一對母女,蘇先生立即走過去,站女人身邊說著什麼,譚睿忙問:「那個是你媽?」

  「後媽。」

  「……」譚睿閉嘴了。

  

  蘇先生領著後媽和便宜女兒走向蘇巖,那女孩比蘇巖幾年前看到的樣子變了很多,變得身材麵條,小美人一個。

  「巖巖,這是你姨……媽,這是你妹妹唐悠,她和你一樣今年大一。」

  蘇巖客氣的伸出右手:「阿姨好,謝謝你照顧我爸。」

  「……你好。」望著眼前鎮定無比的少年,後媽愣了下,僵硬的伸出右手。

  蘇先生皺眉,這哪像兒子和媽媽的見面,這場面也太不親切了。

  

  門口又一陣騷動,是梁奎和他爸媽一塊兒來了。

  蘇先生夫婦忙過去迎接,蘇巖坐著沒動,看著梁奎直接朝他走來。

  「蘇大少爺,繃著臉迎接我啊?」梁奎走過去笑嘻嘻拍他的肩。

  蘇巖抓給他一把糖果:「拿著一邊兒玩去。」

  「靠,皮癢了。」梁奎笑著笑著一愣,撇著蘇巖旁邊的女孩低聲問:「這是你便宜妹妹?」

  蘇巖點頭。

  梁奎捂著嘴嘀咕:「你們沒血緣關係,少來往。這女人漂亮,你可得挺住。」

  蘇巖噗嗤笑:「要挺住的是你,我是岩石,沒有什麼挺不住的。」

  「我一親,你不就軟了?」梁奎偷笑。

  蘇巖皮笑肉不笑,桌子底下魔爪一揮,梁奎頓時面紅耳赤,貓著腰動也不敢動。

  「梁奎怎麼了?」他人問。

  梁奎痛苦搖頭,連連擺手。

  蘇巖鬆了手,若無其事的關心梁奎:「是不是想解手?趕緊去洗手間,別忍著。」

  梁奎嘩的起身,朝著洗手間飛奔而去。

  

  與其說這是慶祝蘇巖的升學宴,不如說是蘇先生的交流會,交流的重點對象就是梁奎他爸媽。宴會那些客人,全跟他爸一樣巴著梁家夫妻。倒是把蘇巖這主人給遺漏了。

  

  「巖巖,你別住寢室了,搬來家裡住什麼都方便,學校宿舍條件差,食堂伙食也不好。」

  「住寢室上課方便,不想天天打車。」

  「好吧,你要是缺什麼記得跟爸說,這是我給你的生活費,你在學校別捨不得用錢。好好讀書,多交朋友,可別天天打遊戲玩物喪志。」

  「嗯。」蘇巖應聲,隨後跟同學們一塊回校了。

  

  大一的課程挺繁重,每天要完成的作業也不少。蘇巖買了台筆記本,作業多的時候就在寢室住,閒的時候就去公司。事實上能去公司的時間很少,連公寓都懶得跑,課業不是一點點的多,蘇巖第二次選擇計算機專業,饒是如此,那些學科也讓他休息時間太減,他還算輕鬆的,寢室另外三人都叫苦連天,不時嚷嚷:「他奶奶的,比高中還忙!」

  

  還有更讓人痛苦的便是女生忒少,理科類的確女生少,計算機專業是少中之少,剛開學那會他們一年級計算機系湊合湊合還有不少女生,開課後逐漸逐漸的,能轉專業的都轉了,挺下來的女生屈指可數。高中時成績出色,不代表大學專業學科也出色,兩者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領域,學校越好,這種差別越大。蘇巖上一世就讀的D大,也是一本大學,但那個學校的計算機專業並不出眾,整體實力拿來和現在的學校比較,蘇巖清晰感覺到差距,老師就是其中最大關鍵。這兒聘請的老師報出名字全是專業領域裡響噹噹的人物,其中有一個是蘇巖兩輩子崇拜的對象。課業雖然多,但上課是一種享受,不同的老師不同的講學方式,寢室的眾人抱怨歸抱怨,但一個個眼神晶亮,不知不覺便脫去了高中留下的氣息。

  

  梁奎在土木工程系,休閒時間不比蘇巖多,他倒是難得主動認真去學,只因為新的領域學科,很有趣。

  

  結束一天的課程,蘇巖拿著書本直接奔去食堂,這時間段的食堂無比擁擠,蘇巖站在顯眼的位置等梁奎,望著人頭攢動的地方,眼眸流動著異樣的光芒。大學是很奇妙的殿堂,人多,千姿百態。男男女女們褪去了高中的單純,披著初放的精光和魅力。有句話說大隱隱於市,用來形容蘇巖的心境其實並不合適,但蘇巖還是想到了這一句,偌大的校園,千奇百怪的人,同性戀溶於其中,其實並不那樣扎眼。更多的人淡漠的路過,不會盯著別人的異樣赤裸裸嘲笑看熱鬧。他們不會像高中生樣一驚一乍大驚小怪,指著你的鼻子罵變態。真想怎麼著你,別人會有更聰明的做法。蘇巖和梁奎在校園從不做出格的動作,走一起跟普通朋友沒兩樣。蘇巖倒是無意間看到過其他曖昧的幾對同性戀,別說他一眼看出來,連寢室那些男生都一語道破,某次曖昧的對蘇巖笑指兩個師兄:「那兩個肯定是一對。」

  

  校園裡人數眾多,他和梁奎,不是唯一的一對。

  

  上輩子他在D大,那一年他大一時,《斷背山》這部同志電影風靡國內外,耳邊時不時聽人笑嘻嘻的說一句斷背,年輕人的接受能力其實很強,或許很多人無法接受同性戀,但不代表他們會主動去打擊同性戀。個人有個人的活法,誰有空去看你是不是走上了歪路。

  

  「今天想吃什麼菜?」梁奎笑嘻嘻跑來,摸著肚子眼巴巴往菜單上瞅。

  蘇巖順手買了兩杯可樂,舔舔嘴角道:「上次那個炸肉丸子很好吃,再來一份涼菜,其他的隨意。我去佔位,你排隊。」

  「OK。」梁奎擠進去排隊,大學食堂的飯菜並不像外面流傳的那樣恐怖,其實很多菜味道不錯,學習一天累了餓了,來食堂能美美的填飽肚子,價格便宜實惠,沒哪裡不好的。

  

  梁奎不多時端著晚餐找到蘇巖的身影,蘇巖身邊還坐著他的兩位室友,譚睿和於想。三人正說著上午課上的事,譚睿見梁奎來了熟絡道:「今天怎麼就你,那個化學系的同學沒一起?」

  譚睿說的化學系同學是薛守仁,梨花高中今年考中A大的第三位理科生。以前高中,蘇巖跟他並不熟,薛守仁除了學習幾乎不幹別的,因此沒怎麼交際,如今一塊上了大學,立即就親熱起來。遠在異地他鄉,有個同班同學作伴,心中會踏實一些,剛開學那會,薛守仁很不自在,天天給蘇巖梁奎打電話,拉著他們一起吃午飯,吃晚飯,吃宵夜,三人同進同出,梁奎都快崩潰了。還好現在薛守仁適應了,有了新朋友,便沒那麼纏人了。

  

  「他已經斷奶了,哪還跟著我們。」梁奎壞笑。

  譚睿大笑:「你這嘴可太不厚道了。」

  「我是積怨太深。」梁奎輕哼,插起肉丸子美滋滋的享用:「你們寢室還有一個呢?」

  「追女人去了唄,天天在圖書館蹲點,比工地那邊的民工大哥們還辛苦。」

  梁奎了然點頭,忽然有女生在旁邊說:「我能坐這裡嗎?」

  四人抬頭,女生的笑容無比美好,真是閃瞎了眼,譚睿和於想立即被電得心潮澎湃。

  女生在蘇巖旁邊坐下,蘇巖叼著半個肉丸子衝她禮貌微笑。

  女生莞爾:「計算機系蘇巖是吧?我想問你有沒有女朋友?」

  周圍的氣氛立即緊張起來,蘇巖沉默不言,慢慢將半個肉丸子嚥下喉嚨,他沒說話,但能感覺到梁奎的眼神攻擊連續出現暴擊了。如果他不好好表態,最後不是他死就是這女生死。

  

  「有。」蘇巖回答。

  女生哦了一聲:「我就說了,你不可能沒女朋友。算了吧,當我沒問。」

  女生來去匆匆,她一走,譚睿二人便扼腕不已道:「我們沒有女朋友哦。」

  蘇巖沖梁奎瞇眼一笑:「人長得太帥就是沒辦法……」

  梁奎攬碗自照:「我也貌勝潘安啊。」

  譚睿和於想異口同聲道:「內涵!內涵啊!內涵在哪裡?」

  

  晚飯後,二人出了校園,梁奎一邊走一邊跟人通話,回過頭對蘇巖說:「蘇安平找我們過去玩,去不?」

  蘇巖無所謂點頭:「反正明天休息。」

  梁奎點點頭繼續通話,拿著車鑰匙往前走,蘇巖拉好衣服拉鏈跟在後面,冬天的夜風無比寒冷,吹得人臉上干疼。

  「誰?」

  前面的梁奎忽然低喝,聲音充滿警惕。蘇巖快步上前,燈光一照,看清了原來是熟人。

  「安子?」梁奎困惑之極,搞不懂黃盛安為什麼出現他停車的地方,這時間段,黃盛安應該在部隊才對。

  

  黃盛安站起身,衣服凌亂,撲鼻的酒味飄向二人,梁奎深深皺眉,走過去仔細看他:「你喝醉了?怎麼跑來這裡,我靠,真熏人……」梁奎猛扭頭,蘇巖提醒道:「趕緊上車吧,外頭太冷了。黃盛安穿得好單薄。」

  梁奎這才發現黃盛安只穿著一件皺巴巴的襯衣,忙去打開車門開了暖氣。

  「蘇巖,安子,快上來。」

  蘇巖剛準備去副駕駛位,走了兩步見黃盛安還愣在那裡沒動,以為黃盛安喝醉了腦子不清醒,便轉回去拉住黃盛安的手臂,扶著他去後座。

  兩人隔得很近,黃盛安幾乎整個靠著蘇巖,濃烈的異味直入蘇巖的鼻息,蘇巖忍著臉色不變,幾乎要吐了。動作急不可耐的將黃盛安往車裡塞,塞一下沒塞進去,塞兩下還沒塞進去,黃盛安硬拉著他的手臂不放,蘇巖皺眉:「黃盛安,你鬆手,進去好好靠著。」

  黃盛安不動,梁奎不耐煩的打開後座燈,光明下,黃盛安那雙眼睛無比清明的望著蘇巖,蘇巖一愣,又用力將他往車裡塞,動作很粗魯。他這麼一用力,黃盛安終於有反應了,他坐正了身體,笑瞇瞇望著蘇巖:「你在勾引我嗎?」

  蘇巖像聽到外星語,愣是沒反應過來,一時杵在那裡動也不動。梁奎砰一聲打開車門關上車門,一步繞到側面拽開蘇巖,鑽進腦袋咬牙冷聲道:「黃盛安,你媽的別以為喝醉了就可以亂說話。」

  黃盛安呵呵笑,眼神穿過梁奎直直望著面無表情的蘇巖:「就是你勾引我,害我不正常,連部隊都呆不下去了。我當初應該下手狠一點,直接把你弄死。省的你活著作怪,死小白臉,娘娘腔。」

  梁奎一拳頭揍在黃盛安臉上:「草你媽!」就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他也不能容忍他滿口胡言侮辱蘇巖。

  「呵呵,就是你作怪……」黃盛安依舊笑。

  梁奎氣得又要揍他,蘇巖拉住梁奎,不以為意道:「他說的又不是我,你何必亂生氣。快去開車,把他送走,臭死個人。」

  梁奎氣哼哼一路飆車,將黃盛安丟回黃家,轉頭便去和蘇安平會和。

  

  「安平,黃盛安他怎麼回事?媽的,好端端跑出來膈應人。」梁奎一去KTV便逮著蘇安平追問。

  

  蘇安平點了一支煙,窩在沙發裡長吁短歎:「今天找你就是說這事,其他人都在部隊,暫時也不好找他們,只好跟你說了。安子他被部隊踢了,你懂不?」

  「真的?為什麼?」梁奎吃驚不小,蘇巖也困惑的望著他們,他還以為這些二世祖們多二,怎麼會被踢?

  蘇安平有點扭捏,撓撓頭看向蘇巖,蘇巖起身:「我去點些吃的來。」

  「什麼事啊你快說。」梁奎不耐煩催他。

  蘇安平這才道:「安子他把一個市長的小公子給打了,就是你們高考那會兒的事,那小公子傷得挺重,後來回家治療兩個月才痊癒,他好了後也沒回來,聽說去國外讀書了。其實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有人就好辦事,安子他爸沒啥實權,部隊後來就給安子處分了。本來以為這事完了,但今年國慶那會,上面說什麼嚴打,安子又不醒事,咳……咳咳,他,那啥,在部隊跟男人睡一塊……被逮著了。」

  

  梁奎簡直被雷擊了,瞠目結舌沒個反應。他怎麼都看不出來黃盛安那傢伙會喜歡男人,那傢伙賊壞,玩女人忒有一套,忒喜歡玩花樣折騰。不像他們幾個,再怎麼玩,不至於被冠上濫字。

  

  蘇安平歎息:「安子就是在部隊憋不住才找男人發洩,結果惹事了,其實也不是他的錯,那麼玩的又不是他一個,偏偏他倒霉被人逮著。梁奎,你知道是誰把安子踢出部隊的?」

  「誰?」梁奎反射性問。

  蘇安平吹個煙圈:「你爸。」

  梁奎渾身一震,心口像被錘子敲了一下。

  

  蘇安平翹著二郎腿感歎:「你爸可真是鐵面無私,怎麼著也是看著我們長大的吧,這點情面都不給。最讓人憋屈的是安子他爸親自上門去找你爸,你爸連門都不開。」說完,蘇安平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兄弟都是扯淡……」

  

  梁奎半晌才恢復正常,道:「我晚上回去問問,看能不能挽回。」

  蘇安平點頭:「靠你了。」

  

  回去的路上梁奎心情沉重,一句話都沒說。

  「在擔心你朋友?」蘇巖問他。

  梁奎陡然停車,側過頭直直望著蘇巖,寬厚的手掌緊緊抓著蘇巖的手,手心滲出了汗漬,卻不知是熱出來的,還是驚出來的。

  蘇巖沒有再問,他上輩子從未接觸梁奎的這幫子發小,不知道他們怎麼回事,瞭解又不多,實在猜不到梁奎此時的心思。但梁奎手掌的力度告訴他,梁奎在緊張害怕,望進眼眸深處理的眼神告訴他,梁奎雖然緊張,卻異常的固執。

  

  固執,沒什麼不好的。

  蘇巖握緊了梁奎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看了大家的評論=哇啊啊啊啊啊啊某些人你們不要幫我劇透啊!我腦細胞完全浪費了^55555555揪你們頭髮~還有親們啊你們別猜什麼學校啊--A市的確就是北京,不過我沒在北京讀過書--對那些大學只有崇拜的份,一點不瞭解,所以文中都是亂寫的--

 

 

 

58

 

5858 爭執 ...

 

 

  58 爭執

  

  梁奎站在書房前醞釀了一下情緒,深呼吸後推開了書房的門。

  他爸梁興國果然坐在書房裡,正仔細的擦拭手中配槍。見兒子進來了,抬頭笑笑:「今天怎麼回來了?」

  「明天星期六。」梁奎說。

  「是哦,我給忘了。喝酒了?」梁興國聞到梁奎身上的酒味。

  梁奎搖頭:「沒喝,在外頭沾上的,爸,我找你問問安子的事,他……」

  「安子是誰?」梁興國皺眉深思。

  梁奎被噎的頓了會,「黃盛安,小時候和咱們住一個院的,他爸是黃愛國。」

  梁興國恍然大悟,「原來是他,他犯了軍紀,屢次不改,被我踢出了部隊,不是啥好東西,你以後別跟那種人來往。你是學生就該好好讀書,將來做生意也好,做學者也好,跟黃盛安那種角色沒必要深交。」他邊說邊搖頭,眼裡毫不掩飾的流露出鄙夷神色。

  

  梁奎一肚子的話在這時候竟然不知道怎麼說出來,他和黃盛安是發小,但是他的發小很多很多,那麼多人裡,總有特別好的,和隔著幾層紗的。那麼多發小中,梁奎並不喜歡黃盛安。

  

  他現在站在這裡,站在他爸面前,不是為了黃盛安。

  「不能多給他一次機會嗎?安子進部隊也有幾年了,眼看快要熬出頭,這節骨眼被開出去,對他打擊很大,我回來時碰到他,他喝醉了,很狼狽,總歸是發小,我也不能不管。」

  梁興國抽出煙,抬眼對兒子吩咐:「去給我倒一杯茶來。」

  梁奎愣了愣:「哦。」忙出去倒茶。

  等梁奎端著熱茶重新走回書房門前,門卻將他關在外面了,梁奎心裡咯登一下明白,他爸要的不是茶,是要他滾出去。

  梁奎立在門前久久未動,手中的茶不知不覺冰涼一片,侵染的他的心都涼了一半。

  

  梁奎想笑,卻笑得勉強……想問個明白,卻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想當做不知道,心裡卻已經記住了那冰涼的觸感,時刻提醒他,鬼門關還沒踏過去。

  

  第二天休假,梁奎心安理得睡懶覺,八點左右手機吵醒了他,來電顯示是黃盛安。

  梁奎望著閃爍的小屏幕沉默小會,揉著頭髮接聽:「你酒醒了?安子,記得你昨天干了啥不?」

  黃盛安清醒了,只是不記得昨天說了什麼話:「昨天我去找過你,我知道。安平跟你說了吧,我犯的事,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年輕人的部隊裡那種事常有,大家也不是有啥毛病,就是精力旺盛,一個個憋得荒,偶爾互相那啥啥,梁奎你是男人,所以應該可以諒解我的心情。可是我這不是倒霉嘛,正巧那天你爸去部隊視察,巧得很就逮著我了。我可嚇得不輕啊,你爸當時就掏槍指著我,哎呦我的媽,我以為這輩子就廢了。」

  梁奎靜靜聽著,沒有插話,腦中清晰浮現了黃盛安所描敘的一切。只是他想著想著,畫面中惶恐的黃盛安變成了他,而被槍指著的也是他。唯一不變的是他爸那張憤怒無比的扭曲臉孔。

  

  隔著電話,黃盛安也瞧不見梁奎的臉色,依舊喋喋不休的說:「他媽的,我今年諸事不順,還全跟男人有關。可那些傢伙又不是我媳婦,害我白白被牽累,真倒霉。之前那市長公子害我背了處分,之後又給你爸逮著,這些破事全擠一塊了,我知道這對我的影響很不好,可我初中畢業就進部隊,眼看就要安寨紮營鬆口氣了,這會兒把我踢出部隊,讓我去外頭找活路,你說說,換做是你,心裡有譜嗎?能服氣嗎?真讓我去外頭了,我只能當流氓土匪。」

  

  梁奎扯開嘴笑笑:「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黃盛安說了一大堆,梁奎聽了依舊只想說那句話,管不住自己的人不應該去部隊。去了部隊,就得順著那兒的規矩,幹什麼事都有一套規矩,既然自己遵守不了,就該料到今日的後果。不然,當初就不應該進去。

  

  梁奎自認為受不了部隊的規矩,因此他從未想過去部隊做一名軍人,哪怕小時候不懂事時覺得拿槍的父親特別帥。逐漸長大後,他早有了另外的追求,而不是遵循父親走過的道路。很榮幸,他有一個理解他的父親,他的父親從不會逼他去部隊。

  

  黃盛安吐口氣,輕鬆的呵呵笑道:「能有什麼打算,你那兒怎麼樣了?」

  有短信顯示,梁奎一看是蘇巖的來信,上頭寫:我上午去公司一趟,中午陪你吃飯。

  梁奎微笑,對黃盛安說:「什麼怎麼樣?」他迅速回復了蘇巖的短信,還自拍了一張起床半裸照發給蘇巖,過了一會,蘇巖短信來說:一大早晨讓我看眼屎,真倒胃口。

  梁奎立馬一抹臉,穿著短褲衝到鏡子前瞧,隨即回復甦巖:哪有什麼眼屎,我不洗臉也魅力無窮。

  

  接著蘇巖也發了個照過來,原來蘇巖也才起床,照片上他剛剛洗好臉,水珠都未擦乾淨,前額的頭髮濕漉漉的掛著水珠,清爽俊朗的臉,讓人一看不由心情大好。

  

  梁奎心思大動,咧開嘴竊笑,沒注意到和他通話的黃盛安,已經切斷了通話。

  

  等梁奎發現通話已結束時,無所謂的丟開手機去洗臉刮鬍子。

  

  梁奎乾乾淨淨走到客廳,保姆阿姨早給他備好了早餐,爸媽已經出門了。梁奎隨意填了肚子開車出門,又給蘇巖打電話說:「我上午要跑好幾個銀行,中午咱們在哪吃?」

  「中午再看,不跟你說了,車來了。」

  

  梁奎跑一上午並不順利,好些業務在雙休日不辦理,他走出銀行時琢磨著星期一得曠課。剛上車,蘇安平的電話來了。

  一接聽,蘇安平直接說:「來意大利餐廳,速度。」

  梁奎舉著掛斷的電話罵了一句,回撥過去追問:「速度個毛線,哪一家意大利餐廳啊大爺?你倒是通個准信。」

  「靠,你還跟我耍脾氣。」蘇安平似乎心情很不好,語氣特沖道:「還能是哪家,就上次那家。你丫吃個面嚷肚子餓的那家。」

  梁奎心道這是怎麼了,有不爽也別沖兄弟發火。梁奎氣匆匆趕去意大利餐廳。

  一踏進去找到蘇安平,那位置除了蘇安平,還有黃盛安,以及蘇安平的女友小米。

  梁奎想起黃盛安最近的倒霉事,也就收起了那點脾氣,微笑著走過去:「到底什麼事兒這麼急?我說你們又不是不瞭解我,我最討厭去外國餐廳吃飯,丫的,完全不合胃口,沒一次讓我吃舒坦的,回頭我還得找個小館子填肚子。嚴美女,好久不見,越來越漂亮了。」

  嚴小米橫他一眼,晃著飛鏢似的修長手指:「要吃什麼趕緊點,今天這餐我家安平請客。」

  梁奎一看菜單就沒胃口,大中午的他的確餓了,可口水嗒嗒想念的儘是川菜館子。看出梁奎對菜單長吁短歎,黃盛安微笑:「這餐廳檔次太低了,不合大少爺的心意?」

  梁奎看了他一眼,「就牛排和羊裡脊吧,安平,找我來什麼事?」他看了眼手機,心想不知道蘇巖那頭忙完了沒有。

  黃盛安端起玻璃酒杯,仰頭將紅色的液體喝了精光。

  蘇安平歎氣道:「就是安子的事啊,你到底跟你爸說了沒有?還是你根本沒放在心上?我說你怎麼回事,去C市讀幾年書回來就把我們全給忘了?安子的事情很嚴肅很重要,他現在走投無路,主要關卡就在你爸那兒,你爸大忙人,連個面都不給見,你讓安子還能怎麼著?」

  梁奎微微皺眉,正色道:「我說了,昨天一回去就找我爸,還沒說兩句,他就把我攆出書房了。軍隊的事情是我爸的工作,他有他的立場和規矩,要是能鬆口肯定早鬆了。」

  「你真說了?」蘇安平不相信的望著他。

  梁奎失笑,靠著椅背,抿了口酒:「怎麼樣你們才相信?」

  蘇安平有點尷尬的坐正了身體,黃盛安呼口氣道:「打電話,你現在給你爸打電話說我的事,他既然不給面子見我爸,總該讓我在電話裡跟他說。他要真不肯鬆口,我他媽以後再也不求姓梁的。」

  梁奎瞅著黃盛安那狗急跳牆的德行,心中一點同情心都沒了。但梁奎還是撥通了梁興國的電話,這些朋友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或許以後沒有更深的交情,但只是一個電話而已,他給得起。

  

  「爸,吃飯了沒?」

  「剛吃完,找我有事?」梁興國破意外兒子這時候打電話來。

  梁奎苦笑,盡量精神熠熠道:「爸,我還是跟你說安子的事,安子就在我旁邊,他想找你說清楚。」

  梁興國輕笑:「你把電話給他。」

  「行。」

  黃盛安頗緊張的接過電話,斟酌了半天沒,他深呼吸喊了一聲:「梁叔叔。」這稱呼,多親切,憑白將人的關係拉近了幾分。

  「黃盛安,誰替你求情都沒用。」梁興國的話,直接將黃盛安的期待判了死刑。

  

  盛安拿著手機愣半天沒動靜,蘇安平擔心喊了聲:「安子?他爸說了啥?」

  黃盛安的臉孔瞬間扭曲,咬牙切齒,手指攥緊手機,胸口極度起伏,憤怒的眼神直直望著梁奎,梁奎暗叫一聲不好,果然,霹靂啪嗒一陣亂響,黃盛安將他的手機一捏一砸,徹底給廢了。梁奎一陣心疼不已,手機廢了是小事,裡頭好多保存的短信和相片,就這樣全沒了。

  

  「安子!」蘇安平喊他。

  黃盛安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餐廳,沒留下隻言片語。

  

  侍者收拾好一地的手機殘骸,梁奎無奈取出電話卡。嚴小米歎氣說:「安子這脾氣也真是,話都沒說清楚就走人。梁奎,你爸到底說了啥,能把安子氣成這樣。」

  蘇安平掏出手機:「我給安子打電話,你們先吃。」

  

  梁奎和嚴小米不客氣的開吃,嚴小米小聲說:「也就我家安平傻逼,天天為安子東奔西跑,切,安子不是東西,小氣吧啦從不吃虧,就說眼前這桌飯,明明是為了他辦事請你吃飯,結果要我家安平掏錢,安子愣是沒吭一聲,好歹主動點說自己掏錢,我不是在意這個錢,一頓午餐而已能有幾個錢,我就是在意安子的態度。這傢伙我是看穿了,把安平當傻大哥用了。」

  梁奎笑笑,說:「安子的事我確實無能為力。」

  嚴小米點頭:「我能理解,你爸那麼一把年紀了,思想難免古板保守,安子犯的那個事,嘖嘖,你爸指不定都有心理陰影了。」

  「……」

  嚴小米忽然戳戳梁奎,悄聲低語:「喂喂,梁奎你回頭看那邊的帥哥,一直往我們這裡看,是不是看我啊」

  梁奎大膽回頭,嚴小米戳他一下:「你別這麼明目張膽。」

  梁奎站起身,直直走向那帥哥。

  嚴小米一驚:「莫非認識?」

  

  梁奎恨不得歡呼了,他正瞅手機壞了怎麼跟蘇巖聯繫,沒想到暮然回首,蘇巖就在這裡。

  

  「好巧。」梁奎笑盈盈搭著蘇巖的肩,蘇巖微笑著向合作夥伴介紹:「這是我朋友梁奎,梁奎,這是鴻宇國際的魏總。」

  對面的男人望著點頭點頭:「我們認識的,梁興國的兒子是不?你的升學宴我也去了,A大的高材生,前途無量。」

  「魏總客氣了,去年過年魏總結婚大喜,我也去蹭了包喜糖,呵呵。」梁奎笑著說話,眼神卻時不時瞥著蘇巖,蘇巖今天一身黑色西裝,換了成熟得體的髮型,筆挺挺坐在那兒,寧靜而飛揚,他回頭那一瞬,已經裝進了他心裡。這樣的蘇巖看得他怦然心動,別樣的新鮮感覺,心裡癢癢的,特想摁著他狠狠吻一番,最好能親手扒掉這身嚴謹的西裝,讓他的髮絲凌亂,讓那張安靜認真的臉孔,沾上他渲染的潮紅。

  梁奎越想越不得勁,立即正色道:「兩位有正事,我就不打擾了。」

  

  午餐結束後,蘇巖和魏總分道揚鑣。蘇巖鬆口氣,拉開領帶走向停車場。今天出來,舒繼業安排人給他派了輛車,他正好自己當司機過過癮。

  蘇巖獨自走向停車場,越往暗裡去越是皺眉,他回頭張望,後面空無一人。蘇巖凝神繼續前行,拉開車門進去,發動引擎剛要走,副駕駛位驟然鑽進來一個人。蘇巖一驚,隨即呼口氣:「有病。」

  梁奎也不解釋他為何等在這裡,上來就問:「下午你還忙不?」

  蘇巖搖頭:「沒啥事了,可以直接回公寓休息。」

  梁奎揚起嘴角一笑,蘇巖問他:「之前在餐廳,那個黃盛安摔你手機我瞧見了,他為什麼摔你……」

  話未說完,梁奎的臉孔無限放大,直逼他而來。蘇巖罵了一聲,推拒梁奎,梁奎死不肯退縮,越逼越緊,扣著蘇巖的腦袋,狠狠的吻他的嘴唇。直吻得蘇巖有了感覺開始回應,梁奎得逞偷笑,放平車座推倒蘇巖,隔著西裝褲就可以感覺到蘇巖的反應,梁奎越發興奮,迫不及待地撕扯蘇巖的領帶和襯衣紐扣,紐扣一顆顆脫離衣服,蹦的到處都是,蘇巖終於出聲阻止:「別扯壞我衣服,很貴。」說著還特體貼的準備自己去脫襯衣,豈料梁奎啪嗒揮開他的手,隨手便用領帶綁了他的手腕,蘇巖氣得大罵:「靠,你吃春藥了啊!」伸腿狠狠踹向梁奎,梁奎身體順勢壓下,拉開了蘇巖的腿,讓他沒法亂踢,「今天特別想你。」

  沙啞的聲音,撲鼻的熱氣,蘇巖心動,不明白梁奎今天為何興奮,不過這有什麼關係。這種時候,想太多了是罪過。

  梁奎奮發圖強積極努力,終於拔下了蘇巖熨燙工整的黑色西裝褲,微微的涼氣撲向蘇巖修長勻稱的身軀,蘇巖微動了一下,微張著嘴含笑仰望呆傻傻的梁奎,他就知道梁奎會發傻,因為不巧他西裝下是特性感的丁字褲,雖說穿衣出門時完全是為了讓西裝更加服帖得體,可現在,卻成了一種挑逗的情趣。不過,他可不是故意的。

  梁奎呆了好久好久,直到鼻腔一熱,一股紅流噴出來,火山爆發了!

  「蘇巖!」梁奎低吼一聲,撲過去狠狠的熱吻蘇巖,醉醺醺呢喃:「好想你……」粗糙的雙手毫不憐惜的折騰蘇巖的臀,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在他眼裡蘇巖最完美的部位,每次抱著他,親密接觸時,就想永遠不分開。他第一次看見蘇巖穿西裝,幾乎瞬間被他的魅力吸引,剪裁得體的衣服,能讓一個有魅力的男人更加有魅力。那一刻他才真的覺得,他的蘇巖,曾經那個叫蘇巖的少年,真的長大成一位魅力四射的男人了。

  

  擁抱著蘇巖,比任何一次都激情。他抓著蘇巖的手,灼熱的眼神盯著蘇巖因他而凌亂的臉,這樣的蘇巖只有他見過,也只有他能擁有。他有壓力,一直都有,父母給的,社會上的,那些理所當然要考慮的事他從未拋棄思考。他擔心過,迷茫過,惶恐過,可是他更害怕和蘇巖分開。他唯一喜歡的男孩,教會了他珍惜。他想好好珍惜這段唯一的感情,和唯一的蘇巖。

  

  如果他放棄,蘇巖將走出他的感情。

  如果他怯懦,蘇巖會投入別人的懷抱。

  

  你看,各種各樣的蘇巖,只有他熟悉。

  只有他熟悉就足夠了。

  「蘇巖……」梁奎低吼。

  蘇巖一顫,喘氣對視梁奎的眼神,那樣的眼神,讓他也醉了。

  

  

 

 

59

 

5959 探病 ...

 

 

  59 探病

  

  A市的冬天很折騰外地人,饒是蘇巖如今身體素質良好,但每天瞪著陰沉沉的天氣,灰撲撲的天空,身體就像凍住了,這兒不想去那兒不想去,寢室另外三人流著鼻涕包得像個冬瓜,到了吃飯時間就懶洋洋的指望別人幫忙帶飯。於是梁奎就跑得特別勤,最開始是給蘇巖買飯,後來寢室四人他全包了。

  

  梁奎提著午餐咚咚跑上六樓,沿路跑過的地方帶著一股熱浪。碰到不少計算機系的熟人,見了梁奎熟絡不已道:「又往601送外賣?」

  梁奎笑哈哈點頭:「是啊,你們要不要訂餐?」

  「哎喲,我們可買不起。又是雞又是鴨的,你們這幫資本主義毒蟲。」

  說笑的功夫,梁奎已經衝到了601門外,一腳踢開門,寢室裡四人立即活了過來,紛紛丟下手裡的作業,搶奪午餐。

  蘇巖呼口氣,晃晃酸痛的手臂站起身,瞅著梁奎的臉上還掛著汗漬,披著一件冬裝外套,裡頭就一短袖T恤。

  「你去打球了?」蘇巖接過午餐。

  梁奎往他那兒一坐,撐著下巴瀏覽網頁:「是啊,上午最後兩節體育課。咦,有文件,要接收嗎?」

  「接。」蘇巖含糊說。

  「舒繼業發來的,是工作嗎?對了,蘇巖,我們委員會有個哥們想找我合夥在學校附近開餐飲店,我答應了。以後給你送外賣更方便了。」

  蘇巖嗆得咳嗽:「西餐還是中餐?」

  「西餐,比利時特色風味店,像比利時薯條,烤萵苣,海鮮貽貝,淡菜,乾酪屑等等,就開在北門,鋪子我已經談好了,明年開學正式開張。」

  蘇巖點頭,「我知道比利時美食很不錯,不過還沒吃過。」

  梁奎衝他一笑:「今天晚上我們就去吃。」

  蘇巖橫他:「少來,作業多得我腦殼疼,快期末考了,老師一個個沒命的折騰人。」他說著洩憤的啃掉雞腿,梁奎笑嘻嘻伸出毛爪子:「我給你捏捏……哎喲……」

  譚睿抱著飯盒咳嗽道:「你們倆別在這裡卿卿我我了,梁大帥哥,上回你說的那個親戚還要家教不?我和於想寒假不打算回家,想找個家教掙點生活費。上回我們會長說給我們留意,結果到現在也沒排上隊。家教來錢快,好多學生排隊等著。」

  「要啊,怎麼不要,我們家親戚小孩子多得是,點名了數理化要請咱們學校的,文科要B大的,我數數看,高中的有三個男孩,要補數理化的,你們倆去不?基本算一百塊一個小時,教的好可以加,外面可沒這價錢,包吃飯,不過你們得花點心思講課,那幾個小子其實都很聰明,就是少爺脾氣不大好應付,你們要考慮好。還有五六個初中和小學的,小丫頭片子也有,不過還是女學生教丫頭比較好。」梁奎說罷對蘇巖道:「本來我舅還要我去教表弟的數理化,切,我倒貼錢給他都不想教。後來又說問你肯不肯,我可沒答應,護照已經辦好了,咱們寒假去看越越。」

  蘇巖沉默點頭。

  譚睿和於想開心不已道:「這麼好條件怎麼不教,真是謝謝你了。」

  「那行,我回頭跟我舅舅說好就讓你們過去。蘇巖,舒繼業又傳文件過來了,還要你現在就看看。」

  蘇巖嚥下食物,湊過去說:「點開看看。」

  梁奎點開舒繼業傳來的文件,是一個遊戲短片和一個網址。只有三分鐘的遊戲短片很快看完,網頁則全是關於那遊戲的信息以及製作這款遊戲的團隊人員資料。

  舒繼業在MSN上說:只有四個人的小團隊做出這個程度,相當不錯。你有什麼意見?

  蘇巖盯著屏幕半天沒說話,公司在逐步發展,每年要招賢納士是一定的,到如今舒繼業也網羅了不少年輕人才。只要技術好,蘇巖都沒問題。

  眼前的這份資料,很不錯,遊戲短片也出色。

  閩建中,D大計算機系二年級。

  就是這個閩建中,蘇巖記得當初他上D大一年級時,閔建中是大三師兄,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師兄。蘇巖大二時,閔建中大四面臨畢業,那時候蘇巖才認識他。

  蘇巖如今想起往事,心中一派平靜。

  蘇巖回復舒繼業:挺好

  舒繼業說:嗯,那我跟他們聯繫去。

  

  期末考很快就過去了,兩人在A市等著林強和陳燕到來,四人聚齊後立刻飛向美國某家醫院。

  沒有多少團聚後的喜悅,只要一想到秦越還躺著無法動彈,誰都笑不出來。

  「快一年了……」梁奎惆悵感歎。

  蘇巖的臉色有些蒼白,暖和的羊絨大衣也無法減去他渾身的寒意。看著床上消瘦沉靜的少年,他心中湧動的愧意難以忽視。

  「國內國外的醫生都說我家越越沒有病,找不出啥毛病。可他沒有醒來,這麼一直躺下去,沒病也折騰出毛病了,睡著睡著……人就瘦了。」卓連枝望著兒子的細胳膊細腿哽咽不已道,其實她已經很少哭泣了,一家一家醫院的跑,醫生的診斷結果已經聽得麻木,早就流不出眼淚了,每天機械的照顧兒子,給他換衣服給他餵藥,她什麼也不幹,就守在這裡,希望哪一天能看到秦越張開眼。今日幾個小孩來探望兒子,她望著他們一樣的年紀,卻活得如此精神勃發,心中頓時酸澀不已。如果秦越沒出事,如今也該和這些孩子一樣,在大學裡盡情的揮舞青春。

  

  陳燕望著眼前的情景,忍不住當場就流出眼淚。最讓人無力的狀況莫過於此,看得見聽不見,看得見不相見。什麼都不能幹,只能一日日眼巴巴的苦等著。

  秦越,你要讓大家等多久?

  

  梁奎呼口氣,將小姨扶著在一旁坐下:「小姨你別急壞了身體,這幾天你好好休息下,我們幫你照顧越越,我們可以在這裡住一個月。」

  「是啊,阿姨,您去休息吧,我們會細心照料秦越的。」

  卓連枝勉強露出笑容,點頭不已道:「好,你們能多陪陪越越也好,說不定一熱鬧他就醒了。你們就住我家去,他爸在醫院旁買了房子給我住,房子很大,你們都去住。」

  「謝謝小姨,陳燕,林強。你們先陪我小姨回去認個路,把酒店的東西搬過去。」

  「行,晚上來換你們。」

  

  蘇巖藏在大衣後的手攥得發白,他靜靜坐在旁邊看秦越,梁奎跟秦越說起了話,說他們小時候那些事,繪聲繪色的,好似秦越正笑著聽他講。

  半個小時後林強打電話來說東西搬好了,陳燕和保姆在準備晚餐。

  梁奎輕鬆笑道:「陳燕可真賢惠,會煲湯不?煲個雞湯吧,想喝了。」

  「沒問題。」

  蘇巖忽然捂著頭說:「梁奎,我頭暈。」

  「不舒服?」梁奎湊過去摸他腦袋:「沒發燒啊。」

  「不是發燒,就是暈乎乎的,大概冷風吹久了。」

  「估計是,正好在醫院,我去找醫生問問,給你開點藥預防感冒,你靠著床休息一下。」

  「嗯。」蘇巖望著梁奎大步走出病房,蘇巖立即起身,揚手便多了一個果凍吸管樣的東西,裡頭裝滿了透明液體,蘇巖又急又興奮的扶起秦越,抓著吸管對準他的嘴巴慢慢擠,液體進入秦越的嘴,眼見就要流出來,蘇巖麻利的讓他腦袋後仰,掐著他的下巴,撫著脖子讓秦越喝下去。如此反反覆覆,吸管內的液體全部喂完了才罷手。蘇巖鬆口氣,放開秦越躺下,儘管他已經很小心,秦越的胸前還是打濕了一點。

  蘇巖慌忙處理,腦中那聲音譏笑道:「桀桀,你這是浪費,就算你天天餵他靈水也不會醒來,這是命。」

  蘇巖恍然一陣,長歎道:「我能做的也就這點事了。他現在……太瘦了,看著嚇人。就算我沒法讓他醒來,也希望他的身體不要垮下,一輩子還有很長,說不定他堅持下去,有一天真的醒了。」

  「桀桀桀桀,哪怕長命百歲,但只能躺著,又有什麼用?」

  蘇巖沉默不語,望著秦越的臉發呆。

  

  梁奎再次進來時,蘇巖已經好整以暇的靠坐著翻閱報紙。

  「頭還暈不暈?」梁奎拎著個塑膠袋關心問他。

  蘇巖搖頭:「不暈了,我體質好,歇一歇就沒事的。」

  「希望沒事,我削個蘋果給你壓壓胃。咦,越越的被子怎麼濕了點?」

  蘇巖臉上一窘:「咳,我剛倒水,不小心弄了點上去。對不起,下次我會注意點。」

  梁奎盯著秦越,驟然說:「我小姨說越越每天只能靠輸液維持生命,你看越越,是不是太瘦了?什麼時候才能自己吃飯喝水。」

  「……沒事的,慢慢會轉好的。」

  「你說怎麼有這種怪事,他當時又沒有跳下去,也沒哪裡受傷了,怎麼就昏迷不醒了?那些醫生太沒專業素養了,這個說不知道那個說沒問題,這還叫沒問題?算算日子,四月份進的醫院,現在都要過年了,居然一點進展都沒有。」梁奎隱含怒氣的不住抱怨,兩眼睛氣急敗壞瞪著秦越,滿是無奈。

  蘇巖無話可說,又聽梁奎神神叨叨道:「蘇巖,你說會不會是鬼上身了?」

  「……」

  梁奎撓頭:「你別這樣看著我,我是說真的……你別不信,有時候我覺得挺神奇的。要不要請個行內大師來瞧瞧?」

  「……」

  「別不說話啊,我回頭就去打聽打聽國內的大師,怎麼說也該嘗試一下,不能坐以待斃。」

  「……」蘇巖拍拍梁奎的臉,瞇著眼笑:「你加油。」

  

  四人在美國住到大年初一才回去,他們刻意留到那個時候,在醫院裡陪秦越過了除夕,迎來大年初一的朝陽。

  一回國,兩人分別接到家裡打來的電話,梁奎肯定是要回家的,蘇巖有點抽搐,那個家他去過一兩次,都是父親要他回去吃飯,年前父親也說讓他回去過年,現在他回到A市,似乎推脫不過去了。

  梁奎卻是希望蘇巖能回去的,總比蘇巖一個人待在公寓好。他那個爸再怎麼不好,也是他爸。

  「他既然請你回去喝湯,你就去吧。不吃白不吃,我這幾天要忙著拜年,估計沒空陪你了,你別天天悶在公寓睡覺。」

  「我改天也去你家拜個年。」蘇巖說。

  「呵呵,那是一定的。走吧,我送你回去。沒什麼好在意的,你家後媽和便宜妹妹要是敢欺負你,我去揭了他們家屋頂!」

  

  梁奎親自將蘇巖送到家門口,蘇先生熱情的邀他進去喝茶,梁奎找個理由先走了。蘇巖進了溫暖的屋子,立馬聞到了濃濃的雞湯味。這種雞湯味是南方的燉法,梁奎特喜歡。

  蘇先生笑容滿面的說:「回來的挺準時,柳媽剛燉好雞湯,我讓她加點粉絲裡頭,你以前愛吃這個,今天要多吃幾碗。房間給你收拾好了,你儘管住到十五,開學了再走不遲。」

  蘇巖點個頭,打開行李箱拿出葡萄酒,咖啡豆,巧克力:「送你們的禮物。」

  「哦哦,在美國買的是吧,你有心了。」蘇先生很欣慰,沒想到還能收到一份禮物,以他想,原以為這兒子對他冷冷淡淡的,平時請他回來吃飯也多番推辭。如今看來,兒子怎麼說是兒子,血脈相連的關係,哪能冷酷到底。

  父子倆說話間,後媽和妹妹唐悠從樓上下來了。

  蘇先生立刻道:「巖巖給你們買了禮物,呵呵,這孩子挺有心的。」

  後媽慈愛微笑:「謝謝,比你妹妹懂事多了,這丫頭出門只顧自己玩,從不曉得給我們買些什麼,小白眼狼一個。」

  唐悠不滿反駁:「怎麼沒買啊,高三暑假時我和朋友去香港,不是給媽媽買了兩個LV的包包和護膚品嗎?花了我大幾萬塊零花錢了。」

  「是是是,媽媽給忘記了。柳媽,雞湯好了嗎?快端出來,別讓客人等久了。哎喲,看我這記性,不是客人,是自己人,我跟你爸一塊叫你巖巖可以吧?」

  蘇巖微笑:「阿姨您隨意。」

  蘇先生不滿的瞪了妻子和女兒一眼,哼一聲拉著蘇巖的行李箱去臥房:「去看看你的房間,看你還缺不缺啥。」

  父子兩進了臥房,蘇先生立刻道:「你別在意他們母女倆的話,這倆人就長一張嘴會說會吃其他啥也不會。哼,那丫頭尤其白眼狼,怎麼說我也養她這麼多年了,平時連個好臉色都不給我,連她一塊糖都沒吃過。倒還記得給她媽買這買那,嘖,花的還不是我賺的錢。」蘇先生說著掏出一張卡遞給蘇巖:「給你的壓歲錢,你也學學你妹妹,儘管撿貴的買,這麼大人了,學校是個小社會,學生之間也得攀比,穿太寒酸了不好看,買兩套體面的西裝,男人就得穿西裝,走到哪裡都是范兒。」

  蘇巖打量這間臥房,房間並不大,但佈置的很有男人風範,他一想這肯定是他爸佈置的,總不能指望後媽來佈置。

  他東張西望,最後將視線落在書桌上,上頭擺著水晶相框,裡面的相片竟然是他和他爸多年前的合照。那時候他才初一,穿著一身藍色的土氣校服,歪歪斜斜的站著,搭著他爸的肩,笑得天真又張揚。

  

  蘇巖想起那一天,是風和日麗的星期日,他爸帶他出去玩,其實就是在附近的公園散步,偶然碰到那兒有現場照相的,老闆一個勁的吆喝,他爸就笑呵呵拉著他去照了一張。當時還頗是驕傲感歎的說:「巖巖都快比爸爸高了,將來肯定會比爸爸有出息。」

  

  如今想來,那時候他爸是幸福的,拿著工資之餘的幸福,又有自己的抱負和野心,眼見周圍的人因為做生意搞投資一個個比拿工資的過得好了,有大房子,有小轎車。他爸當時所待的水利電力監製單位是國企,福利不錯,想要買車過更奢華的日子卻是不行的。他對自己的社會地位不滿,覺得拿死工資的自己不夠出息。

  

  蘇巖其實挺佩服他爸,有了追求的目標立即就動手了。有眼力也有魄力,蘇巖初二時家裡的條件更好了,他爸經常大聲說話大聲笑,越來越像個當老闆的派頭。那時候他不懂什麼投資,也不知道他爸到底在外面幹什麼,只知道家裡條件好了,他要買什麼也容易了。等到了初三,家裡的爭吵就多了。

  

  見蘇巖盯著相片,蘇先生呵呵笑道:「這還是我當初帶過來的,以後這是你的房間,相片就擱這裡。走吧,喝雞湯去。」

  

  「嗯……」

 

 

 

60

 

6060 事發 ...

 

 

  60 事發

  

  蘇巖在這家裡住的短短時間,倒是瞭解了不少事。原來他的生母已經移民加拿大了。他的爸爸經營的是建材公司,而他的後媽不懂做生意,不過在A市有當官的娘家做靠山,自己也有個一官半職,他爸就是看中了這一點。而他後媽是因為前夫病逝,後來認識了他爸,他爸好歹是美男子,又真有些本事,於是就相中了。不過妹妹唐悠卻不喜歡後爸,覺得他的存在,對不起生父。

  

  但以他爸的口氣來說,公司是他管的,錢是他賺的,沒有他在,這家人也沒這麼好的條件。

  後來十五快過完了,蘇巖他爸偷偷對他說:「你好好讀書,將來我老了,公司就是你的。」

  

  元宵那天是情人節,很多情侶都錯過了。十六號,蘇巖返校,前腳剛到,後腳就收到了花店小弟送來的一大捧玫瑰。上面沒有署名,但蘇巖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蘇巖笑著接過花,撥通梁奎的電話:「你這花可來遲了一天哦。」

  梁奎在那頭乾笑:「我認罪,昨天本想送去的,但想到你爸在,我還是忍住了。」

  「你在忙什麼?來我這一趟吧,我給你買了禮物。」

  「哈哈,我馬上就來,比利時風味店已經開張了哦,我今天早晨就在這裡安排。」

  「你怎麼不提前告訴我?得了,我去你店裡。」

  蘇巖匆匆下樓走到北門外,一眼就看見了門口擺著花籃的比利時風味餐廳,裝修很亮堂潔淨,裡面的桌椅都非常有特色。

  蘇巖直奔梁奎而去:「不夠意思,你沒告訴我。」

  梁奎呵呵笑:「就是一個小吃店嘛,不想那麼折騰,我們土木工程委員會的送了花籃過來,意思意思就成了。今天讓你嘗嘗比利時風味美食,你等等,我去吩咐。」

  第一天開張,地理位置好,加上新鮮感,生意還不錯,很多女生跑進來買比利時薯條。蘇巖嘗了一包,味道的確很不錯。價格也比肯德基裡面的薯條貴很多。但在學校旁邊做生意,只要味道不差,都很能賺。

  「材料歸誰進?店裡誰管理?」

  梁奎一指櫃檯說:「師兄管理,材料我安排人採購。好些花樣要用海鮮,我哪敢丟給別人,萬一吃出問題就麻煩了。」

  蘇巖聞言頓了頓,低頭繼續吃貽貝。空間裡也有很多海鮮河鮮,拿出來品質絕對比外頭買的好,可是蘇巖在A市來了,卻不敢再走那條路。哪怕想幫梁奎也不敢冒險。他那些東西,只能偶爾拿出去送人。

  飽餐一頓,蘇巖拿著一疊宣傳單回寢室,宣傳單分給幾個室友,大夥一塊挨個寢室發,一溜發下去,不多時就發完了。計算機系的,人手一份宣傳單,給面子也得去捧捧場。

  

  翌日,舒繼業一個電話將蘇巖招到餐廳,蘇巖風塵僕僕趕過去,一眼看見了曾經的熟人閩建中。只是閔建中不是梁奎,也不是他的愛情,蘇巖再見此人,心中很平靜。

  「你好,我是蘇巖。」

  閩建中是個GAY,喜歡掩藏事實的GAY。他看見蘇巖,眼眸頓時一亮,蘇巖瞧得無比清楚。

  他還記得曾經的閩建中對他說: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動心了。

  那一年,蘇巖大二,閩建中快要畢業了,正在著手工作室的事。

  

  蘇巖記得他們真正的第一次見面,是在酒吧裡。當時他大二,已經沒有大一時的乖巧本分,心裡太空了,太失望了,每天一個人看著朝陽升起,梁奎走了一年多,從沒跟他聯繫,他失望透頂,而且充滿憤怒。他也忍不住抱怨,如果沒有梁奎,他不會變成這樣。他沒有辦法喜歡女孩,也不願意欺騙女孩。他開始墮落,經常光顧酒吧,喝酒買醉,跳舞宣洩。鋼管舞就是那一年學會的,可惜墮落只會讓人更加寂寞難耐。他也許從心裡渴望一段新的戀情,有個人在身邊陪著。

  

  然後某一天他在舞池裡,一低頭便看見了閩建中,當時他覺得這人挺帥挺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後來閔建中遞給他一杯啤酒,湊過來說:「你是我們系的師弟蘇巖吧?」

  蘇巖愣了,不是因為被道破了身份。而是聲音,閩建中的聲音,跟梁奎特像,起碼有九分像。如果他學會A市的口音,就有十分像了。

  「喝醉了?」閩建中關心他。

  而蘇巖只是呆呆的垂著頭,聽閩建中不厭其煩的話語。

  「心情不好?」

  「要不要去我的宿舍坐坐?」

  

  閩建中是GAY,蘇巖當時就明白了,如果他不是GAY,他不會跑來搭訕一個男人。等去了閔建中的租屋,蘇巖那點猜測就更清晰了。只是他雖然寂寞,可不喜歡濫交。

  閩建中也沒有強迫人,很有耐心的追求他。後來他們就成了一對,交往時間並不長。確定戀情後閩建中就每天向下半身看,蘇巖卻早就覺得疲憊了,閩建中不是他喜歡的類型,閩建中跟梁奎完全不同……他不喜歡閩建中。但他沒有想過分手,他想有一天喜歡閩建中,忘掉梁奎。

  可惜他們還沒有走到那一步,蘇巖就發現走不下去了,閔建中跟梁奎太不一樣了,梁奎讓他傷心,閩建中讓他噁心。當他無意間發現閩建中還有個女朋友時,二話不說摔門走人。

  閩建中追著他說:「你聽我解釋,我不喜歡她,不喜歡女人,我對你才是認真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跟她只是玩玩,我需要一個女友做掩護。蘇巖,你別生氣,你也可以交個女友,我絕對不會計較。咱們都是男人,遲早有一天會結婚生子的,哪怕我再怎麼喜歡你,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對你好,你也這麼想的是不是?圈裡人其實都這麼想,這樣最實際,對大家都好,社會如此我們也沒辦法。」

  「我從來沒這樣想過。」蘇巖回答他。

  閩建中愣愣說:「你難道想和男人一輩子?」

  「那又如何?」

  「你真傻。」

  

  或許是蘇巖當時的語言太認真,閔建中哪怕再不捨,也不敢去招惹蘇巖,他怕真的給纏上了,以後連結婚都沒辦法。蘇巖那樣認真的GAY,不是他所需要的,他承擔不起。

  

  好聚沒法好散,閩建中說的話雖然讓人心寒,但的確是那麼回事。蘇巖後來越發瞭解那個圈子就越發的對戀愛沒興趣,大三後他全心撲在學業上,再也沒和任何男人扯上過關係。

  

  「蘇總年輕有為,我看過你做的遊戲,技術真嫻熟,不愧是A大的計算機系高材生,當年高考我就差幾分能上A大,可惜了幾分之差只上了D大。」閔建中那點心思很明確,明明舒繼業更有權,他卻熱情的跟蘇巖搭話。

  舒繼業若有所思,微笑道:「蘇巖的確很有才,你看到的遊戲都是他高中做的,呵呵,那時候還沒上A大了。」

  閩建中大驚:「真的?蘇總的才華真是讓人望塵莫及。」

  蘇巖笑笑,忽然說:「D大食堂的豬蹄我很喜歡。」

  閩建中訝異:「蘇總吃過?」

  「嗯,偶然吃過。」

  「哈哈,下次再去嘗嘗吧。」

  「你別喊我蘇總了,叫蘇巖就行。」

  「那我不客氣了,你喊我建中吧。」閩建中紅光滿面道。

  蘇巖笑笑沒搭話,舉舉杯喝了口酒。

  等午餐散了,舒繼業笑著對蘇巖說:「這人是不是喜歡你?」

  蘇巖搖頭:「才見一面而已談得上什麼喜歡不喜歡,頂多覺得我長得帥,合他胃口。」

  舒繼業瞇起眼:「你倒是說得直接,那梁奎如何呢?」

  「他有什麼如何不如何,他是我男友。」

  「……蘇巖,梁奎很不錯,對你的好連我都看得明白。他做你男友我無話可說。不過我很為你擔心,梁奎的家庭太大了,那樣的家世好面子,保守固執,恐怕無法接納你,如果有一天曝光了,你要怎麼做?」

  蘇巖回頭說:「決定權在他手裡,因為那是他的父母。」

  「那你呢?你爸如果知道了怎麼辦?」

  「我爸?」蘇巖失笑:「他的建議不在我考慮範圍之內,我更沒必要為了他拋棄我的追求。」

  舒繼業攤手歎氣:「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是世界上最麻煩的人際關係,我終生拒絕去研究。」

  「得了,又開始宣揚你的單生貴族論。有本事單身貴族,你就別養一堆寵物。你家那些烏龜狗狗貓貓兔子鸚鵡鱷魚蛇的存在證明了你很怕寂寞,你不適合單身,最起碼你應該在合適的邂逅找到一個人幫你照顧那些寵物。不要每天都跟保潔工一樣忙得直不起腰。」

  舒繼業無言以對,瞪了蘇巖一眼,上車發動引擎,眨個眼就跑了。

  蘇巖左看看右看看,他被老闆落下了……

  

  打車回到公寓,不一會梁奎也來了,一身的臭汗和熱氣。

  「幹嘛了你這是?」蘇巖挑眉問他。

  梁奎嬉笑:「我在你公寓附近那家健身中心辦了會員卡,剛從那過來。好熱,我去洗個澡。」

  梁奎很快裸著上身出來,臭美的晃著手說:「看看我的肌肉是不是更完美了?這個寒假我差不多每天鍛煉兩小時,感覺身體結實多了。」說著又摸了一把六塊腹肌,得意洋洋走向蘇巖。

  蘇巖撇嘴:「看膩了,沒啥看頭。」

  「嘴硬。」梁奎撲過去抱住蘇巖,尚且濕潤的身體磨蹭蘇巖的臉頰,蘇巖拍拍他,「你晚上回去不?」

  「不回去。」

  「哦,那明天吧,別人送我幾條一斤多重的鱖魚,我又不會弄,送你家吃。」

  「不如你和我一塊去,我爸最喜歡吃鱖魚了。見了肯定高興。」

  「那是,我這鱖魚獨一無二的好。」

  

  門鈴響起,蘇巖沖梁奎揮揮手。梁奎回房去穿衣服,蘇巖從貓眼看見門外的人一愣,竟然是他爸和後媽。

  等梁奎穿戴整齊走出來,蘇巖才打開大門。

  「你們怎麼來了?」蘇巖笑問。

  梁奎打個招呼,扭身去倒茶。

  蘇先生盯著屋裡的梁奎,眼睛恨不得瞪穿了。蘇巖覺得不對勁,再看後媽一臉幸災樂禍的模樣,頓時心中有了準備。

  「到底什麼事?進來坐著說。」

  蘇先生繃著臉踏進去,後媽跟進,卻不肯坐,抬眼打量蘇巖的公寓,目光後又放在茶几上的兩串車鑰匙上,眼神一狠。

  蘇先生僵硬的對梁奎笑:「我們找巖巖有點家事要談,你能不能先回去?」

  「梁奎,你先回去,明天去學校再找你。」蘇巖道。

  梁奎一愣,點點頭應了,拿起茶几上他的車鑰匙,拍拍蘇巖的肩膀,轉身走出門。

  

  梁奎一離開,蘇先生就憋不住了,站起身暴跳如雷的將一疊相片甩在蘇巖臉上:「孽子!看看你幹的什麼醜事!把我的老臉丟盡了!」

  相片劃在蘇巖臉上生疼,蘇巖呆了呆,垂著頭看那些相片。很多很多,足有兩百張,全是他和梁奎的二人親密照片。兩人在無人的校園偷偷牽手,聖誕節在法國餐廳的浪漫晚餐,兩人在夏夜海灘上的親吻,還有最近的一次,他和梁奎在車上那次。那張拍的很巧妙,拍不出裡面的人,只拍了二人上車的時間,隨後又拍了兩人驅動車輛的時間,差距足有一個多小時,還加了一張車子在微微震動的相片。再之後就是他們回了公寓,兩人走下車,梁奎是微微扶著蘇巖的,怎麼看怎麼曖昧。

  

  「你們請人調查我?」蘇巖逼視他爸和後媽。

  「混賬!」蘇先生氣得大吼。

  後媽不屑冷哼:「誰閒著沒事調查你丫,哎喲,還真有人閒著沒事調查你,不過我們可不知道是誰,相片是人家送上門來,被我拿到了,你說現在的年輕人怎麼玩都行,咋跟男人處對象,這不是變態嗎?幸好人家沒把相片曝光出去,不然你爸都沒法混了,這臉丟得可大了。家醜還是得遮一遮。」

  「分手!趕快給我分手,你不能跟那個梁奎在一起,兩個男人怎麼能在一起。你不要臉我還要臉,你在外面怎麼丟人都行,但這裡是A市,你,我,我們一家都在這裡討生活,這事要是傳出去,你還要怎麼過?梁奎是誰啊,他爸是誰你知道不?那是梁司令!他媽是誰你知道不?那是航宇國際的卓家女兒,人家動動手指頭就能捏死你和我。趁著梁家人不知道,你趕緊跟他分了,別惹禍上身找罪受。你也別在這裡讀書了,爸盡快想辦法把你弄到國外去,就去加拿大好了,你媽在那裡,你過去也有靠山。」

  

  蘇巖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死盯著照片動也不動。

  「你到底分不分手?趕緊說個話啊!」蘇先生咆哮怒斥。

  「不分,我的事不要你管。」

  「你你你!你討打!」蘇先生一耳光揮過去,甩得蘇巖的臉蛋直發麻,頃刻就紅了。

  後媽皺眉道:「蘇巖你別執拗,這事都是為你好,你這樣不會有好下場。梁興國要是知道了這事,說不定一槍崩了你。那人鐵血性子,指不定真幹得出來。就算不怎麼你,別人也會說些難聽的話,到時候傳出一個富二代包養A大高材生這樣的新聞就不好聽了是不是?你興許遭殃連大學都讀不完。東窗事發後,倒霉的一定是你,誰讓你爸不是梁司令。」

  蘇巖捂著臉笑:「謝謝阿姨提醒。」

  「你想得開就好,趁早去國外避一避,書還可以繼續讀。」

  「國外就算了,我不怕梁興國,那一天遲早要來,我沒什麼好怕的。」

  後媽驚訝,蘇先生氣得跳腳:「你還執迷不悟!你就這麼離不開男人?我怎麼生出你這樣的兒子,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渾身上下從裡到外都是問題。」蘇巖回應他。

  「你!你還跟我倔,我打不死你!」蘇先生抓起茶几上的東西就往蘇巖身上砸,煙灰缸,紙筒,果盤,車鑰匙,玻璃杯。

  玻璃碎了一地,嘩啦啦的響。蘇巖的額頭流出鮮血,襯衣上沾滿了骯髒煙灰。可他躲也不躲,兩眼睛直勾勾的望著他爸。

  

  蘇先生被他看得心裡發毛,越發不痛快,頓時操起小凳子就摔過去。正好砸在蘇巖的右眼上,蘇巖瞬間就疼得眼淚和血水一塊流下來了。

 

6161 ...

 

 

  61

  

  蘇巖血水混流的模樣太駭人,蘇先生和後媽都心裡一緊,教訓歸教訓,要是給打成殘廢那就不應該了。

  

  蘇先生心中閃過一絲懊惱,張口欲言去醫院看看的話,但蘇巖那沉默的樣子,讓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莫名的心臟亂跳,神經緊繃,他忽然覺得這兒子無比陌生,明明是他的血脈,怎麼就這個脾氣了?他是當爹的,他辛苦養大他,他教訓兒子幾下算什麼,用得著如此仇恨的目光對視他?

  

  蘇先生醍醐灌頂,沒錯,讓他莫名緊張通體發寒的原因,就是蘇巖的眼神,仇恨,怨怒,毫不掩飾的情緒如海潮般湧向他,滔滔的衝擊著他的身心,又冷又痛苦。

  這不是一個兒子看父親的眼神,這眼神太赤果,太鋒利,逼視得人全身發顫。蘇先生哆嗦了一下,不自覺放緩了氣勢後退一步,喘著粗氣慌忙的去撿取紙筒,抽出裡面的紙巾,他想遞給蘇巖,幫他擦擦右眼的血淚,可是他伸出去的手僵住了,直對著他的那隻狼狽的右眼,讓他無法動彈。

  

  蘇巖的模樣是帥氣的,五官端正無可挑剔,又處在最好的年華,青春飛揚迷人眼。蘇先生有時候想起他,頗是自豪驕傲,比他那便宜女兒出色多了。到底是自己的種,怎麼可能差勁。

  

  但此時的蘇巖,頂著那張帥氣的臉,右眼血淚橫流,左眼如刀鋒般冷冽平靜,眼眸中倒影的,全是他這個父親的慌亂。

  

  他為什麼要慌,他教訓一下兒子算什麼!他不明白蘇巖為什麼不聽話,他現在辛辛苦苦經營公司,以後等他老了死了,那些東西還不是蘇巖的,因為他是他兒子,他不會把自己的東西交給外人,妻子也好便宜女兒也好,想都別想他的東西。他都說好要把財產交給蘇巖了,這小子為什麼不聽話?為什麼要跟他作對?叛逆嗎?一時衝動?這些都是可以原諒的,但是……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逆子!」蘇先生忍無可忍嘶聲吼出來,他驚恐的發現自己的嗓音變得沙啞無比,音調在發顫。他覺得難以置信,他在害怕自己兒子的眼神?為什麼會害怕?

  

  後媽心裡也發緊,看不明白這對父子怎麼回事。她本來的確幸災樂禍跑來看熱鬧,但蘇巖是同性戀這件事她一點不反對,最好蘇巖更糟糕一些,糟糕到丈夫跟兒子老死不相往來!只有那樣,丈夫才會全心全意對他們母女,公司的財產以後只能交給女兒。

  

  可是蘇巖一直以來很優秀,禮貌懂事,她都不好挑刺。挑得過分了會傷害夫妻感情。

  但現在她覺得奇怪,蘇巖這孩子,怎麼就用仇人的眼神看著自己父親?怪他沒好好關心他?怪他再婚了?不應該啊,就算有那些因素也不會積成仇恨。好歹他爸從沒在金錢上苛刻蘇巖。

  

  後媽拉扯丈夫一下,安撫道:「你別氣壞了身體,你老糊塗了吧,怎麼跟自己孩子執拗?」她覺得她如果不安撫一下丈夫,丈夫那模樣看起來要崩潰了,跟瘋子似的。

  蘇先生猛然甩開妻子的手,伸著手指顫抖的直指蘇巖,暴跳如雷道:「你要幹什麼!你到底要幹什麼!你要殺了我是不是?老子我養你這麼多年,你就這樣看著我?我他媽是殺你媽了還是殺了你?不准看!」啪一下,一巴掌狠狠打在蘇巖臉上,手心頓時沾滿了血水。但他覺得痛快,一巴掌揮過去,蘇巖就沒法瞪著他了。再那樣看下去,他會控制不住,恨不得蒙住那隻眼睛,剜掉那隻眼睛。

  

  摔在地上的後媽氣急敗壞爬起來,紅著眼睛怒罵:「你個老鬼別遷怒我!看看你窩囊樣,你到底是來教訓兒子的,還是被你兒子嚇唬的?一個兔崽子就把你嚇成這樣?真是白當爹了。」

  

  蘇先生仿若未聞,他用發蠟梳得光整的頭髮早已凌亂,得體的西裝歪歪斜斜掛著,胸口急速起伏,氣喘吁吁得幾乎休克。他好久沒感覺這麼疲累了,身體像被車子碾過,發顫發軟直打飄飄。他有一剎那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對面的人也不是他兒子。他身處血腥黑暗的戰場,他是一個年邁的老兵,而對面站著一個如同厲鬼似的惡魔,惡魔冰冷的眼神直勾勾盯著他,隨時可能收割他的老命。他害怕,他失去冷靜,唯有先下手為強才有一絲勝利的希望。

  

  「別盯著我!」

  「別看我!」

  蘇先生週而復始的重複這句話。

  

  「老蘇……」後媽忍著詭異的氣氛扶住一點點崩潰的蘇先生,這麼一會功夫,蘇先生幾乎癱軟成爛泥,像衰老了十歲。

  

  後媽抬頭小心翼翼瞄了眼蘇巖,仰面看到的是投下陰影的黑髮,半張臉被染得血紅,沾了血的嘴巴詭異的揚起,在笑,蘇巖在笑,露出滿口白森森的牙,血水嘩啦啦湧進他的嘴,瞬間將白牙染得通紅,血滴滴答滴答流淌而下。

  「啊——」後媽嚇得驚叫一聲,連退三步靠著沙發大口喘氣。

  疲軟的蘇先生慢吞吞抬起頭,看見蘇巖恐怖的臉孔渾身一哆嗦。他沒法動作,只能眼睜睜看著蘇巖逼近他,一步步逼近。那張血臉湊到他面前,他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呼吸幾乎快停止了。

  

  「爸,為什麼不給我收屍?」

  如深夜的低語,似鬼魅的怨訴,那聲音輕輕的,卻縈繞在腦海,到死都無法忘記。

  

  蘇先生嗎……我們是警察,您的兒子蘇巖……死於……請盡快……認領遺體……

  

  「為什麼不給我收屍?」

  蘇先生控制不住的激烈顫抖,冷汗涔涔的流,如夢非夢的話語,是他非他的人。

  「我叫你爸,你養我,也疼過我。你罵我,教訓我,打我,那都是你的資格,你有那個權力。」

  「我不會怪你,你老了要是沒人養,我會養你,會給你送終。」

  「我叫你爸,不是為了得到你的遺產。」

  「父子天性,你總不該太絕情。」

  

  「可是,你為什麼不給我收屍?」

  

  後媽顫顫巍巍爬起來,硬著頭皮跑過去拉開蘇巖:「你你你中邪了吧!」

  「哎呦,老蘇都暈了。」後媽驚叫,忙扶起丈夫,掏出手機慌慌張張呼叫救護車。她迫切的想離開這裡,多待一秒她怕會和自己丈夫一樣,被這孩子的風言風語弄得神經錯亂。

  

  不多時,救護車叫囂著到來,醫院人員麻利的抬走蘇先生,客廳地板上有不少血跡,卻不知道是誰受傷了。

  原本站在那裡的主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後媽也沒心思多管,陪著丈夫直奔醫院。

  

  梁奎沒有走遠,他在健身中心的二樓窗戶邊打發時間,慢悠悠的翻閱雜誌,玻璃窗外直對著蘇巖的公寓大樓。蘇巖從大樓進出他都可以看見。他等著蘇先生夫妻二人離開,然後再上去找蘇巖。

  

  當救護車過來時,他微微不安。

  接著,他看見蘇巖的後媽跟醫護人員抬著一人上車,遠遠看穿著,那人應該是蘇巖的父親。

  

  梁奎再也呆不下去,飛快衝向蘇巖的公寓。

  他和救護車擦身而過,氣喘吁吁跑到蘇巖的門口,他的房門居然開著,客廳一片凌亂,還有一灘血跡。梁奎大駭,滿屋子尋找蘇巖:「蘇巖你在哪?」他不停撥打蘇巖的電話,可蘇巖的手機就在客廳放著。

  梁奎連櫃子都打開瞧過了,怎麼都找不到蘇巖。

  梁奎不敢耽擱,鎖了門立即跟去醫院找人。

  

  蘇巖蹲在水池邊,將揉碎的草藥往眼睛上抹,梁奎來了又走了,他只當沒看見。

  「巖巖放心,皮外傷而已,沒傷著眼球,擦擦藥很快就會好。」

  蘇巖沒吭聲,繼續擦藥。

  「桀桀,看到今天的你又讓我想起你剛死的那會。也是這個樣子,跟厲鬼一樣嚇死人,我醞釀了好多勇氣才敢去找你搭話。」

  「……」蘇巖攪亂池水,脫衣泡了進去。池水邊的野花地上,整整齊齊放著他爸丟下的相片。

  「桀桀桀桀,我記得那時候,你呆在停屍房不肯走,執拗得很,非要看看誰給你收屍了才罷休。」可惜,沒有看到。

  蘇巖沉浸水中,靈泉的水功效奇好,越好越是刺激,受傷的右眼像丟進水中的油,刺啦啦的反應強烈。可是越疼,蘇巖覺得越是安心。疼,證明還活著。會流血,證明還活著。他怕身體麻木的沒有反應,他怕再也流不出血,就像那時候,一天天呆在停屍房,望著身體一日日的難看。

  

  什麼叫度日如年,就是數著分分秒秒,望著期盼一點點落空。

  他那時候想,他哪怕活著的時候再怎麼討厭,再怎麼丟人,如今都死了,已經死了,為什麼他爸媽不來看一看呢?就算捨不得錢買塊墳地,跑來假惺惺的哭一場,他也罷休了。他等了好久,不知道數了多少天,後來他怕了,不敢等了,不敢看了。

  

  他重生了。

  天知道重活15歲的那天,他望著多年未見的父母,有那麼一剎那,差點撲過去質問:為什麼不給我收屍?

  那淤積在心多年的瘋狂吶喊。

  他忍了這麼久,今天依舊沒忍住。

  他問出來了,親口對他爸問出來了。

  

  身體泡在溫潤的泉水中,刺痛慢慢減緩,他衝出水面,舒服的吐口氣。

  上岸穿衣,拿著厚厚的相片,蘇巖一臉深思。

  

  「阿姨,蘇巖真的沒有跟過來?」梁奎黑著臉再次重複了問題。

  守在病床邊的後媽深深皺眉,疲憊搖頭:「梁大少爺,我說過很多遍,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裡,病房就這麼點地方,他那麼大個人,我總不能瞞著你。你去學校找,去他的公寓找,問我沒用。他……就是他把他爸折騰進醫院,他要有孝心來探病,怎麼會嚇唬他爸?」

  梁奎厭惡的瞥嘴:「我是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可是蘇巖我瞭解,他沒事嚇唬叔叔幹什麼?」

  「他就是嚇唬人了!簡直有病……」

  梁奎冷聲:「阿姨您一個長輩,說話厚道點。」

  病房門被推開,唐悠拿著飯盒進來,見了梁奎不屑的哼一聲,將飯盒遞給她媽:「媽,你趕緊吃飯。」

  後媽見女兒來了鬆口氣:「你爸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哎。」

  唐悠不以為然道:「不就是被他兒子氣暈了嘛,要不了多久就沒事了。他兒子也真是,白長那麼大塊頭,居然跟女人一樣被大少爺包養,太噁心了。我聽同學說男人跟男人都是插後面便便的地方,媽,你聽了是不是吃不下飯?」

  

  後媽狠狠凝眉:「悠悠你閉嘴!」

  話語一落,梁奎一巴掌狠狠甩在女孩白皙的笑臉上。那譏諷的笑臉頓時扭曲浮腫,奇醜無比。

  「嘴巴給我放乾淨點,不然老子找人奸了你!」

  梁奎狠厲的瞪著唐悠,女孩被打得要哭不敢哭,憋屈的瞪著梁奎和她媽。後媽臉色鐵青,手指攥得發白,醞釀好一會,才擠出笑容對梁奎說:「悠悠不懂事,口不擇言,我替她道歉。你別跟她計較,她不敢怎麼樣的,我會管好她。你千萬別跟她計較啊。」

  梁奎只覺得痛心,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想過很多次被父母發現後的場面。但他沒想到蘇巖會比他更早遇到這件事。蘇巖被打了,受委屈了,他恨自己當時為什麼不在身邊,為什麼那麼聽話的離開了,他如果不走,起碼可以幫蘇巖承擔他爸的怒火。他爸要打人出氣,就讓他打,他可以替蘇巖全部承受。可現在,蘇巖不見了,到處找都找不到,醫院,學校,公司,甚至蘇巖的老家,所有能找的地方他都問了。

  

  「相片呢?」梁奎換了問題。

  後媽一愣,想了想,說:「相片在蘇巖的公寓,當時被他爸全部丟在地上,我們走得急,沒收拾。」

  梁奎心想相片大概被蘇巖收了。

  

  梁奎不再多言,直接回了家。

  他爸梁興國還沒下班,梁奎找來保姆問:「這幾天家裡有沒有收到陌生郵件?比如相片。」

  保姆搖頭:「沒有啊。」

  梁奎納悶,為什麼送相片的只給蘇巖家送去,卻不給他家?是怕得罪梁家?可那個送相片的人,又是為什麼去膈應蘇家?看起來似乎跟蘇巖過不去。

  

  但蘇巖在這裡沒有的罪過誰,反倒是土生土長的他得罪過不少人,比如說被趕出部隊的發小黃盛安。可如果是黃盛安,他會將相片丟給他爸梁興國面前,而不是去膈應蘇巖。

  而且他隱隱聽說黃盛安離開部隊後去了南方討生活,年前就不在A市了。

  

  梁奎靜靜等到梁興國下班回來。

  「爸,我有事問你。」

  梁興國好奇:「什麼事這麼急?」

  梁奎蹙眉,看來他爸真的沒有收到相片,最起碼暫時沒有。

  「爸……如果我做了讓你覺得丟臉的事,你會怎麼對我?」

  梁興國面色一沉,沉默的褪下手套,挺拔的身形直接擦過梁奎,一言不發去了書房。

  「……」等不到答案的梁奎聳拉下肩膀,隨即很快振作起來,穿上外套再次出門,不管蘇巖在哪裡,總要不停的找他才行,找到為止。

  

  

 

 

 

 

62

 

6262 孽子 ...

 

 

  62 孽子

  

  梁奎靠著車,仰望著醫院大門,腳下一地的煙蒂。他看看腕表,等了半個小時了,那一家人也該出來了。

  

  醫院大門多出幾個人,果真是蘇先生一家。梁奎連假惺惺的笑容都擠不出來,直奔過去道:「叔叔,身體好些了?」

  蘇先生嘴角抽了抽,聳拉著肩膀緩緩往前走,沒有回應梁奎。後媽歎口氣,幫丈夫拎著行李丟上車,回頭對臉色不好的梁奎說:「老蘇自從醒了後就不大樂意說話,我們也沒騙你,你別纏著他問蘇巖的下落,他真的不知道。」

  梁奎不大相信,卻又不得不信。蘇巖跟他爸鬧僵了,不管老頭子死活也不奇怪。可他病急亂投醫,實在不知道該去哪裡找。每天各個地方守株待兔,壓根沒一點消息,他在找蘇巖,學校也在催蘇巖,舒繼業也在找蘇巖。

  

  已經十天了,硬是沒有一點蘇巖的消息。

  

  梁奎望著蘇先生一家的車逐漸遠去,狠狠踩滅了煙頭。轉身驅車去下一個地方。

  

  奔波了一天在夜裡九點左右回到家,蹊蹺的是他媽呆呆坐在沙發上,見他回來了,梁媽媽僵硬起身,欲言又止的望著兒子。

  「媽,有話要說?」梁奎直問。

  梁媽媽點頭,奇怪的打量他:「你最近在忙什麼?怎麼這麼憔悴。」

  「沒事。媽要說什麼?」

  梁媽媽輕咳,扭捏道:「你爸……今天加班,沒回家。」

  「……」梁奎瞪大眼,他媽這是什麼意思?爸爸不回家……是懷疑他爸有外遇?梁奎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他爸那人,應該不可能有外遇吧?梁奎想像不出來他爸抱著年輕小蜜你儂我儂的猥瑣模樣。

  「媽,你別胡思亂想,多半是誤會。」梁奎憋半天,憋出這麼句話。

  梁媽媽速速搖頭,悄聲道:「是我親眼看見的,哪能有錯。」

  梁奎心裡一沉,老爸真外遇了?不對啊,他媽若親眼瞧見了,哪還如此鎮定。

  「媽,你到底說的什麼事?紅姨,還有宵夜嗎?給我弄點吃的,餓得胃疼。」梁奎疲憊窩進沙發裡。

  梁媽媽拽起兒子,神經兮兮說:「你爸他……他看那個電影……」

  「A片?」梁奎直截了當。

  梁媽媽一巴掌敲過去:「亂說什麼了你,你爸他昨天在書房看《斷背山》!就是最近特紅的那部同性戀電影!你說你爸他這是怎麼了?他以前連普通情情愛愛的電影都不看,怎麼突然看《斷背山》,而且還不止,我今天在他書房發現不少和同性戀有關的書籍,全是嶄新的,足有幾十本。」

  梁媽媽呼吸急促,顯然心中很亂。

  「偏偏這事兒把我杵住了,我怎麼都沒法開口質問他個一二三出來,你說說你爸啊,都奔五的老男人了,這年紀的難道突然好上另一口?這麼多年來他嚴於律己,從沒讓我操心過,如今……」

  梁媽媽心煩意亂歎口氣:「你說你爸莫非一直瞞著我……拿我做掩飾?越越那樣喜好的人我也見過不少,好些都是瞞著家裡和老婆,偷偷摸摸在外面來,騙老婆又騙情人。但是,讓我怎麼相信你爸也是那種窩囊廢?」

  

  聽了老媽連珠帶炮的一番話,梁奎啞口無言。若是他爸外遇什麼的,他還能放個屁出來。但他媽說的這些,已經讓他凍成冰棍。他腦中忽然湧出很多很多想法,一瞬間衝擊的他有點頭暈。

  

  「兒子,你說我該怎麼問你爸?」

  

  梁奎站起身,吐口氣說:「我去爸的書房看看。」

  「對的對的,你去看看,媽真沒騙你。」梁媽媽跟著兒子衝去丈夫的書房,整潔的書房有一面牆的書,梁媽媽指著其中一格說:「看這些《同性戀在中國》《同性戀亞文化》《他們的世界》《孽子》等等,你看看這些!你爸是不是老糊塗了?」

  

  梁奎的手些微顫抖的抽出白先勇的《孽子》,這兩個字太顯眼,包含太多情緒,彷彿看到一個父親,指著同性戀兒子怒罵:孽子!孽子!

  

  梁奎承認自己是同性戀,但他並未接觸過這方面的書籍,當初他一著急直接去問了心理醫生。卻沒想到……有一天他那個嚴肅的老爸,會為他在書櫃裡擺上如此多的邊緣讀物。他顫抖著觸碰這些書籍,這麼清晰的感覺到這些書是因為他而存在。這些不是他爸想看的書,不是他爸想瞭解的感情。

  

  這一櫃子書,全是他爸的……無可奈何。

  

  他彷彿看到他爸獨自坐在安靜的書房,默默地抽煙,躊躇而又堅決的翻開書籍,一頁一頁,一夜一夜……

  他那顆堅硬鐵血的心臟,是不是也為所瞭解的世界顫抖過,心慟過,憤怒過,最後所有情緒,都變成了靜夜裡孤寂漫長的一聲歎息。

  

  孽子!

  真的是孽子嗎?

  他是孽子嗎?

  他的父親在心裡罵他孽子嗎?

  

  《孽子》——白先勇

  寫給那一群,在最深最深的黑夜裡,獨自彷徨在街頭,無所依歸的孩子們。

  梁奎瞳孔大張,呼吸幾乎快停止。

  三個月零十天以前,一個異常晴朗的下午,父親將我逐出了家門……

  

  啪。

  《孽子》從手中滑落,和它一起落下的,還有梁奎無聲的眼淚。

  

  「兒子……」

  梁媽媽的呼喊帶著顫音和小心翼翼的疑問。

  她想問些什麼呢?

  兒子,你為什麼這樣反應?

  你又為什麼哭泣?

  她沒問,她不敢問。

  別人說她是女強人,她一點不強。

  用鈔票堆砌而起的強,不是強。

  她回家了,只做一個女人,普通女人,一個軍人的妻子,一個孩子的母親。

  她也會脆弱會惶恐。

  

  「媽……」梁奎嘶聲喊她。

  梁媽媽渾身一顫。

  「媽,我是……」

  「住嘴!」

  梁媽媽厲聲打斷兒子的話,摔門離開了書房。

  

  安靜的書房只剩下梁奎獨自一人。

  他怔怔望著地上的那本《孽子》許久,終於伸手將它重新撿了起來。

  

  這天晚上,梁奎睡得很不安穩。他做了整夜整夜的夢,週而復始一遍又一遍重演的夢境。

  夢中的他親吻蘇巖的額頭,揚起手,為蘇巖戴上跟隨他十八年的玉觀音。

  「我把我餘生的福氣,全部留給你……」

  他靠著蘇巖的肩膀,訴說著離別的殘酷話語,心中被塞得滿滿的,卻是千千萬萬個不捨。

  那些順著嘴唇溜出的告別,掏空了他心中所有的情意。

  堵塞在胸口的痛楚讓人無法呼吸。

  他連抬頭看蘇巖最後一面的勇氣,都消失殆盡。

  最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怎麼會,那樣狠心?他在半夢半醒之間,一遍又一遍的質問自己。

  

  「醫生,我兒子有沒有問題?」

  「梁夫人放心,令公子高燒已經退下了,要不了多久就該醒。你準備一些清淡的粥食,留院觀察一天,直接出院也沒關係。按道理燒退了也就差不多沒事了。」

  「謝謝醫生。」

  

  梁奎張開眼,只覺得雙眼像被爐子烤過,熱乎乎的粘稠沉重,腦袋更是暈乎乎,身體發軟,像一團厚重的棉花。

  「……媽?」

  「你醒了!總算醒了,臭小子大半夜高燒四十二度,腦袋都燒糊塗了,要不是媽半夜去看你,現在都不知道……」梁媽媽摸著眼淚哽咽說,高燒四十二度以上,一個不留神說不定就去了。兒子這麼大了,早就有獨立的空間,夜裡睡覺房門還要上鎖。昨天她滿腹心思睡不著,半夜三點鐘爬起來傻坐著發呆,後來左思右想憋得實在難受,乾脆起床了。後來站在兒子房門前發呆,猶豫再三擰了兒子的門鎖,結果沒上鎖,很簡單得擰開了。她想也許這是天意,她那時候強烈的想見見兒子,有一肚子的話要跟他說,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氣踏進去,看到的卻是兒子被燒得極度不正常的臉。伸手一摸,燙的她心驚肉跳,穿著睡衣就和保姆把兒子送來醫院。

  梁奎撫著額頭嘟囔:「我怎麼會發燒……」

  「你沒顧好自己……媽剛才知道,蘇巖失蹤十多天了是不是?」梁媽媽紅著眼眶低聲問他,沒有任何苛責。

  梁奎心中一緊,一想到蘇巖還沒影子,而他居然這時候病了,頓時又急又難受。他身體一向好得很,早不病晚不病,竟然這時候病。

  「……找不到他……」梁奎虛弱低語。

  「他故意躲著我……」

  「要不然為什麼不讓我找到?」

  「蘇巖他……」梁奎說不出聲了,眼眸空洞的盯著輸液管,晶瑩剔透的液體滴答滴答,像讀秒的聲音。

  

  梁媽媽心裡有股塵埃落定後的平靜,但又很快生出更多的疑惑和擔心。她就知道,梁奎喜歡的男孩子肯定是蘇巖,以前只以為他們倆關係好,如今想來,卻也能尋出蛛絲馬跡。她的兒子她瞭解,她兒子有很多發小兄弟哥們朋友,但是,她兒子對那些人不會毫無保留,有時候跟父母談起,也會說說哥們的不是。誰誰很奸猾,誰誰愛吹牛,但是梁奎在他們面前提起蘇巖,全部都是讚揚,沒有一次壞話。蘇巖這也好那也好,她以前以為那是蘇巖救了他命的緣故。

  

  蘇巖,她很喜歡的一個孩子。不驕不躁,禮貌懂事,進退有度,比他兒子穩重多了。

  現在她應該討厭他才對,但想著和蘇巖接觸以來的點點滴滴,她又討厭不起來。

  說白了,那也是個可憐的孩子。比他兒子艱難多了,爹不親娘不愛的,在他們家做客,過度的禮貌,證明了他的小心翼翼。她可以去罵他教訓他,逼迫他離自己兒子遠遠的,罵了之後,教訓之後,蘇巖又能怎麼的?他敢在A市待下去嗎?他想好好過日子,就得遠遠的滾出A市。蘇巖算什麼,什麼也不是。被罵了被欺負了又如何,他沒有爹給他撐腰,沒有護犢的媽幫他挺住場子。

  

  蘇巖沒有他兒子的好福氣。

  

  病房門被推開,一身軍裝風塵僕僕的梁興國走進來。

  「怎麼燒得這麼厲害?退燒了嗎?」梁興國摘下帽子,冷靜的聲音中,依舊掩藏不了擔心。

  梁奎張大雙眼,定定望著梁興國。

  「退了些,現在燒到三十八度,還要打針吃藥,醫生說退燒就沒事了。」梁媽媽連忙解釋。

  梁興國鬆口氣,皺眉說:「你上次發燒住院還是三歲的時候,後來一直好好的,昨天是不是著涼了?春天最容易感冒,以後當心點。」

  梁奎說不出話來,只能側過頭,背過身,像逃避彆扭的孩子一樣,拒絕觀看。

  「……」梁興國愣了愣,一時無話。

  梁媽媽幾次張口欲言,很多事想問丈夫,但瞅著兒子還沒好,想想還是別在病房問比較好。免得父子倆吵起來,火氣又得湧上來。

  

  醫生適時進來,打破了尷尬的沉默。

  醫生獻媚的跟梁興國說話,梁興國對妻子揮揮手往外走,邊問醫生:「有沒有燒出肺炎什麼的?四十二度可不是小事情,我瞧他還是精神不濟的樣子,真看不慣。」

  醫生忙不迭地解釋:「梁司令儘管放心,令郎絕對沒有燒出肺炎,現在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多少有點提不起勁,明天吧,不出意外明天就該差不多恢復了。」

  

  聽著丈夫的聲音逐漸遠去,梁媽媽趴在床上,抓著梁奎的手哽咽說:「你爸他就你一個兒子,肯定會想不通你的感情。你……自己做決定,不管你怎麼選擇,媽都不逼你,媽不想看到你或者蘇巖,變成越越那樣……媽也不想變成你小姨那樣。」

  梁奎攥緊了梁媽媽的手,腦袋埋著低低的。

  「你爸他……他不是蠻不講理的人。他比媽稱職,早就發現你的情況吧,不然他也不會去研究那些書,他比媽還關心你……他沒有直接為難你,而是選擇側面瞭解,證明他的心是軟的。」梁媽媽吸吸鼻子,緩口氣繼續說:「他有多喜歡你,就有多擔心你。你爸他不是你姨夫,他不會放棄你,不會給你生個弟弟,他有他的做事原則,但是,你要讓他完全諒解你,也不大可能。」

  

  梁媽媽苦笑歎氣,拍拍梁奎的手臂,「你還是別去觸他逆鱗吧,他既然不說,你也別開口。他現在死想不開,但自己在那使勁醞釀,總有一天,他也許會主動跟你說。」

  梁媽媽的意思,父子倆一起裝傻。暫時無法解開的死結,只能任由它放著,不能輕易去碰觸。越是去糾結,越是亂了情緒,越是無解。

  

  梁奎康復後又開始尋找蘇巖的蹤跡,他跟梁媽媽商量後終於報了警,之前他不敢報警,是怕警察介於後,蘇巖跟他爸為什麼吵架的原因就瞞不住了,那時候說不定鬧得滿城風雨。一旦傳開,白的被說成黑的,像唐悠那麼想的肯定不止一個,富二代包養高材生什麼的謠言,他死也不願意蘇巖聽到,那是莫大的侮辱。但梁媽媽插手就不同了,她說,她的乾兒子失蹤了。

  

  梁奎跟著警察去蘇家,提前叮囑過蘇先生一家,必須,努力的,使勁的,給我瞞著吵架的真實原因!

  蘇先生他是放心的,蘇先生除非是傻子,才會告訴外人他兒子是同性戀。

  但後媽和便宜妹妹卻不一定了。

  梁奎跟過去,就是為了盯緊她們。

  

  「我讓他出國深造,他不肯,我氣不過就打了他,後來吵起來了。」蘇先生面無表情的對警察說。

  「是啊是啊,那孩子倔,不知道躲哪兒去了。」後媽附和。

  警察來詢問線索也就是做做樣子,很快就離開了蘇家。

  梁奎也隨之離去。

  

  蘇家三口在他們走後一時沉默。

  唐悠煩躁的踢踢桌子,氣急敗壞怒吼:「煩透了!到底有完沒完,他失蹤不失蹤跟我有什麼關係,都多久了,天天問天天問,他又不是我哥!」

  「悠悠!」後媽瞪她。

  唐悠厭煩的瞥了眼失魂落魄的後爸,對母親委屈道:「媽,他的醜事,憑什麼要我們買單?」

  後媽暗歎一口氣,面上卻說:「咱們得罪不起梁家。」

  「有錢有權包養男人很了不起?」唐悠不屑冷哼。

  「死丫頭別亂說,誰跟你說包養了!」後媽訓斥她。

  唐悠無辜道:「他有車有公寓,還說不是包養啊,誰信啊……」說著瞥向後爸:「還是說,那車是叔叔偷偷給他買的?」

  後媽眼睛一跳,她那天看得清楚,梁奎的車鑰匙只是十幾萬的標緻307,但是蘇巖的車鑰匙卻是幾十萬的奧迪,梁奎一個大少爺,自己開十幾萬的破車,卻給情人買奧迪,這根本說不過去!那麼極有可能,奧迪不是梁奎給蘇巖買的,蘇巖自己又不可能買,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蘇巖他爸偷偷給他買的,瞞著她們母女給兒子買車。

  

  後媽越想越憤怒,幾十萬不是小數目,丈夫就這樣送了出去,給那個有病的變態兒子。她女兒考上大學時,她提出過送女兒一輛可愛的小車型,結果他一句女孩子開什麼車給堵回去了。

  

  「老蘇,你別不吭聲,你兒子那車是不是你給他買的?」

  蘇先生恍然失笑,他兒子有什麼車他壓根沒注意,什麼車啊馬啊他都不知道,這母女倆卻扯出來質問他。

  見他不說話,唐悠立即訴苦:「你默認了是不是?媽,你還說他對我好!哪裡好啊,明明什麼都向著自己兒子,幾十萬的車說買就買了,平時我買個萬把塊錢的包包就衝我吹鬍子瞪眼睛說我亂花錢。媽,他根本就是利用我們家給他造福,賺了錢拿去給他兒子花,白眼狼!」

  

  「夠了!」蘇先生憤怒咆哮。

  唐悠一縮,繼而越發憤怒:「你才夠了,別拿我們家的錢去討好你那個賣屁股的變態兒子!」

  蘇先生氣得連聲說了幾個好,咬牙切齒指著唐悠母女,後又哈哈大笑,灑脫無比道:「行,我們離婚去。以後各走各的,小白眼狼,以後讓你媽拿工資給你買十萬一個的包,要多少有多少。」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白先勇的孽子 ,可以看看~哎,當初一個楔子就把我虐到了……

 

 

 

 

63

 

6363 等歸 ...

 

 

  63 等歸

  

  梁奎為了蘇巖的失蹤心煩意亂,整個人憔悴了許多。有梁媽媽的幫襯後,梁奎稍微輕鬆些,但一日沒見到蘇巖,他就一日睡不好覺。蘇巖故意躲著他,不想見他,梁奎只要這麼一想,心裡就更加的難受。

  

  他漸漸有些明白蘇巖心底的想法,蘇巖他不管多麼獨立可靠,但他依舊只是一個人,蘇巖有蘇巖的夢想和追求,還有他渴求的願望。

  

  梁奎回想起每年生日,他在蘇巖點亮的蛋糕蠟燭下,許了三個心願。

  第一,跟蘇巖在一起。

  第二,跟蘇巖好好的在一起。

  第三,跟蘇巖美好幸福的在一起。

  

  他亦是如此的渴求願望,蘇巖每年許下的三個心願,何嘗不是如此。

  

  蘇巖為什麼躲避他,梁奎覺得蘇巖是害怕了,蘇巖怕他因為父母的反對,最後選擇離開。蘇巖怕孤單寂寞,怕一個人無人相伴。

  

  就像他做的那個夢,蘇巖怕一個人被留在房子裡……

  

  「真是奇怪,他這麼大個人能藏到哪裡去?查電話記錄沒有線索,交通記錄也沒有,證明蘇巖還在A市,哎,平時覺得A市小,現在想想,A市挺大的。出錢讓人大街小巷裡找?」梁媽媽坐在梁奎的房間,唉聲歎氣的與他商量。

  梁奎正坐在電腦前,仔細的看整個A市的分佈圖,詳細的包括數不清的小巷子和違章經營的小旅館。

  「酒吧派人找了嗎?」

  「找過了。」

  「我晚上再去看看。」梁奎打印好圖紙,又匆匆離開了家。

  

  夜裡八點多,梁奎走進今夜的第三家酒吧,他在裡頭搜尋幾遍不見蘇巖的身影,又拿著相片問過酒保,酒保一無所知,梁奎只好失望離去。轉而在酒吧外頭的巷子裡喵了喵,這時間段,陰暗的巷子裡還真不少人,頭髮五顏六色的少年們聚集在角落不知道進行著什麼交易。

  

  梁奎沒看到蘇巖,轉過身要走。

  「梁奎?」

  梁奎訝異回頭:「是你啊,安平。」

  蘇安平叼著香煙吊兒郎當從巷子深處走過來,親熱的攬住梁奎的肩膀大聲笑道:「你這小子,打你幾次電話叫你出來玩玩,你他媽都正兒八經的拒絕我。現在怎麼自個兒找來了?敢情是另外有伴?」蘇安平說著四處張望梁奎的夥伴,結果周圍根本沒人。倒是發現梁奎手裡拿著一疊打印紙,附帶了蘇巖的相片,蘇安平驚詫道:「哎喲,這不是你那個同學蘇巖嗎?他失蹤了?」

  梁奎無奈苦笑:「失蹤半個月了,到處找不到。」

  蘇安平掐滅了煙頭,嚴肅追問:「綁架還是尋仇?報警了沒有?」

  「應該和這些無關,蘇巖他……」梁奎這幾日其實認真想過,他想蘇巖既然不肯現身,是不是代表蘇巖需要一個人靜靜,等蘇巖想好了,自然會出現。蘇巖要躲著他,他怎麼著都沒用。可是每次這麼想,他又說服不了自己,好像如果自己不去找蘇巖,蘇巖就永遠不會走出來。

  

  見梁奎神情苦澀,蘇安平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別擔心,要我說你根本沒必要這麼勞心費神找他,你不是還有你爸嗎?讓你爸派幾個人去找,比你這麼跑來跑去有用多了。就算是屍體也能被你爸那些人給掏出來。打起精神來,沒精打采的你看著真不習慣。」

  梁奎哭笑不得,忍不住提醒他:「別亂說話,蘇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不用心找他,自己這一關都過不去。」

  蘇安平聞言怪異的打量梁奎幾眼,又點燃了一支煙,不由酸道:「你倒是變了不少。」

  「嗯?」梁奎困惑。

  蘇安平吐個煙圈輕笑:「看你這麼為朋友擔心,挺令人感動的。可惜安子沒蘇巖那個福氣,呵呵,也許你去C市那幾年,真的跟安子,不,是跟我們的關係淡化了。」

  梁奎挑眉,沉默的望著吞雲吐霧的蘇安平。夜晚適合人說心裡話,蘇安平一向跟安子走得近,這些話估計早就想說了。

  「你那個高中同學蘇巖,比發小還重要。得了,我也不是女人跟你爭辯什麼亂七八糟的,就是有些心寒,真的心寒。」蘇安平感歎搖頭,嘴巴嘖嘖有聲,抿起來的嘴唇,讓梁奎忽然覺得他很刻薄。

  「怎麼說,安子和我們小時候都住一個大院裡,那麼多年的感情,嘖嘖,你對他要是有蘇巖這麼用心,安子也不至於落成今天這般。」蘇安平懊惱歎息,又煩躁的掐滅了煙。

  梁奎忍俊不禁:「安子怎麼能和蘇巖比。」

  蘇安平聞言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指著梁奎笑哼:「你他媽真有種,就這麼實話實說了,也對,你從小就這德行。安子怎麼能和蘇巖比,十幾年的兄弟情算個屁。安子活該了被趕出部隊,你知道安子現在幹哪一行不?呵呵,你肯定不知道吧,安子在南方做土匪流氓了,專幹違法犯紀的事,這年頭沒文化沒後台賺點錢多不容易,安子也是被逼無奈,不然大少爺你倒是說說,好好的前程不要,何必去過刀口舔血的苦日子?」他說罷不屑的冷哼幾聲,兩條眉毛挑得老高,讓梁奎想起了貪嗔嫉妒的女人。

  

  時光是一把殺豬刀,毀掉的不僅僅是年少的容貌,還染紅了曾經純粹乾淨的心。

  

  梁奎承認自己的確變了,因為如今在他看來,有些發小,還不如不要。曾幾何時,他們也為彼此兩肋插刀。

  

  梁奎遞給蘇安平一根香煙,蘇安平猶豫著接過。

  梁奎微微笑:「安平,這世上誰都不一定比誰過得好。」

  「……」蘇安平愣愣望著他。

  「安子有安子的路,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

  梁奎轉身:「都是咱們自個兒選的,誰都不會為你擔當。」

  

  梁奎的身影慢慢消失裡黑幕裡,蘇安平沉默發呆,手中的煙燃到了指頭,燙得他一個激靈匆匆丟下。

  

  梁奎第二天早晨起來,剛剛喝完一碗豆漿,蘇安平就打電話過來了,梁奎頓了頓,還是選擇了接聽。

  「找我有事?」梁奎直問,拿起筷子夾向水晶蝦餃,三兩口消滅了小半盤子。

  那頭傳來的卻是蘇安平他女友嚴小米的聲音:「梁奎,安平那傻帽昨晚惹你生氣了是不?你別跟他計較啊,他就是一缺心眼的傻大個,我跟他說過很多次,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嘛,他倒好,傻帽兮兮的成天跟安子聯繫,安子現在就一犯罪份子,這種人有什麼好相處的,我們家安平就是太傻,老顧念幼時情意,都二十的人成天兄弟情意,總覺得安子太可惜,他作為兄弟能幫就幫一把。你說說,有這麼講兄弟情義的嘛?」

  嚴小米滔滔不絕的口水裡,梁奎已經徹底解決了蝦餃外加兩個大肉包子和半碗粥,當即擦擦嘴起身,拿著包準備往門外走。

  「美女,口不渴嗎?」梁奎一邊開車門一邊笑她。

  嚴小米輕咳幾聲:「你什麼時候有空,安平說請你吃飯。」

  「過些日吧。」

  「哦哦,我明白,你要找蘇巖對吧?別擔心,吉人自有天相,我和安子也會幫你打聽蘇巖的下落。」

  「那謝了,就這樣吧,我要開車了。」

  「行,下次出來吃火鍋啊。」

  

  嚴小米掛了電話,笑容立即收斂,插著腰瞪視侯在一旁的蘇安平。

  「蘇安平,下次不要逼我罵你傻帽。」

  蘇安平尷尬橫眼:「要你多事。」

  嚴小米擰他耳朵:「你他媽還真傻呀,三歲小孩都知道什麼朋友能交什麼朋友不能交,就梁奎那家世,以後有你求他辦事的份兒,人家想巴結都沒機會,你還往外踹。再說了,人家梁奎那人品哪一點比不過安子那臭流氓?你還有幾年畢業,等你畢業就要工作,步入社會,到時候進了圈子,那套規則你該懂吧,得罪梁奎很有意思?」

  蘇安平悶聲不吭,社會上的規則他當然懂,有梁奎這樣家世的朋友,對他有很大好處,但是,他忍不住說:「人家有本事,卻不一定肯幫,你看梁奎幫了安子嗎?只要他爸一句話而已,安子就不至於落到這地步。」

  「幫不幫是一回事,總比你得罪人要好,哼。下次在讓我發現你跟安子來往,我就跟你分手。安子那傢伙,說不定哪天就把你賣了。」

  「……」

  

  梁奎又白忙了一天,黃昏時他猶豫良久,調轉車頭駛向了蘇巖他爸的家。

  他敲門進去,屋子裡空曠了許多,冷清了許多,只有一個保姆阿姨在客廳忙著做清潔。

  「蘇先生呢?」

  「我去叫他。」

  蘇先生不多時走出來,面色看起來比上次要好,精神了許多。

  「叔叔,蘇巖他還是沒來過?」

  蘇先生點頭:「他不會來的……」

  梁奎不知道說什麼,歎口氣:「我繼續去找蘇巖,叔叔保重。」

  「等等……」

  「叔叔要說什麼?」

  蘇先生稍猶豫,歎道:「等你找到巖巖……記得告訴他,我已經離婚了。很快會從這房子搬出去,新地址在富貴花園C122202號。」

  「……」梁奎認真打量這男人,他確定從男人臉上看到了後悔,後悔對蘇巖動手了還是其他?

  梁奎點點頭:「我會轉達。」

  

  趕在晚飯前回了家,難得他爸也準時坐上了餐桌。

  梁奎才喝一口蛋湯,梁興國便開口說道:「蘇巖還沒找到?」

  梁奎和梁媽媽同時一僵,梁媽媽很快反應過來說:「可不是,到處都找不到,真讓人擔心。他沒爹疼沒娘愛的,一個人能上哪兒去?聽說……他爸那天把他的眼睛打得很重,蘇巖那孩子倔強不現身,醫院也沒去,也不知道拖延下去,他眼睛的傷勢能不能治好……萬一有個好歹,那就……太可憐了。」

  「……」梁奎埋下頭,食慾頓時沒了。他媽是故意說這番話好替蘇巖博取他爸的同情,但這番話又何嘗不是真心想法。

  梁興國微微蹙眉,放下手裡的湯勺,稍一猶豫,撥通了電話:「延慶,派你個私事,你帶幾個人幫我找個失蹤的A大學生,人找齊了來我這拿資料。」

  「爸……」梁奎心潮澎湃,激動的喜形於色。

  梁興國面無表情,掛了電話便說:「先找到人要緊。」

  梁奎大力點頭,深呼一口氣,他多麼期望蘇巖就在身邊,他可以告訴蘇巖,就算蘇先生不關心他,還有很多人在為他擔心。不要再躲避了,大膽的走出來,以後有什麼事,他們可以一起面對。他會牢牢抓緊蘇巖的手,再也不放開,那個殘酷的夢只是夢,真正的他,會眷念蘇巖手心的溫暖,他想牽一輩子。

  

  蘇巖,很多人都在等待你的歸期。

  

  靜謐的夜,五彩繽紛的夜。夜風襲人,月色迷人。

  有人在這樣的夜裡買醉,有人在這個夜裡尋歸。

  單薄的人影,威武的大狗,一人一狗安安靜靜漫步在繁華的大街小巷。惹來一路好奇,一路驚叫。但誰也沒有撼動他們半分。主人安靜,大狗也安靜。沒有韁繩,沒有項圈,大狗乖乖的跟在主人身邊前進,盡量不去嚇到路人。主人走了一段路,俯身摸摸它的頭。大狗親暱的回蹭過去,討好的低聲嗚叫。

  

  一人一狗走走停停,不疾不徐,像月下漫步的詩人。

  只有他們前進的方向,始終未變。

  從車水馬龍的大街,走過寧靜安樂的小道。

  從美味飄香的鬧市,走過清冷安逸的小區。

  穿過繁華,穿過塵埃。

  月亮藏了躲,躲了藏。

  風起風又落,春花一路來。

  

  梁家的房子並不大,只有兩層。梁家的房子也不潮,是多年前流行的小洋樓。

  梁家的房子很舊,上面長滿了爬山虎,春天來了,綠油油的新葉一片片爭先冒出,蔓籐彎彎曲曲攀著這棟老房子,像要扎進根裡。在黑夜裡,梁家的房子影影綽綽像一道童話裡的風景,只因那窗上的燈火,溫暖似寒夜裡,點亮的那根火柴,溫飽了他的夢。

  

  他在窗下仰望童話裡的燈火。

  童話裡的人,在燈火中,將他凝望。

  

  窗下的人抬起手,指著右邊的眼睛。

  「我的傷好了。」

  

  

 

64

 

6464 我們要的不多 ...

 

 

  

  64 我們要的不多

  

  那道被蔥綠簇擁的鐵門為他打開,屋中溫暖的燈火流瀉出來。

  對面的男孩穿著睡衣,氣得哆嗦怒指向他:「蘇巖你……」

  「嗷嗚!」

  大黑狗一個飛撲,狠狠將趾高氣昂的人壓倒在地,軟厚的大舌頭親暱的舔舐梁奎的臉,舔的濕乎乎的梁奎驚聲大叫。

  蘇巖從他們旁邊擦肩而過,不忘叮囑大黑狗:「壓著他,別讓他起來。」

  大黑狗乖順點頭,毛茸茸的大腦袋使勁磨蹭梁奎的臉頰,梁奎張牙舞爪大叫:「蘇巖你混蛋!老黑哥?大黑?毛黑黑?您趕緊給我走開!」

  

  蘇巖拋下一人一狗,獨自走進了梁家的大門。

  此時已是深夜,但梁興國根本沒睡,還在書房裡靜坐。

  梁媽媽看到蘇巖安然無恙出現,心裡鬆口氣。

  「阿姨,我有事找叔叔。」

  「……去吧,他在書房。」

  「對不起,半夜打擾你們了。」

  「別客氣,你,你安然回來就好。以後別忽然失蹤了,大家都為你擔心。」

  「……謝謝阿姨,以後不犯了。」

  

  蘇巖走進書房,關上了紅木門。

  梁興國面無表情望著走進來的蘇巖,長的是一表人才,一身西裝顯得更加正式嚴肅,梁興國忽然覺得,這人是來談判的?

  

  蘇巖筆直走到書桌前,打開文件包,將牛皮紙袋子裝的相片擱在梁興國面前:「叔叔,這東西還給你。」

  梁興國連眼皮都不抬一下,「何必客氣。」

  蘇巖臨危不懼道:「不是跟叔叔客氣,是我用不著。」

  梁興國終於抬頭看了他幾眼,「也是,你爸不是我。」

  蘇巖面不改色:「沒錯,我爸不是你,他的意見對我來說是放屁。更狠的我都經歷過,他若把我趕出家門又有何懼?」

  

  梁興國默然無語,聽了這話,不知道該同情蘇巖,還是同情他爸。

  

  「我沒有梁奎那樣的福氣,他是很幸福的人,也能讓別人感覺很幸福的人。他有一對好父母,世上所有的好,你們都願意給他,沒有怨言不圖回報。哪怕所有的訓斥打罵,也是為了讓他生活更好。」蘇巖直直望著梁興國,坦然的說出心中的話。

  

  梁興國有些失神,他做不到多偉大,但在工作之餘,一直盡力照顧妻兒,不讓他們感到孤單寂寞。他就一個兒子,能給的好都給了他,能圖什麼回報,只要安安穩穩,走一條尋常路,免他顛沛流離白遭罪,這就是作為父親所期盼的事。但是一個孩子長大了,會有叛逆期,會有自己的思想和堅持,作為一個越來越大的孩子,他不會一直遵從父母的安排。每個家庭都有大大小小的矛盾,能不能處理好,是雙方都得仔細的事。

  

  處理不好的,就變成了秦家那樣,說一句家破人亡,也不為過。

  

  「所以梁奎不能跟我比,我也不能跟他比。你們對他好,影響到心裡,他捨不得傷害你們,也捨不得離開你們,更不會放棄你們。你們付出那麼多,他若因為我拋棄父母,他就不是梁奎了。我更不是慫恿情人拋棄父母的禍害,我們誰都不想拋棄誰,誰對我好,我會回應。魚和熊掌能不能兼得,只要你們一點點包容而已。不需要理解太多,只要一點點的瞭解足以。」

  

  梁興國靜靜聽著蘇巖的話語,不知不覺點燃了手中香煙,抽一口吐一口。

  

  蘇巖說的的確是實話,蘇巖不能跟梁奎比。生活環境不同,家庭環境不同。梁奎有害怕的東西,蘇巖沒有。蘇巖可以不在意的,梁奎沒法不在意。如果蘇巖有梁奎那樣的父母,蘇巖也會左右為難。但是蘇巖沒有,所有威脅對蘇巖而言,都不存在。他可以無所顧忌的去爭取唯一想抓牢的東西,梁奎要怎麼鬆開手?

  

  梁興國不想用『你是選擇小情人還是選擇父母』這樣毫無意義的問題去為難兒子。他年輕那會兒,第一次處對象的女孩曾經問他『我和你媽同時落水,你會救誰?』,他當時回答女友說『我跟你媽同時落水,你救誰啊?』問完就跟女友分了。那也許只是女友一個玩笑撒嬌的話題,但是很抱歉他是不喜歡開玩笑的人。拿別人心裡的寶放在天秤上比量,硬要爭出一個輸贏來,結果會傷得誰也笑不出來。

  

  最初梁興國確認兩人的不正當關係時,有那麼一剎那,的確火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打死家裡的兔崽子,一槍崩了蘇巖。他兒子以前無比正常,女友換了一撥又一撥,會喜歡男孩子還是頭一遭,不管怎麼想蘇巖都要付很大責任,是蘇巖影響了他的兒子。只要蘇巖死了,他兒子還能喜歡哪個男孩去?

  

  但是那個念頭稍瞬即逝。

  他可以付出一定的代價讓蘇巖永遠消失。

  但是他若真那麼做了,他將付出一生,都沒法撫平和兒子之間的溝壑。

  沒有誰喜歡招恨,更沒有父親想招親生兒子的恨。

  

  就像秦越那一家,到底是誰欠了誰?

  

  他會找人將相片送給蘇家,只是希望蘇巖明白,除了他們所謂的愛情,還有親情得顧慮。

  

  「你就不怕我嗎?」梁興國反問蘇巖,深邃的眼眸直視蘇巖,很少有年輕人能扛得住他嚴厲的眼神。包括他兒子,只要他眼一瞪,那小子就氣弱了。

  

  「你要讓我怕你,我會怕你。呵護孩子的父母,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一個人一旦執拗固執了,也沒什麼好懼怕的。」蘇巖說。

  

  「就像梁叔叔你,你身在高位,什麼都不怕。但是,你也怕你的孩子活得不好,活得不舒坦。」

  

  「我和梁奎想要的,只有你們可以給。」

  「只要你們給的,就足夠了。」

  「我們要的不多。」

  

  梁興國沉默了,眉頭緊鎖,怎麼都舒展不開。

  蘇巖靜靜站著,回想失蹤的這些日子,他也靜下來想了很多事。有些過去的事情他無法忘記,亦如父母的冷血。有些事情他依舊眷念,亦如短暫二十多年裡,最快樂的那段少年時光。有些事情他不願想起,亦如當年梁奎的突然離去。

  

  失蹤的日子裡,他把自己的過去仔細回想了幾遍。

  最後他確定,如果要找個人陪伴一生,那個人可以有很多選擇。

  但很多人的選擇裡,如果那個人不是梁奎,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

  

  「你們……吃宵夜不?」

  梁奎悄然推開門,小心翼翼詢問房內的二人。

  蘇巖沒說話,梁興國也沒搭腔。

  梁奎清清嗓子道:「清淡的薏米粥配泡椒蘿蔔,給你們來一碗?」

  得不到答案,他卡在門框裡不肯走,兩眼定定望著屋中二人,固執的等待回應。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過去了……

  梁興國摔了香煙盒子,刷拉站起身:「吃粥去。」

  梁奎立馬喜笑顏開,大開房門順出路讓他爸過去。等梁興國走遠了,梁奎立即寒著臉逼近蘇巖。

  蘇巖摸摸鼻子,一溜兒擦過去,閃到門口:「我去吃粥。」

  「你丫別跑!」

  

  蘇巖歸來了,恢復以往的生活,上學,公司,休閒,一個不落下。梁奎明顯比以前開心很多,做什麼都放開膽子似的,再也沒有能讓他感覺壓迫的東西,倒不是表現在感情上,相反,兩人的行事比以前更謹慎,如蘇巖絕對不在梁家留宿。逢年過節送份禮物就走了,不呆在那裡遭人煩。梁奎也不在梁興國面前說蘇巖的事。在外面絕不跟蘇巖牽手接吻。就算內裡不正經,在人前也得使勁的裝正經。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家裡人想想。他們若曝光了大不了出國避一避,但梁興國夫妻二人可沒法逃避,在圈子裡走動,總要留幾分臉面。

  

  大一結束,迎來酷熱暑假。

  蘇巖二話不說再次飛往美國秦越所在的醫院。暑假有漫長的兩個月,他將在這裡陪伴秦越度過。梁奎為此狠狠感動了一把,但回過神來就頗吃味,暑假太長,他這個表哥因為有工地的事要管,根本沒法天天呆在美國。蘇巖其實也有很多正事,但蘇巖竟然毫不猶豫的選擇照顧秦越。這份用心,讓梁奎心裡的小九九七上八下。

  

  蘇巖給他的解釋是:「我學了一套很好的按摩手法,對秦越很有效。」

  梁奎聞言又黯然傷神,秦越睡下的時間太長了,整整一年多,躺在病床上啥也不能幹,年輕的身體已經衰敗得難看。儘管醫生盡力醫治,小姨細心照料,依舊無法挽留少年在睡夢中,悄然流失的活力。

  

  「我去了,你有空也來陪陪他。」

  「嗯,蘇巖,謝謝你,越越如果醒來,說不定被你感動的愛上你喲。」梁奎酸唧唧的開玩笑。

  蘇巖戳他額頭:「那我左擁右抱更逍遙。」

  「去你的,流氓。」

  「好好照顧貓兒,等我回來,要是發現它瘦了,哼哼。」

  「得了得了,我不會虐待你心頭的寶,我保證每天帶它去散步泡妞吃香的喝辣的。」

  

  蘇巖放心飛向美國。

  小姨對於蘇巖的到來,既欣喜又疑惑,還略微帶著點不安的猜測和激動。秦越昏迷的時間太長了,而且又在人生地不熟的國外,除了自己家親戚那些孩子們來探望他,根本沒有其他同齡的朋友來探病。或許是她也感到在醫院的日子太枯燥寂寞了,因此格外期望有人來探訪,哪怕說幾句話,那一天也能精彩許多。

  

  蘇巖來了,梁奎沒來。

  蘇巖說會照顧秦越兩個月,並且以後每年寒暑假,五一十一長假,只要有空,一定會來陪秦越。這份熱情讓人動容,說是朋友,似乎熱心過頭了……

  小姨微微不安的揣測,莫非……這孩子喜歡越越?

  她這麼一想,老臉不禁有點發紅。暗暗搖頭擺手,哪那麼多男孩喜歡男孩的事,蘇巖大概就是絕無僅有的熱心好青年。

  而且……既然蘇巖心甘情願,又能夠堅持,她作為秦越的母親,又有什麼理由將他推拒門外。畢竟,蘇巖照顧她兒子,沒有任何好處可圖。

  

  蘇巖自己在醫院附近租了公寓,每天吃了早飯就來醫院陪伴秦越,有他在,小姨輕鬆很多,終於能抽空出去走走。

  蘇巖根本不會什麼按摩手法,他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一日三餐給秦越喂補靈水,隔三差五的還喂補一些補藥的汁水。這些事情避開外人偷偷做,盡量保住秦越的身體養分。空間裡寶貝很多,有的甚至可以讓人長命百歲。但是那些非凡之物,非平凡人可享用。他每天給秦越喂補靈水已經是小心翼翼的控制,生怕效果太好了引人驚歎,又怕效果不足,委屈了秦越。每次控制得小心翼翼,並不好受。

  

  「桀桀,你與其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不如助我一臂之力,只要我凝行成功即可修煉靈丹,到時候隨便一粒靈丹都可以挽救秦越的軀體,讓他永遠青春都沒問題。」

  蘇巖最初聞言很是激動一把,立即問他怎麼相助,結果他一句:「給我找些靈根強大的童男童女,我如今凝行太難,唯有搶奪別人的靈軀更有勝率。」

  這麼一說,蘇巖敢答應嘛,再說靈根強大的童男童女,可遇不可求。

  「您老還是慢慢努力吧,別成天惦記違法犯紀的事。」

  「桀桀,過河拆遷啊你,巖巖,當初明明答應什麼都聽我的。」

  「屁,我可沒答應你去綁架少男少女。」

  「桀桀,那是我吃大虧了!你曾經明明是個靈根很好的童男!」

  蘇巖揉揉鼻子,不屑道:「就怕著了你的道,我趕緊破了身。」

  「天道不公啊!」

  蘇巖但笑不語。

  在醫院的確枯燥無聊,除了照顧秦越,遠程處理一些公事之外,大部分時間都靠和空間主人聊天打發時間了。有個人在旁邊陪著聊天,時間好混很多。

  

  梁奎偶爾過來探望,每次都來去匆匆,他拿下的地正在動工中,大忙人一個。爺爺奶奶又接著度過七十大壽,兩老到了這個年紀,身體已經不聽使喚,腦子也開始糊塗了。梁興國是個孝子,耳提面命讓梁奎多陪伴老人,梁奎哪敢拒絕。每天有個事一定得干,帶著爺爺奶奶,陪貓兒出去散步。

  

  暑假即將過去時,蘇巖著手回國的事兒,抽了些時間出去逛街買禮物。給梁家人帶的禮物,同學的禮物,朋友的禮物,同事們的禮物,還真不少。

  主要都是些特產食物,巧克力,葡萄酒,咖啡豆等等,還買了幾套在國內很貴,在這裡很便宜的名牌服飾和護膚品,蘇巖幾天下來真買了不少,往空間裡一放,又不佔地方,蘇巖後來笑說:「帶著你挺適合走私的。」

  「桀桀,是吧是吧,巖巖你走私吧,我支持你。」

  「我不支持。」蘇巖微笑回絕,氣得越來越淡的紅霧咆哮翻滾。

  

  蘇巖對女性護膚品一類並不懂,但那些響亮亮的牌子他還是知道的。因此直接往名店奔走,也不挑剔,說適合什麼年齡的護膚品,化妝品,都拿幾套就可以了。這些,都是他買給陳燕和梁媽媽的,還有秦越他媽媽的一份。

  

  店裡基本都是女客,少許男士站在裡頭很顯眼,卻不突兀。

  蘇巖認真的跟店員溝通,點了幾個名字,店員熱情的著手包裝,蘇巖刷卡付費,隨意一側頭,不由一愣。

  

  似乎感覺到蘇巖的目光,被注視的女孩抬起頭,兩人對視,女孩也愣了。

  雖然被精緻妝容點綴了年輕美貌的臉孔,但那個女孩,蘇巖不會忘記。

  除了陳燕,她是讓他最無法忘記的女性。

  陳綰綰,怎麼會在這裡?

  

  「真巧,居然在這裡碰見老同學。」陳綰綰踩著高跟鞋曼妙的走過來。

  女大十八變這話不假,有錢有資本的女孩,變化尤其駭人。

  以前的陳綰綰是天生麗質的漂亮少女。

  如今已經學會描眉絳唇,儼然變成了成熟的女人。

  陳綰綰不在意蘇巖的沉默,美眸掃過蘇巖購買的商品,頗驚訝道:「給女朋友帶禮物?」

  蘇巖提起商品袋,擺擺手說:「我在網上開了一個淘寶店,專賣國外名牌護膚品,快遞包郵。」

  

  

 

 

 

65

 

6565 老同學 ...

 

 

  65 老同學

  

  陳綰綰愣了愣,隨即掩著嘴巴優雅輕笑:「真會開玩笑,你跟梁奎關係親如兄弟,有他在,你怎麼會落得開網店的地步。」

  「話不能這麼說,這年頭網購紅火,有好貨源的網店,認真經營都不會差勁,很多店舖營業額很高,解決了不少就業問題。」

  陳綰綰眨眨眼,心道蘇巖莫非真開了淘寶店?但甭管開沒開,這兒碰上蘇巖也是緣分,她最近正發愁某件事。

  「蘇巖,去對面的咖啡廳坐坐如何?看在老同學的面子上。」

  蘇巖毫不猶豫點頭:「正有此意。」

  

  二人站一塊,男才女貌挺登對的,雙雙走入咖啡廳,一眼看去就像普通的東方情侶。

  

  陳綰綰點了咖啡,精緻的手指拿著勺子輕輕的晃動,如果碰上一個正常性向的男人,大概很容易被她的美貌迷惑。

  

  「以前的老同學們現在都不知道怎麼樣了,我就知道你和梁奎在名校A大,其他人卻完全不清楚。當初我出國太匆忙,連成績都是後來我媽告訴我的。蘇巖,你看起來一點沒變,還是那個樣子。」陳綰綰笑微微打量對面的蘇巖,說實話,她出國這麼久了,見過形形色色的男人,也交往過幾個男友。但是外貌能比蘇巖出色的,非常難見。而且蘇巖身材也不錯,雖不是肌肉男,但骨架子夠看,有身高有力度。蘇巖這樣的,外表看去,真不像喜歡男人的。

  

  蘇巖淡淡回應:「有些我也不清楚在幹什麼,各分東西沒怎麼聯繫。你是什麼時候出國的?」蘇巖真的覺得驚訝,他以為陳綰綰在國內讀大學,剛在店裡碰見她,第一直覺是世界真小,出來旅遊都能碰到一堆。此時才明白,陳綰綰不是來旅遊,是早就生活在這兒。

  

  陳綰綰訝異:「你不知道麼?我高考一結束沒多久就來美國了,難道梁奎沒告訴你?」她用探究的目光盯著蘇巖,她驚訝了,原來蘇巖完全不知情,她還以為梁奎會告訴蘇巖。

  

  她一問過去,蘇巖果然悶聲皺眉。

  

  陳綰綰心裡笑了,越發輕快道:「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不好多說了。畢竟,當初是我和梁奎的事。要不是他幫忙,我沒那麼容易來美國讀書。我在美國Z大新聞系,對了,蘇巖你是來旅遊購物的?」

  蘇巖不厭其煩道:「代購進貨。」

  陳綰綰呵呵笑:「好吧,我忘記了,你是淘寶店老闆,祝你生意興隆。下次我回國探親,也幫你帶點貨回去。」

  蘇巖有一搭沒一搭的往咖啡中放方糖,咖啡卻一口沒喝。

  玻璃窗外陽光明媚,讓人心情格外的舒爽。這就是陳綰綰此時的感慨。

  「蘇巖,你的手機號給我一下,回頭記得常聯繫。」

  蘇巖微遲疑,將號碼給了她。回頭他還有事找陳綰綰對峙,不能不聯繫。

  

  陳綰綰笑容滿面記了號碼,嘟囔道:「你跟梁奎是不是分手了?」

  她陡然這麼問,讓人有點措手不及。

  但蘇巖並無驚訝,聞言也就點點頭搖搖頭。

  陳綰綰皺眉:「梁奎換了手機號是不是?」

  蘇巖凝眉看他:「你是指什麼時候?」

  「就最近幾個月,以前我跟他時常聯繫,但最近幾個月就找不到人了,他估計換了新號碼沒告訴我。」陳綰綰曾經揣測過,梁奎之所以換號敢不跟她聯繫,原因無非就是她的威脅不存在了,那麼必定是梁奎和蘇巖已分手,就算她用他們的戀情去威脅,對梁奎來說已經毫無壓力。

  「他既然沒告訴你,肯定有他的打算。我不清楚你們的事,陳綰綰,沈城陪你一起來了美國?」

  「……當然不可能。沈城又不讀大學,半文盲一個來美國幹什麼。這裡可不適合他。」陳綰綰神態輕鬆,似乎已經不將沈城的存在放在眼裡。

  「真是驚奇,他那麼喜歡你,居然沒有跟來。」

  陳綰綰哼笑:「來了又怎麼樣,美國不是中國,這裡講人權,自由。再說,時間都這麼久了,也許他已經忘了我。」

  「那你呢?沒男友?」

  「有啊,是一個美國人。我打算移民定居美國,這裡的生活更適合我。」

  「挺好的。」

  

  兩天後,蘇巖飛回中國,他沒通知梁奎,直接回了公寓補眠。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被人壓醒,沒睜眼就知道是誰。

  蘇巖不耐煩推開梁奎:「一邊去,沒興致陪你玩。」

  梁奎吧唧一口親他嘴邊,抱著滾來滾去的笑:「回來怎麼不告訴我,我好去接你。」

  「陳綰綰是你弄去美國的?」蘇巖直接問他。

  梁奎驟然聽到這個名字有點愣,緩了一下才回神:「哦,是啊。哎呀,我都差點忘記告訴你。」

  「是忘記了還是故意不說?」

  「……開始是怕你擔心所以故意瞞著,後來真給忘記了。」

  「那我現在聽你說。」

  「真是,我想死你了,為什麼現在要說她?」梁奎擰蘇巖的屁股,蘇巖疼得爬起來:「你別打岔。我碰到她了,看到她就煩。」

  「行。」梁奎長話短說將事情告訴了蘇巖,現在已經沒必要隱瞞,對他們而言,只要父母那裡鬆了口,其他一切困難都不是困難。

  蘇巖聽完臉色也不見好,冷哼道:「你出力又出錢把她弄去美國讀書?」

  「是,當時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現在想想,真虧本。」

  「我就不明白了,你幫忙找路子讓她去美國還成,為什麼讀書也要你出錢?她父母出不起嗎?好歹是C市的官員,供女兒出國留學沒什麼壓力。」

  梁奎摸摸鼻子歎氣:「最開始因為時間很急,他父母不願意她出國,特別是他爸,怕她一走,沈城家就找他要人,要不到就去單位鬧事。還好她媽支持她出國,希望她去國外避開沈城。但是他爸生氣了,不肯掏大錢,我這不是看陳綰綰手裡有相片威脅,所以沒辦法,就出了點錢。」

  

  說到這裡梁奎搖搖頭,頗是鄙夷道:「最開始陳綰綰接我的錢還有點不好意思,說會還給我。呵呵,後來她也變了,在國外消費高,誘惑大,手頭一緊就半討好半威脅讓我借錢給她。其實都是有去無回。你也知道,我那時候很擔心爸媽知道你我的事,我曾經以為……我爸對你恐怕會比黃盛安更狠……也許你會失學,甚至不得不離開A市。我畢竟是他的兒子,他不會對我如何,可是你不一樣……」

  

  蘇巖沉默望著他,他本來很生氣,很想罵他傻帽亂花錢,但聽他一解釋,又氣不出來。不管是誰看待他們兩人的戀情,都不會擔心梁奎,只會擔心他。因為他是弱勢的一方,事情一旦曝光,沒人給他撐腰。相反,梁奎家太龐大,如果要打壓他,他毫無辦法反抗。就連舒繼業也說過,梁興國如果要修理蘇巖,連他想幫忙都有心無力。梁興國沒發話之前,無論是梁奎還是蘇巖,誰會知道會發生什麼,就算是梁奎,也沒法猜測到他爸的反應。他光看梁興國對發小黃盛安的厭惡,就忍不住代入到蘇巖身上。

  

  結果梁興國的反應讓人驚喜不已,雖然他沒有親口承認他們,但是他們已經滿足了。梁奎每次想到父母的好,都忍不住對他們更加體貼孝順。

  正因為事情大白,父母的軟化,梁奎和陳綰綰的交易等於結束,他沒必要再害怕陳綰綰的威脅。因此梁奎果斷結束和陳綰綰的聯繫。以陳綰綰的家庭條件,支持她讀完大學毫無問題。

  

  剛好那陣子被父母的態度感動,心情大變。有種浴火重生,人生才真正開始的暢快感。梁奎乾脆換了手機號碼,他決定以後只要做好三件事,第一,好好完成學業,讀到博士為止,能用學位為父母增光的事他不會放棄。第二,跟蘇巖開開心心安安穩穩的過。第三,好好工作努力賺錢養家,今後他必定需要一個孩子傳宗接代。

  

  過去都已經過去了,以後所有的難題都不再是難題。哪怕有一天,有外人指著他的鼻子怒罵:死GAY,噁心。

  他也不會動一動眉頭。

  GAY又怎麼樣,他和最喜歡的人在一起,有父母的關愛,有自己的事業,啥也不缺,GAY又怎麼了,過得比別人差?

  

  「蘇巖你是不是在美國碰見陳綰綰呢?她的學校離越越的醫院倒是不遠。」

  「你知道就好,你沒跟她聯繫了是不是?成,以後就當不認識。」

  「OK。」

  

  離開學還有一天時間,這天梁奎也不安排事,拉著蘇巖去和朋友們會面,去娛樂城找樂子。

  蘇安平和女友嚴小米也在,見他們二人來了,立刻拉去游泳館,嚴小米紅光滿面道:「梁奎,這次的工程真的謝謝你,還是你夠兄弟義氣,肯幫忙帶帶我家安平。他那個楞子,要是沒人教教肯定被人坑。」

  蘇安平也跟著笑,賺了一筆大錢,能不笑嘛。

  「謝什麼,本來就是你們牽的頭,我才是沾光分紅的一個,哈哈。」梁奎蹲坐在泳池邊喝冰啤,蘇安平和女友排排站。

  唯有蘇巖跳進了泳池,不參與他們的話題。

  嚴小米嬉笑:「看你平時大大咧咧不像干正經事兒的,可你認真去幹倒是比誰都可靠,就那什麼說的,粗中有細。哈,跟我們家安平正好相反,他長得一派斯文面相,其實是個『大腦粗』。梁奎,下次有工程我依舊給安平牽頭,到時候還是找你入伙,行麼?安平雖然做了一次,但我不放心他一個人干,有你在可靠多了。他這人,一遍教不會。」

  梁奎聞言微愣,嚴小米找的工程都是她和她家裡的功勞,目的很明確,為了鍛煉蘇安平,為了讓蘇安平學會做生意賺錢。可蘇安平有點不是那材料,嚴小米也不小氣,於是直接找梁奎入伙,工程結束後,錢得分一半給梁奎。按道理梁奎很賺,畢竟是送上門的活。可是,就算沒有嚴小米的牽頭,他也不怕接不到工程,完全可以自己一個人干。之所以會答應,主要還是看在情面上。教教蘇安平,帶他入那個行。

  

  暑假期間,他們已經合夥搞定了一個小工程。他為了教得仔細點,面面俱到,從選材到驗工全部教了蘇安平,整個暑假幾乎大半時間晾在工地上,曬得肩膀脫了幾次皮,臉蛋黑得跟碳頭似的難看。幾次回家,老媽心疼的不得了,拉他去保養護膚。如果不是為了教導蘇安平,他根本不用那麼仔細。畢竟他做工程不是一次兩次了。

  

  梁奎於是道:「我能教的都教給了安平,而且最主要是開學了,大二學業重,我打算主要學習,只做一個早就簽訂的綠化園林工程。」

  嚴小米撒嬌:「你就再入伙一次唄,反正都有錢賺何樂不為。就這一次,最後一次,安平你說是不是?」

  蘇安平在這事上倒是不敢含糊,於是點頭:「梁奎,我說實話,我不比你聰明,而且我學的政法,不像你正好學土木工程。暑假那會兒我見識了很多,跟著你也學到很多,但是我一個人還是難以抗鼎,心裡有點虛。」

  

  梁奎撓頭,不由得點燃了香煙。火光剛一亮起,嘩啦一聲,清涼的水花飛濺,澆了梁奎滿身,梁奎大怒回頭:「誰他媽……啊,蘇巖……你幹啥潑我。」

  蘇巖拔他屁股邊緣上的毛,梁奎疼得眼淚汪汪。

  「你們到底游不游?我一個人都玩幾圈了,一個個的別穿著泳褲蹲在岸邊聊天。特別是那邊的美女,你胸器全曝光了。」

  嚴小米聞言更得意的挺胸,性感的泳衣完全擋不住美女的妖嬈身材:「嘎嘎嘎,姐就是身材好,沒辦法。不過帥哥你就算勾引我,我也不會看上你喲。」

  蘇巖嗤道:「那是,誰比得上『我們家安平』啊。」

  梁奎大笑,學著嚴小米說:「我們家安平,我們家安平~

  「去你們的,羨慕嫉妒是不是,趕緊找女友去,到時候就有我們家梁奎,我們家蘇巖了。」

  蘇安平點頭附和:「就是,你們不知道女朋友的好,看我們家小米,多體貼溫柔。」

  嚴小米更得瑟:「算我沒白跟你一場,哎喲,你們別打岔,梁奎,你倒是點個頭啊。這工程比上次的大,你要是不入伙,我們家安平真有點懸,恐怕我爸都不敢幫我們接。」

  梁奎歎氣,繼續找理由:「大二我們真忙,學校還得給我們安排實踐學習,到時候一樣跑工地。我就怕現在答應了,到時候沒空,那才叫糟。」

  嚴小米不依不饒的請求。

  蘇安平小聲說:「要不這個工程轉出去?下次再做。」

  「到手的怎麼能讓出去,你有點出息好不好。」嚴小米訓斥他。

  蘇巖摸摸鼻子,撫開額前的濕發說:「我入伙,行不?」

  

  嚴小米和蘇安平大愣。

  梁奎立馬拍手:「這個好,蘇巖我挺你。你們別瞪著眼看,我們家蘇巖可厲害了,再加上我的教導,保準讓你們放心,其實蘇巖比我厲害,真的。」

  「真的?」嚴小米激動又狐疑。

  「不假。哈哈,告訴你們吧,當初我第一次接工程,從選材到驗工,蘇巖都有參與建議,光是幫我調查材料市場就花了幾個月做分析,工程圖,還是他教我玩的軟件繪圖,剛大一那會我壓根不懂什麼CAD,都是他教我的,他對那些軟件可在行,無師自通了。還有我們倆的房……買的兩房子,裝修設計,就是他在弄。」

  

  梁奎一番話說的二人心動不已,又聽他咋呼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們說做工程,什麼最耗錢?」

  「材料。」

  「對,這一點蘇巖最有優勢了。」

  「他很會砍價?」嚴小米立刻道。

  蘇巖忍俊不禁。

  梁奎拍腿:「哈哈,沒錯。咳,跟我們合作的材料商,就是蘇巖他爸。不然為什麼我能拿那個價?還不是看在蘇巖的面子。」

  蘇巖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一惱火將梁奎扯下水。

  梁奎在水裡嗚嗚討饒,但他知道蘇巖不會公私不分,就算再討厭老爸,但最後接了工程,材料商還是會選擇他爸的公司。不僅僅是因為價格優勢,還有更重要一點,他爸不會在裡頭玩貓膩,一旦材料出問題,作為負責人就倒霉了。梁奎最初選擇跟蘇先生合作出於一種互相照顧,接觸幾次感覺真不錯。

  

  蘇巖很快和蘇安平簽訂了合作合同,對於梁奎來說是怕麻煩的事,蘇巖只是單純想賺錢外加鍛煉而已。

  

  兩人開始大二的生活沒幾天。

  梁興國一個電話將兩人喊回家,特別叮囑了,蘇巖也得來。

  二人忐忑回到梁家,貓兒喜滋滋蹭過來,梁奎一個笑容還沒展開,他爸就啪的一聲,將一份文件丟在桌面上。

  

  「你們自個兒看看。」

  

 

 

  66 浮出水面

  

  梁奎狐疑打開文件袋,裡面是一疊普通的A4紙和一個小紙袋。

  文件最上面寫著幾個加粗大黑體字『政府高官的兒子和男同學的地下情』,簡單幾個字讓梁奎氣得冷哼。繼續翻閱下面的文字說明。

  而蘇巖拿起了小紙袋,裡面沒啥意外的,是相片。仔細看,是曾經的相片,相片中的他們還年少,有幾張甚至穿著梨花高中校服。幾乎立刻,蘇巖腦中就有了個影子。不是怪他太陰暗,實在是從過去到現在,陳綰綰在他眼裡都是卑鄙無恥的惡劣女人。曾經她能耍手段逼迫他無法高考,現在她想用同樣的手法要一筆封口費,蘇巖完全不意外,歸根結底,她一直是個自私的女人。

  

  梁奎讀完文字解說,當即氣哼:「是陳綰綰干的,她知道的也就高中那點事。唧唧歪歪十張紙,真是服了。」

  

  梁興國冷聲道:「我不管陳綰綰是誰,你跟她有過什麼交易,你要把她處理好。要不是我早有準備,讓人盯著你們學校的動靜,另一份被我燒掉的信件就到你們學校了。你們還想好好讀完書嗎?在外面做事給我悠著點,別讓人抓到把柄,我最恨別人威脅我,還是個臭丫頭,開口就要兩百萬封口費,現在的年輕人腦子裡除了錢還有沒有別的東西。還有你啊,你當初花錢送人出國讀書?你有本事,錢很多是不是?嗯?她是你誰啊,你花那麼多錢給這種女人!」

  

  梁奎悶聲不吭,不敢反駁父親的訓斥。

  梁興國氣得不輕,站起身呵斥:「你老大不小了,以後做事利索點。自己沒法處理的事何必勉強去做,你當我跟你媽是死人?你不會找我們商量出對策?要我對付那樣的人,直接給她幾巴掌看她還敢不敢長舌。別讓人隨便一嚇唬就怕了。」

  蘇巖見梁奎被罵得狗血噴頭,忍不住出聲插話道:「他那時候不懂事,而且也怕你們……」

  「怕我們怎麼了?我是他爸,又不會吃了他。」

  「不是……都是因為我。」

  梁興國又瞪著蘇巖:「我不管你們倆以後打算怎麼過,要過多久,三五年還是一輩子。可你們現在既然在一塊處對象,就得互相督促。我見你一直是個穩重有主意的,怎麼你也不給他說說,就讓他白白掏錢了?」

  「是我沒告訴蘇巖……」梁奎提醒。

  梁興國氣得更厲害:「一個兩個都不靠譜!就你們這樣還能好好過日子?」

  「……」

  

  梁興國發了一通脾氣,抽出煙歇一歇,適合緩和了一下心情。

  拿過電話一邊撥號一邊說:「我給你姑父打個電話。」

  「姑父?爸,你是要……幹啥?」梁奎小聲問。

  梁興國微笑:「讓她也嘗嘗被威脅的滋味,哼。」

  蘇巖用眼神問梁奎他爸什麼意思。

  梁奎小聲嘟囔:「猜不准……我姑父是你們省的省長,就是我那表哥他爸,你見過的。」

  「省長……胡應山?」蘇巖不由提高音量。

  「對啊。」

  蘇巖揉揉眉心,有些往事又湧上了心頭,他很想當面問問梁奎,但是梁奎又不是重生的,問了也是白搭。一切揣測,只能他自己推論。胡應山,這個人他曾經見過一次,那年他大二快結束了,當時正和閩建中談戀愛。忽然有一天接到C市記者和法院的電話,向他確認高三缺考,是不是因為被陳某某綁架。當時蘇巖很莫名為什麼那件事被提起,曾經他到處求個說法沒人理睬,怎麼忽然有一天這些人自己找上門來了。一聽事情有出頭之日,蘇巖很快答應回C市作證,控告陳某某。

  

  蘇巖來到C市直奔法院問具體情況,一問之下才明白財政局局長陳某某要遭殃了,貪污受賄外加酒醉駕駛釀成慘禍逃逸現場,事後被人揭發拎上法庭受審。只不過還有人棒打落水狗,以前幫陳某某辦事的,紛紛跳出來揭露更多醜事,其中便包括有個少年高考被陳某某的女兒綁架,導致和大學失之交臂。

  

  蘇巖當時算明白了,不管有他沒他,陳某某都倒台了。陳某某和其女兒陳綰綰,以及沈城一塊被法院傳了,蘇巖原本想告陳綰綰和沈城。但是陳某某似乎料到自己沒出頭之日了,忽然激發出強烈的父愛。堅持咬定綁架蘇巖的是他指使的,和女兒無關。

  

  當時事隔多年,蘇巖有些恍然,望著陳某某蒼老的可憐模樣,心裡有些憐憫。陳媽媽哭得梨花帶雨找到他,下跪求他別供出陳綰綰,不然一個女孩子一輩子就毀了。接著沈城又找到他,威逼利誘,讓他將一切推給陳某某即可。

  

  「蘇巖?發什麼呆啊你。」梁奎推他。

  蘇巖回神,下意識摸向脖子,觸到護身符,不由苦笑。

  有些他快忘記的事又重新想了起來,而且畫面清晰無比。

  他不可憐陳綰綰,那都是罪有應得。

  可是那時候的他,鬼使神差的向沈城提出一個要求:「把我的玉觀音還給我,我就答應你。」梁奎送他的玉觀音,脖子還沒帶熱便在綁架那天被沈城搶走了。

  沈城愣了愣,告訴他:「那玉觀音被人拿走了。」

  「誰?」

  「省長,胡應山。」

  蘇巖那時候可沒明白其中意思,只以為人家省長看上了那玉觀音而已。畢竟是上好的玉,值不少錢。

  

  沒有玉觀音,蘇巖很失望,再多的同情心也不想給這一夥人。於是該作證時作證,還上了電視。法院後來判決,沈城和陳綰綰因為犯案時未滿十八,未傷害受害者,各判決三年和兩年有期徒刑。

  

  蘇巖只是想為自己討一個公道,進監獄可能毀了陳綰綰一生,但讓他錯過高考,所造成的打擊,如若不慎,興許被毀掉一生的就是他。

  

  那個結果既不讓他高興,也沒有不高興,怎麼看都是一件糟糕的事。

  後來他回D市繼續上學,那一年過年時,他又聽說沈城家花錢將兩人弄了出來,只要沒人阻攔,這結果並不奇怪。

  

  再後來見到陳綰綰,他已經大三快大四了。

  

  蘇巖此時很想問問梁奎,為什麼你姑父要拿走玉觀音呢?為什麼陳某某忽然就被人揭發了?那一切如今想來,就像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替他懲罰了某些人,出一口惡氣。

  

  那個人會是誰,答案昭然若揭。

  蘇巖很震驚,他以為再也沒有聯繫的梁奎,一直都知道他的消息嗎?

  

  「怎麼又發呆了?走吧,我們去吃飯。」梁奎拉著蘇巖去餐桌,蘇巖回過神來問他:「你爸要怎麼做?」

  梁奎聳肩:「不知道,我就聽他跟我姑父嘻嘻哈哈說煙酒去了,壓根沒聽到正事。別管了,他氣也氣過了,人也找了,你也別擔心,快喝湯。給,你的雞雜。」他將碗裡的雞肫,雞腸,小雞蛋全夾給蘇巖。

  蘇巖嗤笑,當即夾起雞爪子丟給他:「你的雞爪。」

  梁奎一愣,大笑:「你才雞爪!」

  

  事情被梁興國擔過去後,梁奎毫無擔心,回去好好讀書學技術,當真很用心,他一門心思要考博士,可不能混過去。

  蘇巖和蘇安平接的工程開始了,選購材料的事全權交給他,蘇巖也不推脫,第一次踏上了父親的公司大門。

  

  自從父子兩吵架以後,蘇巖再也沒來見過他。聽說他爸又結婚了,對象是個老實本分的溫柔女人,無兒無女,賢惠勤快,蘇先生找來作伴。不出啥問題,後半生就得一塊兒過完了。

  

  去了公司,蘇先生見蘇巖眼睛上毫無疤痕,心口鬆口氣。熱情的給蘇巖倒茶搭話,蘇巖客客氣氣談完生意,蘇先生立刻說:「生意談完了,巖巖跟我回去吃頓飯吧,你孫阿姨手藝很好,人也很好,沒脾氣,你儘管常來。」

  「謝謝,我很別人有約,今天就不去了。」

  「……那你下次有空,記得過來。」

  「我盡量。」

  「巖巖……你別恨我。」蘇先生艱難道。

  蘇巖頓了頓,道:「我沒恨,你還是我爸。放心,你老了我還是會養你,這話不是隨便亂說的。」

  「巖巖……」

  

  蘇巖離開建材公司,直奔某家火鍋店。

  蘇安平早已經等在那兒,蘇巖坐過去將合同遞給他:「看看吧。」

  「不急著看,服務員,先上一百塊錢的烤兔肉,火鍋也可以上了。蘇巖你催催梁奎,看他到哪兒了,別又堵在半路上。小米就堵了,估計還得十分鐘過來。」

  蘇巖發個短信了事,拿著烤兔肉吃得津津有味,這家火鍋店除了火鍋,另一樣招牌菜就是燒烤,特別是烤兔肉,無比美味。

  

  蘇巖連吃了十串,梁奎就到了。

  「不好意思來晚了,今天跟教授去了鳥巢現場,還給講解了圖紙,哎喲,真期待奧運會啊。」

  蘇巖塞給他兔肉,接口道:「到時候去現場看絕對精彩,張導演的風格我挺喜歡,唯美震撼。」他當初在電視上看就狠狠激動了一把。

  「那倒是,《英雄》我就挺喜歡,那裡頭的排場,又震撼又帥。」

  蘇安平剛要插嘴,電話響了。

  「安子?」

  眉飛色舞的梁奎立馬不說話了,收起笑容大口大口吃肉。

  「借我們家老房子?哦,的確一直空著,鑰匙我也有。就一周?沒問題,這麼點小事當然沒問題,呵呵,倒是你,別一去南方就不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聚聚餐也好。行,那你過來通知我,我給你送鑰匙。」

  

  蘇安平說了一通終於結束電話,看了看梁奎,說:「是安子的電話。」

  「我聽出來了,他現在怎麼樣?」梁奎邊吃邊問。

  「他說還不錯。」

  「哦,那小子心裡肯定對我有怨言,切,我也不說了,反正他以後肯定當我陌生人,就這麼著吧。服務員,來一盤涼拌牛肉,再來一壺菊花茶。今天開車過來,不能喝酒,你們也少喝點,最近抓得嚴。」

  

  嚴小米不一會趕來,蘇安平知道她不喜歡安子,因此壓根不提安子打電話來的事。四人熱熱鬧鬧吃了火鍋,心滿意足離去。

  

  隨後幾天,材料接二連三的往工地上送。

  蘇巖和蘇安平都在那兒督工,蘇安平新雇了一個倉庫管理員,正認真叮囑他工作,以前有倉管庫管理員監守自盜,讓人想想就有氣。

  蘇巖仔仔細細點完貨,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蘇巖催道:「安平,我們該走了。」

  「嗯。」蘇安平跟過來坐進蘇巖的車:「你直接送我回學校吧,我今天回家吃飯,不跟你們一塊了。」

  「好。」

  

  蘇巖將車開到政法大學大門口,蘇安平下車了,他也回學校。直奔比利時風味店,梁奎已經等在那兒,「總算回來了,接下來還忙不?要是不忙就跟我回家,呵呵,我今天買了燒烤的工具,打算親自試試,咱們先去買些新鮮肉和蔬菜,還有調料也要多買點。」

  「你就三分鐘熱度。」蘇巖鄙夷道。

  梁奎正要反駁,嚴小米的電話來了。

  他一接通,嚴小米就在那頭大哭,梁奎嚇一跳:「怎麼了你?是不是安平出事了?」

  嚴小米大哭大叫,歇斯底里道:「除了他還有誰!我他媽瞎了眼怎麼看上這麼個傻缺,我都快氣吐血了不長記性的王八蛋!我說過多少次不讓他和黃盛安那個賤人來往,他偏偏不聽,現在出事就晚了!黃盛安他坑害兄弟不得好死!我咒他斷子絕孫死無全屍草他祖宗!」

  嚴小米已經氣得毫無理智破口大罵,聲音那叫一個響亮,連蘇巖都聽得一清二楚。

  梁奎狠狠凝眉,大聲打斷她:「你他媽先閉嘴!安平出了什麼事你倒是說清楚。」

  嚴小米又委屈哭訴:「安平被警察抓了,我正在去公安局的路上。警察說他藏毒,就是安平家的老房子,多少年都沒住過了,位置又偏僻,安平壓根不知道這個事,就是黃盛安那狗崽子種惹的禍,他倒是溜得快,早逃得遠遠的了。活該安平被牽累!誰讓他好心!誰讓他借房子!」

  梁奎一聽大吃一驚,沒想到黃盛安的膽子已經大到這個程度,居然販毒。真是一條巷子走到黑了,不知道珍惜自己。就算被趕出部隊,他還有不錯的家庭背景。靠關係依舊可以給他安排一份不錯的工作,而且黃盛安挺聰明的,完全可以做正經生意。這年頭黑社會都知道往白裡洗,他硬要往黑裡鑽。

  

  「別擔心,這事兒安平沒沾手就不要緊,最多審問一番。我馬上過去,你別急了。」

  

  蘇巖陪梁奎一塊兒去了公安局,蘇安平果然在審問中,暫時不讓見。

  梁奎也不急,耐心等著。

  一個小時後,蘇安平出來了,他的父母也來了,逮著警察就霹靂巴拉的說我家兒子是老實人,是被冤枉的,都是被人陷害的。炒得屋頂都翻了天。

  梁奎的耳膜隱隱作痛。從吵架中聽出,警察不僅僅抓了蘇安平,在他之前還抓了一個現行的,留守在蘇安平老宅子裡的一個小弟,黃盛安的馬仔。這馬仔倒是激靈,見蘇安平被抓了,立刻說那些貨是蘇安平的。

  但蘇安平身家清白,最近都在幹些啥全是很好調查的事,警察也不會就此認定是他。

  

  梁奎退到人群外找蘇巖,卻見蘇巖愣在門口,盯著一個人傻了般一動不動。

  「蘇巖你看誰呢?」梁奎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見不遠處坐著一個年輕男人,那男人的坐姿他很熟悉,是軍人。

  蘇巖心跳如鼓,撲通撲通幾乎要躍動而出,就像他此時的腳步,差一點就不聽使喚,衝向了那個男人,兇手!

  

  化成灰他也不會忘記,那張臉!那雙眼睛!

  就是這個人,曾經利落且毫不猶豫的刺向他的心口,一刀子捅下去,從此那個世上再也沒有蘇巖。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啦啦啦啦~~~要獎勵~~~~文章真的快寫完了哦~~還有成就感啊!哈哈~~到完結了好興奮~~~完成一項大工程~~

 

 

 

 

 

67

 

6767 吐血 ...

 

 

  

  67 吐血

  

  就是他!就是這個人!

  他身中三處要害而死,第一個人刺中他的肚子,第二個人刺中他的胸膛,第三個人刺中他的心臟。

  三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那種感覺至今想起來都令人窒息,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沒有死快一點。第一刀子下去時就應該死掉。可是他直到心臟被刺,無法形容的痛楚後,他的世界徹底黑了。

  

  死前短暫的時間裡,他艱難而瘋狂地盯著三個陌生人,明明知道人死後再也沒有可能去報仇,可是強烈的不甘心,讓他以為自己甚至可以立刻站起來,勇猛的撲過去跟歹徒搏擊,拼盡所有也要捍衛自己的生命。

  

  滔滔流出的猩紅血液,染透了他的衣服,有那麼一剎那,身體像熊熊燃燒的火焰,映紅了孤寂的天空。

  

  他忘掉誰都不會忘掉那三張臉,他重生後多次幻想,如果有一天碰見了這三個人,他要則怎麼反應才對?立刻衝過去殺掉他們?當然不可以,如此一來,他就變成了殺人犯。

  

  無論誰用理智的腦袋去想,都不應該如此衝動去行兇報仇。哪怕為了自己著想,也應該極力忍耐著。

  

  可是此時的蘇巖,早將理智和冷靜拋到九霄雲外,他的腦子此刻在想著什麼誰也不明白,包括他自己。

  他死死盯著那個人,胸中的怒火騰騰上湧,當怒火沸騰燃燒,他已經不是平時的蘇巖。一切正常的行為都脫離他而去。

  根本不受控制的行動起來,比獵豹還迅猛的速度跑了出去,殺氣騰騰直奔對面的身影。秋天的冷風從耳邊呼嘯而過,他的世界靜止一片,如桎梏的畫面,毫無生氣的畫面上,只有他,和對面那個人。周圍的一切都已經被自然遺棄。

  

  「蘇巖!」

  梁奎失聲大喊,眼睜睜看著蘇巖突然的衝向馬路,急速朝他衝來的車輛剎也剎不住,梁奎腦子一嗡,什麼想法都沒有了。

  

  只覺得眼睛一張一開,一黑一亮,呼吸從停止到運作,心跳終於恢復了跳動。衝出去的蘇巖安然無恙的站在馬路對面,身影孤獨而茫然的四顧。似乎從一個不顧一切的勇夫,變成了喪失所有目標的空洞靈魂。

  

  梁奎一把衝到對面去,拽住蘇巖便想揍人,但一看蘇巖那張恍然的臉,拳頭硬是沒有打下去。胸中無名的怒火也消散了一截。

  梁奎氣急敗壞推搡他:「你他媽有病啊!馬路上全是車子你亂衝什麼衝!你到底要幹什麼你他媽別又給我裝酷!你倒是說話啊,悶聲不吭信不信我揍你。說話!我讓你說話!說!」

  梁奎惡狠狠拎著蘇巖的衣領,雙眸赤紅瞪著他,蘇巖失神的雙眸慢慢回神,焦距終於放在梁奎身上,黑色的眼眸依舊那樣清亮有神,清晰倒影著梁奎憤怒的樣子。梁奎從他的眼睛裡看見自己,不由更加狠厲了幾分,「我讓你說話,別以為盯著人就沒事。」他狠狠用力將蘇巖推到樹幹上,撞落了一地的秋葉。

  

  蘇巖微微擰眉,終於抬起手抵抗,氣若游絲道:「鬆開我,我喘不過氣。」

  梁奎聞聲一驚,忙鬆了手,結果他一鬆手,蘇巖便像斷線的風箏般順著樹幹坐到地上。

  梁奎臉色蒼白趕忙扶住他:「蘇巖,你是不是病了哪裡不舒服?」

  蘇巖抓著心口緩慢搖頭,緊緊抿著蒼白的嘴巴,一言不發。

  梁奎見他那虛弱難受的樣子再也不敢耽擱,直接背起蘇巖攔了出租車,氣喘吁吁道:「蘇巖你忍忍,馬上到醫院了。」他的聲音有點發抖,蘇巖的身體一向很好,從沒見他這麼虛弱過,突然的異樣,讓梁奎極度不安的想起討厭的往事。他們家原來還有個小叔叔,也是名軍人,可是梁奎十歲那年,小叔叔在家裡的飯桌上突然發了心臟病,送去醫院沒多久就死了。

  

  世上很多事情說不定,他們姓梁的從沒誰得過心臟病,偏偏小叔叔因心臟病而死,他以往也是身體健康,誰能解釋得清楚突然的噩耗。

  

  出租車司機見事關人命已經開得飛快,連紅燈都闖了。

  可是分分秒秒對梁奎來說都成了度日如年的時光。他緊緊握著蘇巖的手,連自己的身體都忍不住開始顫抖。他焦急不已的望著蘇巖因疼痛而扭曲的臉孔,額頭不斷冒出的虛汗,他什麼也不能做。他無比後悔為什麼沒有選擇學醫,要不然此時他何必這麼茫然無助。他只能望著蘇巖痛苦,不知道怎麼幫他。

  

  蘇巖死死摁著心臟的位置,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呼吸粗重而紊亂,可是他沒有叫出來,似乎在極力的忍耐著疼痛。

  「蘇巖……」

  梁奎紅著眼睛不停的安撫他的心口,可是蘇巖的情況毫無好轉,牙齒咬得太緊,牙齦已經流出了血絲。順著嘴角絲絲留下,滴在衣服上。梁奎嚇得張口結舌大吼大叫:「開快點!再快點!」

  司機也不吭聲,盡可能的保持冷靜加速往最近的醫院猛衝。

  

  「蘇巖……蘇巖……蘇巖你要堅持……」梁奎斷斷續續的跟蘇巖說話,不僅僅蘇巖滿頭的冷汗,連他也汗濕了後背。梁奎不知道該怎麼做,只好抱著蘇巖一遍一遍的說話,輕緩的撫著蘇巖的胸口,後來他又忽然想到什麼,忙湊過嘴去給蘇巖吹氣,鼓起腮幫子使勁的吹,不停的拍著蘇巖的後背。

  

  「巖巖!巖巖!你給我清醒過來!」有聲音在蘇巖腦中奮力大喊。

  可是那人很無奈,此時的蘇巖就像當初秦越跳樓時,努力奔跑想要挽救秦越的蘇巖,他完全處於自己的世界,誰都無法介入其中,只有他自己能清醒過來。

  

  如深沉的夢靨。

  

  但這次可非同凡響,上次蘇巖是為了挽救秦越而集中精神奔跑。

  此時的蘇巖卻是……陷入了揮之不去,記憶深處最可怕地夢靨。他會忘記自己在幹什麼,會重現那一刻的感受和畫面,完全無法控制。說他重新承受了三刀也不是假話,最起碼精神上的痛苦讓蘇巖變成了這樣。

  

  如果不及時將他喚醒,真有可能因心臟被刺,呼吸斷截而亡。

  

  紅霧翻湧撞擊,發出了雷霆般的聲音,強大的聲震讓蘇巖身體猛烈一顫,梁奎被推開,接著嘩的一聲,蘇巖吐了口鮮血。猩紅的血噴在車座上,刺目的紅艷。梁奎簡直兩眼一抹黑,渾身都虛軟了。

  

  「蘇巖……」梁奎整個嗓子沙啞無比,手指顫抖的伸向蘇巖嫣紅的嘴,真切實意觸到那些血,梁奎抖成了篩糠。

  

  吐血是什麼,梁奎第一次看見吐血!

  這個人居然是蘇巖,他還這麼年輕,身體一直健康,為什麼會吐血,怎麼會吐血。

  一個人開始吐血,似乎在告訴他,那個人估計活不長了。

  可是梁奎什麼都不敢想,他拒絕思考。

  他只知道不停的擦拭那些鮮血,左手染紅了又換右手去擦,最後兩手心都紅通通的,像一雙惡魔的手,梁奎怔怔望著眼前的一片紅,有什麼堵塞在心口,呼之欲出。他想尖叫,想吶喊,想這是一個噩夢。

  

  冷風嘩啦吹進來,司機熱心拉開車門去扶蘇巖,著急的沖發傻的梁奎吼道:「別傻愣著,快進醫院!」

  梁奎陡然清醒,猛地推開車門衝出去,抱起蘇巖便往醫院橫衝直撞。司機匆匆尾隨在身後,暗讚一把年輕人體質真好,這麼大個子說抱就抱了起來,還跑得飛快。

  

  「醫生!醫生!快救救蘇巖!」梁奎歇斯底里大喊。

  早有白衣天使們紛紛湧來,麻利有序的將蘇巖放上擔架推進急救室。梁奎跟在後面瘋狂追趕,語無倫次的大嚷大叫:「他呼吸不暢,心口疼,吐血了,醫生你要救好他,他才二十歲,一定要救好,多少錢都沒關係……」

  他的聲音終於被隔絕在手術室外,身體無助的呆站在門口,幽靜清冷,空無一人的長廊。

  

  司機氣喘吁吁,老半天才從後面追上來。

  望著矗立在手術室門口發呆的青年,狠狠緩了口氣,上前安慰道:「年輕人沒事的,底子好,一定可以挺過去。」

  

  梁奎的手機一直在響,音樂不厭其煩的重複播放。梁奎無動於衷,司機知道他此時不想接電話,也懶得去提醒。

  

  這時候有護士過來說:「你們誰是家屬,趕緊去把手續辦了。」

  司機剛準備去當回好人,梁奎驟然回神了,聞言點著頭,嘀嘀咕咕道:「我去交費,多少錢都交齊,你們要好好醫治蘇巖,不能讓他有事。我交了錢,蘇巖要是有事,我就燒了醫院,燒了醫院……」

  

  望著梁奎嘀嘀咕咕遠去,護士厭惡的冷哼,扭頭去工作。

  司機乾笑幾聲,忍不住對那護士說:「人家是急了才亂說話,天使們也別生氣。」

  那護士頭也不回道:「生什麼氣啊,這種人沒見一千也有八百了。」

  「那是那是……」

  

  梁奎下樓去辦了手續交了費用,這一上一下,激動的身體稍稍緩和了一點,抖得也不那麼厲害了。他站在樓梯邊深呼幾口氣,最後收起抬出的腳,選擇了就勢坐在樓梯邊。

  

  他茫然望著醫院大門進進出出的男女老少,沒一會,看到一家人抱著個女人衝進來,那家屬撕心裂肺的聲音,讓梁奎心慟。梁奎一眼都不想多看,扭頭便跑上樓,回到手術室外靜坐。

  

  手機又開始響動個不停,他有氣無力的翻看,是父親的電話,梁奎接了。

  「你在哪裡?打你電話好幾遍怎麼不接?」

  「爸……」

  梁興國一顫,忍不住將電話放得更貼近耳朵,只因為電話那頭他兒子的聲音太虛弱太不對勁了,他差點沒聽見。

  「爸,我在醫院,蘇巖在搶救中,手術室裡,好長時間了還沒出來,他吐血了,吐血了……」

  梁興國啪嗒掛了電話,飛快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坐在梁奎身邊的司機歎氣,其實蘇巖進去十分鐘都沒到,但對於梁奎來說,已經過了很久很久,無比漫長,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手術室裡,醫生們給蘇巖的身體做了各項檢測後正在商討接下來的方案,他們也很意外,其實大部分吐血,應該稱呼為嘔血,嘔血,多半是胃部的問題。一旦心臟出血的,就扯上生命危險了。

  

  正在他們商量時,蘇巖緩緩張開了眼睛。他茫然的望著手術室,圍著他的醫生護士們。

  「巖巖,快點清醒過來,哇哇,你再不起來就要挨刀子了。」

  「……」蘇巖眨眨眼。

  「桀桀,別犯迷糊了,快爬起來給他們看看。你看他們一個個拿著手術刀多嚇人啊,再不起來就要戳你了,嘖嘖。」

  蘇巖清醒了,深呼一口氣撐起手肘:「對不起,我不做手術……」他說著在醫生愕然的圍觀下跳下手術台,靠,這手術當然不能做,憑白挨手術刀子,到時候沒事也得躺十天半個月。幸好清醒的及時,不然真是自找罪受。

  

  蘇巖一落地發現沒有鞋子,乾脆打赤腳走向門口,醫生們回神了,大聲喝止他:「這位病人!你你你你你……」

  

  蘇巖面對醫生護士們張口結舌的模樣,面不改心不跳的正色道:「各位,這也許是個誤會。」

  誤會個屁啊,推進來時明明就剩幾口氣的樣子!

  可是醫生們望著此時活蹦亂跳的蘇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甚至連蘇巖的臉色都恢復了紅潤,氣息絲毫不見虛弱。

  

  「桀桀桀桀,巖巖,你也許會上報。」

  「隨他們去。還不是怪你,震得我吐血了。」

  「桀桀,你這白眼狼。要不是我叫醒你,你也許已經呼吸停止了。到時候你小情人哭瞎了眼睛你心疼不心疼啊,桀桀,桀桀。」

  

  蘇巖面色一整,推開了手術室的門。

  門的那一邊……

  一定有人等著他。

  

  嘎吱……

  門裡門外,兩人四眼相對。

  這一眼,永遠。

  

 

 

 

68

 

6868 我好得很 ...

 

 

  68 我好得很

  

  人生有一個很大岔路口,一條通向光明,一條通向黑暗。

  他們早早就選擇了黑暗,只希望走到路的盡頭,打開一扇門,門裡門外,他們可以互相遇見。

  從此,在門的那邊,可以盡情相擁。

  

  梁奎緊緊抱著蘇巖,蘇巖也回抱了他。

  兩人靜靜的,誰都沒有說話。

  不需要解釋,不需要說對不起。

  對蘇巖而言,他看到門外的那個人,就夠了。

  對梁奎而言,他看到活著的蘇巖就夠了。

  

  梁興國夫婦匆匆趕來醫院,沒想到看到的會是這樣的場面。

  兩個男孩卡在手術門那裡靜靜擁抱。

  

  一時間,兩人心裡五味雜陳,說尷尬不是,說感慨也不是。他們也沒說話,直等著兩人自覺分開走過來。

  

  這一分開兩人嚇一跳,衣服上沾了不少血,梁奎的雙手,臉上,紅得像被油漆塗過。撲鼻的血腥味熏得梁媽媽眩暈,顫抖道:「你你們……怎麼回事?」

  

  梁奎緊緊握著蘇巖的手說:「他病了……突然吐血……」

  「吐血!這是什麼毛病,有沒有好好檢查,怎麼現在就下床了?」

  蘇巖不知道怎麼解釋,只能盡可能表現自己健康結實點,中氣十足道:「我那就是一時氣鬱出血,其實沒什麼事。」

  「氣鬱出血!你們吵架了?還能把活人氣出血啊?」梁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著他們。

  梁奎神色一暗,正好醫生走出來,古怪的望著蘇巖。

  蘇巖衝他們一笑:「我沒事,對不對?」

  醫生沉聲道:「有事沒事,我們再檢查一遍才敢說。」

  蘇巖點頭:「也好,我再去檢查一遍,免得大家擔心。」

  

  蘇巖跟醫生去檢查了,梁興國莫名其妙問梁奎:「到底怎麼回事?手術做了?我看不像啊。」

  「……不知道……」

  「……」

  

  蘇巖健康離開醫院,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沒事了。但是梁奎顯然不相信,堅決不讓蘇巖回學校宿舍,而是去了公寓。

  兩人一回家,梁奎便讓蘇巖去休息。

  「你好好休息,我這幾天也不回學校宿舍了。想吃什麼?我打電話讓紅姨做,做好了叫她送來。」

  蘇巖想了想,老實說:「想吃酸菜魚,還有爆椒牛肉。」

  梁奎瞪眼:「這麼重口味的不准吃。」

  「梁奎,我真沒事了……」

  梁奎抿嘴不言,坐在床邊發呆。

  此時的蘇巖看起來的確沒事,可是他怎麼也無法忘記蘇巖吐血的畫面。那麼突然的事,誰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再有……

  他當然希望再也不要有第二次,可是他怕啊,忍不住往那兒想。

  

  蘇巖坐起來攬住梁奎的脖子,湊在他耳邊笑說:「別繃著臉了,我真沒事。」

  梁奎抬起雙手,離開醫院前他把血洗乾淨了,用洗手液洗了幾次,可他依舊覺得上頭有濃濃的血腥味,讓他窒息。

  蘇巖沒法告訴他實話,說了一遍又一遍沒事了,一時半會,梁奎卻是沒法安心的。換做是他,也會心有餘悸。

  蘇巖只能默默攬著他,讓彼此的溫度互相傳遞,證明他們都還熱情的活著。

  那天晚上他們什麼也沒做,擁抱著到天明。

  

  陽光燦爛,又是美好的一天。

  

  梁奎本想讓蘇巖請假休息,但蘇巖不肯,堅持回去上課。

  兩人在學校旁的鋪子裡享用早餐,梁奎望著大口大口吃牛肉麵的蘇巖,表情有點呆。昨天還吐血進醫院,今天就這麼大吃大喝……他大概真的應該相信,蘇巖沒事了。

  蘇巖吃得津津有味,一大碗乾乾淨淨吃完,又要了十個小籠包,分給梁奎五個,他叼著小籠包含糊說:「你快吃,馬上上課了。」

  梁奎回神,忙呼啦啦吃麵。

  

  進校後,二人分道揚鑣。

  蘇巖往左走,梁奎往右走。

  這時間段趕著上課的學生很多,兩人很快被淹沒在人潮裡。

  小道兩旁儘是秋風掃下的落葉,黃橙橙,紅艷艷的鋪了一地,清風吹來,有一點兒涼。

  蘇巖莫名停下腳步,慢慢的回頭。

  另一條小道上,人群中,梁奎與他遙遙相望。

  蘇巖一怔,心跳了一下。

  梁奎遠遠的衝他笑笑。

  蘇巖回以微笑,忍不住擺擺手說:「別傻看著了,我好得很。」

  可惜隔得太遠,梁奎無法聽見。

  梁奎看見蘇巖在說話,卻聽不見他說了什麼,當即穿梭在人群,匆匆跑到蘇巖面前相問:「你剛說什麼?」

  蘇巖眼眸一眨不眨的望著他,他忽然很想伸手去擁抱。

  可是人群裡他只好忍住了。

  蘇巖沒說話,低頭在包裡一掏,拿出一個大大的番茄遞給梁奎:「這個番茄給你上課偷偷吃。」

  梁奎愕然接住番茄,蘇巖不等他說話已經轉身走了。

  直到目送蘇巖的背影走遠了,梁奎才望著番茄傻笑幾聲,晃晃腦袋轉身跑去上課。

  

  中午二人一起在食堂吃飯,蘇安平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梁奎接通後,蘇安平卻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梁奎直到他的心情可能很複雜,因此也沒掛,耐心等著他開口。

  過了不久,蘇安平似乎醞釀好了情緒,終於出聲了,光聽聲音就知道他很憔悴,心中的憔悴。

  「梁奎……你說我對安子好不好?夠不夠兄弟義氣?」蘇安平歎氣問他,也是自問。

  梁奎嗯了一聲,不願多說。

  「我對安子那麼好,他卻這樣害我,我真是想不通。」蘇安平情緒頗激動的說,呼吸聲很重。

  梁奎想了想,道:「也許他沒想到會被警察找到,只是湊巧警察去了,牽連你就沒辦法了。」

  「我也希望是這樣,可是……我覺得我像個傻子。A市這麼大,偏僻的房子多得很,除了我家的老房子,安子就沒有別的選擇嗎?他專門找我借鑰匙在那裡藏毒。小米說……只要有點腦子的都知道不能借,借了也許會出問題。只有我太傻,毫不猶豫的答應安子,一點沒有懷疑過他的企圖。安子估計也是習慣了,知道我好說話,所以直接找我,不怕我不答應。」

  「防人之心不可無。」梁奎的回答有點敷衍,在他看來這件事情,黃盛安是禍害,但是蘇安平也的確有點不警醒,明明知道黃盛安現在做違法買賣,他說借房子住,蘇安平就該好好考慮一下,最起碼問一聲借房子幹什麼,如果僅僅是沒地方過夜,何必要借那麼偏僻的房子蘇安平的確太信任黃盛安,他壓根沒往壞處想過。

  

  梁奎沖蘇巖擠眉弄眼,蘇巖心領神會去買了一小盤涼拌海帶絲,梁奎大喜,邊聽電話邊慢慢的嚼海帶絲。

  

  蘇巖吃完午餐還不過癮,又跑去買了一個雞蛋餅享用。吃得滿嘴流油,梁奎盯著笑微微的看。

  

  「警察要我配合他們,說如果我知道安子的下落,就提供他們線索。」蘇安平聲音悠遠的說。

  梁奎知道他肯定在糾結,因為安子的背叛而憤怒,又猶豫不決要不要出賣安子。

  「我估計安子以後不會找你了。」所以,蘇安平的矛盾根本沒必要。以安子的聰明,知道這裡露餡了,以後肯定不會給蘇安平打電話,更不會找他。一旦聯絡上,他的行蹤太容易暴露了。黃盛安可不像蘇安平那麼重情重義。

  

  梁奎的話讓蘇安平又好半天沒反應。

  最後蘇安平才說:「以後就當不認識黃盛安。」

  說完重重掛斷了電話。

  

  梁奎歎口氣,蘇安平沒什麼不好,就是信錯了人。他已經連為他義憤填膺的熱情都沒有。他開始變得狹隘,只想蘇巖沒有事就好。

  

  「吃飽了,走吧。還能睡一個小時午覺,下午放學後咱們再去吃烤兔肉,其實那家的烤魚也很不錯。」蘇巖拎起包說。

  「嗯,這次就我們倆去。」

  

  下午的課程結束後,兩人直奔地鐵車站。今天誰都沒有開車出來,擠上擁擠的地鐵。

  梁媽媽一個電話過來問他們回不回去吃飯,梁奎討好的跟老媽巴拉半天,結束後對蘇巖呵呵一笑:「今天家裡煲了鴿子湯,我們吃了晚飯後回去吃宵夜吧。我媽說了,你一定要去,她說你會吐血肯定是傷了元氣,要補補。」

  蘇巖微笑:「鴿子湯好喝,我當然要去。」他笑得活力鮮明,梁奎真覺得無比好看。剛想偷偷的去牽他的手,蘇巖忽然臉色大變,笑容盡失,又和那天一樣怔怔的望著某處。

  梁奎一見他這樣子就心口發緊,一把攬住他的腰,免得他又和那天一樣橫衝直闖。桎梏了蘇巖的自由,梁奎才順著視線看過去,滿是人的地鐵,梁奎根本分辨不出來讓蘇巖臉色大變的人是誰。梁奎焦心不已,輕聲詢問:「是誰?到底是誰這麼害怕?你指給我看看,我倒要弄清楚怎麼回事。」他問了半天沒等到回答,扭頭一看蘇巖,蘇巖卻早就收回了視線,正望著地面發呆。

  「蘇巖?」

  「嗯?」

  「你又看到誰了?」

  蘇巖沉默不言。

  「蘇巖……」梁奎無力苦笑:「別總是不說話,別跟我沉默,有什麼煩惱一定要告訴我。你寧可憋著吐血,也不想跟我說?」

  那些往事,他要怎麼告訴梁奎呢?梁奎信不信另外說。說出來,似乎再也無法這樣坦然的交往。那些沉重的東西,他一個人背了這麼多年,如果告訴梁奎,對梁奎有些不公平。這裡的梁奎,沒有親生經歷過。

  

  他若說他被殺死了。

  梁奎會信嗎?

  梁奎敢信嗎?

  

  說出來,只會讓梁奎惶惶不安。興許一衝動,幫他把兇手給捅死了……

  那不是蘇巖追求的結果。

  

  蘇巖拍拍梁奎的手,撒謊說道:「我做了一個噩夢,結果沒想到在現實裡也看到夢中的人,所以很震驚,有點恐怖。」

  梁奎瞠目結舌,「噩夢?」

  「嗯。」

  「……夢到什麼了?」

  蘇巖垂頭:「一點都不吉利,我不想說。」

  梁奎心思一動,腦中驟然浮現一個畫面,他高中時期做過的噩夢。

  他在蘇巖的墳前哭……

  的確是討厭的噩夢。

  他深有體會,因此也不逼蘇巖說出來。

  「夢只是夢而已,以後別胡思亂想。」

  蘇巖回以安心笑容。

  表面上微笑,他心裡還是很不安的。

  剛才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那個在警局對面看見的人似乎在地鐵裡。但是沒等他確認,又似乎不在了。

  蘇巖身體微微發涼,攥緊了梁奎的手。

  有很多疑問,讓他甚至不敢多想。

  他怕想深了,一激動又得吐血。

  

  「巖巖不用害怕,我保證這次沒有人能殺害你。」

  這話也讓蘇巖安了不少心思,去了火鍋店後,終於恢復心情享用美味兔肉。

  

  二人晚上在梁家吃了鴿子湯做宵夜,十點左右開車前往公寓休息。

  臥房的大床上,二人激情纏綿。粗重的喘息在屋中迴盪,一室靜謐。

  叮叮噹噹一陣清脆鈴聲作響,蘇巖皺眉伸出手拿過手機,一見號碼很陌生,但鈴聲響個不停,蘇巖手一塊就接了,接通的剎那他心想我靠,這前綴有點熟,好像是美國的號碼。

  「蘇巖!」

  陳綰綰的聲音從海洋對岸傳來。

  蘇巖側側頭,想掛電話。

  「不准掛!別掛!蘇巖,我知道你屏蔽了我的號碼,梁奎在不在你身邊?我有話要說,他不在我就跟你說,姓梁的你不要太過分,當初我們是交易好的,你別過河拆橋不理人,現在還倒打一耙。我承認我將相片郵寄給你爸是我不對,但是這一點小事,你們報復的太過分了!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為什麼找我爸媽的麻煩,他們工作也不容易,幹嘛壓制我爸發展!」

  「過河拆橋的是你,陳小姐。怎麼,你以為沈城對你沒威脅了,所以就獅子大開口單方面威脅梁奎要錢給你買名牌享受生活?陳綰綰,錢是自己賺來的,不是問別人要來的。你這麼不識好歹,就算沒有沈城,你遲早有天也會嘗到惡果。」

  「你當然可以說漂亮話!你就得意吧,你跟梁奎在一起,什麼都不缺,要什麼有什麼。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他爸不阻止你們倆。」

  「呵呵,你不明白的太多了,你長著一顆自私的腦袋,成天只想著自己的好,怎麼會明白別人的世界。」

  「蘇巖,我不是跟你吵架的。麻煩你幫我把話帶給梁奎,不要找我爸媽的麻煩!我們以後就當做不認識的,再見!」

  

  掛了電話,蘇巖若有所思。

  梁奎說:「我爸要是真想動真格,就不是隨便壓壓了。」

  蘇巖沉思問他:「沈城現在知道陳綰綰的下落嗎?」

  「我不知道,切,我怎麼會跟沈城聯繫。」梁奎挑眉道:「你難道要告訴沈城?可是……我覺得時間都這麼久了,沈城那樣的混混估計早就忘了陳綰綰吧?」他很早就覺得,沈城對陳綰綰應該沒有威脅了。

  

  蘇巖微笑:「那倒是不一定。」

  他尤記得,曾經的沈城對陳綰綰很用心,再加上那個性格,指不定依舊固執著。那份固執不一定是愛。

  

  蘇巖設身處地的去想,如果他為了一個人去坐了兩年牢,那個人,他一定終生難忘。

  

 

 

 

 

69

 

6969 冤家路窄 ...

 

 

  

  69 冤家路窄

  

  這一年的冬天來臨,聖誕節左右,蘇巖的遊戲公司放年假,那些老外全回了國。蘇巖和部分國內員工留守公司,每天除了學校基本就呆在公司忙。舒繼業不在,蘇巖必須頂住。

  

  緊挨著聖誕節的是元旦,國內也有三天假期,但蘇巖將假期調休了,外頭都在放假的時候,他還在公司忙。

  元旦前夕的下午,梁奎拎著一堆吃食過來分給公司的員工們享用,對於梁奎的出現,這些人都習慣了。大家都不說,但其實也能猜到他們的關係。特別另一大批老外,對二人的關係毫不在意,經常大咧咧的說笑,在他們眼裡,這兩人和普通情侶沒差別。

  

  「蘇巖,我馬上就去一個博士師兄家裡,他元旦結婚,呵呵,人家看我長得太帥,讓我去做伴郎。」梁奎急切的放下東西就準備趕去師兄家裡。

  蘇巖笑他:「別帥過頭搶了新郎的魅力。」

  「哈哈哈,我站在那裡就閃亮閃亮的,沒轍。」

  「別吹了,快走吧。」

  「嗯嗯,那我元月三號下午回來找你,給你帶喜糖。」

  梁奎說著轉身往外走,推開玻璃門,不疾不徐走向電梯,他站在那兒耐心等著電梯,叮的一聲響,電梯開了,裡面走出來四個年輕人,梁奎等著他們全部走出來才抬腳進去,擦身而過的時候,有個年輕人不小心踩了梁奎的腳尖,年輕人當即道歉:「對不起。」

  梁奎搖頭說沒關係,抬頭沖那年輕人笑笑便走進了電梯,電梯門開始緩緩關閉,梁奎望著年輕人的背影,腦中忽然鈍痛眩暈,梁奎脫口喊道:「閩建中。」這個名字一喊出來,梁奎就呆了,閔建忠也很驚訝,走回來禮貌微笑:「先生認識我?請問您貴姓,對不起,我想不起您是哪位。」

  

  梁奎瞪大兩眼一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這人是誰啊!閩建中是誰啊!他根本不認識這張臉,沒聽過這個名字。到底是他媽誰啊,為什麼突然就認識了?

  

  梁奎越想越激動,情緒異常不穩,一個不穩,狼狽的撐著牆壁彎下腰,眉頭狠狠皺著,表情極其扭曲難受。一時間他忘記自己身在何處,有些東西突兀的衝進腦海,形成一幅陌生遙遠而又無比清晰深刻的畫面。

  

  「你沒事吧?」閩建中忙攙住梁奎:「先生還是先去旁邊坐著休息休息吧,我去給您倒杯熱茶,我估計您是吹了冷風導致血液不暢犯頭暈。我有時候也會這樣。」

  梁奎不太客氣的揮開閔建中的手,這人很禮貌也很熱心,但是梁奎莫名其妙的對他沒好感,而且覺得有股厭惡感。

  梁奎感覺不可思議,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氣巴拉不可理喻了?

  

  梁奎閉著眼睛緩緩氣,擺手說:「沒事了,謝謝。」他說著頭也不回的坐電梯下樓。

  

  閔建中困惑的望著梁奎離開,隨即聳聳肩去了公司。

  蘇巖見閔建中幾人過來,忙翻出備好的文件:「還以為你們明天才會到。」

  閔建中神采奕奕微笑:「知道蘇總忙,哪兒敢讓你多等。文件資料都帶來了,你先看看。」望著年紀輕輕一身正裝的蘇巖,閔建中不由莞爾微笑,每次來A市,工作之餘,能見到這位蘇總更令人心情澎湃。他確定蘇巖是個GAY,多次想找機會接近,可惜蘇巖反應平淡。而且他隱隱聽其他人說,蘇巖有伴侶。閩建中沮喪之後,依舊忍不住關注蘇巖,多看幾眼都覺得帶勁。

  

  閩建中熾熱的視線對蘇巖來說很明顯,蘇巖認真看資料,裝作不知道的,心裡卻微微皺眉。閩建中工作能力很不錯,的確有才氣,但是感情私事上,蘇巖很不喜歡。以前不喜歡,現在依舊不喜歡,只是他現在可以裝作不知道,更不會去踩那塊雷池,所以閩建中一腳踏幾條船,跟蘇巖毫無關係。

  

  蘇巖很快將資料確定完了,正好也到了下班時間。

  閩建中一直坐在沙發上等他,「蘇總,一起去吃個飯吧,或者去酒吧喝喝酒解悶。」

  蘇巖搖頭拒絕:「恐怕不行,另外有約。」

  「我在A市能呆三天,蘇總哪一天有空?」

  蘇巖暗歎,說一天都沒空恐怕太不給面子,於是道:「三號中午吧。」

  「好,一言為定。」

  

  梁奎的博士師兄在A市工作,並且買了房,新娘卻是T市的,響應娘家習俗,硬要在故鄉送嫁。

  因此,迎親車隊必須提前五六個小時趕往T市贏取新娘,在新娘家吃一餐飯,然後開車回到A市。這樣一折騰,將是整整一天。

  作為伴郎的梁奎必須隨車前往,所以婚禮前夕,新郎的家人耳提面命囑托諸位小年輕們不要狂歡熬夜,不要喝酒,要盡早休息,半夜好起床……

  

  梁奎覺得這樣結婚真折騰,太累了,但是結婚畢竟是喜事,外人怎麼好怪別人規矩太多,只好睡了一個有史以來最早的覺。

  

  很奇妙的,他本以為不到十二點絕對睡不著,誰料到躺上去以後沒多久,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那個是個寒冷的冬天,黃昏時候,他站在陌生的大學校園對面,茫然的望著進進出出的學子,而他,不知道在等誰。

  

  直到蘇巖走出來,他才明白自己為什麼站在那裡,原來他要等蘇巖,可是他奇怪,蘇巖為什麼在這所大學。

  

  他沒多想,笑著朝蘇巖小跑過去。蘇巖卻根本沒看到他,一轉身往另一條街走,走得並不快,可是在後面的他無論怎麼追趕都追不上,總是一步之遙,碰不到蘇巖,蘇巖也聽不到他的呼喊。

  

  他只好跟著蘇巖一直走一直走,蘇巖走了一刻鐘,終於走進一座普通公寓樓,在402停下來,掏出鑰匙開門,門一打開,裡面便露出一張他熟悉不已的臉,那人看見蘇巖到來,立即展顏一笑,湊過來便親了蘇巖一下:「今天怎麼過來了?」

  蘇巖皺眉說道:「怕你死在屋裡,你連續熬幾天了?這樣不好,小心禿頭。」

  那人忙摸了把自己的腦袋,小心道:「我以後天天吃核桃,就這幾天忙,忙完就好了。你快進來坐,冰箱裡有不少吃的,自己拿啊,我繼續趕進程。」

  蘇巖塌了進去,關上了那扇門。

  

  而他呆呆站在門外不知所錯,這是怎麼一回事?

  蘇巖和閩建中……他們在一起?

  

  無盡的憤怒擠上心頭,梁奎咬牙切齒,一腳踹上大門,砰的一聲響。

  夢醒了。

  

  梁奎瞪著眼呆呆望著天花板,一時反應不過來哪是真哪是假。

  手機突兀響了,梁奎驟然回神,拿過手機,時間才八點半,他剛好睡著半個小時而已,居然做了如此噁心的夢。

  梁奎接通電話,語氣有點沖:「什麼事?」

  蘇巖頓了頓:「怎麼了?這麼沖。」

  「……剛睡醒。」梁奎苦笑,抹一把臉說:「是不是想我了?」

  「是啊。」蘇巖回得乾脆,梁奎反而一愣。

  「你在外面小心點,別亂喝酒,開車要注意。陌生人不要搭理。」蘇巖在電話中叮囑。

  梁奎瞠目結舌:「你把我當三歲小孩?」

  「聽哥哥的準沒錯。」

  「靠,誰才是哥啊!」

  

  一個電話,讓梁奎因噩夢而產生的陰鬱情緒煙消雲散。他覺得自己有病,幹嘛因為一個夢而去生氣?如今蘇巖差不多天天在這裡,怎麼可能出現在陌生的那所校園,又怎麼可能和人在遙遠的都市居住。

  

  梁奎接著睡,輾轉幾分鐘睡不著,忍不住給蘇巖發了短信問:你去過D大嗎?

  

  短信很長時間沒有回。

  

  那邊的蘇巖正在浴室洗澡,他將手機放在外面,聽到響動也不急,直到洗好了才擦著頭髮翻閱短信,一見短信內容,蘇巖臉色不由一變。緊緊握著手機,腦中閃過很多念頭,為什麼梁奎突然問他D大?梁奎不可能知道他和D大的聯繫。

  

  蘇巖冷靜下來回復:從沒去過。

  他沒撒謊,這輩子的他,當真從未去過,連D省都沒踏入過。

  

  這回答讓梁奎吃了定心丸,終於安心的入睡。

  

  元月三號下午,舒繼業體貼回國,給蘇巖帶了很多特產禮物,他一回來,蘇巖就解放了,當即收拾東西回家休息,買了火鍋底料和素材,打電話給梁奎:「幾點到家?我買了火鍋底料,晚上就在家裡吃火鍋吧,外頭好冷,不想出門了。」

  「哈哈,你說的容易,煮火鍋誰動手啊?」

  「我負責買了東西,所以你負責煮,不好吃就把你開除。」

  「嘎嘎,可惜你沒這機會了,不好意思,今天沒法趕回去。師兄這裡太熱情了,非讓我多留一夜,明天早晨我直接去學校。你自己去外面買點吃的吧,多穿件衣服。」

  「……真不回來?」

  「嗯,正在打麻將……走不了。」

  「算了,那我出去吃餛飩。」

  「嗯嗯,不跟你說了,我繼續贏錢。」

  

  掛了電話不久,蘇巖接到室友譚睿的來電,譚睿很興奮的說:「蘇巖你趕緊出來,XXX酒吧,崔峰過生日請客喝酒,不來白不來,你可得給面子,咱們聚了幾十號人,正熱鬧了,趕緊來啊。」

  蘇巖稍猶豫便換好衣服過去了,崔峰是同班同學,很活躍很高調的男生,在繁華的L市,家裡很有錢。來A市上學後,這兩年裡,崔峰也辦了一家外貿公司自己創業,開著名車,在同班裡名聲很響亮。

  

  X酒吧挺高檔,氣氛也不錯,蘇巖直奔包廂,裡頭果然鬧成一團,蘇巖進去沒站三秒便被同學拉過去嚷嚷著罰酒。

  「三杯!三杯!最少三杯!」

  「你們也太狠了,一來就想灌醉我。好歹讓我吃點東西填填肚子。」

  「蘇大帥哥,現在吃什麼東西,罰酒罰酒!罰酒!」

  蘇巖獰笑:「罰就罰,我還怕你們不成。我先喝三杯,三杯下肚後,趕緊給我找吃的來,崔峰了,你可是壽星,要給我管飯。」

  崔峰早就半醉了,聞言大著舌頭說:「你要吃什麼都給……吃人腦都給你上!」

  「哈哈,不用那麼高級,給我來碗牛肉炒麵就行了。」

  「你別轉移話題了,帥哥,趕緊罰酒。」有人端著高杯濃度威士忌湊到蘇巖嘴邊,蘇巖笑笑,拿起來便一口喝乾了一杯,接著亮亮底,大伙齊聲拍手:「好樣的!夠爺們!

  「第二杯!」

  蘇巖拿著第二杯嗅了嗅:「二鍋頭?行。」說完又一口乾了。

  立即有人吹起口哨,屁顛屁顛送上第三杯。

  蘇巖橫了一眼:「老白干!你們也太狠了,下次別被我逮著,都給我小心了。」

  語畢,猶猶豫豫慢慢吞吞,總算順利的喝完了一整杯老白干。

  「牛逼!」

  「這才是真爺們!」

  「想不到帥哥除了帥還有這一手,我們太吃虧了。風頭都給帥哥搶跑了。」

  蘇巖抹著嘴巴氣吁吁說:「我可以灌你酒精,讓你把場子搶回去。」

  「哎喲,帥哥還是饒了俺吧。」

  「哈哈,蘇巖,你的炒麵給你叫來了,你還吃得下不?」

  蘇巖當真有點吃不下了……可是,他想吃東西壓壓胃。於是接了炒麵說:「我出去吃,你們繼續玩。」

  

  蘇巖跑到外面草草吃了幾口就嚥不下了,肚子很脹,忙跑去洗手間解決。

  等他出來,站在盥洗台洗臉洗手,聽到洗手間的門開了門,關了開也沒在意。直到他抬起頭整理頭髮衣服,牟然在鏡子裡看到另一張臉,突兀的感覺無比驚悚,蘇巖心頭一跳。那人也看清了蘇巖,當即瞪大了眼,隨即詭異的笑了出來,逼近蘇巖玩味的說:「喲,這不是蘇巖嗎?你還記得我不?我是黃盛安啊,梁奎喊我安子,我們還一塊吃過飯,記得我不?A大高材生。」他一邊說一邊湊近蘇巖,直逼得蘇巖退無可退。蘇巖想走出去,偏偏黃盛安故意攔住了出路。

  

  蘇巖有點不可置信地望著黃盛安,才一年多沒見,黃深安變得有點不認識了。臉上掛了疤,一股亡命之徒的血腥氣息。退出軍裝,他真是十足十的壞蛋流氓。

  

  蘇巖皺眉回應他:「你也可以隨便上街?」在他的世界觀認為,販毒的都不需要股息,槍斃一個是一個,比殺人犯更噁心的犯罪分子。

  黃深安臉色一寒,隨即哼哼輕笑,抬手拍拍蘇巖的臉,又驚異的忍不住摸了摸:「皮膚真好,難怪我那發小把你當做寶。臉蛋好,頭腦好,屁股肯定也特好。要不然我那發小可吃虧了。」他越發逼近蘇巖,死死盯著蘇巖的臉和眼睛,他玩過不少男人,那是什麼樣的滋味他知道,遇到條件好的,更是忍不住想要嘗一嘗。特別是一想到眼前這人,一輩子被捧在手心長大,天真無知生活在象牙塔的高材生,還有堂堂司令的公子為他傾倒護航,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也難怪生長的這樣好。不像他什麼都靠自己,臉上的疤都是血拼出來的,他感到榮耀又自豪,他誰都不依靠,可以比這些公子哥過得更好。總有一天他也可以呼風喚雨,到時候那些狗屁朋友們,還不得巴巴的對他討好。

  

  「你說我要是把你玩了,然後送到梁興國家門口,他們父子會是什麼反應?哈哈哈,真想看一看。」黃盛安在蘇巖耳邊張狂的笑說,手已經不老實的靠近了蘇巖的屁股。

  

  來上廁所的其他男人給嚇得跑了出去,還體貼的關了門。

  

  

 

70

 

7070 妒火 ...

 

 

  70 妒火

  

  黃盛安眼中慾火翻騰,隱隱還閃爍著嗜血的狠厲。

  蘇巖沒動,鎮定的問了一句:「你怎麼知道我和梁奎什麼關係?」

  「哈哈哈,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蘇巖瞇著眼看他:「這句話更適合犯罪分子。」

  黃盛安也不惱,呼吸急促,手迫不及待的去摸蘇巖的屁股,蘇巖輕輕一抬腿,黃盛安冷著臉閃開:「你還挺有種,敢跟我動手?哈哈哈,你真是有趣。跟你說,我還真殺過人,我多殺你一個也不怕。怎麼樣,你來反抗試試。」

  

  語畢,蘇巖一腿踢中了黃盛安的下巴,只聽卡嚓一聲脆響,黃盛安痛叫一聲,半天沒能回過神來。

  蘇巖閃身到門邊,黃盛安不顧疼痛,凶狠的撲過來狠狠壓住蘇巖,惡狠狠扯住蘇巖的頭髮:「賤人,老子把話都說完了,你居然還敢跟我動手,真以為我捨不得殺你?」

  蘇巖眼一瞪,抱住黃盛安的腦袋死命的往後一磕,黃盛安的腦袋像西瓜樣連連被撞在門板上,不一會便流出了血。黃盛安震驚了,蘇巖的力氣竟然這麼大,下手這麼狠。當即再也顧不上別的,使命的回擊蘇巖。

  黃盛安下手不管不顧,蘇巖也毫不留情。黃盛安不是以前打架的那些高中學生,他是罪犯!蘇巖對同學不會下狠手,但是對黃盛安,深惡痛覺,此人嚴重噁心了他。

  黃盛安到底是亡命之徒,打架的經驗豐富,技巧很多。蘇巖完全是憑著身體素質好,但論打架的技巧他不如黃盛安。何況這時候他哪想那麼多,喝過的三杯酒水似乎起了作用,酒精促使他的腦袋發熱,思緒有些亢奮高漲,越是打越是興奮。一拳拳揍在黃盛安的臉上,看他被打成豬頭,那份快意導致蘇巖都忘記了自己也被打成了豬頭。

  

  兩人打得難捨難分,紛紛掛了彩,直到廁所外有人高喊:「警察來了!」

  這話比什麼都有效,蘇巖還在那揮拳,黃盛安已經跟兔子般跳起來,一溜煙竄沒了影子。就像老鼠見了貓。

  

  閩建中當即衝進來扶起蘇巖,著急道:「蘇總!你怎麼會和人打架,幸好我注意到是你。趕緊去醫院看看,你傷得不輕。」

  蘇巖被撐著站起來,這才覺得渾身疼,身上掛了很多彩虹。

  他從鏡子看見自己的模樣嚇一跳,忙說:「我要回家。」居然傷成這副模樣,梁奎若見了還不知氣成什麼樣子。

  「你哪能回家,趕緊去醫院,我送你過去。」閩建中堅定的將蘇巖帶出酒吧,速速攔了出租車送去醫院。

  蘇巖沒法拒絕,想著等從醫院回家了,還有機會進空間治療,也不急這一時了。幸好梁奎是明天回來。

  

  在醫院一系列檢查包紮下來,時間到了晚上十點半。

  閩建中堅持送蘇巖回家,從出租車下來,閔建中抬頭仰望蘇巖的公寓大樓:「你住哪一樓?」

  「六樓,今天謝謝你。你回去休息吧。」

  「……嗯,這些藥你記得吃,明天記得準時去換藥打針。」

  「知道。」

  「蘇總……你……廁所那個人……是你男朋友嗎?」閩建中小聲問。

  蘇巖禁止像吃了蒼蠅:「你覺得我會找那種人戀愛?」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以為……他對你家暴。」

  「……你想多了。」蘇巖汗顏。

  「那就好,你好好養傷。以後少去酒吧,那裡太亂,龍蛇混雜,你要懂得自保。」閩建中認真說。

  蘇巖失笑,閩建中依舊那樣,以前他也是不喜歡蘇巖去酒吧,所以後來他們交往後,蘇巖就沒去了。

  閩建中不算太混蛋,只是他們完全不適合。

  「那我回家了。」蘇巖轉身欲走,刺目的車燈由遠照過來,蘇巖和閩建中不由抬手遮住眼睛。

  車停在他們二人跟前,車門砰的打開,梁奎氣勢洶洶走出來,赤紅的眼眸惡狠狠盯著兩人。

  蘇巖訝異道:「怎麼現在回來了?」

  梁奎衝他咆哮:「我回來的不是時候是不是?打擾你們約會了?那真是對不起,我就是來砸場子的!」吼完便朝著閩建中衝去:「閩建中,我草你媽!」

  閩建中一個不防被打得倒退幾步,要還手反擊,氣勢卻完全比不上怒火燃燒的梁奎,一時被連揍了好幾下。

  蘇巖趕緊拽住梁奎呵斥:「住手!你別屁都不知道就動手打人,我跟他只有工作關係!」

  「我聽你放屁才有鬼!你說你們沒關係要我怎麼相信,閔建中你他媽有種,趕撬我牆角!」梁奎怒紅眼睛收不住手腳,當他遠遠看見樓下站著的兩人是蘇巖和閩建中,當時就有股開車直接撞過去的衝動。腦中不由自主浮現很多畫面,蘇巖進閩建中的屋子,閩建中跟蘇巖接吻,閩建中脫蘇巖的衣服,那些畫面越想越是逼真,越想越是讓人瘋狂失控。他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跟蘇巖這麼好,為什麼連他的父母都放軟了,蘇巖卻跟閩建中有牽扯。他對蘇巖不好嘛,他有什麼沒有滿足他。蘇巖對他的喜歡都是假的嘛,蘇巖變心了嘛,為什麼會這樣?他不相信蘇巖會變心,明明他們的感情從未出現第三者的危機。他更不相信,自己比不上一個呆頭呆腦的閩建中。難道他們從高中開始的感情,比不上一個閩建中,打死他也不相信。於是他不斷的說服自己,不斷的找理由開脫蘇巖,這一切都是閩建中的錯,是閩建中不應該出現在蘇巖面前,蘇巖依舊是從心裡屬於他的。

  

  失去理智的梁奎忽視了很多,他眼中只有妒火和仇恨,完全沒有注意到蘇巖豬頭似的臉,更沒有理智的問一問事情真相。

  當那個噩夢和眼前的兩人聯繫在一起,他的理智就爆炸了。

  

  蘇巖說他沒去過D大,他信!

  可是蘇巖卻認識了閩建中!

  他忽然就忘記那只是一個夢而已,他以為那是真實發生過的。

  閩建中和蘇巖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背著他……

  

  梁奎怒不可遏地想仰天長嘯,他真想殺了閩建中。

  蘇巖一拳頭揮在梁奎臉上,力道毫不保留,直揍得梁奎一屁股摔在地上。蘇巖狠狠瞪著他:「你他媽給我清醒點,一邊兒呆著去。」

  梁奎呆呆坐在地上,捂著被揍得臉,半天沒動靜。

  蘇巖扶起閩建中,見他傷得比自己還重,不由歎氣:「我送你去醫院。」

  「蘇巖我操你祖宗!」梁奎跳起來紅著眼眶大罵,怒指道:「我哪裡對你不好,你還幫他說話!你還打我!你敢送他去醫院!」

  「不然你要怎樣?」蘇巖氣哼。

  梁奎一下子氣得張口結舌,他想說我要跟你分手,可是這話怎麼都說不出來,他憑什麼跟蘇巖分手啊,他就是不分,他要綁著蘇巖一輩子。

  「你是不是要說分手啊?」蘇巖幫他說出來了。

  梁奎頓時一晃,陡然抓住蘇巖的手腕:「你想分手,做夢!」揚起帶血的嘴狠狠吻上蘇巖的唇,根本不是吻,是啃咬掠奪,霸道無理,不知輕重,一邊吻還不夠,雙手插進的去捏蘇巖的屁股,一隻手沿著褲子勾勒出的股溝往下鑽。蘇巖真的生氣了,一把推開梁奎:「老子沒興致跟你野合,你給我清醒點!看清楚點!看看我的臉怎麼樣,我這樣了還有興致跟人約會,你到底有沒有長眼睛。」

  蘇巖很少大發雷霆,他就算生氣了也不會這麼情緒,梁奎被吼得有點發愣,終於看清了蘇巖的豬頭臉,還有擦好的藥物被蹭得亂七八糟,無比滑稽……

  

  「蘇……蘇巖……你怎麼呢?」梁奎臉色煞白捧住蘇巖的臉。

  「被豬打了!」蘇巖氣吼。

  「誰打你!老子給你打回去!」

  蘇巖沒心思跟他訴苦,再次扶起閩建中,狠狠踹了梁奎一腳:「開車,去醫院。」

  梁奎惡狠狠等著閩建中,一把推開蘇巖,半扶半拽著將閩建中丟上車,不等蘇巖上來便砰的關上車門,「蘇巖你在家等著,我送他去醫院。」

  閩建中嚇一跳,虛弱道:「別……」

  「我傷了你,應該要負責。送你去醫院。」梁奎發動引擎。

  「你不會……要送我去太平間吧……」閩建中渾身發寒道。

  梁奎冷笑:「好主意。」

  

  蘇巖站在車前大聲叮囑:「你給我把人好好的送去送回!別讓我再揍你!」

  

  梁奎不甘不願帶閩建中去醫院檢查以及治療,他此時冷靜下來,腦中更擔心的是蘇巖的傷勢,有點後悔沒將蘇巖帶來。他迫不及待想知道蘇巖為什麼會被人打,這事兒跟誰有關係?梁奎躁動不安,終於挨到治療結束,梁奎十二點左右趕回家。

  

  屋裡就點著昏黃的壁燈和臥房床頭燈,蘇巖正斜躺在床上看書。溫暖的光線灑在他臉上,有股柔和的靜謐。蘇巖依舊是那個蘇巖,屬於他的蘇巖,蘇巖永遠不會變心的,跟閔建中肯定是誤會,梁奎在心裡不停的這樣說。

  

  「到底誰打了你?」梁奎靠過去,心疼的輕觸蘇巖的臉。

  蘇巖也很心疼,本以為梁奎今夜不回來,他就可以直接去空間進行治療,一夜就可以恢復了。結果梁奎在,他不敢做得太明顯。只好頂著豬頭臉煎熬。

  「就你以前那發小,黃盛安。我在酒吧偶然碰見他,他對我耍流氓,最後我們就打了起來。」

  梁奎的火氣騰地又竄了上來:「黃盛安!竟然是他,我凸,他不去逃命跑來A市幹什麼!」梁奎二話不說掏出電話撥給他蘇安平,辟里啪啦便問:「安平,跟你聯繫的警察電話告訴我!我要提供線索!」

  那頭的蘇安平一驚:「你知道安子的下落了?」

  「何止知道,他媽的就一臭狗屎,自甘墮落還跑來膈應人。他把蘇巖打進醫院了!我氣死了,媽的,我非逮住他狠狠打回去,蘇巖都腫成豬頭了。你快把號碼公訴我。」

  蘇安平震驚不已:「安子打蘇巖?為什麼?」

  「誰知道神經病心裡想什麼,他肯定是看我不爽所以找蘇巖出氣。電話號碼啊,你快說,別唧唧歪歪了。」

  蘇安平猶豫了一會,終於報出一個號碼。

  過後還是忍不住說:「能讓蘇巖接電話嗎?」

  「接屁啊,他渾身是傷,要休息。」

  蘇安平歎氣:「也是,我明天去看蘇巖,讓他好好休息。」

  梁奎當即撥通了警察的電話,詳細說明了黃盛安的情況,至於能不能逮住黃盛安,還真不是梁奎能決定的事。

  

  眼看著梁奎發了一通火氣逐漸安靜下來,蘇巖也想睡了。

  梁奎偏偏不讓他睡,逼著他問:「那個閩建中到底怎麼回事,你還沒說清楚。」

  「沒什麼事,就是工作接觸了幾次。」

  「沒這麼簡單吧?」梁奎冷哼。

  蘇巖失笑,眼眸直盯著梁奎,慢慢說:「別懷疑我的感情。如果你不信我,我會後悔重新選擇了你,那我所作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梁奎捂著腦袋頹然的倒在被子上,他覺得自己所見所夢的一切,讓他有點精神分裂了。

  

  為什麼,他會做那個夢?

  

  梁奎心想自己不能老這麼糾結,他忍無可忍,乾脆將夢境和蘇巖說了,末了道:「我從未見過他,卻一口叫出他的名字,難道他是我上輩子的情人?」梁奎說了一個很冷的笑話。

  蘇巖笑不出來,他驚疑不定的望著梁奎,他也想問,為什麼梁奎會做這種夢?更讓他驚異的是,如果那個夢就是曾經發生過的……那麼,在他所不知道的D大生活裡,梁奎站在什麼地方看他?

  

  原來,上輩子的梁奎竟然見過閩建中。

  只有他以為,梁奎早就不在視線裡。

  

  蘇巖想得頭疼,忍不住捲起被子。

  梁奎輕輕從後面抱住他,兩人沉默到天明。

  

 

 

  71 想念

  

  第二天,梁奎照舊去上課,臨走叮囑還在睡懶覺的蘇巖:「你待會去醫院好好檢查,別吃重口味食物啊,我中午讓紅姨熬些清湯給你備著。」

  蘇巖這模樣沒法去學校,知道可以睡懶覺,因此頗不耐煩的點頭:「知道了。」

  「還有,你以後離閔建中遠一點。」

  

  梁奎走後,蘇巖一覺舒舒服服睡到上午十點才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太疲累了,這一覺睡得很沉。起來後渾身發軟,嘴裡沒什麼味道。

  蘇巖收拾一番,去醫院換藥打針。

  

  並不意外的碰見了同樣來換藥打針的閔建中。

  蘇巖對他說:「昨天真不好意思,梁奎那人個性衝動,嘴巴也硬,我替他向你道歉。」

  閔建中苦笑:「算了,我又沒跟他計較。好歹醫藥費他付得很足。當時他會誤會也不奇怪,哎。換做是我,我也可能會誤會生氣。」

  「哦。」乾坐著掛點滴,身體漸漸有點僵冷。蘇巖動了動肩膀,將拉鏈拉得更嚴實了些,遮住了小半張臉。

  閩建中側頭打量蘇巖,蘇巖昨天在酒吧廁所明顯跟人發生非常不愉快的事,晚上又被男朋友誤會開罵了,可是現在看著蘇巖,絲毫不見他有半點陰鬱和氣悶的情緒。哪怕豬頭臉難看狼狽,卻遮掩不了蘇巖那份豁達的心情,不是對別人,是對自己的感情。如果換成別人,估計會氣死或者鬱悶死。最起碼也得鬧鬧彆扭耍耍脾氣什麼的。

  

  但是蘇巖就像沒事人一樣,那樣鎮定自若。

  

  「你……他後來跟你還好吧?」閔建中忍不住問,梁奎的脾氣看起來很不好,回去後,他一直擔心梁奎會不會和蘇巖打起來。

  蘇巖頓了頓,點頭說:「沒什麼不好的,他愛發脾氣,不過好得也快。自個兒醞釀幾番就沒事了。」

  「他還在誤會我們嗎?要不要我去解釋?」

  蘇巖搖頭失笑:「你越解釋他越火大,還是別露面的好。」

  「那他要是一直誤會……」

  蘇巖嗤笑:「怎麼可能一直誤會。」

  閔建中有點呆呆的望著蘇巖:「你似乎很有信心。」

  蘇巖笑出了聲音,很有幾分開懷的說:「還好。對我而言,除了他爸媽,其他問題都不是問題。」

  閩建中一愣,心中閃過幾絲羨慕和沮喪。

  「那你們爸媽要是反對……」閩建中小聲歎息,「我們這樣的人,出櫃無比艱難,就像見光死。社會上的人無法理解,家裡的父母也傷心難過。雖然心裡很不願意,可以後總得找女人結婚,過正常的生活。其實想開點也沒什麼,好比我們都有各自夢想的職業,但有多少人能以自己喜歡的事為職業。更多的人只能每天對著討厭的職業,沒有感情的伴侶,只為了活著而活著。精神無法滿足,只能賺錢用物資滿足自己。說起來似乎很可怕,不過現在這社會大家都差不多,想通了也就無所謂了。」

  

  蘇巖靠著座椅,眼眸望著對面牆上的廣告紙,閩建中的話他似乎在聽著,又似乎沒聽。

  「趁現在開心一天是一天吧。」閔建中歎息。

  蘇巖這才收回視線,看向閔建中:「你是不是有女朋友?」

  閩建中莫名臉紅,遲疑點頭:「嗯,是我校友。」

  「既然你覺得人生總要放棄些什麼,不如放棄你對男性伴侶的嚮往,回去抱老婆。對不起誰,總比誰都對不起要好。」

  「可是……我其實不喜歡她,跟她交往只是為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又找個男朋友,到時候豈不是兩個人都對不起?」

  閩建中沉默不言。

  「還是你覺得那樣根本不算什麼?」

  閩建中猶豫良久,接了一句:「圈子裡很多人都這樣。」

  蘇巖抬頭看向藥瓶,點滴還在滴滴滴,「你還是那樣。」

  閔建中抬頭疑惑的望著蘇巖:「你剛說什麼?」

  蘇巖搖頭,正巧手機響了,蘇巖心道來得正好,趕緊掏出來接聽:「找我有事麼?」

  蘇安平在那頭說:「蘇巖,你現在在哪?我和小米過去看你,正好我上午只有兩節課。」

  「哦,不用客氣了,我沒什麼事。」

  「客氣的是你,你在學校還是在醫院?我們這就來了,相識這麼久,你受傷了我們怎能不聞不問。」

  「那好吧,我在綜合醫院,你們到了再打我電話,我這點滴還得好久。」

  

  剛一掛斷蘇安平的電話,手機又響了,這次打來的是梁媽媽。

  蘇巖的語氣好多了:「阿姨。」

  「蘇巖。」梁媽媽嗓門特大,很是激動道:「梁奎說你受傷了是不是真的?他早晨打電話來讓紅姨燉湯,我就知道你們有誰出事了。這次又是怎麼呢?呵,我說你們倆能不能消停點,成天一驚一乍嚇唬人,我遲早會犯心臟病。」

  蘇巖乾巴巴嘟囔道:「我又不是故意的,這次是禍從天降。誰讓我倒霉,好不容易出門玩一趟就碰到流氓,人家要找我麻煩,我也沒辦法。」

  「這年頭的流氓也對男孩耍流氓?」

  「……我不是這個意思。」蘇巖撫額:「那個流氓是黃盛安,阿姨還記得不?他可能看我不順眼。」

  「哎喲,原來是他。敢情他是故意惹你?這人可真是不懂事,越活越糊塗。中午等湯熬好了我過去看你,你以後出門小心點。」

  「謝謝阿姨。」

  

  嚴小米和蘇安平半個多小時後趕了過來,一人拎著水果,一人抱著康乃馨。

  嚴小米笑嘻嘻將康乃馨送給蘇巖:「蘇大帥哥要早日康復,瞧你那麼帥的臉被打成這樣,黃盛安真他娘的王八蛋,下手太狠了,怎麼捨得的。」說著還摸了一把蘇巖的腫臉。

  蘇巖避開,哼笑:「他嫉妒我比他帥。」

  「哈哈哈!這話有理。」

  蘇安平輕咳,坐在蘇巖身邊:「你怎麼會碰到他?」

  「倒霉唄,同學過生日請喝酒,我過去才喝了三杯酒,屁股都沒坐熱,去一趟洗手間就給碰到了。我要知道毒梟在洗手間,我肯定憋死也不進去。」

  「哈哈,就是就是,蘇巖又不是愛鬧事的人。你肯定碰見黃盛安後,他找你麻煩對不對?」嚴小米接話。

  「嗯,堵著不讓我走。最後只好動手了。」

  「你應該直接報警才對,省得髒了自己的手,瞧瞧你,這不受傷了嘛。」

  蘇安平又咳嗽幾聲,「梁奎後來真報警了?」

  「嗯,提供線索了,不過不知道能不能抓到。」

  「……」蘇安平神色凝重。

  嚴小米見罷不由冷嘲熱諷道:「不管是誰,不管什麼原因,犯法就得料到伏法的一天,法律不講人情。有手段的多逍遙幾天,沒含量的趁早去改造。憐憫,同情,這些統統不需要。」

  蘇安平聽罷欲言又止。

  蘇巖漫不經心說:「不知道警察的效率如何,黃盛安大概昨天晚上就逃走了,估計抓不到了。」

  「他媽檢查出子宮癌晚期,明天動手術。」蘇安平忽然蹦出一句。

  蘇巖過了一遍,才明白蘇安平說的是黃盛安的母親。

  「哦,難怪他會在A市。」蘇巖了然道。

  「……」蘇安平繼續沉默。

  嚴小米沖蘇巖無奈的搖搖頭。

  蘇安平站起身:「雖然安子讓我心寒,不過他媽很無辜可憐,正巧在醫院來了,我去看看他媽媽。小米你去不?」

  「我就算了,你去吧。」

  「那好。」

  

  蘇安平一走,嚴小米長聲歎氣:「這世上哪裡還有我們家安平這麼善良心軟的男人啊,我都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哭了。安子對他都那樣了,他現在還有心情可憐他們母子,擔心安子見不到他媽,哎。阿姨的確很可憐,養了這麼個兒子。要我說啊,他回來偷偷看他媽就得了,何苦又去鬧事了,活該。」

  

  蘇巖聞言但笑不語,嚴小米現在有種不吐不快的鬱悶感,當著蘇安平的面卻不肯多說,怕說多了,蘇安平聽得心煩。

  

  蘇巖的傷勢沒多久就好了,閩建中又回了D市,梁奎和以往一樣對蘇巖好,只不過將人盯著更緊迫了些。以前的梁奎大概從未想過『第三者』『出軌』這樣的事會和自己人聯繫上,如今心中有了警惕,看誰都覺得人家對蘇巖心懷不軌。蘇巖對此並無意見,只不過和梁奎相處的時間更多了一些而已,沒什麼不好的。

  

  梁奎三不五時打電話追問警察辦案的效率,黃盛安運氣不錯,一直沒有被逮著。時間久了,梁奎也懶得問了。

  

  這學期很快迎來寒假,冬雪覆蓋,天空陰冷,大地一片蒼茫。

  二人在放假那天直接訂了飛往美國的機票,照例去探望秦越。

  

  兩人下飛機後直奔醫院,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美國的冬天更寒冷。走在寒風裡,兩人都有點哆嗦。

  望著周圍的異國人種,梁奎大膽拉著蘇巖的手走進醫院。

  在秦越的病房外,站著一位陌生女人和一個小孩。

  梁奎只看一眼就直接進了病房,豈料病房裡除了小姨之外,還有秦越他爸。梁奎這才恍然大悟,敢情病房外頭站著的女人和孩子,就是小三和小野種。

  

  「你們來了,外頭很冷是不是,我給你們備好了熱牛奶,趕緊先來喝一杯。還訂了披薩和牛排待會送來,你們先填填肚子。」小姨很高興的迎進他們。

  梁奎越過秦爸爸,直愣愣望著床上的秦越,打量半天,才勉強笑說:「越越這次還好,沒上次那麼枯瘦了。」

  「是啊,醫生也說他現在身體還不錯。」

  旁邊的蘇巖鬆口氣,看來夏天時照顧秦越兩個月還是很有效果的。

  小姨親手將熱牛奶遞給兩人,笑著跟他們問了些學習的事。

  秦爸爸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三人誰都沒去注意。

  

  只是很忽然的,小姨安靜下來,笑容也沒了,靜靜坐著,呆呆望著床上的秦越。

  「小姨……」梁奎猜想是不是那個姨夫跑來說了什麼,比如說離婚。

  小姨歎口氣:「我們家越越到底什麼時候醒來?」

  「小姨別擔心。」

  「我擔心啊,怎麼不擔心。就算他那個爸也會擔心啊。這麼耗著難受,都難受。我早就不在乎跟他爸的婚姻了,是他說越越不醒來就不離婚,我又沒逼他。呵,那個女人等不起了,想結婚扶正。她來找我,求我離婚。求我有什麼用,還不如求我家越越快點醒來。」

  小姨說罷又哽咽道:「我現在才看穿,如果早就看開點,不把離婚當回事,不衝動去罵越越,越越現在是不是就沒事了?」

  

  梁奎無言以對,能說別把離婚當回事嘛?當然不能,那是他小姨快二十年的婚姻,其中包括了愛情和親情。她怎能不當一回事。

  

  而所謂看穿了,看開了,都是需要付出時間和代價才能得到的東西。

  豈會讓人在那瞬間領悟。

  

  蘇巖跑來探病,打定主意留在這裡過年,直到開學再回去。

  梁奎欲哭無淚,好言哄勸:「你好歹過年的時候回去一趟吧?」

  「不回去,我陪秦越。」

  「你你你你……」你對秦越太……梁奎沒說下去。

  蘇巖反過來安慰他:「這裡還有你小姨,你就當我陪她吧,想想你小姨,一個人過了多久?」

  「……那我也留下來……」

  「別,回去陪你爺爺奶奶。留在這裡過年是我心甘情願,沒什麼好叨叨的。」

  

  梁奎拖到年二十八的才回國,家中的院門前貼上了新對聯,掛上了紅燈籠,看著一派溫馨和樂的氣氛,讓人心情愉悅。

  

  在美國的蘇巖接到了梁奎發來的彩信,畫面中,梁奎站在家門前高舉『新年快樂』的大紅字,笑得一口白牙燦爛,蘇巖也不禁咧開嘴角笑了。

  

  雖然無法和心愛的人一起過年,但兩人沒有感到寂寞。相隔甚遠,寒冷的每一天卻有來自大洋彼岸的溫暖問候。

  

  除夕夜當晚,蘇巖還收到一份禮物。

  和梁奎等高的長方形抱枕,上頭的圖案正是梁奎的寫真,赤裸精壯的上半身,下身是一條藍色牛仔褲,拉鏈半開,手指輕搭,露出了裡頭黑色的內褲。配著梁奎的臉蛋,真和模特沒區別。

  

  蘇巖有點傻眼,甚至面紅耳赤匆匆忙忙收起抱枕,免得被小姨看到。

  他氣急敗壞質問梁奎,對方回答得很不要臉:「送給你ZY的。」

  「死不要臉!」

  

  雖然嘴巴很不客氣,但蘇巖除夕夜還是和那個巨大枕頭一起睡了,有那麼一會兒還真想梁奎要在身邊就好了,何苦幹憋著。

  

  蘇巖這晚上做了兒童不宜的夢,早晨醒來望著空蕩蕩的房間,越發想念梁奎的體溫。

  蘇巖無奈聳肩,爬出溫暖的被窩翻手機。

  顯示未讀短信有兩條,第一條梁奎發的:我想死你了!

  蘇巖躺在巨大枕頭上噗笑。

  第二條短信是:安子的媽媽病逝了。

  蘇安平發的。

  

  ……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實在不好意思,太突然了,本來想一口氣寫完結的,前天我爺爺忽然暈了,他檢查出胃癌一個月,這幾天情況變得很危險,什麼也不能吃,家裡人都去守著,哎,生老病死誰也攔不住。過個年他就80了,幾天前還能上街打牌很有精神- -

 

 

 

72

 

7272 奔喪 ...

 

 

  72 奔喪

  

  蘇巖對那條短信只是看了看,隨即該刷牙刷牙,該洗臉洗臉,很快就忘在了腦後。

  

  大年初一,得到這個消息,既震驚也無奈。

  梁奎五點就起來了,正跟著父母給隔壁左右的長輩們拜年,到處都一番紅紅火火熱熱鬧鬧的景色,手機裡忽然蹦出這個消息,著實讓人冷不丁寒了一下。

  

  梁奎收到了信息,梁興國夫妻同樣接到了電話,說的都是一個事。

  梁興國在電話裡說:「知道了,什麼時候過去你都安排好,花圈都訂好,到時候一塊兒去。」

  

  等黃盛安家裡安頓好靈堂,一切都緩過勁後,其他人才開始上門拜祭。

  梁奎一家人,分成三路過去,他媽媽跟一些女性朋友們過去,他爸跟軍區的人一起去。梁奎作為晚輩,於是跟幾個發小一起過去。

  

  正好過年,有幾個發小也在放假。

  梁奎和東子,高胖子約好了,三人訂了花圈,買了菊花,這才來到黃盛安家,喪事是在他家的老房子辦,寬敞方便,亦是他媽最早嫁過來的地方。

  

  三個半大人進了院子,裡頭黑壓壓的一片人,夾著數不盡的淒涼哭聲,東子小聲歎息:「阿姨今年有五十不」

  「好像還沒有,差一兩歲吧。」

  「這麼年輕就……」

  「癌症晚期,能有什麼辦法。而且聽我媽說,阿姨心事特重,還有抑鬱症。」

  「安子那瓜娃子……哥哥真對他無言了。」東子感歎。

  「別說了,我們過去吧。」

  

  三個晚輩一塊去走向靈堂,黃阿姨的黑白遺照掛在靈堂正中央,溫溫柔柔的對世人微笑,三個人瞬間想到小時候的往事,那時候他們住在一個院裡,經常竄門子,誰家的媽媽脾氣好,誰家的媽媽廚藝好,那些事他們都摸得很清楚。脾氣不好的阿姨家,他們不敢去鬧。黃阿姨的脾氣最好,溫溫柔柔的女人,總是給他們備著好吃的零嘴隨他們吃,家裡被鬧得亂七八糟她也從不罵人。

  

  梁奎還記得他不懂事,有次惹禍後,被自家老媽揍了屁股,他於是哭哭啼啼的乾嚎:「我不要你當我媽,黃阿姨比你好多了。」

  那時候他媽就擰著他的耳朵冷笑:「想換媽?找你爸要去!你媽沒本事給你換!」

  結果他不但媽媽沒換成,老爸回來後又逮著他胖揍了一頓。

  

  「小時候給阿姨惹了很多麻煩,真是對不起。阿姨走好。」東子的話就像他們共同的心聲,他們這些發小,有太多一樣的童年時光。明明曾經都是知根知底的玩伴,如今時過境遷,卻怎麼都走不到一條道上了。

  

  東子放下菊花,朝著家屬一拜,轉身往外走。隨即是高胖子,梁奎在最後,他放下白菊,望著那遺像,有些話想說,仔細一回味,似乎也沒啥可說。人都死了,說再多都無用。

  

  梁奎心中歎息一聲,走到家屬面前鞠躬:「節哀。」

  跪在地上低頭哭泣的家屬們忽然抬頭,梁奎一眼看去,其中有黃盛安的父親,還有他的堂哥堂姐,還有的他也不認識。

  他正準備往外走,有家屬卻忽然站了起來,眼淚如洪水般決堤,聲音如杜鵑般淒厲,顫巍巍的指著梁奎:「你就是咱們家安子那個發小吧,我還記得你,梁興國的兒子,幾年不見你都長這麼大了,咱都快認不出來你了,這麼人模人樣的,怎麼心腸那樣狠?」

  梁奎腦袋一懵,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聽著這人言語,他彷彿覺得他們說的不是他。可是,人家都指名道姓了,梁興國的兒子,不是他是誰。

  「你姓梁的都鐵石心腸吧,你爹心狠,你這麼點小也學著心狠,以後走夜路小心了,一輩子這麼長,指不定哪天就遭報應了。」

  梁奎直愣愣盯著,胸腔滿是怒氣,可是他沒有發出來。能忍的,他都可以忍。人家辦喪事,心理不舒坦很正常,何況說這些話的還是個年紀一大把的老太太。他還提不起勁頭跟一老太太大鬧靈堂。

  「媽,都這份上了你亂說什麼!」黃先生暴跳如雷站起來拉住他老岳母。

  老太太眼淚嘩啦啦的掉,哭哭啼啼道:「我可憐的外孫兒啊……連他媽最後一面都沒見著……我這老鬼活著圖個啥,白髮人送黑髮人……」

  梁奎沉默的聽著,不由扭頭,在黑壓壓的人群裡,看見了低頭站著的蘇安平。

  

  「媽!臘梅你愣著幹什麼,快把你媽拉走,弄去休息,別在這裡鬧騰,這個年夠糟心的!別給我添麻煩!」黃先生頂著一張憔悴不已的臉發號施令。

  叫臘梅的女人哭著攙住老太太,委屈的對黃先生哭:「姐姐走得不瞑目,還不是因為沒見著小安。姐夫你別對我媽凶,她也沒幾天好活了。你死要面子一輩子,到今天還不肯服軟。小安落得今天這樣有家又不敢回,你要付一大半的責任!還有你這個姓梁的小狗崽子,以後當心點別從高頭摔下來,真到那一天有的是人踩死你!哼!」

  「夠了!」黃先生怒喝。

  那女人氣哼哼的帶著老太太離去。

  

  黃先生疲憊的站著發呆,直到梁奎忽然說:「黃叔叔,我不虧欠安子任何東西。哪怕時光重來,我還是那樣做,節哀,保重。」

  

  梁奎說完頭也不回走出黃家,東子和高胖子沉默追出來,醞釀了好久,東子才拍拍梁奎的肩膀,安慰道:「別在意,明白人都知道安子的錯不能安在你身上。」

  「就是,安子就是心高氣傲,不肯老老實實賺錢,非要爭個出人頭地人上人,他既然自己選了,怪得了誰。」

  「我們就這三天假期,咱們兄弟幾個去樂和樂和,大過年的不能老想憋屈的事,對了,讓你給我們留意漂亮姑娘,到底有沒有信,哥哥都快乾枯成沙漠了,再這麼下去,我遲早走上邪道。」

  梁奎忍不住笑他:「就你這流氓樣,別把漂亮姑娘嚇跑了。」

  「咱是正正經經的軍人,什麼流氓不流氓的,話說起來,你家那個呢?怎麼沒見你帶個漂亮姑娘,這可太邪門了,上次回來沒見著,這次又沒見著,你從良呢?」

  梁奎輕笑:「咱打小就是正經人,現在可當選中國十大傑出青年。我什麼時候讀到了博士,就什麼時候成家。」

  「哈哈哈哈,誰信!」

  「你們不信?我信。」梁奎微笑,站在黃家大門口,遠遠的看見軍區的紅旗車開過來,他爸梁興國從第一輛車上走下來,隨後下來的都是老老少少的軍人。

  

  梁興國瞧見梁奎,隨意問他:「進去過了?」

  「嗯。」

  「你媽呢?」

  「不知道,還沒看到她。」

  梁興國點頭,一旁的東子和高胖子見到梁興國,條件反射就要敬禮,梁興國一手拍過去:「喊叔叔就行。」

  兩人一愣,隨即道:「梁叔叔,新年好。」

  「新年好。」

  「爸你們去忙吧,我們先走了。」

  梁興國點點頭。

  

  梁奎帶著發小上了自己的車,高胖子遠遠看見蘇安平,忙說:「別急啊,還有安平了。」說著打開車窗朝人群中的蘇安平招手大喊:「安平!過來,上我們車一塊走,咱們去聚聚。」

  蘇安平似乎遲疑的望著這輛車,最後搖了搖頭,走進人群不見了。

  高胖子氣喘吁吁道:「我靠,安平是不是沒聽見?」

  「行了行了,我們先走吧。」東子揮開高胖子的手催促。

  梁奎發動引擎,車子囂張的遠去。

  

  蘇巖本想在醫院守到元宵節後回國開學的,但是天天跟梁奎短信,電腦視頻什麼的,一天天過去覺得度日如年。元宵節前一天正好是情人節,蘇巖買了那天的機票,但是沒有告訴梁奎。

  

  從飛機場出來是晚上六點半,這時間段陰沉沉的夜晚已經徹底來臨了。

  蘇巖提著行李打開公寓大門,走進去一口氣還沒呼出來,牟然察覺家裡有人。這個家裡除了他,第二個可能存在的人,只有梁奎了。

  蘇巖頗驚喜,推開臥室的門,卻愣住了。

  

  昏黃的床頭燈下,梁奎正窩在被子裡熟睡,可是床上,地板上,滿房間的巨大抱枕,每個枕頭上都是蘇巖的樣子。

  蘇巖呆了呆,隨即隱含怒火一個個檢查抱枕,還好大部分都是他衣衫整潔的模樣。唯有床上那幾個大枕頭露了點,其中有一個是他的背影,披著白襯衫,牛仔褲退了一半,屁股半露不露,若隱若現的效果,的確挺有看頭。梁奎那傻缺睡得屁是屁,酣是酣,嘴巴還不停咂巴著,不知道是餓了還是在嘀咕什麼。

  

  蘇巖撇嘴笑笑,找出換洗衣服去了洗手間。

  

  等他洗了澡吹好頭發出來,梁奎還在熟睡。

  蘇巖狡黠一笑,輕手輕腳摸到床上,掀開被子一瞧,梁奎果然抱著一個大枕頭,兩腿夾著枕頭極其猥瑣的動作。蘇巖冷哼,悄悄將枕頭拿開,梁奎立即翻了身,正面躺著,大概覺得有點熱,兩手掀開被子,放在外頭來。

  蘇巖喵他腿間,豎得高高的,斷定這丫肯定在做春夢。

  蘇巖笑嘻嘻將手伸過去,梁奎當即一顫,隨即面露春色,極其舒服的磨蹭,嘴巴嘀嘀咕咕的,蘇巖仔細一聽,他嘀咕的可不就是蘇巖的名字。

  蘇巖笑得更歡,將被子拉高了,差不多完全遮住兩人,他關了唯一的床頭燈,屋子陷入黑暗,探手摸到潤滑劑,隨後小心爬上梁奎的腿,撩起睡衣下擺便咬牙坐了上去,這過程並不好受,蘇巖微微滲出冷汗,緩了好一會才吐口氣,慢慢的動作。

  

  床頭燈啪的一聲亮了起來。

  清清楚楚照亮了蘇巖的臉,被霸王硬上弓的梁奎驚魂未定,直到看見了蘇巖才大大呼口氣,仰起頭大聲笑罵:「草,你嚇唬我,我還以為有鬼找上了我!」他這猛然一起身,蘇巖頓時軟趴了下來,梁奎接個滿懷,一把抱住蘇巖不撒手,得意的磨蹭大笑:「你又偷偷回來不告訴我,還好我今天留在這裡,不然可就錯過這麼好的事。哎呀呀,我們家蘇巖就是膽肥,我喜歡,呵呵呵。」說著抱著蘇巖狠狠一撞,蘇巖低叫一聲,抓破了梁奎的肩膀。梁奎情緒高漲,體溫猛升,湊過嘴逮住蘇巖的嘴,兩人黏黏糊糊熱吻一番,直吻得腦袋發暈,身體發脹。梁奎迫不及待拔下蘇巖鬆鬆垮垮斜掛著的睡袍,一翻身將蘇巖壓倒下面,也不管被子掉在了地上,掀起蘇巖的兩腿便加油幹活。

  

  久旱逢甘雨,小別勝新婚,兩人性致都很高昂。

  一夜纏綿悱惻,耳鬢廝磨。到了大半夜才安然睡去。

  第二天是元宵節,大中午梁媽媽將梁奎叫醒,叮囑他晚上回家吃飯。

  梁奎樂得高興,正好中午不想動,乾脆抱著蘇巖繼續賴床。

  可是這一打擾,怎麼都睡不著了。

  梁奎無聊之極,抓著蘇巖的手東看看細看看,忽然就說:「咱們改天去訂一對戒指怎麼樣?」

  蘇巖連眼睛都沒張開,低聲回應:「隨便。」

  「這怎麼能隨便,認真想想……」

  叮叮噹噹的,蘇巖的手機響了。

  

  蘇巖不耐煩的接通:「喂?」

  「巖巖,是我。」蘇先生在那頭說。

  「……什麼事?」蘇巖歎氣。

  「今天元宵節,你過來吃頓飯?你阿姨做好了一桌菜,不吃浪費,你還沒來過,就當認個門。」

  蘇巖無話可說,拿著手機掛也不是,不掛也不是。

  正猶豫,梁奎已經搶過了手機,笑嘻嘻喊道:「叔叔新年好,我是梁奎。」

  「哦……」

  「叔叔你放心,中午我帶蘇巖過去吃飯。」

  「那好,你們一起來,菜很多,隨便吃。趕早啊,別等菜冷了。」

  「好的好的,馬上就過去。」

  

  結束電話,梁奎立即將犯懶的蘇巖拖起來,蘇巖坐著不想動,梁奎催他:「你快換衣服啊,有人請吃飯,不吃白不吃,再說又不是外人。甭管你多不喜歡你爸,那也是你爸,就衝他說以後把財產留給你,你也得去吃個飯。」

  蘇巖瞪他一眼,梁奎只好親自走過去幫他找衣服,穿衣服,順便還給揉揉腰,蘇巖噗嗤笑了,推開梁奎:「我還沒癱軟,輪不到你伺候我。」

  「呵呵,以後你老癱瘓了,我就伺候你。」

  蘇巖笑著一甩頭,心情甚好的溜躂去洗手間。

  梁奎瞅著那修長的背影大聲嚎叫:「咱們家蘇巖身材真好,背好腿好腰也好,屁屁最好。」

  蘇巖含著牙刷罵他:「沒出息,大老粗。」

  梁奎聞言眼眸閃亮,立即跳到蘇巖身後美滋滋抱著他磨蹭:「你在罵它嗎?它挺高興的。」

  「……」

  

  兩人趕到蘇先生的新家,午飯時間還是偏晚了些,有幾個菜已經冷了,見他們終於到來,那位新媽忙進去加熱,一句話都不敢跟蘇巖說。

  「你們坐,別客氣。要不先吃點水果?」蘇先生小心的望著蘇巖。

  梁奎接話:「不用了,我們都餓了,正好趕來吃午飯。阿姨別忙了,這有十幾個菜,我們怎麼吃得完,趕緊過來一塊吃,別忙。」

  蘇先生點頭,沖廚房喊道:「你別弄了,過來吃飯。」

  新媽媽大約四十左右,看起來比蘇先生年輕不少,長得一副很面善溫柔的模樣,挺好親近。

  「這是巖巖,我就這一個兒子。」蘇先生介紹。

  新媽媽含蓄點頭:「你們快喝湯,土雞湯,很鮮。」

  「謝謝。」蘇巖終於出聲,舀起雞湯嘗了幾口,味道相當好,這女人的廚藝真是沒話說。

  「真好喝,比外頭的廚師手藝還好。」梁奎驚訝讚美。

  阿姨靦腆說:「我以前就是幹這一行,就這一點拿得出手。」

  「難怪!哈哈,我們真有口福。」

  「要是喜歡,以後可以常來,你們喜歡吃什麼就告訴我,我給你們準備。」

  「呵呵,真的可以嗎?我怕不好意思。」梁奎舔著臉裝客氣,眼睛一個勁望著蘇巖和蘇先生。

  蘇巖不吭聲,蘇先生抽著嘴角點頭:「喜歡就常來,不用客氣。你跟巖巖……好朋友,來吃飯是應該的。」

  「謝謝叔叔和阿姨。」

  

 

作者有話要說:72 奔喪

 

蘇巖對那條短信只是看了看,隨即該刷牙刷牙,該洗臉洗臉,很快就忘在了腦後。

 

大年初一,得到這個消息,既震驚也無奈。

梁奎五點就起來了,正跟著父母給隔壁左右的長輩們拜年,到處都一番紅紅火火熱熱鬧鬧的景色,手機裡忽然蹦出這個消息,著實讓人冷不丁寒了一下。

 

梁奎收到了信息,梁興國夫妻同樣接到了電話,說的都是一個事。

梁興國在電話裡說:「知道了,什麼時候過去你都安排好,花圈都訂好,到時候一起去。」

 

等黃盛安家裡安頓好靈堂,一切都緩過勁後,其他人才開始上門拜祭。

梁奎一家人,分成三路過去,他媽媽跟一些女性朋友們過去,他爸跟軍區的人一起去。梁奎作為晚輩,於是跟幾個發小一起過去。

 

正好過年,有幾個發小也在放假。

梁奎和東子,高胖子約好了,三人訂了花圈,買了菊花,這才來到黃盛安家,喪事是在他家的老房子辦,寬敞方便,亦是他媽最早嫁過來的地方。

 

三個半大人進了院子,裡頭黑壓壓的一片人,夾著數不盡的淒涼哭聲,東子小聲歎息:「阿姨今年有五十不」

「好像還沒有,差一兩歲吧。」

「這麼年輕就……」

「癌症晚期,能有什麼辦法。而且聽我媽說,阿姨心事特重,還有抑鬱症。」

「安子那瓜娃子……哥哥真對他無言了。」東子感歎。

「別說了,我們過去吧。」

 

三個晚輩一塊去走向靈堂,黃阿姨的黑白遺照掛在靈堂正中央,溫溫柔柔的對世人微笑,三個人瞬間想到小時候的往事,那時候他們住在一個院裡,經常竄門子,誰家的媽媽脾氣好,誰家的媽媽廚藝好,那些事他們都摸得很清楚。脾氣不好的阿姨家,他們不敢去鬧。黃阿姨的脾氣最好,溫溫柔柔的女人,總是給他們備著好吃的零嘴隨他們吃,家裡被鬧得亂七八糟她也從不罵人。

 

梁奎還記得他不懂事,有次惹禍後,被自家老媽揍了屁股,他於是哭哭啼啼的乾嚎:「我不要你當我媽,黃阿姨比你好多了。」

那時候他媽就擰著他的耳朵冷笑:「想換媽?找你爸要去!你媽沒本事給你換!」

結果他不但媽媽沒換成,老爸回來後又逮著他胖揍了一頓。

 

「小時候給阿姨惹了很多麻煩,真是對不起。阿姨走好。」東子的話就像他們共同的心聲,他們這些發小,有太多一樣的童年時光。明明曾經都是知根知底的玩伴,如今時過境遷,卻怎麼都走不到一條道上了。

 

東子放下菊花,朝著家屬一拜,轉身往外走。隨即是高胖子,梁奎在最後,他放下白菊,望著那遺像,有些話想說,仔細一回味,似乎也沒啥可說。人都死了,說再多都無用。

 

梁奎心中歎息一聲,走到家屬面前鞠躬:「節哀。」

跪在地上低頭哭泣的家屬們忽然抬頭,梁奎一眼看去,其中有黃盛安的父親,還有他的堂哥堂姐,還有的他也不認識。

他正準備往外走,有家屬卻忽然站了起來,眼淚如洪水般決堤,聲音如杜鵑般淒厲,顫巍巍的指著梁奎:「你就是咱們家安子那個發小吧,我還記得你,梁興國的兒子,幾年不見你都長這麼大了,咱都快認不出來你了,這麼人模人樣的,怎麼心腸那樣狠?」

梁奎腦袋一懵,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聽著這人言語,他彷彿覺得他們說的不是他。可是,人家都指名道姓了,梁興國的兒子,不是他是誰。

「你姓梁的都鐵石心腸吧,你爹心狠,你這麼點小也學著心狠,以後走夜路小心了,一輩子這麼長,指不定哪天就遭報應了。」

梁奎直愣愣盯著,胸腔滿是怒氣,可是他沒有發出來。能忍的,他都可以忍。人家辦喪事,心理不舒坦很正常,何況說這些話的還是個年紀一大把的老太太。他還提不起勁頭跟一老太太大鬧靈堂。

「媽,都這份上了你亂說什麼!」黃先生暴跳如雷站起來拉住他老岳母。

老太太眼淚嘩啦啦的掉,哭哭啼啼道:「我可憐的外孫兒啊……連他媽最後一面都沒見著……我這老鬼活著圖個啥,白髮人送黑髮人……」

梁奎沉默的聽著,不由扭頭,在黑壓壓的人群裡,看見了低頭站著的蘇安平。

 

「媽!臘梅你愣著幹什麼,快把你媽拉走,弄去休息,別在這裡鬧騰,這個年夠糟心的!別給我添麻煩!」黃先生頂著一張憔悴不已的臉發號施令。

叫臘梅的女人哭著攙住老太太,委屈的對黃先生哭:「姐姐走得不瞑目,還不是因為沒見著小安。姐夫你別對我媽凶,她也沒幾天好活了。你死要面子一輩子,到今天還不肯服軟。小安落得今天這樣有家又不敢回,你要付一大半的責任!還有你這個姓梁的小狗崽子,以後當心點別從高頭摔下來,真到那一天有的是人踩死你!哼!」

「夠了!」黃先生怒喝。

那女人氣哼哼的帶著老太太離去。

 

黃先生疲憊的站著發呆,直到梁奎忽然說:「黃叔叔,我不虧欠安子任何東西。哪怕時光重來,我還是那樣做,節哀,保重。」

 

梁奎說完頭也不回走出黃家,東子和高胖子沉默追出來,醞釀了好久,東子才拍拍梁奎的肩膀,安慰道:「別在意,明白人都知道安子的錯不能安在你身上。」

「就是,安子就是心高氣傲,不肯老老實實賺錢,非要爭個出人頭地人上人,他既然自己選了,怪得了誰。」

「我們就這三天假期,咱們兄弟幾個去樂和樂和,大過年的不能老想憋屈的事,對了,讓你給我們留意漂亮姑娘,到底有沒有信,哥哥都快乾枯成沙漠了,再這麼下去,我遲早走上邪道。」

梁奎忍不住笑他:「就你這流氓樣,別把漂亮姑娘嚇跑了。」

「咱是正正經經的軍人,什麼流氓不流氓的,話說起來,你家那個呢?怎麼沒見你帶個漂亮姑娘,這可太邪門了,上次回來沒見著,這次又沒見著,你從良呢?」

梁奎輕笑:「咱打小就是正經人,現在可當選中國十大傑出青年。我什麼時候讀到了博士,就什麼時候成家。」

「哈哈哈哈,誰信!」

「你們不信?我信。」梁奎微笑,站在黃家大門口,遠遠的看見軍區的紅旗車開過來,他爸梁興國從第一輛車上走下來,隨後下來的都是老老少少的軍人。

 

梁興國瞧見梁奎,隨意問他:「進去過了?」

「嗯。」

「你媽呢?」

「不知道,還沒看到她。」

梁興國點頭,一旁的東子和高胖子見到梁興國,條件反射就要敬禮,梁興國一手拍過去:「喊叔叔就行。」

兩人一愣,隨即道:「梁叔叔,新年好。」

「新年好。」

「爸你們去忙吧,我們先走了。」

梁興國點點頭。

 

梁奎帶著發小上了自己的車,高胖子遠遠看見蘇安平,忙說:「別急啊,還有安平了。」說著打開車窗朝人群中的蘇安平招手大喊:「安平!過來,上我們車一塊走,咱們去聚聚。」

蘇安平似乎遲疑的望著這輛車,最後搖了搖頭,走進人群不見了。

高胖子氣喘吁吁道:「我靠,安平是不是沒聽見?」

「行了行了,我們先走吧。」東子揮開高胖子的手催促。

梁奎發動引擎,車子囂張的遠去。

 

蘇巖本想在醫院守到元宵節後回國開學的,但是天天跟梁奎短信,電腦視頻什麼的,一天天過去覺得度日如年。元宵節前一天正好是情人節,蘇巖買了那天的機票,但是沒有告訴梁奎。

 

從飛機場出來是晚上六點半,這時間段陰沉沉的夜晚已經徹底來臨了。

蘇巖提著行李打開公寓大門,走進去一口氣還沒呼出來,牟然察覺家裡有人。這個家裡除了他,第二個可能存在的人,只有梁奎了。

蘇巖頗驚喜,推開臥室的門,卻愣住了。

 

昏黃的床頭燈下,梁奎正窩在被子裡熟睡,可是床上,地板上,滿房間的巨大抱枕,每個枕頭上都是蘇巖的樣子。

蘇巖呆了呆,隨即隱含怒火一個個檢查抱枕,還好大部分都是他衣衫整潔的模樣。唯有床上那幾個大枕頭露了點,其中有一個是他的背影,披著白襯衫,牛仔褲退了一半,屁股半露不露,若隱若現的效果,的確挺有看頭。梁奎那傻缺睡得屁是屁,酣是酣,嘴巴還不停咂巴著,不知道是餓了還是在嘀咕什麼。

 

蘇巖撇嘴笑笑,找出換洗衣服去了洗手間。

 

等他洗了澡吹好頭發出來,梁奎還在熟睡。

蘇巖狡黠一笑,輕手輕腳摸到床上,掀開被子一瞧,梁奎果然抱著一個大枕頭,兩腿夾著枕頭極其猥瑣的動作。蘇巖冷哼,悄悄將枕頭拿開,梁奎立即翻了身,正面躺著,大概覺得有點熱,兩手掀開被子,放在外頭來。

蘇巖喵他腿間,豎得高高的,斷定這丫肯定在做春夢。

蘇巖笑嘻嘻將手伸過去,梁奎當即一顫,隨即面露春色,極其舒服的磨蹭,嘴巴嘀嘀咕咕的,蘇巖仔細一聽,他嘀咕的可不就是蘇巖的名字。

蘇巖笑得更歡,將被子拉高了,差不多完全遮住兩人,他關了唯一的床頭燈,屋子陷入黑暗,探手摸到潤滑劑,隨後小心爬上梁奎的腿,撩起睡衣下擺便咬牙坐了上去,這過程並不好受,蘇巖微微滲出冷汗,緩了好一會才吐口氣,慢慢的動作。

 

床頭燈啪的一聲亮了起來。

清清楚楚照亮了蘇巖的臉,被霸王硬上弓的梁奎驚魂未定,直到看見了蘇巖才大大呼口氣,仰起頭大聲笑罵:「草,你嚇唬我,我還以為有鬼找上了我!」他這猛然一起身,蘇巖頓時軟趴了下來,梁奎接個滿懷,一把抱住蘇巖不撒手,得意的磨蹭大笑:「你又偷偷回來不告訴我,還好我今天留在這裡,不然可就錯過這麼好的事。哎呀呀,我們家蘇巖就是膽肥,我喜歡,呵呵呵。」說著抱著蘇巖狠狠一撞,蘇巖低叫一聲,抓破了梁奎的肩膀。梁奎情緒高漲,體溫猛升,湊過嘴逮住蘇巖的嘴,兩人黏黏糊糊熱吻一番,直吻得腦袋發暈,身體發脹。梁奎迫不及待拔下蘇巖鬆鬆垮垮斜掛著的睡袍,一翻身將蘇巖壓倒下面,也不管被子掉在了地上,掀起蘇巖的兩腿便加油幹活。

 

久旱逢甘雨,小別勝新婚,兩人性致都很高昂。

一夜纏綿悱惻,耳鬢廝磨。到了大半夜才安然睡去。

第二天是元宵節,大中午梁媽媽將梁奎叫醒,叮囑他晚上回家吃飯。

梁奎樂得高興,正好中午不想動,乾脆抱著蘇巖繼續賴床。

可是這一打擾,怎麼都睡不著了。

梁奎無聊之極,抓著蘇巖的手東看看細看看,忽然就說:「咱們改天去訂一對戒指怎麼樣?」

蘇巖連眼睛都沒張開,低聲回應:「隨便。」

「這怎麼能隨便,認真想想……」

叮叮噹噹的,蘇巖的手機響了。

 

蘇巖不耐煩的接通:「喂?」

「巖巖,是我。」蘇先生在那頭說。

「……什麼事?」蘇巖歎氣。

「今天元宵節,你過來吃頓飯?你阿姨做好了一桌菜,不吃浪費,你還沒來過,就當認個門。」

蘇巖無話可說,拿著手機掛也不是,不掛也不是。

正猶豫,梁奎已經搶過了手機,笑嘻嘻喊道:「叔叔新年好,我是梁奎。」

「哦……」

「叔叔你放心,中午我帶蘇巖過去吃飯。」

「那好,你們一起來,菜很多,隨便吃。趕早啊,別等菜冷了。」

「好的好的,馬上就過去。」

 

結束電話,梁奎立即將犯懶的蘇巖拖起來,蘇巖坐著不想動,梁奎催他:「你快換衣服啊,有人請吃飯,不吃白不吃,再說又不是外人。甭管你多不喜歡你爸,那也是你爸,就衝他說以後把財產留給你,你也得去吃個飯。」

蘇巖瞪他一眼,梁奎只好親自走過去幫他找衣服,穿衣服,順便還給揉揉腰,蘇巖噗嗤笑了,推開梁奎:「我還沒癱軟,輪不到你伺候我。」

「呵呵,以後你老癱瘓了,我就伺候你。」

蘇巖笑著一甩頭,心情甚好的溜躂去洗手間。

梁奎瞅著那修長的背影大聲嚎叫:「咱們家蘇巖身材真好,背好腿好腰也好,屁屁最好。」

蘇巖含著牙刷罵他:「沒出息,大老粗。」

梁奎聞言眼眸閃亮,立即跳到蘇巖身後美滋滋抱著他磨蹭:「你在罵它嗎?它挺高興的。」

「……」

 

兩人趕到蘇先生的新家,午飯時間還是偏晚了些,有幾個菜已經冷了,見他們終於到來,那位新媽忙進去加熱,一句話都不敢跟蘇巖說。

「你們坐,別客氣。要不先吃點水果?」蘇先生小心的望著蘇巖。

梁奎接話:「不用了,我們都餓了,正好趕來吃午飯。阿姨別忙了,這有十幾個菜,我們怎麼吃得完,趕緊過來一塊吃,別忙。」

蘇先生點頭,沖廚房喊道:「你別弄了,過來吃飯。」

新媽媽大約四十左右,看起來比蘇先生年輕不少,長得一副很面善溫柔的模樣,挺好親近。

「這是巖巖,我就這一個兒子。」蘇先生介紹。

新媽媽含蓄點頭:「你們快喝湯,土雞湯,很鮮。」

「謝謝。」蘇巖終於出聲,舀起雞湯嘗了幾口,味道相當好,這女人的廚藝真是沒話說。

「真好喝,比外頭的廚師手藝還好。」梁奎驚訝讚美。

阿姨靦腆說:「我以前就是幹這一行,就這一點拿得出手。」

「難怪!哈哈,我們真有口福。」

「要是喜歡,以後可以常來,你們喜歡吃什麼就告訴我,我給你們準備。」

「呵呵,真的可以嗎?我怕不好意思。」梁奎舔著臉裝客氣,眼睛一個勁望著蘇巖和蘇先生。

蘇巖不吭聲,蘇先生抽著嘴角點頭:「喜歡就常來,不用客氣。你跟巖巖……好朋友,來吃飯是應該的。」

「謝謝叔叔和阿姨。」

 

 

 

 

73

 

7373 you too ...

 

 

  73 you too

  

  蘇巖的新後媽還真是個有心人,元宵節那天吃飯,桌面上本以為只是說的客氣話。等蘇巖和梁奎正式開學後忙起來後,後媽倒是隔三岔五的燉了雞湯鴨湯魚湯各種美味湯往學校送。

  

  春暖花開,時光飛逝,轉眼到了四月底,這天蘇巖中午下課正往寢室走,同一樓的師兄大老遠便笑著嚷嚷說:「蘇巖,你媽又來給你送湯了。」

  蘇巖聞言不搭腔,慢慢走到後媽面前,後媽忙笑著將保溫瓶遞給他,蘇巖淡淡微笑:「謝謝。」

  後媽搖頭:「你別每次都謝我,這都是你爸的意思,他怕你學業重,在食堂吃不好,今天怎麼沒看到小梁?」

  「他等會過來。」

  「哦,明天四月二十六,你爸說是你的生日,讓你回家吃個晚飯,你有空去不?叫上小梁一起去,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蘇巖沉默,自從父母離開他以後,他就差不多忘掉了真正的出生日,每年都是梁奎為他過冬天的那個假生日。反正一年一次,具體是哪一天並不重要,有人惦記著他就不錯了。

  

  但是明天也是梁奎的生日,昨天梁奎就開始亢奮暗示他了。蘇巖正發愁送什麼禮物為好。

  

  蘇巖還在猶豫,那頭梁奎接到了蘇先生的電話,蘇先生頗僵硬的說:「小梁啊,明天你把巖巖帶過來吃個晚飯怎麼樣?他不肯聽我的,你說話他還聽聽,明天是他生日,我備了一些好吃好喝的,你也陪他一塊兒來。」他現在心中很矛盾,無法徹底接受兒子和梁奎的關係,但是又無法開口去阻止什麼。只好裝作糊塗,把他們兩人當好朋友關係看待。

  

  梁奎正在前往蘇巖寢室的半路上,聞言不由皺眉提醒:「叔叔,你是不是記錯了蘇巖的生日?蘇巖的生日是冬天,明天是我的生日才對。」他想著要是一個父親連兒子的生日都搞錯了,也難怪蘇巖總跟他爸不對盤。

  蘇先生也皺眉:「我怎麼可能記錯,明天是你的生日?咋回事,明天是不是四月二十六?」

  「對啊,就是二十六,我就是這天生的。」

  「那沒錯啊,我們家巖巖就是四月的春天出生,不過當時上戶口晚了一些,所以弄了個冬天的日子,身份證上頭是錯的。四月二十六才對,我沒記錯。」

  梁奎大驚:「叔叔,真的是這樣?難道我和蘇巖同年同月同日生?」他這麼一想,心裡頓時激動起來。

  「大概真是湊巧,反正你明天想辦法把他帶過來吃飯,叔叔謝謝你了。」

  「行!沒問題,我一定把他帶到。」

  

  到了第二天放學,梁奎速度拉著蘇巖前往蘇家,餐桌上放著蛋糕,廚房裡備好了晚餐。

  蘇先生見他們過來,大鬆一口氣。

  蘇巖心中的感受挺奇怪的,他不明白他爸的改變是因為什麼,難道真的被他嚇得改了性格?

  倒不是說他爸現在這樣不好,只是蘇巖不習慣了,很多年沒跟他親近過,忽然被親近,渾身不自在。

  如果沒有梁奎在後面推波助瀾,他大概永遠不會走進來。偏偏有梁奎在,他又可以心安理得踏入這裡。

  

  梁奎興致高昂的切了蛋糕,四人隨意嘗嘗就開始吃晚飯,這才是他們想要的。

  「看你們喜歡吃辣,今天我就弄了一桌川菜,不過幾個不辣的菜你們也別挑剔,嘗嘗紅燒肉,粉蒸肉,味道都很好。」

  「嗯嗯,謝謝阿姨。」梁奎一口一塊紅燒肉,這肉燒得特好,一點不膩,無比爽口。比他們家的紅姨燒得好多了。

  蘇先生欣慰的望著對面悶頭吃飯的兒子,隨後掏出一把鑰匙遞給蘇巖:「這個是我給你買的,你那款奧迪也舊了,爸給你買了最新的一款,以後你就開這輛車。我看不少年輕人挺喜歡這一款。」

  蘇巖抬頭望著嶄新的車鑰匙,梁奎不自在的咳嗽幾聲。

  蘇先生被看得尷尬,今年蘇巖已經大二快大三了,二十多歲了,有輛車也不錯。只是他寧可自己掏錢給蘇巖買車,也不想別人給蘇巖買車,特別是梁奎家。

  「為什麼買車給我?」蘇巖直直問他。

  「……你也大了,有車不錯。」

  「我有車,雖然舊了點,不過我不嫌棄。」

  「……爸給你買的更好。」

  蘇巖皺眉不語。

  梁奎撕了一個雞腿塞進蘇巖嘴裡,堵得蘇巖火氣直冒,梁奎趁機速速解釋說:「蘇巖,你們公司給你派的那輛奧迪的確舊了,現在開出去接待客戶有點寒酸,叔叔既然已經給你買了新車,也沒有退回去的道理,好歹是他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了吧。」

  蘇先生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老臉頓時尷尬無比。他懊惱的恨不得給自己一下,怎麼就沒想到這一茬,他之所以和前妻離婚,說到底還是因為覺得氣不過,覺得被侮辱了。想他雖然不是什麼大富豪,但這幾年生意做得也不錯,他兒子要買車,他就給他買!他不缺那幾個錢。可是他兒子有車了,卻不是他買的,看那對母女嘴巴說著難聽的話,什麼包養賣身之類的,簡直氣得人吐血。他沒想到蘇巖的車根本和梁奎無關,他只想到蘇巖只是一個學生,就算是高材生,也沒這麼快負擔得起奧迪,何況他有奧迪的時候,根本沒接工程。從哪兒來的錢?很容易就會聯想到梁奎。

  

  對於梁奎的存在,始終是他心裡的刺,拔不掉,說不得。

  

  蘇先生當即話鋒一轉:「是啊,公司也有公司的資金問題和考量,在大城市做生意,門面花樣很重要,現在的人講排場,有個好車代步更好。」他心裡鬆口氣的同時無比欣喜,沒想到兒子早就悶聲不響的賺錢了,遺憾的是他作為父親,居然一點不知道……如果早知道,他也不會想歪了。

  

  不等蘇巖多說梁奎已經將車鑰匙收進了蘇巖的包,隨即笑嘻嘻對蘇先生道:「就是,其實我也想換車,不過我現在不怎麼接工程,專門學習,好車破車也無所謂了。蘇巖你就不同,戰神遊戲公司有你好幾年的心血,現在發展越來越好,這禮物就當叔叔獎給你的唄。」

  蘇先生聞言心裡飛快琢磨,原來蘇巖搞的是遊戲公司!雖然不是他瞭解的領域,但這一行業的發展他也聽說過不少。年輕人幹這一行,挺好的。

  「巖巖,你這遊戲什麼我不懂,不過做生意的經驗我還是有點,以後你遇到啥事就找我,千萬別跟爸客氣。」

  阿姨也附和:「沒錯,父子哪有隔夜仇,你爸天天念叨你,他現在年紀大了,身體上毛病多,風濕,血壓高,血糖高,頸椎,頭疼,這啊那啊的毛病一大堆,現在就圖你們年輕人好好成長,能幫一天是一天。」

  

  蘇巖雖然始終沉默,但沒有將禮物退回去,吃了晚飯便和梁奎一塊前往酒吧,半路上梁奎就攬著蘇巖安慰說:「我知道我無法完全體會你和你爸之間的矛盾,但是我想你過得更高興,更完滿一點。我看得出來你也不願意怨恨他,總歸是你爸,你也沒法下狠心把他怎麼著,說句不吉利的,若有一天他真病倒了,病前無人問候,你估計還是忍不住去伺候他。既然如此,他現在有心跟你搞好父子關係,你就接著唄,反正也不吃虧。」

  

  「多個人對你好,總歸是好事。」

  

  「……」蘇巖欲言又止,也許是時間太長了,也許是現在的日子很幸福,有些怨恨也會慢慢被其他的幸福彌補。他現在看到他爸的一切早已沒有當初的激動憤怒,已經可以很平和的面對。他不知道這是進步還是退步,無論如何,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沿著路往前走下去就是。最壞的情況已經遭遇過,前路毫無可懼。

  

  二人趕到酒吧,邀請的同學校友們陸陸續續過來了,一個個青春勃發,打扮得新潮誘人,酒吧裡燈光閃耀,音樂震動,不用人鼓動,氣氛早就自覺的熱鬧起來。

  瞅著梁奎這位壽星趕來,立即起哄將他拉扯上去,梁奎笑哈哈道:「大家先別急,今天還有一個人過生日,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

  下面立即有相熟的人高聲起哄:「是不是你媳婦兒蘇巖啊?」

  梁奎眼眸大亮:「賓果!這就是猿糞啊!」

  「哈哈哈,蘇巖你躲在後面幹麼,趕緊上去啊。」

  「哎喲今天是過生日還是結婚呀?」

  「趕緊拜堂得了。」

  梁奎吶喊:「蛋糕晚點上,大伙先隨便玩,要吃什麼喝什麼隨意點,盡興!」

  更震動的音樂播放了出來,震得梁奎貓著腰走下台,使勁的揉耳朵。心急的男男女女早就登台去熱舞發散青春魅力了。

  今天是梁奎包場,酒吧老闆跟他是熟人,也是本地長大的一公子哥,給他留下不少好酒,場子也清得很乾淨。

  

  不一會酒吧安排的節目就逐個開始了,這些表演項目梁奎沒插手,都是一併交給老闆安排的。總歸也就是唱歌的跳舞的互動玩鬧的,還安排的抽獎活動。最先開始的是駐唱樂團的歌曲演奏,梁奎充當了服務員,端著美酒一杯杯親自送到手,每個人都回贈梁奎一句生日快樂。蘇巖是臨時添上的,因此當蘇巖抱著紅玫瑰和黃玫瑰,一朵朵親自送到別人手上,紅玫瑰送給女生,黃玫瑰送給男生,梁奎有點內傷,躲出去一個電話打給老闆:「沈信!你拆我的台!」

  「沒有,這些玫瑰都是我免費附贈的,你們隨便玩。」

  梁奎更加內傷的發現沉靜的蘇巖每當將紅玫瑰獻給女生時,居然還附贈了一個親吻!雖然是吻的手背!可是,那些女生全部臉紅心跳了。昏暗的燈光下,今天的蘇巖的確異常的迷人,梁奎看得眼睛發熱,也難怪在座的女生會兩眼發暈。

  

  蘇巖感受到梁奎的眼刀子射過來,無所謂的笑笑,正好玫瑰送完了,他悄然退到黑暗處喝酒。

  

  樂團退場後場面更熱鬧了,震動的音樂下更適合熱舞,邀請的舞團美女們火辣上場,一幫子男生血氣翻湧,各個搖旗吶喊。辣妹們一邊舞動妖嬈的身體,一邊使了勁的拋媚眼,分分鐘便有男生衝了上去一起搭舞,拉著美人激情飛揚的揮灑汗水,何樂不為。音樂忽然一變,猶如DJ的起哄吶喊,整個屋子都似乎震動了,站在那兒都開始抽瘋了。梁奎四處搜尋蘇巖的身影,卻陡然聽見嚇死人的尖叫聲,梁奎腦袋嗡嗡看向舞池中央。

  

  瞬間呆木了。

  他們家蘇巖,啥時候上台了?

  

  只見那幫熱舞的辣妹中央不知何時多了根頂天立地的鋼管,燈光打在那兒,燈下的蘇巖一身寬鬆凌亂的白襯衫,黑色的牛仔褲包裹著修長的雙腿,蘇巖微垂著頭,靜靜站在那就是范兒,魅力四射。

  「啊啊啊!蘇巖!」底下的女生們尖叫,男生興奮起哄:「我靠,不會是鋼管舞吧?不愧是校草,瞧瞧這氣派!跟明星登場似的,裝得可真足了。」

  「看看人家那腰!一看就是跳舞的。」

  「瞎說,蘇巖是咱們計算機系的,可不是藝術系的。」

  「計算機的趕緊跳吧!」

  「蘇巖!蘇巖!跳!」

  「脫!脫!脫!」

  梁奎噴血了。

  「你們這幫色女,比男生還流氓。」

  

  台上的蘇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今天是個開心的日子,適合開開心心的玩,盡興的玩。

  音樂響起,蘇巖揚起了頭,一手抓著鋼管,右腳移動,包裹在黑色牛仔褲下的修長雙腿緩慢而有序的開始走管,赤腳無聲的踩著地面,有股寧靜的震動感。

  梁奎不由屏住呼吸,他也看過現場鋼管舞表演,不過都是看的女人表演,那些女人穿著暴露,表演熱辣,的確是很受男人歡迎的表演方式。可是,蘇巖要表演,他感到極度意外,蘇巖啥時候學會的?

  「啊啊!蘇巖好棒!」

  「身材好好!」

  身邊兩個女生尖叫,驚得梁奎臉色發黑,心尖兒扭曲。他這兀自生悶氣,舞池中央音樂節奏一變,蘇巖已經逐漸貼近鋼管了,明明是不怎麼起眼的動作,但蘇巖那微微含笑的眼睛,燈光下若隱若現的俊朗側臉,輕輕晃蕩著的白襯衫,眼看著他的身體越發貼近鋼管,黑髮清揚,腰姿微沉,牛仔褲包裹下的臀便凸顯翹起,梁奎腦袋嗡的一熱,蘇巖輕巧的上管了。

  

  動過流暢迅速,一氣呵成,蘇巖收緊腹部,提氣,右腿勾住鋼管,右手緊緊抓著鋼管,左手從背後反過去支撐,左腿彎曲,整個身體高高掛在鋼管上,如吊牌一樣嘩啦旋轉,寬鬆的白襯衫在旋轉下飛揚,黑髮飛舞,燈光閃爍。很快很流暢的動作,卻無處不顯示出其中的力道和男性的陽剛,力道不夠,絕對抓不上去,更別提旋轉。梁奎從開始的不滿到現在的擔心,他盯著蘇巖的身體,生怕他手一鬆,人徹底脫離鋼管,那可就摔得不輕了!

  

  蘇巖連續旋轉了三圈,身體便慢慢的順著鋼管拉長,雙手高舉抓著鋼管,雙腿已經垂下,背對著觀眾,腰姿輕輕一動,身體一滑,人便轉了個身,變成面對觀眾,雙手反握鋼管,背脊抵著鋼管輕輕的磨蹭下滑,這動作若是女人做,會極度妖嬈惹火,但蘇巖並未做太誇張的幅度,只是很輕緩的,高昂著頭,雙腳走管,走了一圈之後忽然音樂大震,蘇巖的身軀猛竄,雙手腕緊緊抓著鋼管,雙腿已經咻的竄到頭頂倒勾著鋼管,蘇巖徹底倒掛,白襯衫因慣性而垂下,露出了蘇巖的腹背!

  「嗷嗷嗷嗷!」

  「看肌肉!」

  尖叫聲,拍照聲,鼓掌聲不絕於耳。

  嘈雜的聲音裡,蘇巖雙腿依舊倒掛,雙手卻鬆開平展,徹底脫離了鋼管,底下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喝彩!

  「好樣的!」

  「厲害!」

  「玩雜技啊簡直。」

  這時候如果腿的力度不夠,蘇巖也會摔下來。如果平衡不好,雙手也無法脫離。

  隨著音樂節奏轉變,蘇巖很快又落到地面,單手抓著鋼管,身體活躍舞動,黑髮肆意飛舞,白襯衫來回輕響,雙腳有節奏的走步,腰姿輕輕磨蹭鋼管,那高昂的頭,微張的嘴唇,始終是梁奎追逐的目標,還有那雙昏暗燈光下,深邃難見的眼眸,以及他嘴邊,若有似無的沉醉笑意。

  

  梁奎也不知道怎麼的,就那樣走了上去。

  隨之而來的,是震懾雲霄的尖叫聲。

  

  梁奎也跟著他們笑,一揚手將外套拋了下去,真不巧,他今天裡面是件黑色襯衫,下面也是黑色牛仔褲。

  他走到蘇巖身邊,首先來了一個傑克遜的經典動作,隨即大膽的貼近鋼管,右手緊緊握了上去。蘇巖含笑與他對視,適度的讓開了彼此的距離,兩人中間隔著鋼管,腦袋交錯凝視。蘇巖最先動了,他高舉右手抓住鋼管,微微揚揚下巴,梁奎不甘示弱也抓住了鋼管,蘇巖往左邊走管,梁奎聰明的往右邊走,兩人動作有序錯開,蘇巖單手抓著鋼管放開身體,斜掛著慢慢轉動,仰頭示意,梁奎也不管他示意個啥,直接抓緊鋼管攀爬,雙腿勾著鋼管,雙手慢慢脫離,整個人往後懸空仰去。

  「嗷!」

  「一個賽一個的比啊!」

  「哥們小心閃了腰!

  蘇巖讚許一笑,而後飛快攀爬,幾個動作便竄到梁奎身體上方,梁奎適時收了後仰懸空的動作,身體再次貼著鋼管走動,他慢慢的收腹挺胸站直了,蘇巖一隻腳丫便踩到他的肩頭,在一人高的地方,單腿勾著鋼管,單腿四十五度飛管,動作一氣呵成完成,蘇巖順勢躬身,抓著鋼管旋轉滑動而下,雙腿微張,一屁股騎坐在梁奎肩上,徹底脫離了鋼管。

  梁奎馱著蘇巖,兩人雙手交握,梁奎呵呵大笑,直接馱著蘇巖往台下跑,一邊跑一邊大喊:「豬八戒馱著媳婦兒回高家莊嘍!」一溜煙便鑽進了喧鬧人群,肩上的蘇巖差點沒笑岔氣,還好緊緊抓著他,不然都差點摔下去。

  「哈哈哈!」

  一幫人哄堂大笑,追著梁奎喊打喊殺:「大膽妖孽!還不把高家女兒交出來!」

  梁奎怪聲怪氣的叫:「猴哥,趕緊來救我。」

  

  蘇巖在他肩膀笑彎了腰,雙腿圈著梁奎的脖子,柔軟的俯下身來,湊在梁奎耳邊輕聲低語:「生日快樂。」

  梁奎仰頭,兩人嘴唇輕輕擦過。

  「you too!」

  

  

 

 

  

 

74

 

7474 同學聚會 ...

 

 

  74 同學聚會

  

  在酒吧狂歡了一宿,大伙回家時都已經十二點過了。很多人都爛醉如泥,蘇巖難得保持清醒,和另外幾個同學將喝醉的人分別安排好。這才和梁奎回到公寓。

  

  梁奎醉得不清,一進屋就吐了,蘇巖耐著性子將他洗乾淨,將地板弄乾淨,舒舒服服洗了澡,卻全無睡意。

  

  梁奎在旁邊睡得香甜,蘇巖抱著筆記本上了QQ,林強的消息立即跳出來:在不在?五一聚會你和梁奎去不去?上了記得加群*****

  蘇巖微笑加了群,此時大半夜,群裡還有活人,很快就加了進去,群名是:**屆梨花高中校友群。

  蘇巖頗意外,原來是高中群,說起來自從離開了C市,還在聯繫的高中同學只有林強,陳燕,以及幾個同在A大的校友。

  

  高子輝:鼓掌歡迎~班長進來了!

  孫武:哇,真的進來了,林強那傢伙還說明天再找你。

  隱身的林強哧溜溜跳出來:蘇巖?你丫的怎麼不接我電話。

  蘇巖:剛從酒吧回來,沒聽到。

  蘇巖一邊說一邊掃視群友,很多覺得熟悉,但想不起具體是哪個人,不過他很快看到了陳燕的名字,不由一笑。

  高子輝:班長大人啊,梁奎呢?趕緊把他拉進群。

  蘇巖:他不在。稍等,我登他的號加進來。

  不一會梁奎的QQ加進群掛著。

  此時群裡仍舊在線的只有六七個人,全是夜貓子男生。

  高子輝立馬興奮道:我要結婚了,請你們來喝喜酒,來不來?就在C市紫籐花大飯店,你們四月三十號來我家,誰不來我殺上門去!

  蘇巖大驚:結婚?

  林強:哈哈哈,嚇到了吧,這傢伙牛逼,榮登我們高三一班最早結婚的人!

  蘇巖:你能拿結婚證不?

  高子輝:靠,結婚證算個毛,我兒子都快生了,能不結嘛?俺沒你們牛逼,一個個都高材生前途無量,我就趕個早結婚生孩子拉到。

  孫武:你丫現在混得好,讀不讀大學有毛的關係。

  蘇巖只知道當初他們尖子班也有高考落榜的學生,後來復讀的有,失學的有,各人選擇不同的路。這高子輝的情況他完全不知道。

  高子輝:反正你們就是跑也要給我跑來,蘇巖,記得通知一下梁奎,一定要來哦!

  蘇巖:嗯,記住了,一定去喝喜酒。

  高子輝:這才對,喝喝喜酒咱們還可以來個同學聚會,多好啊。哎呀呀還有幾個同學的聯繫方式沒弄到,傷腦筋。

  孫武:陳綰綰的你弄到沒?聽說她高中讀完就出國了,班花啊,好想看看她現在長啥樣。

  高子輝:之前弄到她的MSN,丫的跟我還拽英文,我擦,欺負俺文盲。我讓她加QQ群,人家來一句我只用MSN,不知道啥是QQ,等有機會回國安了QQ再加群。

  林強:哈哈哈,幸好她去的不是法國,不然人家搞個法文,你還不得乾瞪眼。

  孫武:靠,別說法語了,我現在選修法語,真他們最坑爹的語言。

  林強:法語有點難,不過學了挺好的,小語種受歡迎。陳燕也在選修法語。

  高子輝:哎喲,林強你真和陳燕在一起了?上回我碰到王小玉,要不是她告訴我,我還不知道。

  蘇巖:怎麼沒告訴我?

  林強:男人別這麼八卦。

  蘇巖:我明天去問陳燕。

  林強:你別老關心人家,大帥哥你有沒有女朋友?

  高子輝:肯定有!班長的臉禍國殃民,最受小丫頭喜歡。

  蘇巖:我女朋友就在旁邊睡著。

  林強:嗷嗷嗷

  高子輝:來個美照,我真好奇班長的女友長啥樣,是不是美的冒泡。五一記得一起帶過來讓兄弟們瞧瞧!

  孫武:強烈要求帶嫂子出場!

  蘇巖:不想嚇到你們

  高子輝:不會吧,難道很醜?

  蘇巖:不醜。

  高子輝:高挑不?

  蘇巖:嗯。

  高子輝:身材好不?

  蘇巖:嗯。

  高子輝:脾氣好不?

  蘇巖:嗯。

  高子輝:+_+那有什麼嚇人的?

  蘇巖:毛太多。

  高子輝:……

  孫武:……

  林強:哪裡的毛多?

  蘇巖:你們猜:-D

  

  幾個男生鬼扯了幾個小時,蘇巖下線睡覺時天都快亮了,好在當天星期六可以使勁的補眠。

  

  當蘇巖一覺睡到下午三點醒來,屋子裡已經沒人了。

  蘇巖起床梳洗一番,摘了空間的幾個番茄填填肚子,取了三個雞蛋隨意煮了碗小蔥蛋花湯果腹。剛一吃完梁奎就牽著貓兒回來了。

  「起來了?呵,我都回家一趟了,爸媽這兩天忙,貓兒讓我們養兩天。」

  貓兒喜滋滋跑到蘇巖身邊磨蹭,自從他把貓兒帶出空間後基本就等於寄養在梁家,梁家的爺爺奶奶平時出去散步,鍛煉什麼的,裡裡外外都帶著貓兒。

  

  「你爺爺奶奶又去你二叔家呢?」

  「去我姑姑家了,我那個出嫁的表姐剛生了兒子,姑姑就把他們接過去住一些日,順便看看小奶娃。」

  「省長家那個?」

  「對。我帶了甲魚湯和烤鴨回來,熱一熱你去吃。」

  蘇巖聞言嘴饞,忙跟去了廚房。

  將高子輝要結婚請酒的事與梁奎一說,梁奎二話不說答應要去瞧瞧以前的同學,蘇巖立即訂了去C市的機票,結果雖然提前了三天,機票還是沒了,勉強弄了兩張三十號的火車票,還是硬臥。

  

  五一早晨七點,兩人從火車站出來,張偉派來的車將他們直接帶到張家的宅子。到他家正好趕上吃早餐。

  

  高子輝高考落榜後不願意復讀,靠家裡和自己的努力整了間室內裝修工作室,這兩年C市大開發,新房子如雨後春筍般崛起,室內裝修非常有市場,高子輝在其中得利,混得很不錯。新娘比他大三歲,是剛畢業的大學生,來他工作室上班兩人就好上了,算是奉子成婚。

  

  中午十一點多,大伙跟著新郎新娘奔向紫籐花大飯店入席。

  這時候匆匆趕來的同學就多了,都是踩著點直接來飯店,兩年不見很多人都變了,乍一看去有點認不出。

  當林強和陳燕一起趕來,蘇巖和梁奎立馬就招手:「你們倆可算來了。」

  林強笑哈哈跑過來,陳燕有點羞澀的落在後頭。

  「你們真不厚道,有好事不告訴我們,枉費我們家蘇巖天天念叨陳燕。」梁奎揶揄。

  林強瞪眼:「切,那是蘇巖不厚道,你說你一個大帥哥念叨別人的女朋友幹什麼?」

  蘇巖輕哼:「小心我給你搶過來。」

  「你敢!」

  陳燕咬牙:「你們別亂說。蘇巖,最近好嗎?」

  「挺好。你看起來也不錯。」

  陳燕微微臉紅:「嗯。」

  「一看就是戀愛中的女人。」梁奎嗤笑。

  

  這餐喜宴,曾經的同學差不多都到了,沒來的只有零星幾個。唯三考進A大的三人依舊是大伙的話題。

  「我到時候打算考你們學校物理專業的研究生,你們三幫忙搞點信息,幫我疏通疏通,前輩都說你們學校的研究生不好考,我就死磕,非進不可。同樣是一本,出來找工作工資簡直是千差萬別,就為那個本本俺也得考進去。」

  「呵,韋冰你要考A大研究生?真巧,我也想考。本來我想畢業直接工作多省事,我爸媽非要我讀研究生,還要我讀博士,靠,等我畢業都人到中年了。」林強頗不滿道。

  蘇巖訝異:「你真要讀?」

  「沒錯,我媽天天嘮叨,好像我不考個博士回來就是不孝子似的,哎,讀大學四年已經夠枯燥了。」

  「嘎嘎,我也要考。」梁奎嬉笑。

  「你家世那麼好,要那麼高學位幹啥?」

  「好看唄。」梁奎直言。

  「……」

  「上菜了,大家趕緊吃,都說這家的菜好吃,今天可要嘗嘗。」

  「市裡的酒店宴席普遍價位一千多一桌,這一家的差不多三千一桌,這麼貴的菜能不好吃嗎?高子輝家裡可真有錢,好奢侈。瞧瞧起碼有二十多桌,結個婚真是天價。」

  「這年頭人民幣越來越不值錢,花錢如流水啊,想想你念個大學每年報名費生活費這啊那啊要花多少錢?起碼也夠你買房子的首付了。」

  「人家高子輝沒上大學,正好把這筆錢省下來,現在有車有房,老婆孩子全有了,挺值的。」

  「梁奎你啥時候結婚可別忘了我們,要說有錢人我只承認你這種,真想看看你結婚什麼排場。好讓我們窮人見識見識。」

  梁奎吃得正歡暢,聞言嗆得直咳嗽,好一會鎮定下來,瞥了眼巖氣定神閒的蘇巖,慢悠悠笑說:「一定請,我早就想好了,我結婚大概有幾個想法,要麼去瑞士,要麼去美國,法國,這三個點裡挑選,都溜躂一遍也不錯,旅行結婚正好算是度蜜月了。」

  「哈哈,這個好,咱也跟著沾光出國瞧一瞧,哈哈哈。」

  梁奎瞇著眼笑,心道到時候他真邀請了,願意去祝福的會有幾個了?不過不管有幾個,他總有一天要跟最愛的人結婚,最起碼有家人的祝福。

  

  酒宴之後,高三一班的同學們吵吵嚷嚷轉移了場地,直奔娛樂場所,連新郎都被強拖了過去。

  

  可憐的新郎被各種不人道惡整,大伙鬧得正興奮,新郎的手機嘩啦啦唱響,新郎艱難接聽:「哪位?」

  「我是陳綰綰,你結婚是哪家酒店,我已經在C市了。」

  高子輝一個激靈:「大小姐啊,飯都吃完了還什麼酒店,我們在四季娛樂會所,你趕緊過來,就缺你了。」

  「好,梁奎去了嗎?」

  高子輝一愣:「嗯。」

  

  陳綰綰的到來掀起了聚會的第二個高潮。

  一幫子男生簡直打了雞血,雙眼放光的直盯著陳綰綰。以前的陳綰綰就是美人,現在更是靚麗迷人,披散的大波浪酒紅長髮,高挑曼妙的身材,完美展現身體曲線的低胸米白色貼鑽超短連衣裙,踩著尖細的高跟鞋,更襯得雙腿修長筆直撩人眼。一個個男生移不開眼,不是被那胸勾住了,就是被那腰勾住了,還有那腿。

  

  「哎喲……」梁奎低低嘟囔了一句。

  蘇巖冷著臉瞪他。

  一聲彆扭的中文竄了進來:「蘇巖,梁奎,好久不見。」

  兩人抬頭望著陳綰綰,梁奎撓撓頭:「好久不見,咳,你普通話說的真彆扭,嚇我一跳。」

  「在國外呆久了,太長時間沒講中文,有點生疏了。」

  「……哈哈,幸好你沒全部忘光,要是你說英文,我就聽不懂了。」梁奎呵呵笑。

  陳綰綰也笑:「 A大的高材生怎麼會聽不懂英文,雖然美式英語和國內課堂上教的有區別,但不至於溝通困難。」

  「我英文四級還沒過。」梁奎誠實的告訴她。

  陳綰綰笑笑沒接話,在旁邊坐了下來。

  DIOR香水的味道直撲入鼻,這香水味其實挺淡,梁奎聞著不覺得太刺激,但是五感尤其敏銳的蘇巖不免狠狠皺眉,揉了揉鼻子,手一鬆開,還是沒忍住,打了一個又大又響亮的噴嚏,沙發都震了震。

  梁奎嚇一跳:「你感冒了?今天太陽很大,但畢竟才五月,你應該多帶一件薄外套才對,這下好,我們都沒帶。」

  蘇巖搖頭:「多喝點水就好。」他抽出紙巾塞住兩個鼻孔,大咧咧的窩在沙發裡吃番茄,屁股往更遠的地方挪了挪。

  這幅尊榮真不咋好看,但是梁奎絲毫不在意,體貼的抓了包爆米花擱邊上,一旁的陳綰綰看得直擰眉,幾分嫌惡的別開頭。

  梁奎靠著沙發聽別人唱歌,沒有主動說話的意思。

  

  好一會後,陳綰綰率先開口了。

  「你畢業後會去國外留學嗎?」

  梁奎搖頭:「沒想過。」

  「為什麼?你家條件好,去國外留學很正常。」

  「那跟條件好有什麼關係,我是土木工程系,主攻結構力學,這專業在A大很不錯,很多老外也跑這來留學,我沒事去國外幹啥,那裡的飯菜不合口味,不想去。」

  「……」陳綰綰有點驚訝的望著他,仔細回味一番梁奎話中的意思,隨即道:「沒想到你對學業挺認真的,難道以後要幹這一行?」

  「我選了這個專業,當然有心搞這一行,不然大學四年,研究生,博士,花費那麼多時間鑽研這個專業,我不搞這一行豈不是浪費光陰。」

  陳綰綰撩了撩頭髮,微笑道:「我們學校也有很多你這樣的公子哥,不過他們多是去玩的。你有點變了。」

  梁奎沒吭聲。

  「變了,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好像比以前穩重了些,不過總覺得沒以前的張揚和大膽。我覺得你有這樣的條件,光用來好好讀書太矜持了,挺浪費的。我認識不少年輕有為的師兄,他們差不多都是一邊讀書一邊創業,學業和創業兩不誤,真的非常有頭腦有氣魄。記得有個前輩說過,一流的大學生用學習之餘的時間創造了金錢和地位。二流的大學生用金錢和地位收穫學業。三流的大學生只有學習。不過你也不用去比,不管你怎麼選,總還有你家裡人支持你。你家有權勢,你外公家有錢,就是覺得挺可惜的,有些事要趁早抓住機會。」

  梁奎大笑:「你是幾流?」

  陳綰綰莞爾:「我不入流,呵呵。」

  「太謙虛了。」

  「我有心想創業,奈何沒財力。」

  「我記得你以前想做播音員,主持人。」

  「沒錯,現在還是挺喜歡。不過現實和夢想總有差距,有些事只能無奈放棄。」

  「也是。」

  「梁奎,你打算就這樣過一生嗎?」

  「什麼樣?」

  陳綰綰盯著他:「自甘墮落,這不像你。」

  梁奎笑得含蓄:「不至於吧,我覺得我挺好的。」

  陳綰綰失笑:「當然,你又不是無藥可救。現在的你,明明有很好的自身能力去創造更好地未來,但是你卻白白妥協、放棄。以後你想走在暗道裡過一生當然外人無法左右你,只是我很懷疑你如今的選擇,在多少年以後不會後悔嗎?」

  「為什麼要這麼早擔心後悔不後悔的問題,多少年以後怎麼想我不知道。但是現在我很清楚自己最想要什麼。」

  梁奎笑著伸手:「我現在想吃爆米花,所以我就吃。」

  蘇巖塞給他一把爆米花,躺下去繼續聽歌。

  

  

 

 

75

 

7575 變遷 ...

 

 

  75 變遷

  

  陳綰綰被堵得半天沒說話,大概看出她的尷尬,其他男生便嚷嚷著跟她套近乎,說說笑笑的,氣氛很快就緩和了。

  

  一夥人熱熱鬧鬧玩了幾個小時,眼看傍晚時分該考慮晚飯的地點了,高子輝立即說:「大家想去哪裡吃?還是紫籐花飯店怎麼樣?」

  「行啊,那一家貴是貴,但是味道真好,連水果拼盤都比平常的好吃。」

  「那還說什麼,GO!」

  「女生跟著有車的先走,能塞幾個塞幾個,其他人等我叫個大巴來。」

  

  梁奎主動舉手:「我們這有輛車,陳燕一起走?還有哪幾個女生上來。」

  理科班女生本就少得可憐,加上外班的陳燕,到來的也就十幾個。陳燕笑著走過來,陳綰綰揮手:「梁奎,我也坐你的車。」

  梁奎點點頭和蘇巖打前朝停車場走去,幾個女生嘰嘰喳喳跟在後面有說有笑。

  這輛車是張偉借給他們兩人的,梁奎目前充當司機。

  兩人遠遠的看見熟悉的路虎,覺得非常不對勁,梁奎立即衝過去查看:「草!」

  「怎麼呢?」蘇巖眼睛落在車身上,頓時變色。

  「劃得好厲害。」

  「那邊也有……」

  眾人圍著車轉悠幾圈,發現除了車頭蓋,其他地方差不多都被劃了,大大的幾個X,像封條似的扎眼,無法忽視。好好的車油漆全廢,簡直面目全非。

  

  陳綰綰驚訝之後,臉色難看變化,梁奎一邊檢查一邊破口大罵,什麼髒話都罵了出來。車子被劃得太恐怖了!而且最重要一點這不是他的車,是別人借給他們的,這下子怎麼向主人交代。

  

  蘇巖繃著臉打量半天,當即喊來停車場的保安。

  「我們的車停在這裡是付費的,你們現在怎麼交代?車子被劃成這樣,你們沒人發現嗎?我現在報警,希望你們配合調出監控錄像。」

  茫然的保安大驚失色,見了殘破的車子更是鐵青了臉,當即也不爭辯,立即撥了個電話。

  警察和這家娛樂城的安全部經理差不多時間到達現場,見了那車也沒啥好說的,越野路虎,而且是最新款,價格就不說了。拖去全部修復美容也得大幾萬,而且還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別的地方。

  警察上去試驗了一番,發現除了外表傷害,車子其他功能完好。幾個小警察找蘇巖和梁奎等做筆錄,安全部經理調出了監控錄像,很可惜作案的人很小心,從頭到尾只錄到了他的半身,硬是看不到腦袋。事情就此擱淺,一時半會查不出真兇,警察讓他們回去等消息。能不能等到破案的一天就不知道了。

  

  幾人從警察局出來,梁奎不死心,將車子送去修理後,當即又趕回娛樂城找到安全部經理,調出錄像後,梁奎記錄下來他們停車點的隔壁左右兩輛車,左邊的一輛上海大眾,右邊的一輛保時捷,梁奎記完車牌號,這才趕去酒店吃晚飯。

  

  「既然保安沒注意可疑人士,那大有可能作案的也是停車車主,反正停車場這麼大,燈光又黯淡,避開監控作案並不難。我們隔壁的兩輛車嫌疑很大,你沒發現我們去現場時,隔壁左右都空了,它們比我們先走,這嫌疑更大了。記下車牌號回去查查,哼,真是邪門了,老子今天才到C市,這麼快被麻煩上身。不知道是找我出氣的,還是張偉的敵人?如果是找我的那也太幽靈了,他怎麼知道我們借來那輛路虎?」

  蘇巖輕笑:「也許兇手就在附近。」

  「什麼意思?」

  「知道我們借來的路虎也不難,上午我們開車去酒店,那裡人多口雜,有心人要注意也逃不掉。而且車子在娛樂城停了整整一個下午。這麼長時間,可以發生很多事。」

  兩人坐在前排討論,沉默許多的陳綰綰青著臉,猶豫了好幾次想撥打電話,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包間裡,高子輝點的菜還沒上來,接到電話的張偉匆匆推門而入:「怎麼回事?」

  梁奎二人忙起身,愧疚不已道:「真是不好意思,你借我們的路虎車漆全廢,我送去修補了,短時間肯定拿不回。」

  張偉皺眉:「別忙著道歉,車子是我的,找麻煩的人是針對我?」

  的確,針對張偉的幾率更大,畢竟那車一直是他在用。哪有那麼巧合,蘇巖一借就出事了。

  梁奎將記錄下來的車牌號遞給張偉:「這是我記下的。」

  張偉冷聲道:「看著都有幾分眼熟,我去查查。你們放心吃飯吧,這一餐算我請的。王經理,好好招呼客人。」

  張偉拿著紙條大步流星離開,神色有幾分憤怒和著急,他也怕是針對他的,如果真如此,他兩個孩子和老婆挺危險。這幾年紫籐花飯店靠著美味佳餚步步高陞,不知道多少對頭盯著他,還好他有夠硬的靠山,一直以來算是順利的挺了過來。

  

  張偉的話眾人都聽到了,高子輝當即笑呵呵的拍肩:「太好了,原來連這兒的老闆你們也認識,我今天能省一筆錢,不錯不錯。早不告訴我,我結婚請酒還能來個打折。」

  蘇巖失笑:「等你兒子滿月酒,可以給你打折。」

  「這話一定要作數!」

  「蘇巖是這家的老闆嗎?要不打折卡也給我一張,我爸媽說這裡的好吃,而且養生,就是價格太高,常常吃很奢侈,奈何會員卡難辦。沒想到蘇巖你也可以點頭,那幫忙給弄張卡唄,要不給我們同學一人一張?大家都是C市人,以後結婚辦喜事等等都能有優惠。」陳綰綰笑瞇瞇的望著蘇巖,很誠懇羨慕的語氣。

  

  蘇巖微笑,正要開口說話,在一旁候著的王經理忽然上前,拿著一本冊子遞給陳綰綰:「這位女士,如果想辦理會員卡請仔細過目,既然你們是蘇先生的同學,辦會員卡可以七折優惠,擁有會員卡以後任何消費可以八折優惠,逢年過節還可享受額外養生糕點贈送,每逢會員生日可獲得豪華養生水果蛋糕,每一季新菜式率先免費品嚐優勢,超過六十歲的老人和十歲以下小孩包括孕婦,每月可以享受半價消費一次,會員還可以……」

  陳綰綰拿著可以說硬塞過來的精美小冊子,聽著這位年輕經理滔滔不絕的說辭,一時無言以對。隨意翻開瞥了眼上面的入會員須知等等說明,密密麻麻的一堆漢字都表達出一個意思,想入會員,需要一個超級高額的積累消費,就算以她的家庭而言,絕對是奢侈過度。

  

  高子輝喜宴三千左右一桌,在還是學生的他們眼中那是天價酒宴,但三千一桌在這家飯店只是中低檔次而已。

  

  錢是個好東西,沒有人不愛它,不需要它。

  手裡有錢,何愁吃個飯辦個卡還尷尬犯難?

  手裡有錢,青春都可以比別人多駐留幾年,看那些美女明星,五六十歲了還能跟二三十的年輕人比拚魅力,但那都需要很多的錢。

  

  在座的同學都聽出陳綰綰的不懷好意,會員卡固然好,但這便宜佔得太大。就算蘇巖是老闆,也不可能免費送出幾十張。何況蘇巖怎麼可能是老闆。

  蘇巖果然說話了:「我當然不是老闆。會員卡我沒辦法送,不過以後大家結婚生孩子辦喜事什麼的,只要選擇這家飯店,可以給我打電話,我讓張老闆給你們折扣,這個我還辦得到。」

  當即有人拍手叫好說這樣就夠了。

  

  那經理還在對陳綰綰喋喋不休的推銷,不知道是真熱心工作,還是被美女迷住了,總之一時半會沒有住嘴的打算。

  蘇巖和梁奎悶笑不已,直到菜餚上來了,大伙呼啦啦開吃,經理這才惋惜的退散,陳綰綰繃著臉呼口氣,旁邊的男生慇勤獻上切成片的蘋果和西瓜,陳綰綰這才笑了。

  

  青菜和水果沒幾分鐘就只剩下空盤子,眾人這才意猶未盡的去品嚐葷菜。

  梁奎啃著豬肉小排說:「明天我們去你家?你那房子隨便裝修一下可以出租,空著也是空著,沒人住壞得更快。」

  蘇巖點頭:「嗯,我明天安排一下。」

  兩人正說著,一個女服務員領著兩位捧著鮮花的小弟走了進來。

  「哪一位是陳綰綰小姐?有位先生為你送上長長久久的愛情。」那小弟抱著玫瑰走向鶴立雞群的陳綰綰。

  其他同學立即鼓掌起哄,嚷嚷著:「誰送的?好浪漫。」

  「是男朋友嗎?」

  「帶來讓我們看看啊。」

  陳綰綰微笑接過花,看了眼卡片,神色無驚無喜,表現太過平淡了。眾人只好將好奇心放在另一個送花小弟身上。

  那小弟說:「送給蘇巖先生的花。」

  蘇巖皺眉:「拿過來。」

  梁奎先他一步搶過了玫瑰,奈何將鮮花翻個稀巴爛也找不到隻言片語。

  「誰訂的花?」

  送花小弟搖頭:「不知道,我們店老闆沒說,只給了這裡地址和蘇先生的名字。」

  「你們倆是一家花店」蘇巖指著他和陳綰綰那個送花小弟。

  兩人搖頭:「我們不是一家。」

  「哈哈,班長真是魅力無窮!肯定是哪個女人看中了你!」

  「會不會你女朋友偷偷跟來了給你驚喜?」

  「要不打電話問問。」

  蘇巖搖頭:「她不會的。」

  蘇巖怎麼想都想不出會有誰給他送花,梁奎比他更想不通。

  

  兩人住在張偉家,張偉查了一天,查到了車主卻查不到兇手,那兩輛車的車主都沒嫌疑。正好他父母打電話來說想念孫兒孫女,張偉乾脆訂了機票,打包將老婆孩子全送去了國外。

  

  闊別兩年,蘇巖回到了拆遷後得到的新房子。房子他一直沒回來打理,就是個簡陋的坯子,找高子輝安排好裝修的事,兩人約了林強和陳燕一起出來玩,將陌生的繁華都市碾壓一遍,去了一趟新建的梨花高中,曾經他們覺得最枯燥的那個地方,早就被淹沒在時代的車輪下,記錄他們青春的梨花高中,再也看不到了。

  

  當他們站在嶄新陌生的高中門口時,那一刻,心中很有幾分茫然和寂寥。

  當他們在自己的故鄉街頭迷路時,才深覺變化的不僅僅是一所高中。

  

  夜幕降臨後,四人走進了步行街美食城,人手一份吃食,好不過癮。

  陳燕指著步行街的盡頭說:「再往前走就是我家的攤子了。我們家在這裡租了個小吃店,爸媽做小炒,弟弟賣炸雞柳,妹妹幫忙。」

  蘇巖早聽說這事,只關心道:「生意怎麼樣?」

  「還不錯,我爸媽雖然文化不高,但我媽以前給人做保姆,廚藝還不錯。我弟弟妹妹讀書不行,但是挺聽話的,都勤快。」

  蘇巖點點頭,梁奎卻問:「你們家現在有房子嗎?」他記得陳燕家將指標賣了,現在房子的價格卻翻了幾倍。

  陳燕神色黯然:「沒有。以前要是不賣,現在可多好……不過也沒辦法,如果沒賣指標的錢,現在我家裡也做不成生意。可是現在房子忽然好貴,想買卻買不起了,以後我弟弟結婚還不知道怎麼樣,現在全家都租房子住,租金也翻倍的漲了……」

  梁奎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蘇巖瞪他一眼。梁奎摸摸鼻子,轉移話題:「陳燕也是有福氣的,看看你們家林強,這可是新一代富少爺,有車有房,以後你嫁過去還愁什麼,呵呵。」

  陳燕狠狠瞪他一眼,臉色通紅。

  林強尷尬道:「你別老打趣我,我會以為你在嘲笑我,哼,我舅舅可說了,我家就是爆發富。要不是搞開發,我爸一輩子賺不了一百萬。」

  這倒是實話,林強家以前普普通通的工薪家庭,一拆遷拆出了三套房子,而且位置最好,後來他爸媽搞投機,又花錢趁早多弄了兩套房子,現在價格一漲,直接富了。

  

  到了小吃店,陳燕笑著跑過去跟父母打個招呼,忙著滿頭大汗的叔叔阿姨熱情道:「早說我家燕子的朋友要來,你們隨便找個空位坐,我給你們弄幾個菜,不,先喝碗湯,嘗嘗阿姨的海帶排骨湯,我這手藝還是可以的。」

  陳燕的爸媽忙去張羅,小店裡還有很多吃飯的客人,步行街的生意都挺不錯的。

  陳燕的弟弟妹妹不說話,就衝著他們微笑,然後悶聲不響的炸了一些雞柳端上來,頗靦腆道:「你們嘗嘗這個……雞柳……」

  梁奎不由笑她弟弟:「小弟弟這麼靦腆,做生意可是會吃虧的哦。」

  陳弟弟尷尬的紅了臉,陳燕笑著解釋:「梁奎你別笑我弟弟,平時他還是不錯的,不過他就是對你們倆犯怵。」

  梁奎這下好奇了:「我和蘇巖很有威嚴?」

  蘇巖大樂,林強嗤笑:「因為你們是A大學生!」

  「啊?這又是為什麼」

  陳燕的媽媽大著嗓門笑道:「我家傻小子天生笨學生,最怕的就是老師。他一聽說你們那啥啥A大,狀元,說是比學校的老師還厲害,都是天才,大學者。他不是怕,就是羨慕,特崇拜。」

  「噗哈哈,原來如此。」

  林強說:「我第一次過來他也是這樣,後來熟了就老問我大學裡的事,呵呵。」

  陳弟弟輕咳:「我考不上名牌大學,所以對裡面很好奇。」

  「為什麼不繼續讀書?」

  陳燕歎氣:「他的成績頂多大專而已,讀不進去,沒辦法。」

  陳爸爸笑說:「我們家讀書都不中用,就燕子強點,呵呵,出一個大學生我也滿足了!

  蘇巖一包雞柳快吃完了,舔著舌頭讚道:「炸雞柳挺好吃的,手藝不錯。」

  現在人嘴巴挑剔,選擇也多,真沒點手藝,再好的位置也不中。陳燕家雖然沒有房子,但有這生意持續下去,以後總會賺到別的。

  

  快樂的五一假期很快結束,四人再次回歸大學校園生活。

  隨著時間的推移,車子的事,鮮花的事,都被兩人拋在腦後,遠在A市的他們,有太多要忙碌的事。

  大二圓滿結束,迎來酷熱暑假。

  蘇巖再次前往美國探望秦越,梁奎這次卻沒有忙著工程賺錢,而是跟著一個帶研究生班的教授到處奔波學習。

  暑假前,蘇巖和蘇安平合作的工程款項全部到賬,兩人合作到此結束,嚴小米邀請二人去吃飯慶祝,梁奎一口回絕,在之後,蘇安平就沒有找過梁奎。

  

  炎熱的夏天,讓人容易睏倦。

  蘇巖守在病房裡,什麼時候睡著了,又什麼時候醒過來,他有點迷糊了。床上的秦越還是那樣,窗外的太陽依舊熾熱。

  

  他的手機忽然響了。

  

  「不要接!」

  

 

  76 D

  

  不要接!

  這話擲地有聲,直擊蘇巖的耳膜。

  剛睡醒有些迷糊的蘇巖一個激靈,身體微微顫了下,握著手機的手一頓,小屏幕上顯示來電是梁奎。

  蘇巖本來平靜慵懶的心情,因為這一聲不要接而變得紊亂不安,他幾乎想也沒想就選擇了接聽。

  來電是梁奎,他為什麼不接!

  

  蘇巖飛快的接聽了,腦中那人長長一聲歎息。

  這歎息更如雷擊,電得蘇巖神經緊繃,手指緊緊握拳。

  他僵硬的發出聲音:「梁奎?」

  「呵呵,蘇巖,猜猜我現在在哪裡?」

  電話那頭傳來梁奎興高采烈的開懷笑聲,隱隱還夾著水浪和風聲,這人的笑聲一向很有感染力,總是能讓蘇巖不由自主的跟著彎起嘴角,拋棄多餘的煩惱。

  

  「在海邊?」蘇巖含笑說出答案,這一瞬間他將令人不安的警告拋之腦後。

  「錯!再猜猜唄,呵呵。」

  「E市沒有大海,你在湖邊?別無聊了,你今天……有沒有遇到什麼?」梁奎每天跟他電話聯繫,彼此的行蹤都非常瞭解。梁奎的那位老師帶著幾個學生各地奔波,都是去一些建築現場實地講學,有些建築甚至是老舊的廢棄建築物了。今天早晨蘇巖七點起床,梁奎按慣例跟他通了電話,當時便說了他在E市,準備去正在建築中的VV大橋施工現場,他們那位教授便參與了VV大橋的建設,正好帶他們過去實地學習。整個暑假,他們主要的學習方向就是這座大橋。

  

  梁奎此時正站在大橋的另一端,頭頂艷陽高照,下方是滔滔江水,今日太陽惡毒,但橋上風卻很大,吹得水聲嘩嘩,連遮陽帽都給吹進了江裡,梁奎只好頂著腦袋暴曬。雖然天氣酷熱身上不爽,但梁奎的心情不錯,他和幾位師兄師姐都約好了,等傍晚太陽下山後,他們就在江邊游泳,然後夜裡舉行燒烤盛會,放煙火,好好的玩一玩。

  梁奎趴在橋上大笑:「我今天遇到很多有趣的事,哈哈哈,有個師兄忒搞笑,他出門穿了一雙塑料底的廉價涼鞋,結果我們在橋上勘測好久,上午還沒啥事,到了中午最熱的時候,他忽然說腳疼,結果抬起腳一看,涼鞋底全部烤化了,黏在他腳底板上了!哈哈哈哈,幸好發現及時,不過他的腳底板還是輕微燙傷,笑死我了。不過這裡真熱,最熱的時候橋上起碼有六十度高溫,真要命。老教授根本沒法上橋,身體扛不住。」

  蘇巖聞言莞爾,想像那景象挺搞笑的,「這麼高溫你自己也注意點,別中暑了。」

  「我知道,我們也不傻,扛不住就下去唄。其實好多時間都在大橋附近的小吃店坐著納涼,挺舒坦的。這裡的小吃也很多很好吃,可惜夏天太熱了,不然我真想買些吃的給你郵過去。」

  「吃的還是免了吧。」

  「嗯,對了,我這裡是D市。」

  

  輕鬆愉快的鋼琴曲演奏了一兩分鐘,那舒適的曲調幾乎讓人想要進入甜美夢鄉,但就在你舒服的暈暈欲睡時,鐺——鐘聲突兀敲響,那強烈的刺激,幾乎震得人四分五裂,心神飄搖。

  

  D市!

  梁奎竟然在D市!

  如果說有什麼地方堪比地獄,對蘇巖而言,地獄就是D市。他原以為重新的人生,錯開的軌跡,這輩子都不可能和D市有交集,沒想到地獄卻如此突兀的展現在他面前。

  

  「你怎麼在D市!」蘇巖的聲音極盡忍耐,然而那份蘊含的壓抑力量卻好似繃緊成鋼絲幾乎鍛煉的聲音,清晰,冷冽,直直傳達給了遠方的梁奎,似一柄箭羽,刺進梁奎的耳膜,渾身麻痛。

  梁奎哀叫一聲,將手機遠離耳朵,得以短暫的舒緩。

  

  梁奎呼口氣後重新拿近手機,眉頭深皺,頗有幾分著急的走到更安靜的角落處:「蘇巖,你剛怎麼呢? VV大橋本來就連接DE兩市,我們原本說在E市駐紮,但教授臨時改了,所以就過來D市了。蘇巖?」他提高音量叫喚,蘇巖卻根本沒有回應。梁奎耐心握著手機滿臉深思,熾熱的陽光烤得他滿額頭的汗漬緩緩流淌。

  

  蘇巖根本沒心思聽他說什麼,他手裡的手機幾乎被捏碎,臉色煞白,四肢僵硬,強烈的不安讓他摁住了心口,毫不遲疑地衝出了病房。

  

  蘇巖一路狂奔出醫院,揮灑的汗水使得他稍稍冷靜了些許,這時候不能急躁不能亂,D市固然可怕,但不代表事情無法挽回。他自嘲的想,大概是一著被蛇咬三生怕井繩!如今D市這地名,僅僅聽到就心緒不靈,大亂分寸。這可怎麼是好,蘇巖心跳如鼓,他明白事情會如此,還是那人一句『不要接』的驚悚警告,本來可以沒有事的,卻因為那三個字,勾起了心底深處所有的不安。

  

  他怕!

  非常害怕!

  奔跑的雙腿有點虛軟,可是他不敢停下來。

  

  為什麼不讓他接電話?

  因為梁奎在D市。

  為什麼梁奎在D市就不讓他接電話?

  蘇巖很明白,那個人的提醒,總歸是有意義的。

  

  「為什麼不讓我和梁奎聯繫?」他膽顫心驚地追問,或許答案在他心中早已明瞭,可是他想問,想求一個令人安心的回答。他無比後悔,早知如此他就應該將梁奎纏著,將他帶在身邊,每天傻坐著也好,去旅遊也好,寸步不離,死死的拴在身邊。

  「巖巖,你問我也沒用,我說過,這些事情我沒法把握,也沒法左右。」連他都模稜兩可無奈的回答,蘇巖的心,冰涼。

  

  他黯然垂下眸子,聳拉著肩膀,茫然的望著地面上被拉長的影子,喃喃說:「梁奎在D市。」

  平靜肯定的語氣,卻毫無力度。恰恰如此,卻似最哀怨的請求。

  那人長歎,無可奈何道:「我只能感到很強烈的不詳,為什麼會這樣,我是沒法看見的。那就是一種感覺而已。我覺得你最好別去D市……」

  「梁奎在D市。」蘇巖重複了這句話,說罷,他再次抬起手,雙眸微微閃爍著希望的光芒,隱含期翼的喊道:「梁奎!」

  那頭的梁奎飛快應聲:「我在,你幹什麼去了?怎麼聽你聲音不對勁。」

  蘇巖深呼吸,眉目含笑,聲音低沉,短短幾個字,卻撞進梁奎心坎裡去。

  「我想你了,來陪我吧,一夜就好。」

  轟。

  梁奎聞言腦子一熱,當即就咧開嘴笑哈哈的樂:「想我了想我了,呵呵,我就知道沒幾天你就會想我的,之前說陪你,你偏偏嘴硬催我滾蛋,活該啊你。我現在沒空過去,你忍耐幾天唄。」

  「……你現在過來!」

  聽蘇巖的聲音急切又憤怒,梁奎一愣:「你是不是遇到什麼急事了?別著急,我現在就去機場!

  蘇巖得到肯定的答案大鬆一口氣,梁奎也不是敷衍他,答應了就立即行動。當即請個假便直奔租屋。教授為他們安排了住處,梁奎的行李包括護照全在租屋。

  

  蘇巖依舊保持那個姿勢,孤零零站在街上,過了許久,他才擠出一個輕鬆的笑容,呵呵道:「梁奎馬上來這裡,只要他離開D市,應該就沒事了,對吧?」

  這問題丟出去,很久沒有得到答案。

  蘇巖臉上的笑容又迅速消失,咬牙沉聲追問:「對不對?」

  「沒發生的事,問我沒用。」那人坦然回答。

  「……」蘇巖渾身一冷,再無言語。

  

  他耐心的站在街邊數著一分一秒過去,太陽慢慢夕斜,將他的影子拉得更長了。

  梁奎再次來電,抱歉的說:「蘇巖,今天我是沒法趕過去了,我買了最快的航班也要明早七點起航。正好我回屋裡去洗個澡休息一夜,曬了一天渾身臭汗,呵呵。」

  

  蘇巖幾乎眩暈,攥緊拳頭,忍了許久才沒有咆哮而出,他冷聲道:「你現在回A市,我馬上過去找你。」

  梁奎一喜,隨即壞笑:「蘇巖你好急切……呵呵。」

  「回A市!」蘇巖的神經漸漸崩潰,聲音已經無法理智控制。

  「何必這麼麻煩,我機票已經買好了,明早我去你那就OK,不就是一夜而已。」梁奎真心的說,車馬勞頓也傷身啊。

  梁奎散漫無謂的語氣,更讓蘇巖的忍耐到了極限,梁奎不聽他的!不聽勸!根本說不通,他再怎麼強迫冷靜都沒用。根本找不到一個充足的理由讓梁奎離開D市。

  梁奎一邊講電話一邊進了出租車。

  「蘇巖,明早我就過去啊,記得接機。」梁奎愉快叮囑。

  蘇巖已經不想說話了,直接拿了護照奔向機場。

  

  梁奎直接回家洗了澡,衝去一身的臭汗味,渾身清爽舒適,此時他才覺得暴曬一天又累又困,脖子後有點曬脫了皮,胡亂擦了藥,吃塊西瓜,忽然就想睡覺了。

  

  梁奎往床上一躺,閉上眼沒一會就進了夢鄉。

  

  又是D大,又是那條街,又是夢中的蘇巖,閩建中……

  梁奎驟然張開眼,手機鈴聲響個不停。

  梁奎怔怔望著天花板,攤手拿起手機,他才睡了半個小時而已,竟然又做了那個夢。

  接通手機,蘇巖的聲音劈頭蓋臉轟過來:「梁奎,離開D市!」

  梁奎眉頭一皺:「你今天怎麼回事?有話說個清楚。」從夢中醒來情緒很不好,話一出口他就覺得自己語氣不好。

  「梁奎,聽我一次,現在回A市去。」

  「為什麼?」梁奎不解。

  蘇巖在飛機場急得乾等,他想立刻飛回D市,可是飛機不飛,他只能幹等。一分一秒過去,他越來越不安,越來越害怕,明明是大熱天,他卻一身的冷汗。

  

  炎熱的夏天啊,他就是死在大學畢業那年的炎夏。

  

  天氣似乎也是這樣熱,太陽似乎也是那麼大,一切一切都似乎和那天重疊了。

  當驕陽慢慢夕下,當夜風輕輕吹起。

  當奼紫嫣紅,千千萬萬燈火被月光輕撫。

  當浮雲壓過頭頂,他渺小的世界黑了。

  

  他沒有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那個蘇巖已經死了,死在大學畢業的那年炎夏。

  

  那個蘇巖孤寂無依,那個蘇巖一無所有,那個蘇巖被傷過,被痛過,早就化作塵埃消失了。

  此時站在機場乾等的蘇巖,早已不是那個蘇巖。他嶄新的人生和過去脫離了軌道,他過著以前未知的生活,他擁有一切。

  

  他的人生不應該走上過去的結局。

  

  可是。

  他在這裡,梁奎卻在那裡。

  此刻他才發現,過去的老路重複一遍並不可怕。

  可怕的永遠是未知的將來。

  跨越太平洋的距離,可以殘酷的劃分生與死。

  一個天上,一個在地上。

  

  蘇巖茫然的仰望月色下的天空,哪怕他張開雙臂,也化不出一雙飛洋過海的翅膀。

  「離開D市。」

  那似乎成了他唯一的語言。

  低沉,寂靜,一下一下震動著梁奎的胸腔。

  

  梁奎逐漸沉下了臉色,蘇巖的聲音餘音繞樑似的久久在腦中迴盪。

  離開D市。

  讓他詭異的聯想到那個討厭的夢境,D大幾個字在他夢裡清晰的像自己的掌紋,深刻印記在腦海。以至於他現在聽到D,就想到那個校門,校門裡走出來的那個人,校門前那條街,街尾的盡頭,那間樸素的公寓。

  

  他忽然強烈的想要去看一看,想去證實夢中的場景。看看D大是不是夢中那個樣子,看看那條街,那些人……

  當想法變成了行動,已經誰也無法阻止他心中的念想。

  梁奎的雙腳自發的走了出去,上出租車,脫口而出的目的地:「去D大。」

  

  出租車在燈影憧憧的夜晚奔馳,兩旁的街景飛速劃過,模糊閃過的燈光,隱約飄過的歡聲笑語,都與這夜晚水乳交融。

  

  車裡的空調在運作,梁奎忽然打個寒顫,覺得冷了。

  當他從車上下來,站在觥籌交錯的街景裡,靜靜凝望著對面的D大,他覺得更冷了。

  這就是D大,跟夢中毫無二樣。

  甚至連這街,連這繁花似錦的夜華,都是他心中熟悉的樣子。

  如此的熟悉,並且眷念,渴望……

  好似來到這裡,就可以欣賞最美的風景,可以見到最思念的人。

  他來過吧,不是一兩次,是一次又一次。

  不然這風裡的懷念味道,為何令人溫暖心慟。

  心中滿滿的,我想見見你,這樣一份心情,又該如何描敘,誰能給他一個解釋。

  他曾經何時一定來過,和此時這樣,遙遠的,寧靜的,孤獨的,仁立在樹蔭下,定定凝望對面的大學。

  那裡進進出出男女無數,其中有那麼一個人,就是他所想,所等的眷念。

  

  他不敢靠近,又割捨不下的人。

  

  他在心中問自己千百遍,那個人只能是蘇巖。

  只有蘇巖,是他唯一的心動和不捨。

  

  梁奎思緒萬千變化,一時不知自己是醒是夢。他不敢眨眼,怕一眨眼,就錯過了人群中所等的人。

  他總以為,蘇巖會從對面走出來……

  

  直到他看見閩建中從校園走出來,梁奎的夢,終於醒了。

  

  梁奎跟在閩建中身後,就像那天在夢裡,他緊緊跟著蘇巖。

  這條路和夢裡的一樣,連道路兩旁的廣告招牌都沒變。

  梁奎深知,走完這一條路就到了閔建中的公寓。

  閔建中走完小道,進了公寓,最後在402停下來。

  梁奎心跳如鼓,和夢中一模一樣,閩建中真的住在402

  閔建中掏出鑰匙,剛準備開鎖,402嘎吱一聲,門開了……

  梁奎狠狠閉了閉眼。

  

  「喲,你來了。」閩建中的笑聲喚醒梁奎的神智。

  梁奎瞪大眼看過去。

  「給你燉了湯,正好可以吃了。」屋裡的女孩微笑說。

  閩建中踏進屋子,隨後關了門。

  梁奎聽到屋中的閩建中開心道:「好香的藕湯。」

  

  梁奎轉身,走進夜色裡。

  他撥通了蘇巖的手機,有點頹廢的說:「蘇巖,我又做了那個夢,我還傻缺的當真了,跑去D大跟蹤查看了……蘇巖,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懷疑你……可是我控制不了。都怪我傻,太較真。」

  

  D大,梁奎竟然在D大,聽到這個答案,蘇巖噌的一下,怒火被點燃。

  

  他指骨發白,雙眸怨恨的瞪著,恨透了那種命中注定的無力感。既然他的命運早就改了道,早就脫離了原本的軌跡,為什麼走到現在,不能脫離的更徹底一點!為什麼還要扯上D市,扯上梁奎!

  

  該發生的總有發生,這麼一句話,似乎說明了一切。

  蘇巖想逃,卻逃不了。

  他有些明白了所謂改變的人生,再怎麼改變也不會面目全非,總有些你命中注定要體驗的坎坷等在那,像一堵牆,跳都跳不過去。

  人生看似變了,但是它不會真的改變。

  因為蘇巖還是蘇巖,梁奎還是梁奎,所有人,都在那裡。

  一個笑容,一聲哭泣,一次牽手,一次擁抱。

  那些他最寶貴的,不捨拋棄,不曾改變。

  他重生了,得到想要的幸福,也要承擔不幸的代價。

  在一條軌道上,哭哭笑笑的人,不是你,就是他。

  

  亦或者,這才是他追尋已久的真相。

  

  蘇巖坐在飛機裡,像度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當黎明朝陽升起,新的一天來臨。

  漂洋過海的心,早已歸去。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我修了,之前寫的粗糙,我重新醞釀修改了,卡了一夜通宵修改- -哎,好了,這下我順暢了,星期五晚上會更新新章。

PSJJ這兩天非常非常卡!作者無法登陸,收益抽0,讀者刷不開VIP等等很多毛病-忍耐一下吧……哎多刷新試試

 

 

 

 

 

77

 

7777 廢棄工廠 ...

 

 

  77 廢棄工廠

  

  當蘇巖趕到D市,已經是十幾個小時以後。

  當他走出機場,看著明晃晃的驕陽,額頭一溜的滴下汗水來,心跳噗通噗通的,四肢晃蕩。蘇巖冰涼的手再次撥通手機,心中不停的祈禱,趕緊讓他和梁奎見面吧。

  

  手機裡的鋼琴曲響了一遍又一遍,梁奎沒有接聽!

  蘇巖的冷汗更加不受控制了,他奔上出租車,無比懊惱的發現他除了梁奎的號碼,梁奎那些師兄師姐,包括教授的聯繫方式,蘇巖全都不知道。

  蘇巖緊緊咬著嘴唇,心急如焚強作鎮定,忽然靈機一閃,忙將電話撥給梁興國。

  「找我有事?」梁興國向來乾脆,蘇巖沒事不會找他,逢年過節那些吉祥話什麼的通常是用短信發給他。

  蘇巖也顧不得平日的禮貌,語氣又急又慌直問:「叔叔,告訴我梁奎那位教授的電話!」

  梁興國一愣,隨即問:「是不是梁奎出了什麼事?」

  蘇巖苦笑,梁興國果然敏銳,一句話就聽出端倪。

  「我不瞞你,我不確定有沒有出事,但是我聯繫不到他,我很不安,我要快點找到他。」

  梁興國狠狠擰眉,沉默幾秒,飛快報出一個號碼。

  蘇巖匆匆說一聲謝謝就掛斷了電話。

  

  蘇巖很快聯繫那位教授,卻得到梁奎昨天請假一天,說要去美國,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根本沒有跟著隊伍。

  

  蘇巖的腦子一片空白,身處偌大的城市,站在繁華的街道上,卻失去了梁奎的蹤跡。茫然若失的空洞感讓他與周圍的喧嘩格格不入,火熱的驕陽已無法溫暖他半分。

  

  蘇巖呆呆站了良久,忽然跑動起來。

  他沿著D大沿路跑下去,每每不經意想起後總被他刻意拋棄的一些往事湧上了心頭,他強忍著惶恐不安,仔細的回憶那一天。他騎車走過的路,他遭遇兇手的冷清街道。

  

  D市是繁華的,D大周圍也異常熱鬧,但總有那麼一兩條街藏在繁華的背後,孤獨冷清,骯髒且隱蔽。

  在D大校園的後面,有一條小岔路蜿蜒出的小路,從層層疊疊的高樓大廈裡擠出來的小路,這小路狹窄,只可通行人和自行車。沿著小路穿越過去,走到盡頭可以直接到達繁華的另一條街,橫穿而過的捷徑,比大馬路要節約十五分鐘左右的路程!D大附近很多學生都直到這條小路,蘇巖更是熟悉不已,他當初升大三後,便在學校後面的街租了房子,畢業後進遊戲公司工作,那家公司正好就在公寓不遠的地方,蘇巖便一直沒有搬出去。

  

  他回去學校拿檔案的那天,上午騎自行車從小路穿過,完事以後,同樣想從那裡穿出來。只可惜,他被堵在了那條蜿蜒小道上,被一拳頭打暈過去後,再醒來已經是夜裡,在無人的廢棄工廠。

  

  蘇巖渾渾噩噩,卻又異常清醒,毫不停歇的,氣喘吁吁跑到那條蜿蜒的小巷,蘇巖停了下來,小路左右兩邊都是房屋,密密麻麻,高低不平,擋住了所有陽光,這條小路永遠陰暗,地面總透著一股潮濕的霉味。沿路還有許多生活垃圾,但地上的痕跡明顯表示,這兒每天依舊有很多人經過。

  

  蘇巖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的朝前走。

  他明白自己有些魔障了,梁奎暫時找不到,不代表他出事了,何況無論如何,梁奎都沒可能走過這條隱蔽的小路。

  但是蘇巖依舊固執的來到這裡,試圖重演曾經的那一幕。

  蘇巖慢慢走到他記憶中的地方,那裡空無一人,他孤零零的站著,站了許久也沒有人來敲暈他。這一刻他竟然感到些許失望,心中甚至歎息,他已經做好了遇敵的準備。

  眼見夕陽西斜,蘇巖攥緊了拳頭。

  他不能再慢慢的摸索,他必須抓緊時間,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梁奎。

  蘇巖從小路上消失了。

  

  空間裡,蘇巖從蔥綠的草地上跑過,大聲喊道:「戰神!」他向森林奔跑,聽到呼喊的戰神如猛虎般朝他衝了過來,隨後乖巧的停在他面前。這頭藏獒,毛髮黑亮,身軀龐大,眼神犀利,當真猶如戰神。

  

  「跟我走。」

  蘇巖帶著他最可靠的戰神重回小巷,他再也顧慮不了其他,直接跑到小路的盡頭,走到繁華的大街上,用雙倍的價錢叫了一輛停靠在路邊的麵包車。

  「司機,去復活路。」

  司機微愣,隨口說:「復活路啊,好偏。」

  

  的確很偏,曾經蘇巖在D市讀完大學,都沒聽過復活路,更不知道這條路在哪個方向。

  可笑的是到了死後,他才知道那個地方叫復活路,那裡有家廢棄工廠。

  

  蘇巖一路沉默,戰神威風凜凜的蹲在座椅上,雙眸緊緊盯著前方,猶如蓄勢待發的神弓。

  

  司機好奇說:「我在城裡從沒見過這樣的藏獒,肯定是純種吧?得花不少錢,呵呵。」

  蘇巖沒搭話。

  司機見他不搭理,也懶得再說了。

  

  蘇巖垂下頭,一手撐著額頭,渾身都是頹然無力的氣息。

  手機鈴聲讓他打起了精神,來電是梁興國。

  「叔叔……」蘇巖的聲音絲毫不見以往的活力,這一刻面對的長輩,竟讓他生出了幾分無助,有股想要訴說,求助的慾望。

  梁興國的聲音低沉,隱隱透著強忍的鎮定和怒氣:「還沒找到?」

  「沒有……我還在找。」

  「……」梁興國心頭一跳,事實上在打電話之前,他已經找兒子無數遍了,但是不管怎麼聯繫,都已失敗告終。無法聯繫到梁奎,問過他的老師,師兄師姐們,全都沒有消息。他的懷疑加深,更加肯定梁奎出了不得了的意外。他惱怒不已,只恨為什麼梁奎在D市,那麼遙遠,他一時都無法趕過去。

  「你有沒有什麼線索和猜測,大概說一下,我讓D市的朋友幫忙找。」

  蘇巖聞言,腦中浮出很多猜測,但是他面對身居高位,心思活絡的梁興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這麼一個長輩,他是對不過的,興許隻言片語就能讓他被看穿。

  

  他那些秘密,或許有一天會告訴最心愛的人。但是他無法告訴更多的人,包括梁興國。死了又活了,這種事情不是誰都可以坦然接受。

  

  蘇巖斟酌良久,終於開口:「叔叔,年前開始我們倆人就被跟蹤過,是陌生人,但梁奎說看姿態有軍人風範,不過沒有穿軍服。」他對軍人不瞭解,以前他還不明白三個兇手為什麼那麼強,直到年前因蘇安平進局子的事,偶然看到兇手之一,梁奎的一句話才讓他醍醐灌頂。

  「叔叔,我猜測跟蹤我們的是退伍軍人。」若真是軍隊的,沒有必要跟蹤他們兩個小孩。哪怕是想針對梁興國,也不會怕那麼粗心的暴露行蹤。蘇巖想來想去,覺得更像退伍軍人。

  

  梁興國眉頭深皺,沉聲說:「大概明白了,你自己注意點,我會盡快趕去D市。」

  「嗯。」

  

  廢棄工廠距離繁華的市中心有兩個小時的路程,幾乎可以說穿越了半個城市。車子經過的地方,越來越破爛,越來越偏僻冷清。連道路都變得凹凸不平崎嶇起來。

  

  蘇巖筆直的坐著,眼眸死死盯著車前方。

  隱隱約約進入視線的廢棄工廠,像一座塵埃堆砌的墓園。

  

  

 

作者有話要說:/(o)/~~不好意思……我憋一晚上就憋這一點——我是開文靈思如泉湧,激情如火燒,一寫到結局就卡巴斯基了……這是病- -目前無藥可醫……╮(?)

PS:編輯說了,這兩天JJ抽瘋了,好像手機親可以留言,但是網頁的就留不了。還有很多空白,留言被抽沒了,抽到別人家文下了 -被系統刪除了等等……俺也經常刷不開- -(?)

 

 

 

 

78

 

7878 綁架 ...

 

 

  78 綁架

  

  出租車嘎吱一聲停了下來,司機見後座的蘇巖愣著一動不動,不由催道:「到了,你說的工廠應該就是這家橡膠加工廠,不過看樣子也快倒閉了。需要我等你回城嗎?」

  蘇巖付錢,沉默的走下車,望著冷清的工廠,蘇巖再一次恍惚了。

  

  這家工廠,竟然還在運作中……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這家工廠壓根不是廢棄工廠!而如果它不是廢棄工廠,沒有人會傻的選擇這裡殺人棄屍。

  

  蘇巖心中拔涼一片。

  

  曾經他是死在大學畢業那年的夏天。他高三復讀一年,加上四年大學一共在D市五年。

  而現在他順利上了大學,既沒有復讀,也還沒有畢業,他今年才大二,夏天過完回學校開學了才大三。

  時間比過去提前了三年,這家工廠還沒有廢。

  

  眼前的事實猶如晴天霹靂,蘇巖恍然的呆了半天,瘋狂地重回車上:「返程!要快!」

  

  短短一句話說完,蘇巖已經氣喘吁吁,語調帶著顫音,臉色白成一片,他幾乎哆嗦的掏出手機撥通梁興國的電話,脫口便說:「叔叔你快點叫人幫忙找!我怕再找不到他就永遠見不到了!有人要殺他,一定有人要殺他!」

  

  梁興國的腦子一瞬間空白,但很快又恢復鎮定:「知道了。」說完啪的掛斷電話。

  蘇巖知道梁興國有本事,但此刻他無法坐以待斃,將希望全部放在這位父親身上,有句話說遠水救不了近火。

  蘇巖揪著頭髮拚命的思考梁奎可能被誰盯上,又會被帶到哪裡去,他甚至在腦中過濾D市哪些地方適合殺人棄屍。

  

  就在蘇巖絞盡腦汁尋找梁奎時,D市的部分警察也出動了。梁奎失蹤未到二十四小時無法立案,但是梁興國還有幾分面子和一些朋友,尋找梁奎的人越來越多。

  

  蘇巖又廢了大約兩個小時才回到市中心,他前腳剛下車,梁興國一個電話過來:「你知道沈城嗎?」

  

  蘇巖雙眸一跳:「死也不會忘記。」

  「很好,我想你也記得他。」

  

  梁奎張開眼睛時,非常不適應突然的光芒,雙眸刺痛得差點流下眼淚來。他的眼睛被蒙了太久,而且力度非常粗魯,黑布條將雙眸勒得緊緊的,恨不得將他的眼球擠出來。梁奎暗叫了無數遍糟糕,心想這是被誰盯上了?是綁架他要錢,還是尋仇要命?不管哪樣都沒好果子,要命就不說了,如果要錢,哪怕他最後得以自由,恐怕也要受盡痛苦,光是這雙眼睛的視力起碼就要大降。

  

  梁奎瞇著眼睛垂著頭,咬牙切齒忍耐了好一會才緩慢的抬頭,試探的微微張開眼,對於綁架他的兇手,他千萬個好奇。

  

  梁奎的雙眸眨了好一會,視線中終於看見了幾個模模糊糊的身影,他正要努力看清楚,眼前忽然一黑,肚子鈍痛,被人狠狠踹了一腳,正中他的肚腹。梁奎不防,張嘴便痛嚎了一聲,整個身軀都被迫蜷縮起來。這一覺可真狠啊,而且行兇的人有雙硬頭皮鞋。

  

  梁奎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配著無力躬起的身軀,更顯得狼狽淒慘萬分。

  

  行兇的人見他這副模樣,頓時愉快的哼哼輕笑了起來,那是從心坎裡發出的興奮笑聲,無比解恨的笑聲,好似那人期盼已久,終於得來報仇的一日,怎麼能叫人不興奮?不解恨?

  

  疼痛難忍的梁奎因這幾聲笑,心中咯登一下,徹底清醒了。他也懶得再去看清對面的人長什麼樣,因為這人他太熟悉了,從小一起長大的人,他們做過發小,做過鄰居,做過同學,做過朋友,最後竟然成了陌路。

  

  陌路倒也不是最唏噓的,比陌路更令人糟心的,是變成了敵人。敵人並不可怕,這社會,誰活著沒有幾個敵人?但敵到要取人性命的,還真是少有。

  

  「知道我是誰嗎?你大概聽不出我的聲音了,早就不記得我了。說起來我們也有兩年沒見了,你高材生讀書繁忙,肯定沒閒工夫記著我。我就不同了,我無業遊民一個,呵呵,多得就是時間,我時時刻刻在惦記你,連夢裡都夢到你,不,是你們父子倆!」他蹲在梁奎面前,腦袋湊得極近,這番話幾乎一字一句,清晰無比的灌進梁奎的耳朵。

  梁奎聞言並不動作,沉默的閉著眼。吹拂在耳邊的聲音,他聞到了濃厚的血腥味,亡命之徒的味道。

  

  「這也不對,是你們三。你爸,你,還有你的寶貝情人,嘿嘿。」他說到最後不懷好意的笑起來,那笑聲隱含了什麼,梁奎不會不懂。

  

  梁奎終於顫動了一下,再次張開眼睛,距離太近,哪怕他此刻眼睛不適,依舊看清了那張久違的臉。

  這一刻他才真的覺得,黃盛安,是陌生人。

  眼前的人,走在大街上擦肩而過,不出聲不提醒,他一定認不出那是黃盛安。

  盯著仔細去琢磨,才找出了記憶中熟悉的輪廓。

  

  黃盛安見梁奎愣愣望著自己不說話,面色更鐵青了幾分,手裡的煙頭刺啦便燙在梁奎臉上,梁奎頓時疼得面孔扭曲拚命躲閃,奈何手腳被綁著,他的腦袋再怎麼躲也無濟於事。黃盛安見他痛苦滑稽的模樣更是哈哈大笑,更加覺得有趣,狠狠吸了口煙,讓煙頭火星更加灼熱,笑著笑著,又揚起手用煙頭在梁奎臉上燙個印記,左邊一個右邊一個,黃盛安樂得拍腿大笑:「像小丑!哈哈哈!看看我們梁司令,梁首長的寶貝兒子,嘖嘖,就這草包樣!」他誇張的仰頭大笑,後面也有人跟著附和大笑,一時間,這隱蔽的地方儘是愉快的笑聲,徹底掩蓋了梁奎微弱的痛楚聲。

  

  梁奎何止傷口疼痛,心也抽痛,這混蛋跟瘋子一樣,搞不好把他毀容,或者廢掉……

  梁奎打個寒顫,表情僵硬的說了一句:「我沒想到你這麼恨我。」

  黃盛安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狠狠踩滅了煙,惡狠狠盯著梁奎:「你當然想不到,你除了吃喝玩樂還知道什麼?你抱著情人快活時,可憐我正在和對頭拚殺。你現在還有你老媽子給你餵奶,我媽卻已經死了,連我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白癡蠢貨,你知道我有今天,都是誰害得?」

  

  本來還琢磨著要不要服軟討饒躲過一劫的梁奎,聽了這番話他沉默了一會,眼神冷冽起來,不客氣的嘲笑道:「我算是明白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了。」

  黃盛安危險的瞇起眼,眼神像刀子一樣盯著梁奎。

  梁奎好心解釋:「走歪路也需要天賦,必須長出與眾不同的腦構造。以前覺得你挺普通,沒啥特別突出的地方,今天才發現你還是奇葩一朵。」

  

  黃盛安陰沉的望著面色含笑的梁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隨後,黃盛安張狂大笑,揚手便有人遞給他一把匕首,他拿著匕首輕巧的從梁奎臉龐劃過,鮮血嘩啦啦便流溢了出來。

  「你現在跟被關押的狗沒區別,這份上還有膽量刺激我,看來你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嘿嘿,我實話告訴你,自從我媽死後,我就發誓,遲早有一天弄死你,我日也想夜也想,怎麼讓你死得最『舒坦』。我還特意買了DV,我會錄製下來,等你爸生日的時候送給他老人家,怎麼樣,你高興吧?精心為你爸準備的禮物,他絕對喜歡,這輩子只能收到一次的禮物,全世界僅此一件,他指不定一高興就拍著我的肩膀說『小伙子,幹得好。』哈哈哈,說起來今年就是你爸五十歲生日吧?哈哈,整歲,不錯,非常不錯!」

  

  梁奎沉下臉,鮮血從傷口流出,疼痛已經逐漸麻木。讓他顫動的是黃盛安那份仇恨,他依舊無法理解,他所作的一切,真值得黃盛安恨成這樣?他不想問黃盛安怎麼有這個膽子,黃盛安顯然已經不在乎。

  

  梁奎也怕死,怕得要命。黃盛安說的話更讓他害怕,如果他真不幸死了,那麼所有痛苦歡笑將全部遠離他,他一個死人,不會比活人痛苦。

  

  「黃盛安,要什麼樣的父母才會養出你這樣的兒子?我用高材生的腦袋也想不出答案。」梁奎面無表情的望著黃盛安說,他覺得悲哀,黃家阿姨無比溫柔,很可惜那份溫柔,絲毫沒有遺傳給黃盛安。

  

  提到父母,黃盛安的理智便崩潰了。他的父親不理解他,愛他的母親卻連死都沒能見到一面,這些都是他的逆鱗。

  他想殺人,想殘忍的殺死梁奎!如果不是姓梁的,如今所有一切都不會發生!只要梁奎死了,對活著的梁興國才是最大的折磨和打擊,只要梁奎死了,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可是,最後一絲理智拉住了他的衝動。

  他不會讓梁奎舒服的死去。他要盡可能的折磨他,讓這位大少爺也嘗嘗,他所承受的痛苦。

  

  他還是懂的,用什麼手段可以看到梁奎最精彩的表情。

  

  黃盛安平復了怒火,居高臨下笑對梁奎,慢悠悠說:「不知道打電話給你情人,他會不會來看你?」說罷還特無辜的攤手:「希望他有點膽量,最好對你有幾分真情,不然也許就看不到好戲了。我還是希望他能來,他挺不錯的,比我玩的那些男孩有趣多了。」

  

  梁奎蒼白的瞪著眼,雙眸怒火洶洶,直看得黃盛安興奮異常。

  「生氣了?哈哈哈,你放心,我沒打算弄死他。雖然是他讓我暴露了在A市的行蹤,但看在他還有用處的份上,我會留他一條命。我最喜歡他那種調調的男孩了,呵呵,總讓我想起部隊裡認識的那個市長公子。」

  

  梁奎滿面寒霜,要不是失去了自由,就這幾句話已足夠點燃他的怒火,勢必將口出穢言的人暴打一頓。

  然而此時的梁奎沒心思發怒,他全身發寒,祈禱這件事不要扯上蘇巖。蘇巖……梁奎幾乎沒有任何懷疑,如果黃盛安聯繫上蘇巖,蘇巖一定會來……

  

  如果來了……梁奎臉色發黑。被緊緊捆綁的手腕上青筋暴起,從心底湧出了無盡的憤怒。

  

  黃盛安!

  恨上一個人,如此簡單!

  

 

 

 

 

79

 

7979 受傷 ...

 

 

  79 受傷

  

  正在趕路途中的梁興國舉著手機說:「我查到黃盛安和沈城是一條道上的,兩人關係匪淺。黃盛安初去南方就結識了沈城,這幾年也基本互相搗鼓毒品買賣。有人在來往機場的路上看見了沈城,梁奎本來就去過機場,打算去美國找你的對不對?」

  蘇巖耳鳴的厲害,麻木點頭,聲音沙啞:「原來如此……」他一直沒明白的很多事情都被接上了輔助線,目標陡然清晰起來。他從未想到,沈城竟然和黃盛安關係匪淺!

  

  蘇巖掛斷電話,獨立在街頭良久未動,來往的路人皆好奇的望著他腳邊的威武藏獒,戰神凝神不動,沉靜的守在一旁,沒有任何人敢靠近蘇巖兩米近。

  

  「巖巖,好了,我找到了大概的方向。」

  腦中那人略顯疲憊的聲音傳來。

  蘇巖渾身大震:「在哪裡?」

  「跟著我走。」

  蘇巖幾乎眩暈的奔向目標方向,並且打電話告訴了梁興國。

  梁興國雖然不大相信蘇巖一個人的力量,但還是囑托部分人趕往同一個目的。

  

  蘇巖馬不停蹄的前進,和他料想的一樣,隨著時間推移,前進的地方越來越偏。

  

  黃盛安還在幻想蘇巖到來後的美妙畫面,手機突兀響起,打斷了他的美夢。

  「快點撤人,有人找來了!黃盛安,你小瞧了梁興國的本事,哼,這才幾個小時就被盯上了?」

  黃盛安神色大變,無論他怎麼想都不明白梁興國的速度為何這麼快,他綁架樑奎,早就有心理準備,並不是抱著僥倖心理。他知道梁興國會瘋狂調查,但無論如何,速度應該沒這麼快。

  「知道了。」

  

  黃盛安狠狠皺眉,隨即一腳踹向梁奎,冷臉獰笑:「拜你老爸所賜,好戲沒有了。也罷,你可以死得更快一點,呵呵。」

  

  梁奎的眉頭,狠狠的跳了跳。

  

  蘇巖的速度飛快,幾乎瘋子似的催著司機連闖紅燈,但司機咬著牙,為了蘇巖答應的報酬,也不管不顧了,聽從蘇巖的指揮筆直前進。

  

  車窗大開,外面呼嘯而過的風聲強勢灌入,蘇巖聞著風中的味道,喃喃道:「江邊……」

  

  窗外的景物急速變化,腦中那聲音提醒道:「到了,就這附近,讓戰神找找。」

  蘇巖下車,戰神幾乎毫不停息的朝著某個地方橫衝而去,蘇巖賣力跟在後面奔跑。梁奎似乎就在眼前了,他距離真相也越來越近,他會看見誰?看見什麼樣的場面?

  

  他只知道現在他想殺人!

  什麼理智,什麼法律都被拋棄了,他積壓兩輩子的憤怒衝撞在一起,想報仇!想殺人!想用冰冷的刀子,將所有痛苦全部還給那些混蛋!讓他們也提前嘗一嘗死亡的味道,讓他們的家人也體驗一下失去的痛苦。

  

  蘇巖還在賣力追趕戰神的腳步,空間中那紅霧卻暴躁的翻滾起來,想提前對蘇巖說些什麼,現在卻又說不出口。此刻憤怒的蘇巖還有滿心希望……

  

  戰神拐進了一棟破樓,直接上了樓梯,蘇巖跟著進去,金屬樓梯發出咚咚的聲音,蘇巖聽到了高樓處傳出的嘈雜聲音。

  

  戰神大吼一聲,身影徹底消失在蘇巖的視線。

  蘇巖忽然腿軟了一下,狼狽的摔在樓梯上半天沒爬起來。

  戰神的吼聲不停的傳下來,還有無數聲人類的慘叫。

  蘇巖艱難爬起,咬著牙向上去。

  

  他靠近那間房子,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

  門口有殷紅的血流淌而出,蘇巖推開了半開的鐵門。

  

  屋中躺著很多被藏獒咬傷的人,但是藏獒卻不見了,而他要找的梁奎也不在!

  蘇巖傻眼,一把抓起地上的人逼問:「梁奎在哪?不說我就殺了你!」他掏出隨身帶著的匕首,惡狠狠比著這人的脖子。

  「他……在……江裡……被拋了……下去……」

  蘇巖的匕首匡當掉在地上。

  

  蘇巖猛撲到大開的窗子邊,上面有明顯的血跡,這是四樓的窗戶,窗外就是滔滔江水……

  

  「戰神去追兇手了,你可別跳江。」

  

  蘇巖怔怔望著江水,江邊的風吹在他臉上,比寒冬的雪還冷。

  蘇巖握緊的拳頭放鬆了,他回到屋裡,望著那些受傷的人。

  「是誰下的手?」

  「我們老大……黃盛安……」

  蘇巖輕輕笑了,笑得比什麼好看。

  「一直沒有送你禮物。」

  他說出外人聽不懂的話。

  但有一個人能懂就夠了。

  

  人的仇恨心和愛一樣,到了瘋狂地地步,是正常人無法理解的。這時候他們所做的事,毫無常理可言。

  

  當梁興國趕來D市,聽到兒子被拋下江水的消息,當時他就不是平時的梁興國了。他上一次對人動粗還是二十年前,那時候他家兒子還小,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也沒留情,三天兩頭招呼兒子一頓,經常打得他哇哇大叫,誰勸都沒用。後來那小子也慢慢長大了,他一省心,雙手就閒了。再後來他步步高陞,身居高位更注意一言一行,大概年紀也大了,火爆的脾氣便收斂了下去。

  

  能逼他出拳的事情,早就沒有了。

  

  但現在他豈止動粗,他就是殺人也不怕。什麼地位,什麼榮華富貴,什麼法律通通都是他媽的雲煙,他已經五十歲!就一個獨生子!活到這份上竟然晚年絕後!

  他養了二十年的獨生子,竟然死了!

  

  「我要你們黃家死絕陪葬!」

  「司令住手!冷靜啊!」

  梁興國瘋狂地暴打黃愛國,他趕來D市時就通知了黃愛國,結果黃家人差不多都跟來了,他們知道這次事情太嚴重,如果黃盛安真的綁架了梁奎,他們黃家就完蛋了。別說法律和臉面問題,光是梁家的報復就吃不消。哪怕梁家顧忌法律問題,但梁奎的舅舅他們那些黑白兩道的大富豪可不會有顧慮。就像梁興國說的,我兒子都死了,我一個老頭子還要那些虛的幹什麼?

  

  黃愛國的年紀和梁興國差不多,也是五十的半老頭了,為了兒子的事情心力交瘁,這一會兒聽到梁奎的消息,更是絕望了。

  他任由梁興國暴打自己,也不還手,他沒有還手的力氣,更沒有那個臉。同樣是父親,同樣只有一個獨生子,他深刻明白梁興國的心情。

  

  跟著梁興國過來的副手們努力拉扯暴怒的梁興國,黃家那些女眷哭著喊著求饒,黃盛安的姨和外婆直接嚎哭著跪下了。以前他們覺得黃盛安再怎麼不對也是個孩子,再怎麼犯錯總有挽回的機會。他們也恨梁家當初太不講情面。但現在他們知道一切都完了,說什麼都是空話。梁家怎麼對不起黃家是梁家的事,但現在,梁家絕後了。這要是外人幹的,興許他們還可以背著暗讚一聲幹得好,梁家活該絕後。可惜,兇手是黃家人。

  

  梁興國雙眸赤紅,怒髮衝冠,既是被拉扯著,他也瘋狂地用腿狠狠給了黃愛國幾下。

  

  他只恨自己沒有帶槍!

  就算要背負殺人兇手的懲罰,又何妨?

  

  「司令!你兒子還沒有撈上來,也許根本還沒有死!你要冷靜,趕緊加派人手去捕撈!現在興許還有救!而且還有黃盛安這個兇手沒找到,你怎麼能比他更早進監獄?就算要報仇也不急這一時。」

  

  梁興國狠狠吸口氣,死灰一般的眼眸裡終於浮現一點希望的火光。

  副手見狀暗鬆一口氣,趁熱打鐵將梁興國弄上車,奔去江邊打撈。

  

  這是一面很落後的江岸,附近的居民樓殘破不堪,大部分已經是危樓空樓。江岸也有些陡峭,車子根本開不進去。

  梁興國趕到江岸邊,那裡已經早有警察在安排打撈的事宜。

  梁興國面無表情走過去,搜尋一番,卻不見蘇巖的身影。

  有警察過來說:「那個叫蘇巖的男孩跳江去找了……」

  梁奎微微一顫,卻沒說話。

  

  大夏天,江水不至於寒冷,但長江不是湖泊,更不是游泳池。水性好,不代表可以在江裡馳騁。光憑一己之力想打撈人,更是難上加難。

  

  梁興國空洞的望著江面上打撈的船隊,忽然心生這輩子似乎走到頭的絕望感。白髮人送黑髮人,人間疾苦。他寧可姓黃的直接報復他,他一把年紀還怕什麼死。但是他兒子只有二十歲,風華正茂,甚至還是個孩子,他的人生才剛開始,不應該被殘忍剝奪。

  

  「有人上來了!」

  

  喜悅的聲音喚醒梁興國的神志,他匆匆跑到水邊,看到游上來的是蘇巖,心中鬆口氣。聽到蘇巖下江的時候,他幾乎以為這年輕人會去殉情……

  

  當看到蘇巖還拽著一人,梁興國更加激動了。

  周圍的人紛紛湧上去,飛快將蘇巖拉上岸,蘇巖小心將梁奎放在地上,啞著聲音說:「他還有救……快送醫院。」一句話說完,蘇巖幾乎虛脫了,整個人無力躺著,眼皮沉重的昏昏欲睡。

  

  腦中那聲音歎道:「放心,他是有福氣的人,死不了。」

  蘇巖聞言想笑一笑,但終究還是疲累的睡著了。

  

  當他再次醒來,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守著他的人是他爸和後媽。

  蘇巖一時心中五味雜成,沉默的爬起身。

  蘇先生和後媽忙關切他的情況,兩人眼中的擔心不是假裝的。

  蘇巖靜靜聽著兩人的嘮叨,又想到梁奎的淒慘模樣,兩眼不由發酸。

  他整了整心情,平靜說:「我去看梁奎。」

  「是啊,的確要去看看,你放心,他已經搶救過來了,醫生說他沒有生命危險。」

  夫妻倆陪著蘇巖去梁奎的病房,梁家夫妻和親戚也守在那裡,梁奎還在睡。

  

  蘇巖望著梁奎平靜的睡臉,心中的大石終於放下。

  他在水中找到梁奎時,周圍的水幾乎被染紅了,那剎那,他真的以為梁奎死了。

  

  「姓黃的狗娘養的!捅了他一刀還把人丟進江裡,我不弄死他我不姓梁!我就算賠了地位蕩盡家產也不讓他好過!」梁興國依舊憤憤不平,哪怕兒子已經脫離危險,他還是嚥不下那口氣。

  卓雲芝的眼眶腫的像核桃,顯然狠狠的哭過,一向保養的很好的她,這一下子憔悴了一大截。此時聽著丈夫的話,她也不吭聲,就愣愣望著睡覺的梁奎。

  梁奎的大舅皺眉說:「妹夫你是亂了分寸,多少人盯著你的位置,就怕找不到你的岔子,你可別自己往上撞。但是仇一定要報,這事你別管,我去辦,你和雲芝什麼都不要插手了,好好陪著孩子就夠了。」

  梁興國聞言沉默,良久後疲憊的點點頭。

  

  「你們自己也別太操心,好好休息,別累病了。我們先走了,有事打電話來。幾個老人能瞞著繼續瞞,免得他們受刺激。」

  「我送你們。」梁興國起身。

  舅舅們也不拒絕,幾個男人往外走,擦過蘇巖身邊的時候,梁奎的小舅忽然停下來望著他。

  「……」蘇巖微微皺眉。

  小舅道:「藏獒是你養的?」

  蘇巖一愣,正要說話,梁興國道:「你說我們家的貓兒?沒錯,是蘇巖送來的,養得很好的藏獒,現在一直陪著兩老。」

  小舅搖頭:「我是說咬死人的那頭藏獒,不是你們家的貓兒。」

  蘇巖明白他說的是戰神,鎮定無比道:「我只養過貓兒。」

  

  小舅眼眸微閃,望著蘇巖冷靜的模樣欲言又止,能為一個人去行兇,這可不是一般的關係……朋友,兄弟,如果不是利益誘惑,誰會為你去殺人還一口氣殺幾個。他早覺得自己外甥和蘇巖有點奇怪,如今算是確定了兩人的關係。想通這一點他不由暗歎,怎麼自己兩個妹妹的獨生子都好這一口……這是什麼狗屁遺傳……

  

  小舅沒再多說,轉頭離開了病房。病房裡只剩下梁媽媽和蘇巖一家。蘇巖走過去怔怔望著梁奎的模樣,他臉上明顯兩個燙傷疤痕被擦了藥,突兀的進入視線,還有梁奎的雙眼,即使他閉著眸子,也能看出眼角和雙眼皮都紅得不正常,浮腫的老高。

  蘇巖心中抽痛不已,一時卻無話可說。便如梁媽媽一樣,沉默的坐在旁邊。

  

  梁興國送走幾個舅舅,又買了些東西折回來。

  睡了很久的梁奎恰巧醒來,夫妻倆樂壞了。

  只是梁奎沒說幾句話就疼得呲牙咧嘴,麻藥的時間過了,被捅過的胸口疼得人渾身抽搐。梁奎緊緊咬著牙承受。

  蘇巖沉默的抓住梁奎的手,才發現他手心裡全是疼出來的虛汗。梁奎被刺的地方是胸口要害,這會簡直連呼吸一下都費勁。

  梁媽媽見狀心痛的直掉眼淚,卻毫無辦法。

  梁興國沉聲說:「我去問醫生能不能開點止疼藥。」

  梁奎艱難道:「別……算了。忍一忍就好……也不是熬不過。」

  梁興國一愣,歎口氣坐下。

  「你們回去休息吧……」梁奎乾澀道。他雖然昏睡了一天,但也看得出來爸媽熬了一夜,已經非常憔悴。

  「說什麼瞎話,你還沒好,媽守著你。」

  「媽……小心變老……」梁奎虛弱微笑。

  梁媽媽破涕為笑,陰鬱一天一夜的心情,忽然就開朗了許多。

  梁興國也笑說:「雲芝你回去睡一覺,別熬病了,我和蘇巖先守著。」

  梁媽媽拗不過,撐著僵硬的身體回了家。

  

  蘇巖守在床邊寸步不離,叫醫生,拿藥,買東西等等事物,梁興國都親自去跑。梁興國一走開,蘇巖就拿著水杯湊近梁奎,梁奎見狀,虛弱搖頭,他不想喝水,喝水也難受。

  蘇巖卻壓根不問他意見,直接喝了口水,嘴對嘴親自餵給梁奎,梁奎訝異張大眼,輕輕的笑了笑。就著喝水的動作又留念的吻了吻蘇巖。

  蘇巖固執的將一杯水喂得乾乾淨淨,梁奎心想這樣喝水倒也不難受,而且今天的水特別甘甜,喝了舒坦。

  

  「睡吧。」蘇巖擦乾他的嘴角,輕聲說。

  梁奎點頭,抓著蘇巖溫熱的手進入夢鄉。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哈哈~今天寫的好順~~~

《喪屍偽裝指南》 朋友的末日文~有興趣的可以看~

 

 

 

 

80

 

8080 懲罰 ...

 

 

  80 懲罰

  

  守著又睡熟的梁奎,蘇巖趴在旁邊發呆。

  聽梁叔叔的解釋,黃盛安那一刀子本來是正中要害,幾乎可以一擊斃命。但是梁奎福氣大,運氣好,黃盛安下手兇猛,一刀子狠狠捅下去,梁奎躲閃間,刀尖刺喇捅在梁奎的玉觀音上,這麼一歪一滑溜,便刺偏了,雖然依舊造成重傷,但還有救。

  

  空間主人也說,梁奎雖然元氣大傷,但他是長壽命。

  

  又過了一夜後,梁奎的精神更好了些,勉強能吃些尋常東西了。一家人鬆口氣,梁興國便把精力全部放在逃亡中的黃盛安那兒,整天電話不停的催,爆粗口。第三天,黃盛安在南方被逮捕歸案。

  

  還沒開庭受審,黃家的老老小小男男女女便湧到醫院門口嚎哭求饒,梁興國不露面,梁媽媽卻沒顧忌,她是一個商婦,是兒子的母親,別人家可以為了孩子哭哭啼啼,她也可以。

  

  在記者好奇的堵在醫院門口圍觀時,梁媽媽衝了出去,黃家的女眷立即提高哭聲,淒慘無比的嚎叫:「梁夫人,是我們黃家對不起你兒子,我們來賠罪,對不起!對不起!不管你們要什麼賠償我們都盡力,可是求求你們,饒了小安一命啊!」

  

  記者和路人興奮的拍照圍觀,梁媽媽刷拉一下淚如泉湧,噗通跪在地上,狠狠的磕在黃家人面前,哭嚎不止道:「我求求你們黃家饒了我兒子一命吧!他昨天才搶救回來!他現在還不能吃飯不能說話,吃喝拉撒全靠爹娘伺候,你們要不要我磕死在這裡賠罪啊!你們說我兒子對不起黃盛安,他做什麼了,舉報犯罪份子有錯嗎?被販毒的惦記上了,捅一刀不夠還要丟進江裡,是不是看他沒死,你們心裡不解氣啊?你們看我丈夫官大就是欺負人的混蛋了?看看到底誰在欺負誰,給你們看看這是誰造的孽!看看相片上這是誰!這是我兒子,看到那些血了嗎?看到他胸口的大洞嗎?那是你們家捅的!看看他的臉,原本多帥氣的小伙啊,他還沒結婚,卻被毀了容。你們哭,我找誰哭去?我哭死在這裡,是不是能代替我兒子受罪?來呀,你們有什麼仇恨衝我來!」

  

  梁奎的相片散了一地,脫離江水後警察拍的現場照片,以及醫生為他拍的治療相片,還有後來脫離危險後,警察取證的相片。不管哪一張上的梁奎,都奄奄一息的駭人。

  

  哭哭啼啼的黃家人哭得更悲慘了,求饒的話卻說不出來了,泣不成聲的跪了一會,直到黃盛安的外婆暈過去,黃家人才撤走。

  

  黃盛安的案子不用梁興國動什麼手腳,注定了是死刑。販毒,綁架,殺人,吸毒,多項罪名在一起,不死也得死。

  

  A市一時間到處都在討論這件事,硬是有一部分人藉機針對梁興國,顛倒黑白胡說八道。有些人一聽到權利大的,就覺得人家是混蛋,是錯的,他兒子會被捅,是因為做父親的濫用職權,將身為草根的黃盛安踢出部隊惹來的禍端,活該被報復。

  

  但不管外人怎麼議論,公家辦事自有自己的一套,該調查的依舊調查,該判刑的判刑。梁興國接受了調查,蘇巖也接受了調查。

  

  公安局,空蕩的房子裡,蘇巖面對三位警察的審問。

  蘇巖面無表情的說:「不是做筆錄嗎?怎麼看像是審查。」

  那隊長皺眉,不耐道:「小子你還嫩了點,識相的你應該自首。」

  「這就奇怪了,我聽不懂。」

  「你和梁奎是什麼關係?」那隊長直問。

  蘇巖直言:「戀人。」人家要調查,這個根本就是透明的。

  隊長皺眉:「所以你一氣之下,用圈養的藏獒殺了幾個犯罪嫌疑人?」

  「我不懂你們在說什麼,我的確想殺人,不如安排我見見黃盛安如何?我會給他一刀。」

  隊長氣得拍桌:「給我嚴肅點!根據調查,你是第一個發現犯罪地點的,也是第一個闖進案發現場的人,但是黃盛安親眼見到藏獒咬傷了他的六位手下,在現場的血跡表明最少有七個人的血,還有藏獒的腳印。而且黃盛安之所以會落網,也是因為一頭藏獒追捕,黃盛安身上有藏獒留下的傷口!」

  蘇巖平靜道:「你們說的藏獒,能讓我見見嗎?」

  隊長臉色鐵青,他們要是能找到那頭藏獒也算有了線索,可是壓根找不到!黃盛安所說的小弟們也找不到,就算死了也應該有屍體吧?但他們結合蘇巖當時的情況,蘇巖殺人藏屍的幾率根本沒有。那麼那幾個小弟去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你很擅長養育藏獒吧,你調養的藏獒聰明,厲害。梁首長家裡的藏獒便是你所贈,雖然當天那頭叫貓兒的藏獒在A市,但是不排斥你有另一頭藏獒的可能。」

  蘇巖微笑:「聽起來是那麼回事。但是警察叔叔,請給證據。你說的那幾個人,我沒有看到。」

  「巖巖,你撒謊越來越正經了,不過我喜歡,桀桀桀桀~

  蘇巖莞爾,那幾個人已經作為寵物養在空間裡,對這個社會而言,他們的確是死人了。但是屍體,永遠不會暴露。

  

  警察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卻拿蘇巖毫無辦法。逼問一通沒結果,只好放行。

  蘇巖走出去,看見他爸和後媽都等在那裡。

  「巖巖!你沒事吧?警察同志,你們怎麼能胡亂抓人受審,我兒子從江裡救了梁奎,怎麼倒被你們弄成懷疑對像?殺人兇手是那個叫黃盛安的!那混蛋都承認了你們還折騰個屁。」

  「走吧。」蘇巖繃著臉說,率先走出公安局。

  

  回到醫院,一進病房就聽到梁奎在和父母吵架。看到蘇巖平安回來了,梁奎才鬆口氣。

  「你有沒有事?警察為什麼找你去?根本不關你什麼事啊!他們到底怎麼想的!」梁奎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自己被捅,和蘇巖有什麼關係。蘇巖救了他,憑什麼被受審。

  梁興國頭疼,對蘇巖說:「你自己跟他解釋。」

  蘇巖歎氣,簡單將事情說了。

  梁奎聽完才明白原來是兩碼事,但是梁奎心裡打鼓,他僵硬的望著蘇巖,警察懷疑蘇巖殺了那些人,奈何找不到證據。但是梁奎比警察更加肯定這個事實……

  

  「蘇巖你……你……」梁奎氣血翻騰,他很感動蘇巖為了他報仇,但是,他更加擔心蘇巖背了幾條人命,能不能安然挺過去。如果蘇巖一個不慎入獄,甚至背叛死刑……他寧可不要他報仇!

  「我什麼?我什麼都沒幹,除了救你。」

  梁奎盯著蘇巖的眼睛,蘇巖平靜無波。

  梁奎呼口氣道:「……那就好。」

  蘇巖湊過去親他一下,微笑:「什麼事都沒了,好好養你的傷吧。」

  梁興國和梁媽媽尷尬的別過頭,夫妻倆乾脆離開了病房。

  梁奎悶聲偷笑,呵呵道:「我爸媽好像更加認可你了。」

  蘇巖笑而不語,繼續親吻梁奎的嘴唇。

  梁奎被吻得頭腦發熱,想到身體現在不行,不由洩氣。

  蘇巖壞笑:「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

  梁奎噗嗤大樂,笑得傷口發疼,頓時呲牙咧嘴痛苦不堪。

  

  梁奎養病期間,他的校友,老師,同學紛紛聯名,擬定梁奎因舉報販毒份子,結果被毒梟記恨,最後差點慘遭報覆滅口,高呼社會應還給梁奎一個公道,嚴懲犯罪份子,讓更多有血性的人,將美好品德發揚光大。

  

  案子開庭受審,黃盛安毫無勝算,被判緩刑兩年,槍決。黃家人不服,一直上訴,法院維持原判。

  

  黃盛安的案子受審期間,有部分人依舊熱忱的調查蘇巖的案子,奈何一直沒有進展,無法立案。

  隨著黃盛安被判刑,梁興國也重新回到軍隊。

  

  梁奎出院了,搬回了家裡,蘇巖也跟了過去,每天繼續上學,放學就過來梁家。

  梁奎的舅舅來探望時,忍不住對兩人說:「你們要不要出國讀書?」

  梁奎搖頭;「我不想。」

  舅舅歎息:「哎,你們倆這樣是不礙別人的事,但是你爸就辛苦多了,你和蘇巖這樣那樣,你爸在外頭難免被人詬病。」

  梁奎失笑,在梁興國被調查期間,他也覺得自己大概給父親帶來了麻煩,當時主動提出去國外治療,但是梁興國卻搖頭不肯。

  梁奎覺得他爸變了,以前不管他做什麼,在哪裡,他爸很少干涉過問,現在卻好像希望他在身邊待著。出院回家,甚至開口說讓蘇巖也搬過來。這要是以前,絕對不可能。

  

  「一個秦越這樣,沒想到你也這樣。」舅舅無奈長歎:「算了,隨便你們,反正就算你爸垮台了,也還有舅舅護著你。」

  「呵呵,別操心了,舅舅留下來吃飯吧,今天紅姨煲了鱖魚湯。」

  「嗯,最近你們家的飯菜味道倒是提高了不少。」

  

  夜深人靜後,梁家的房子點著昏黃溫暖的壁燈,紅姨端著餐盤從書房出來,客廳裡享用宵夜的蘇巖和梁奎正好吃飽了。

  兩人抹抹嘴回房,蘇巖皺眉說:「你先喝杯水再睡。」

  梁奎倒在床上哼哼唧唧:「總是要我睡前喝水,害我夜裡尿多。」

  「別囉嗦,喝吧。」

  梁奎瞪著足有800毫升的水杯,痛苦的將清水喝完。

  「睡吧。」

  「蘇巖……」

  梁奎摸過去抱住他磨蹭,蘇巖搖頭:「傷沒養好,別動歪心思。」

  「好了!我現在能吃能睡能走能跑!」

  蘇巖冷哼,手指輕輕在梁奎傷口處一摁,梁奎便疼得輕咳起來。

  「這叫好了?」

  「……」梁奎鬱悶的埋進被子。

  蘇巖笑著躺過去,圈著梁奎的腰說:「等你傷勢好了,我們去國外度假。」

  梁奎眼睛一亮,他在家裡快發霉了,急切的想要出去耍一耍,去國外好啊,度假更好,兩人可以盡情的瘋狂。

  

  當梁奎的身體更穩定了一些後,便直接回學校上課了。之前他雖然請假沒去上課,但是班長每天負責錄製課堂,然後傳給梁奎,梁奎在家中時也沒落下基本課程。

  

  這時候,已經又到了寒冬年末。梁奎身上的衣服穿得比以前厚一倍,連棉褲都被迫穿上,活像個巨大冬瓜。

  放學後,和蘇巖並肩走出校園,校門口停著一輛車,每天負責接送。

  今天兩人剛來到車邊,便看到了等在一旁的蘇安平。

  梁奎只看了他一眼,臉色平靜的打開車門鑽進去。

  蘇安平這才慌忙跑過來:「梁奎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什麼話直接說吧。」梁奎在車裡摘下圍巾和手套,有些氣悶的丟給蘇巖。憋這麼一會他都出熱汗了。

  蘇安平愣愣望著梁奎,一時又好似說不出口。

  梁奎變了很多,以前的他看起來很健壯結實。現在的他卻顯得臉色偏蒼白,臉頰瘦削,而且臉上還有明顯的疤痕。圓圓的煙頭燙傷,以及利刃的劃痕。蘇安平老早聽別人議論,說梁奎雖然開始上課了,但是身體還有些虛,人明顯瘦了,而且臉上有疤痕,那個除非整容,輕易是不可能消失的。

  

  聽說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一回事。

  他那些話,看著這樣的梁奎又說不出來了。

  他沉默了良久,終於只說了一句:「梁奎,有機會去監獄看看安子吧,他想見你。」

  梁奎平靜道:「正好我也想見他,我會去的,拜拜。」

  司機發動慇勤,小車疾馳遠去。

  

  蘇安平站在風雪裡,望著遠去的車,清晰的感到,他又一個發小離他遠去了。

  

  梁奎說要去探監,梁興國並未反對,之後和蘇巖一起陪梁奎來到監獄。獄警將三人帶到監獄的戒毒所,黃盛安緩刑兩年,這兩年只要他還活著,就得戒毒。

  

  隔著門窗,梁奎打量黃盛安,被綁架那天他就知道黃盛安吸毒了,因為那已經不是正常人的臉和眼睛。所謂癮君子,很容易分辨出來。何況當時黃盛安還有毒可吸,不至於太淒慘。現在他煎熬戒毒,整個人瘦得脫形了,像一架骷髏。蘇安平那人心軟,梁奎算是明白蘇安平為什麼會想找他求情了。還好蘇安平沒開那個口,不然他怕忍不住對蘇安平動手。

  

  梁奎拿起電話:「黃盛安,看到我還活著是不是特失望?」

  黃盛安緩慢抬起頭,怔怔望著外面的人。過了許久,他才慢慢說:「連老天都照顧你。」

  梁奎笑應:「因為我是好人。」

  黃盛安輕輕譏笑,雙眸又落在一旁靜靜的蘇巖臉上。蘇巖還是他初見時的模樣,那神態總讓他想起當年的市長公子。那個他只是想玩玩洩火,對方卻誤以為他動情的傻帽少年。還說什麼等升上教官後,就將兩人的事向父母坦白,爭取獲得父母的同意,然後在一起過日子。簡直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他覺得好笑,而且噁心,憤怒。不就是上了幾次床,竟然會生出這些好笑的想法。還一起過日子,兩個男人憑什麼一起過日子。

  

  「梁興國竟然允許你們在一起,虧他當初還因為這種事開除我。」

  梁興國聞言想要說話,梁奎卻搶先道:「就算一男一女在學校裡辦事,被校方逮到了也要開除的。對事不對人,別把什麼錯都推給外人。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你自己毀了自己,別到死還不清醒。」

  

  黃盛安呵呵的笑了起來,看起來很詭異。

  「我所做的一切都不後悔。」

  「梁奎,你既然沒死。就別為難我家的人了,他們也不容易。事情是我幹的,別太無情牽累無辜。

  梁奎他養傷期間,他幾個舅舅都在變著法折騰黃家人,現在黃家全部無業遊民,日子過得艱難。

  梁奎輕笑:「我跟你不同,我不是瘋子,不會胡亂咬人。」

  獄警通知時間到了,梁奎收口,轉身要走。

  蘇巖卻匆忙拿起電話詢問:「黃盛安,五一在C市,路虎車和玫瑰花,都是你幹的吧?」

  黃盛安聞言呵呵的笑,「喜歡那花嗎?」

  「變態!」蘇巖斥罵。

  

  梁家今年雖然坎坷,但今年的春節卻過得比往年更熱鬧。蘇巖沒在梁家過年,而是去了他爸那裡。但是梁家的團圓飯上,卻叫上了蘇巖。梁奎的爺爺奶奶雖然奇怪,但聽說蘇巖又救了孫子一次,兩老便沒有多想。

  

  大年初一,梁媽媽帶他們去寺廟祈福求平安。

  梁奎的目光很虔誠,出了寺廟後,兩小年輕便告辭父母,轉頭去別處玩。

  梁奎大咧咧拉著蘇巖的手,漫步在冬日的街頭。

  蘇巖收好梁奎為他求來的平安符,笑說:「現在我有點信這些了,你的玉觀音就救了你一命。」

  「心誠則靈,我向來都信。」梁奎微笑,但眉宇間卻有幾分憂愁。

  蘇巖好奇:「你還學會多愁善感了?」

  梁奎拉著他找個長椅坐下,搓著蘇巖的手顯得很不安。

  蘇巖疑惑:「怎麼呢?」

  「……蘇巖,你相信超能力嗎?」

  「……」蘇巖像看傻子,但隨即一想。空間主人也屬於超人的一種吧?

  梁奎苦笑:「我只敢跟你說……蘇巖,我好像有看見未來的能力。」

  「……」蘇巖的臉黑了。

  梁奎出神道:「你也許不相信……但是我很清楚,我發現我做的好多夢,最後都成真了。」

  蘇巖臉色大變。

  梁奎愁苦道:「我以前夢到D大和閔建中,結果真的看到了他。雖然似乎有點出入,但是那感覺太詭異了。而且你知道嗎……」

  「我被黃盛安捅一刀丟進江裡的事,我也好像夢到了……」

  「什麼叫好像?」蘇巖逼問。

  梁奎困惑:「不知道怎麼說……就是那時候忽然想起,這件事好像發生過……好像夢到過,我也分不清是前是後了……但是又有點不同,我記得夢裡把我從江裡撈起來的是我爸。但是真實的卻是你。」

  「……還有呢?」

  梁奎皺眉回憶:「還有……我在醫院裡問我爸出國的事……也不同,我好像答應出國了。但是我明明不想去國外啊,我沒答應。」

  

  蘇巖沉默,心中卻在翻滾,照梁奎的說法,他上輩子也被黃盛安捅過?而且在治療期間就出國了。

  「你覺得這是超能力?」蘇巖換上一張笑臉。

  梁奎微微臉紅:「我覺得這很奇怪,不然你幫我解釋一下?切,我一點也不想做怪夢!這些夢沒一個是好的!哼!」

  蘇巖嗤笑:「是你胡思亂想,有句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就別勞心費神了。」

  梁奎攤手:「算了,懶得跟你說。」

  「跟我回家吃餃子去。」

  

 

  81 倒數第二章

  

  升上大三後,學習更加忙碌起來。到了大三下學期,兩人基本都在圍著學校轉。時隔一年,梁奎的身體已經恢復如初,神奇的是臉上那疤痕,他並未做手術,竟然自己慢慢淡化消失了。梁奎樂得合不攏嘴,能不動刀子當然最好不過。而且現在他覺得皮膚比以前要好,不管什麼天氣都不幹不燥,就算天天吃川菜也不會和以前那樣上火出痘。

  

  當他發現連胸口那狠狠的刀傷竟然也淡地可以忽略不計時,梁奎覺得這似乎神奇過頭了……可他怎麼想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沒有用任何祛疤的產品,也沒有擦特別藥物,體質過人?梁奎覺得不像,小時候他摔一跤跌破了膝蓋,後來留了疤,十幾年過去了還是疤。只是最近那些老舊的疤痕隨著新疤痕一塊兒消失了。某天他洗澡時忍不住照鏡子,盯著自己看半天後,他忽然大喊蘇巖的名字。

  

  蘇巖舉著冰棍,踩著人字拖推門進去,舔一口冰棍,瞪著鏡子前的梁奎問:「幹什麼?」

  梁奎將他拉到鏡子前比劃,嚴肅說:「你看看我,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蘇巖掉頭就走。

  「哎哎你別走啊!你再仔細看看,我是不是比以前更帥?」

  蘇巖津津有味的啃冰棍。

  梁奎自戀的盯著鏡子,長吁短歎說:「仔細看才能發現,皮膚比以前有光澤,看起來更健康了。呵,我覺得連汗毛都比以前好看。」

  蘇巖的眼睛像掃瞄儀一樣掃瞄梁奎全身汗毛。

  梁奎被掃得寒毛直豎,輕咳道:「咳咳,好了。我就是驚歎,我那些疤痕竟然不見了。我覺得我肯定有超能力,你信不信?」他很鄭重的等著蘇巖的回答。

  蘇巖吃完了冰棍,冰涼涼的手在梁奎的JJ上彈了一下,梁奎捂著JJ後退,漲紅臉瞪著蘇巖。

  蘇巖打開花灑,揚手脫了T恤,輕蔑道:「肉體凡胎罷了,給一刀就沒了。超人肯定不怕砍的。」

  梁奎氣結,走過去將蘇巖推到牆上,惡狠狠的吻他。溫熱的水淋淋瀝瀝灑在兩人身上,水花順著赤裸的身體滾滾而下,濕透的兩具身體緊緊貼在一起,梁奎瞇著眼哼哼的笑,望著蘇巖逐漸潮紅的臉笑地更癡迷,蘇巖將背脊抵在光滑的牆壁上,渾身力量依托著梁奎,雙手抱著梁奎的頭激情熱吻,意亂情迷間,兩腿早已被梁奎抬起,緊緊環在腰上。水花不停的沖洗著沉迷於慾火的兩人,小小的空間霧氣氤氳,聲色旖旎。兩人血氣方剛,在洗手間裡難捨難分。

  

  梁奎的房間裡卻愣愣站著梁家夫妻倆,兩人見房門沒關才走進來,結果房間沒人,洗手間裡聲音激情,兩人傻站了一會,頓時老臉通紅。梁媽媽尷尬的手足無措,梁興國額頭青筋直跳,冷哼一聲甩手走人。梁媽媽乾笑著跟出去,怕梁興國生氣,僵硬的笑道:「這……年輕人……感情好……」

  

  梁奎二人完全不知情,等雙雙換上整潔的衣服,神清氣爽來客廳時,見到爸媽都在,梁奎驚喜道:「爸媽你們回來了?怎麼不早點告訴我,我好去接你們。」

  梁興國黑著臉不吭聲,梁媽媽咳嗽:「香港也蠻熱的,買好東西就提前回來了。給你們買了幾套衣服,快拿去試試。」

  「謝謝老媽。」

  「我還買了不少補品,以後慢慢燉你喝。」

  梁奎失笑:「媽,我已經完全好了。再喝補品我就長成豬了。」

  「還是當心點好,傷了元氣可不是一天兩天能補回來,你現在年輕也許看起來沒事,以後年紀大了就難說了。趁早好好的補結實。」

  「媽,我是真的完全好了,比以前還好。你看看我這刀傷,自己就長好了。」梁奎撩起T恤指著胸口的刀傷給她媽看,上面的傷疤淡淡地,幾乎快消失了。梁媽媽卻愣住了,隨即紅著臉低頭。

  梁奎正納悶,蘇巖垂著頭偷偷踢他一腳。梁興國的眼睛幾乎瞪穿了,手裡的杯子差點就沒忍住砸過去。

  還好梁奎已經放下T恤,困惑的望向蘇巖,卻看到蘇巖垂著頭,連耳根都紅了。

  「你們明天給我搬出去,自己找房子住去,別成天待在家裡,看到就心煩,哼。」梁興國忽然訓斥。

  梁奎訝然,心中覺得莫名其妙,切,要不是怕他老爸寂寞,他才不想住家裡。梁奎摸摸鼻子,不以為然地點頭:「好,明天我們就搬出去。」

  

  晚上飯後回房,梁奎愉快的收拾行李,蘇巖走過去踹他一腳。

  梁奎痛叫:「幹啥啊你?」

  「看你不順眼,二貨。」

  「喂喂,你又皮癢了是不是?」

  「收拾東西!快點走人,免得你丟我的臉。」

  梁奎誇張驚叫:「我怎麼丟你的臉了?」

  「問你爸媽去。」

  蘇巖暗歎,難怪現在結婚的小夫妻都不願意和長輩一塊兒住,當真是不方便。在梁家住這麼久,溫馨舒適之餘,一直以來總要小心翼翼。今天的事不算意外,同一個屋簷下,難免……

  還是搬出去好,搬到公寓去,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夜裡可以通宵玩遊戲,大熱天可以不穿上衣,就算是客廳裡也可以激情。

  

  兩人歡歡喜喜搬回公寓,三不五時回家吃個飯。

  暑假時雙雙去看秦越,秦越始終沒有醒來的跡象,梁奎對蘇巖感歎道:「我現在真的別無他求,就希望越越能醒來。」他現在可以和蘇巖這麼幸福,多麼想鼓勵秦越堅強,只要努力,不管秦越追求什麼,也可以跟他們一樣守得雲開見月明。沒有秦越的笑臉祝福,梁奎始終覺得自己和蘇巖的幸福不夠完滿,留下了遺憾。

  

  「你真的沒有辦法讓秦越醒來嗎?」夜深人靜的時候,蘇巖躺在睡著的梁奎身邊默問。

  「我連自己的自由都沒辦法。不過只是暫時的,你可以耐心等,我說過,最起碼我得先凝形。」

  「你需要多久才能成功」

  「不遠了,桀桀,上次弄進來的人幫助很大。」

  蘇巖歎息,知道放人類進去對它有利,但是他總不能偷偷去抓人丟進去……這種事幹過一次就夠了,干多了,自己這關過不去。

  「桀桀~最多十年八載我就可以成了。」它得意大笑。

  「……」蘇巖暈倒,十年八載……真他媽太漫長了。

  

  但是它成了蘇巖唯一能救助秦越的希望,十年八載既然太長,蘇巖就一分分努力,爭取將時間縮短。他和梁奎一樣,如今唯一的願望變成了秦越能夠早日甦醒。這願望作為他最重要的目標,蘇巖更加賣力賺錢買玉,一有時間就去深山野林旅遊找花草靈木,梁奎偶爾跟著,偶爾沒空。轉眼兩年過去,兩人慢慢的倒是認識了不少驢友。

  

  大四,二人雙雙報考本院研究生。

  同樣報考A大研究生的,還有林強等幾位高中老同學。

  但是更多的人已經在為了工作奔波忙碌,陳燕就是其中之一。

  陳燕回到了家鄉C市,在一所中學當實習老師。

  

  為了順利考上,梁奎幾乎廢寢忘食,他要考的結構力學方向競爭太大,本來院系只有十幾個名額,差不多初試前三名才有被老師選中的可能。

  當三月份結果出來,梁奎和蘇巖順利高中。可惜林強卻落榜了,林強歎息說:「幸好我有二手準備,我公務員結果也出來了,考上了。」雖然比起當公務員他更憧憬A大研究生生活,但無疑這是一條退路。

  「今年不行我明年繼續努力。」林強倒是想得開。

  

  落榜的林強乖乖回去上班,同樣在C市,可以和陳燕經常約會,這一點倒是挺好的。

  陳燕的實習也即將結束,那所初中是正規中學,但即便是有教師證的老師,在一所學校教師名額有限制的情況下,能不能被留下,也得考驗人際關係。沒關係的想留在好學校很難,何況同樣一起競爭的還有文憑比她更有說服力的研究生。陳燕都做好了被分去郊區鄉下當老師的準備了。她不是不想讀研,她也希望繼續讀書,但是家庭負擔讓她妥協。讀四年大學已經夠嗆,弟弟妹妹都工作賺錢好幾年了,她不好意思再讀。

  

  眼看留在學校的希望渺茫,林強一個電話打給梁奎,他不像陳燕那樣怕麻煩人,有朋友有關係就要學會用,何況陳燕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對他們倆的未來很大幫助。最起碼,他家老媽會少挑剔點。

  

  「梁奎,我知道你關係最硬了,你在C市有沒有關係,幫個忙唄。」

  梁奎聽罷哪有不答應的,他要不答應,蘇巖肯定跟他生氣。他至今弄不明白蘇巖為什麼對陳燕那麼好,每每想起依舊恨得牙癢癢。

  

  但是比起這些小事,黃盛安的事情再次深入了視線。

  黃盛安當初被判緩刑,一直在被迫戒毒,黃家一直寄希望他能重判,黃盛安即使坐牢了也無法安身,時不時被叫去審問調查,總想他說出更多毒梟的線索。黃盛安卻從來不提同行,壓根不合作。黃家一直在上訴,開庭了兩三回,立時兩年之久,梁奎畢業這年,法院再次審判,黃盛安於六月份某日,被槍決。

  

  說實話,本來具體是哪一日,當時正好和蘇巖在美國探望秦越的梁奎,壓根不知道。

  只是走在街頭,忽然有條陌生短信告訴他:安子死了。

  梁奎愣了愣,心中說不出來什麼感覺。

  走在前面的蘇巖不耐煩催他:「快點,曬死了。」

  「嗯,就來。」

  他關了手機,笑著跑向蘇巖。

  驕陽下,青春正好的他們拉著彼此的手,愉快愜意的走在異國的街頭。

  

  和往年一樣,過完了暑假,二人雙雙回國準備開學的事。

  夏天還沒徹底過去,A市的九月依舊炎熱。

  蘇巖在QQ上碰到陳燕,兩人聊了起來。

  陳燕說:謝謝梁奎幫我找關係搞定了工作,我爸媽還說要請他吃飯了,呵呵。

  蘇巖:行啊,有空我們回C市轉轉,你工作壓力大不?

  陳燕:還行,壓力大,但是能挺過去。我可不想錯過這樣的機會。

  蘇巖:嗯,加油,女孩當老師很好,有寒暑假,爽。

  陳燕:我也很喜歡,自己挺滿意的。

  蘇巖:怎麼?

  那邊陳燕沉默了很久才回復。

  陳燕:林強上個月帶我去他家上門……她媽不喜歡我。

  蘇巖:……為什麼?

  陳燕:她沒有直接對我說,不過我也看得出來。之後林強就問我要不要考公務員,進政府單位工作。

  蘇巖:什麼意思?老師不也是公務員?

  陳燕:不知道……也許只是她不喜歡我,隨便找的借口吧。

  蘇巖鬱悶,不瞭解林強的媽,他也不好說什麼,陳燕如果真想考公務員,他也可以讓梁奎幫忙進好單位,但是,陳燕明顯很喜歡當老師,而且這工作多適合女孩子,怎麼能因為未來的婆婆不喜歡,就將好不容易獲得的工作換掉。還沒結婚就妥協,結婚以後還見鬼。

  蘇巖:這種事要看林強怎麼說。

  陳燕:嗯,他也很喜歡我當老師的。

  蘇巖:那你就別操心了。

  陳燕:蘇巖……我一直想問你。

  蘇巖:嗯?

  陳燕:……你……你是不是跟梁奎?

  蘇巖見狀失笑,手指頓了頓,敲下一行話。

  蘇巖:我跟他在一起,戀人關係,現在我可以坦白的告訴你。

  過了好一會,陳燕發來回復。

  陳燕:果然如此。

  陳燕:祝福你們一生平安,永遠在一起。

  她原本也沒這個想法,後來在學校偶然得知一對男性戀人的事,她才恍然覺得,蘇巖和梁奎,似乎不僅僅是朋友。想到這一點她很擔心,再後來就釋然了。如果他們在一起,她只用祝福就好。

  

  「謝謝。」

  

  這一天,天空很晴朗。

  大都市依舊繁華熱鬧。

  難得休假日,梁奎回了趟家。

  電話裡他告訴蘇巖,媽媽煲了湯,裡面加了蘇巖最愛吃的圓頭蘑菇。等一會就帶過去給他嘗。

  蘇巖說家裡的辣子醬吃完了,他現在下樓去買。

  蘇巖笑著關了電腦,拿著錢包和手機起身走向大門。

  

  當他拉開門扉的剎那。

  他才忽然想起,有些事情,似乎被自己誤會,最後又被自己遺忘。以至於這幸福,

  才會如此短暫的走向黑暗。

  

  又或者,就像它說的。

  做什麼事情,總需要付出你所不知道的代價。

 

作者有話要說:嗷嗚!更新·~~那個緩刑的是BUG……╮(?)╭,當初俺設定時法盲,沒搞明白緩刑死刑咋的咋的,但是我想了半天,發現如果修改掉,最後這情節就死掉了OTZ,所以還是BUG著吧,大家無視 --

正文還有一章就完結了!今天(30號)絕對完結掉,握拳!

關於番外(除了秦越)肯定是有的,肉就別想了- -

番外大概有好幾個吧~~秦越的會很長,我就不發這裡了,以後另外開個文放秦越。

定制俺也會開~圖做好了,全部搞完就開~~感謝大家支持這麼久\(?)/

 

 

 

 

 

 

82

 

8282 完結 ...

 

 

  82 完結

  

  刺激的味道濃烈地撲入鼻息,冰冷的水霧被噴在眼睛上,毫無防備的蘇巖頓時捂著雙眼後退,手裡的手機和錢包啪嗒摔在地上,蘇巖揉著眼睛飛快退後躲避,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外面是什麼人,只是那股子威脅到生命的危機感,讓他心中頓悟了,他這一刻才算弄清了所有。原來曾經的遭遇並不是提前了三年,也不是被轉移到梁奎身上,而是根本就還沒有到來。梁奎的事,曾經就存在了。而他蘇巖的事,此刻才上演。

  

  比過去提前了一年。

  

  眼睛被如同澆水似的噴霧黏著,根本無法張開來。危險的腳步聲,勁風似的殺氣,蘇巖閉著眼睛都恍然看見了鋒利的匕首朝自己刺來。蘇巖反應飛快,再也顧不得暴露什麼,威風凜凜的戰神夫妻雙雙現身,光潔的黑色毛髮,龐大如半個成人的高大身軀,張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冷冷地逼近兇手。

  

  蘇巖氣喘吁吁道:「戰神,咬!」

  戰神飛撲而去,看不見的蘇巖聽到了匕首匡當落地的清脆聲音,與此同時,也聽到了一聲熟悉的恐慌驚叫:「不要——」

  

  蘇巖渾身一震,使命眨眼,他幾乎不可置信聽到的這個答案。他想親眼看看,親眼證實一切。

  「別咬死了。」蘇巖吩咐,轉身摸去洗手間,飛快沖洗了眼睛,直到模模糊糊可以看清一些東西才走出客廳。

  

  蘇巖一步步逼近,面無表情望著客廳的一切。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匕首,冷冷盯著在戰神的威嚴下,颼颼發抖的人。

  「蘇安平,我該說你什麼好?」

  蘇巖牙齒一咬,雙手用力,卡嚓一聲折斷了手中的匕首。這不是一把適合殺人的凶器,這是切水果的薄片刀,不怎麼鋒利,也使不上多少力,當然用來捅人也足夠了。

  蘇安平穿著不起眼的連帽衛衣,帽子被拉起蓋在腦袋上,遮住了臉孔。下面是時尚牛仔褲和板鞋。這幅模樣,走進小區一點不奇怪,大街上隨處可見的年輕人,大學生,在秋天如此打扮更是常見。何況蘇巖所在的公寓,本來就不是高檔地方,裡面很多學生出入。

  

  蘇安平嘴唇發白,哆哆嗦嗦的望著蘇巖,雙眸驚恐地望著戰神夫妻和蘇巖,久久說不出話。

  蘇巖笑地溫和:「你看見了吧?本來我想,要是兇手我就讓戰神吃了他。可惜你這個兇手,真讓我吃驚。你看,害我一下子都捨不得下手,畢竟以前吃過你幾頓飯。」

  蘇安平面如死灰,牙齒都開始打顫。

  「告訴我,你是來殺我,還是殺梁奎?」蘇巖盯著蘇安平冷冷問。

  蘇安平喘著粗氣,受驚的幾乎快哭了。本來他已經覺得自己連殺人都不怕了,可是當看見蘇巖憑空弄出兩條藏獒,他幾乎嚇破了膽。

  

  這個蘇巖,不是人!絕對不是人!

  

  蘇安平恐慌的說:「我……我……」

  蘇巖見他結結巴巴,頓時不耐煩打斷:「別我了,你說不說都別想再回去。」

  蘇安平瞬間嚇出了眼淚。

  「覺得害怕了?你有膽量殺人,怕什麼死啊。」蘇巖獰笑。

  蘇安平垂下頭,屏息許久,才啞聲說:「我只是想嚇嚇梁奎。」

  蘇巖輕笑:「你現在撒謊可沒用。」

  蘇安平臉色煞白,咬了咬牙,豁出去似的冷聲笑了笑,仰起頭瞪著蘇巖,略薄的嘴唇輕輕顫動,蘇巖瞧著不由暗笑,難怪梁奎有次說,蘇安平嘴巴太薄,看起來很刻薄。生氣的時候,那刻薄的嘴巴顯得尤其明顯。

  「我能找來這裡,也算沒有退路了。我想殺梁奎,他不配活著!」蘇安平雙眸赤紅,憤怒的吼出來。

  蘇巖撿起地上的噴霧劑,輕蔑道:「他配不配活著還輪不到你說三道四,你算老幾?你是他爹還是他媽?還是他男人啊?」

  

  蘇安平呵呵大笑,直指蘇巖:「我就知道你跟他關係不一般,沒錯,我算老幾,我跟他只不過認識而已,我把他當朋友,他還不一定把我當數。他就是個虛偽的好人。以前我不懂他為什麼對你好,為什麼把你看得比朋友發小還重要。現在我才懂了。」他意味深長的吸口氣,眉眼上挑,那模樣,擱在GAY眼中,還是挺好看的,蘇巖這麼想著,雙肩顫抖,沉默的發笑了。

  

  蘇安平對他的笑不明所以,蹙眉繼續說:「自從他把你帶回A市,他就跟以前不一樣了。對我們的事不聞不問總是無所謂,成天圍著你轉。呵呵,安子的確不對,很混蛋,他最混的就是自我毀滅了,可歎他死了,連去看他的朋友都只有我一個。以前那些人都沒去!全部都沒去!」說到這裡,蘇安平憤怒的臉面通紅,表情扭曲到極致,像要復仇的惡鬼。

  

  蘇巖的笑容更深沉了。

  這笑容似乎刺激了蘇安平,蘇安平的聲音陡然拔高,傾過身體發洩似的怒吼:「為什麼他們不去,人死為大,他已經死了,還揪著過去的錯不放。去看一眼會死嗎?去看一眼會傳染嗎?全他媽不是人生父母養的,一個都不去,你們到底有沒有良心!」

  「我沒有。」蘇巖輕佻的接話。

  蘇安平幾乎氣爆。

  蘇巖火上澆油:「那種噁心的爬蟲死沒死有毛的看頭,哎喲,他什麼時候死的?我居然不知道。我向來不關注那些新聞,梁奎也沒告訴我,看來他也不上心。也對,畢竟那什麼安子捅過他一刀,他當然不會原諒安子。不過我想安子擁你一刀就好了,你肯定會原諒他的。」他說著眨眨眼,衝著蘇安平意味深長的笑。

  

  蘇安平鐵青了臉,身體氣得發抖,要是沒有戰神看著,興許他會暴跳而起,亂刀砍死胡說八道的人。

  

  蘇安平匍下身體,聲音嘶啞無比,用仇恨無比的聲音控訴:「就因為他傷害了梁奎,斷絕了關係,梁奎不去掃墓,其他的朋友誰都不敢去,他們向來只圍著梁奎轉,畢竟,誰會在意一個被槍決的犯人?就像小米說的,梁奎家世好,自身能力也好,不跟這樣的人交好是傻子,但凡有點腦子都應該好好的巴結他,興許一句話的幫助能讓別人少奮鬥好幾年,這樣的『朋友』,誰願意放棄?東子,高胖子,他們都不願意放棄,輕描淡寫的就忘掉了安子的存在。他都死了,還沒人原諒他,哪怕去墳上說幾句話,能耽誤他們什麼?好歹從小一起長大一場。你們知不知道他這兩年在牢裡怎麼過的!那兩年的懲罰已經夠了!你們誰都過得比他舒服比他好,他現在已經死了,再也看不到了!」

  

  「那你去陪他啊,媽的。」蘇巖氣而怒罵,「真他娘的唧歪,算我多問了。」

  蘇安平一顫,淒然低笑:「我來這裡,就沒想過活著回去。我想殺了梁奎,可是我跟著他,看到了你。你們在接吻,梁奎對你太好,他在你面前比對誰都好。我從沒見過那樣的梁奎,他把所有好的一面都給了你。如果他曾經能分出一點幫助安子,安子沒離開部隊,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安子會死,梁奎要擔負最大的責任。安子活著辛苦,活著不如意,安子已經死了,死得不瞑目。梁奎還好好的活著,有他爸媽愛他,還有你陪著你,他學習,事業,家庭,樣樣好,太好了,好得像一面鏡子,鏡子另一面,就是什麼都難過的安子。安子好強,越過得不順,越是喜歡跟梁奎攀比,從小就喜歡這樣,後來梁奎任性跑去C市,安子進了部隊,那時候安子還很熱情,他說等他一步步努力,等他人到中年的時候也許可以爬到梁興國那樣的位置,那時候他真的充滿夢想和幹勁。」

  

  「梁奎考上了A大,安子在部隊也不是事事如意,他很鬱悶,有次跟我說,沒有過硬的關係,在部隊再怎麼努力,一個人想往上爬根本就是做夢。他怎麼努力都得不到的東西,梁奎輕易就可以到手。但是安子心高氣傲,他從來不會求梁奎幫忙,他在部隊都是自己發奮,從沒有找梁奎這個關係開路。只唯一一次求了梁奎,呵呵,也是最後一次,徹底斷了安子的前途。如果當時梁奎能用心一點幫助安子,安子真的會有這一天嗎?」蘇安平直勾勾的問蘇巖。

  

  蘇巖不怒反笑:「有句話是自作孽不可活。」

  「呵,我不該問你,你和梁奎是一夥的。」

  蘇巖粲然一笑,手指點著蘇安平的額心,一字一句告訴他:「蘇安平,你也是一夥的。」

  蘇安平渾身大顫,顯然無法接受這個說法。

  「我最喜歡好人了。」蘇巖微笑:「我怕壞人。」

  「蘇安平,你比壞人還可怕。」

  蘇安平白著臉不說話。

  蘇巖逼近他:「我不怕黃盛安,他是壞人,我討厭他,但我不怕他。」

  「知道黃盛安為什麼無法完全對你交心嗎?為什麼他無法完全信任你嗎?」

  「因為你也是他怕的那種人,呵呵呵。」

  「你胡說!」蘇安平顫抖怒斥。

  蘇巖笑得燦爛:「不信你死了以後去問問他。你對他好,比其他的朋友對他都好,所以他也跟你好,親近你,有什麼煩心的事都會告訴你,把他最脆弱的一面暴露給你看。他是個聰明人,知道怎麼抓住一個對他好的朋友。但是,他不會完全信任你,他不會像梁奎對我一樣對你毫無保留的交心。

  「更不會愛你。」

  

  「你閉嘴!你胡說八道!」蘇安平慘白著臉叫囂,模樣看起來當真是比死還可憐。

  蘇巖對他的怒火不以為意,能不用暴力折騰一個人,特別那個人是仇人,這愉快無法形容,簡直會上癮。

  「呵呵,黃盛安本來就是個雙,能上別的男人,當然也能上你。可是他不會碰你,不會越過雷池。一旦黏上你這樣的戀人,他會比現在更倒霉。古時候有種臣子,被稱為忠臣,有一種忠,卻被稱為愚忠,不是大智若愚的愚,是愚蠢的愚。蘇安平,你是哪一種?你說梁奎對黃盛安不夠好,這沒錯,他不是黃盛安的爸,也不是他的親兄弟,他有權利不對他好,你想怎麼著?那我問問你,你現在跑來罵梁奎有什麼資格?你忘記了嗎?他媽媽要動手術的那天,梁奎為你要警察的電話提供線索,你不是將號碼告訴梁奎了嗎?」

  

  「呵,如果你當時不告訴梁奎,黃盛安就逍遙法外,順利見上他老媽了。你別把自己幹的事忘記了,然後全部推給梁奎,我提醒你,你跟我們是一夥的,舉報犯罪份子的大好青年哦。」蘇巖拍拍蘇安平的肩,蘇安平脆弱的不堪一擊,歪在地上一言不發。

  

  「你那麼『真心』的對安子好,為什麼會捨得告訴梁奎號碼?真搞不懂啊。」蘇巖歎氣。

  「如果我是你,我就盡力幫助他見上老媽,如果成功了,他說不定會感動的愛上我,呵呵呵。」

  「不過我不是你,我想你大概覺得那樣做不值得,沒必要賠掉自己,代價太大了。畢竟只是一個發小而已嘛,這玩意多著是,有一大院子,少一個也不少,你說是不是?」

  蘇巖說罷拽起蘇安平,對視他說:「你這麼想的,梁奎也這麼想的,不過就是一個無所謂而已。黃盛安輸就輸在,沒有誰為他真的用心。」

  「瞧瞧你現在,跑來殺我。等醒悟過來後,肯定又後悔的不得了。你不是還有個嚴小米的女友嗎?算了,你也見不到了。」

  

  蘇安平終於開口了。

  「蘇巖……我不是那樣想的……」蘇安平痛苦的嗚咽。

  蘇巖挑眉:「自己下去跟他說,關我什麼事。」

  蘇巖手一動,蘇安平從屋子裡徹底消失了。

  

  蘇巖收拾了屋子,換上更乾淨的衣服便出了門。

  

  蘇安平,黃盛安。

  這些人,全是蘇巖曾經完全不認識的人,不對,是完全不知道的人。

  對曾經的蘇巖而言,這兩個人根本不存在。

  他更不知道這兩個人在曾經對梁奎做過什麼。

  

  也許黃盛安殺了梁奎一刀,然後把他丟進江裡。

  也許蘇安平為槍決的黃盛安抱不平,跑來襲擊梁奎卻以失敗告終。

  

  這些,讓蘇巖瞭解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往事。

  可是這些,都不是他蘇巖的事。

  這些人,不是那三個兇手。

  

  蘇安平的突然襲擊為蘇巖敲響了警鐘,他以為結束的事情,根本還沒有開始。那三個人不是不存在的,最起碼他已經親眼見過一個,並且距離他那麼近。

  

  此時的蘇巖,強烈的想去D市,想看看那個橡膠廠是不是已經廢棄,想看看走在那個小路上,是不是會有人去襲擊他。

  他無比渴望見到那三個人,殺也好,死也好,他已經無法冷靜的坐以待斃。

  

  他受夠了,如此惶惶不安的活下去,等著死亡來臨的那天,他會憋死,會瘋掉。

  別管時間是提前了還是退後了,只要逮住了他們,才能知道真正的幕後兇手,只有結束這一切,才是真的結束。

  

  蘇巖在大街上疾步奔跑,跑過一條又一條街,累得氣喘吁吁。

  去D市上哪兒找那三個人?廢棄工廠只是臨時拋屍地點,不是賊窩。

  疲累的蘇巖反而冷靜下來,他不能貿然去D市,也許他真的過去了,會打草驚蛇,最後死等一輩子也看不到兇手上門。

  

  藏在暗洞裡的蛇,不用獵人鑽進洞裡抓,它們總有出洞覓食的那一天。

  

  蘇巖喘著粗氣,又慢慢的踱步回去,還順路買了辣子醬和小蛋糕。

  當他到家,梁奎果然已經回來。正在家裡拖地,客廳充斥著淡淡地泡沫香氣。

  梁奎說:「湯在廚房熱著,你快去喝。蘇巖,你趁我不在家在屋子幹啥了?我一進來好刺鼻的味道,啥玩意啊,地上好多黏黏的液體,是膠水嗎?我洗半天才弄好。」

  蘇巖一頓:「你多洗洗,我去喝湯。」

  「你剛上哪兒去了?瞧你一頭的汗。」

  「出去跑了跑,累。」

  「呵呵,小樣兒。」

  

  蘇巖恢復了平靜的生活,他沒有跟梁奎提起任何蘇安平的事。但他在偷偷關注蘇家的消息。

 

  蘇安平的父母發現兒子好久不見,已經上班的蘇安平也許久沒有去公司,這下子蘇家慌了,連忙報警尋找失蹤的蘇安平。

  警察的調查一籌莫展,就在這時,嚴小米出來了。

  自從黃盛安去世後,嚴小米就在和蘇安平鬧分手,她同樣已經畢業,照說交往這麼多年,她應該在畢業後順利的嫁給蘇安平。可是黃盛安這時候死了,蘇安平就不是她敢嫁的蘇安平了。蘇安平簡直像丟了魂,在黃盛安的葬禮上嚎啕大哭,可以說他念兄弟舊情,她忍了。去黃盛安的墳頭獻花,她能理解,人死為大。但是漸漸她發現不是那樣,蘇安差不多每天都會消失一段時間,她打電話問他在哪,他有很多理由撒謊。她以為他移情別戀了,被公司的女同事勾引了。所以她氣勢洶洶堵在蘇安平的公司想教訓小三,卻看到孤單的蘇安平獨自出來,最後上車,車子開了好久,來到偏僻的墓園。

  

  那時間段,天都快黑了。

  嚴小米渾身發涼發抖,跟在後面走進墓園。

  蘇安平站在一個墓碑前,沉默的站著。

  站了許久,他又坐了下去。一直呆呆望著墓碑,後來他自言自語說起了話。

  躲在另一個墓碑後的嚴小米聽著那些自言自語,心中拔涼。

  蘇安平在那裡耗了三個小時才離去。

  而嚴小米藏在後面呆了三個小時,才醒悟。

  

  她回去把自己關在家裡悶了一星期,神奇的發現,手機裡沒有一個蘇安平的信息。

  

  嚴小米再也沒有黯然銷魂,她直接提出了分手。

  如他所料,蘇安平反應平淡。

  她想笑,但是覺得自己應該懂,蘇安平已經丟了魂,還能為什麼激動?

  也許她死在他面前,他已再也哭不出來了。

  她當然不可能尋死,她愛他,卻不會愛的丟失自己。

  她還有夢想,想做最美麗的新娘,想當一個母親,想體驗短暫的人生。

  分手後她積極的向親朋好友宣佈了消息,然後扎進單生男人的圈子,積極的尋覓良人。

  她條件很不錯,沒有蘇安平,追她的男人還可以排成隊。

  她可以過得比以前更好。

  蘇安平卻再也不會了……

  從她在墓園離開的那一剎就明白了,蘇安平比她慘。

  

  收到蘇安平失蹤的消息她一點不驚訝,也積極的幫著尋找打聽,甚至去墓園看過,可是那裡也沒有蘇安平。

  直到嚴小米回到父母的家中,媽媽遞給她幾個郵包,說是這陣子收到的東西,全是給她的。

  嚴小米打開看,一份留給她的房子,一件她老早相中的婚紗,以及一封遺書。

  嚴小米讀完簡短的遺書,早已哭得泣不成聲。

  

  蘇家震動了,根據遺書去海邊尋找,大海茫茫,時隔半月,哪裡還有蘇安平的身影。

  

  兩個月後蘇家舉辦了蘇安平的葬禮。

  梁奎帶著蘇巖,和以前的發小一塊兒過去了。

  發小們偷偷問嚴小米:「到底怎麼回事?安平為什麼自殺?」

  嚴小米已經平靜,知道真相的她並不願揭穿蘇安平的老底,只是道:「他移情別戀了,那個人不喜歡他。他想不開就自殺了。」

  「靠!他喜歡哪個娘們啊,我倒要看看什麼東西,能把安平逼成這樣!」

  嚴小米苦笑:「永遠看不到了……」

  「為啥?」

  「那……女孩已經病逝了。」

  「…………」

  

  回去時,梁奎還在路上嘀咕:「真是意外。」

  「意外什麼?」

  梁奎歎氣:「什麼都意外,他跟嚴小米在一起很多年了,怎麼說變心就變心?還說死就死了……真是……人生無常。」

  蘇巖笑他:「那你以後會不會忽然變心?」

  梁奎忙投降:「我哪敢呀。」

  「也許有天我會變心。」

  「你敢!」

  

  蘇安平果真是沒打算活著回去,竟然早留了遺書。蘇巖鬆口氣,這也省得他擔心警察調查到他這裡,找出蛛絲馬跡。

  

  蘇巖又花大錢破費了一次,買了塊好玉放進空間。

  空間主人樂不可支,一揮手說要閉關,爭取大突破。

  蘇巖聞言也無比高興,他的大突破,就是秦越的大希望。

  

  研一的學習生活很有點忙,都是乾的實事,也不好像以前那樣多多少少的翹課。光是這報告那報告,就折騰的人像個陀螺。

  

  好不容易熬到寒假,兩人終於鬆口氣。

  正忙著準備去美國的事,林強一個電話打來,把兩人驚嚇得半死。

  「蘇巖,我要結婚了。」

  蘇巖腦子有點當機,脫口就怒問:「陳燕怎麼辦?」

  林強怪叫:「靠,你把我當什麼了?我是要和陳燕結婚了,不然你以為是誰?」

  蘇巖:「……」

  梁奎搶過電話咋呼:「恭喜!小樣兒,林強你牛叉,不聲不響這麼快就要結婚?看不出來你這麼效率,敢情是個悶騷。」

  林強樂呵呵傻笑:「羨慕吧?趕緊找去,只要你開口,送上門的多著是。你們聽清楚了哦,臘月二十二結婚!你們一定要提前趕來!你們倆隨便誰給我當伴郎。」

  「哎喲,你膽子不小啊,找這麼帥的伴郎,也不怕新娘甩了你。」

  「草,烏鴉嘴。」

  

  過後陳燕也羞答答的給蘇巖打電話了,報了自己的喜訊。

  蘇巖這才如夢初醒,真心祝福:「恭喜你們!祝百年好合!

  「謝謝。我也沒想到這麼快的……一點準備都沒有,緊張死。明天就去拍婚紗照,呵呵。」不管陳燕怎麼說緊張,但是聽得出她滿心的甜蜜幸福和忐忑期待。

  蘇巖替她高興,弄得自己都怪激動的。

  「我和梁奎一定提前趕去,呵呵,你們在紫籐花飯店辦酒席嗎?我讓張老闆給你們大折扣!保證!」

  「真的可以?不夠酒席是林強家準備……不知道他爸媽會選擇哪家。」

  「哦,也是。不過你可以把我的意思告訴長輩,紫籐花很好的,飯菜好吃,排場也體面,風風光光的多好,打折後不會比其他酒店貴。」

  「嗯,謝謝。你們一定要早點來啊,呵呵。」

  「一定。」

  

  蘇巖心情非常好,梁奎酸唧唧的說:「又不是你結婚,樂成這樣。」

  蘇巖橫他:「我這是嫁女兒的心情,怎麼樣?」

  噗,梁奎一口玉米湯噴出幾米遠,目瞪口呆指著蘇巖:「你你你……你真不厚道。」

  「哼。」

  「陳燕知道會傻眼的……」梁奎悶笑。

  蘇巖莞爾,當然他的比喻不恰當,可是那份喜悅,真心的和嫁女兒一樣誠摯。如果說最初重生,他只是一門心思想向陳燕報恩。後來慢慢接觸,瞭解,那份感情又變化了許多。陳燕不是什麼能人,那份親切卻能輕易融進他心裡。他對蘇安平說的話都是真話,他喜歡好人,真心的喜歡,捨不得利用這種人,更捨不得傷害這種人,他只願多點這樣的人在身邊,讓他不會活得那麼心驚膽顫,或許,這就是脆弱的依靠。

  

  蘇巖和梁奎開始認真地挑選結婚禮物,走遍了A市,梁奎最後還是決定送紅包,而蘇巖在空間挑了一塊靈氣充足的玉,本來是多年以前在雲南買的幾千塊錢的普通玉,這些年經過靈泉浸養,品質已經飛躍提升,有很好的養身作用,常年佩戴,對身體絕好,蘇巖早給秦越佩戴了一個,還是空間主人提醒的。他現在取出最小的一塊,對空間主人影響不大,但是對陳燕很有用。

  

  這枚玉真的很小,雕刻的是四季平安豆,清透的豆綠,月牙似的四季豆形狀,很常見的款型。只有成年男人的拇指大,但品質極好。

  蘇巖請人綁上紅繩,做好精緻的包裝,梁奎看到玉時著實呆了呆,他對玉還是看得懂的,好不好一眼就知道,呆過之後心裡又不是滋味,不由生氣道:「這玉起碼幾十萬吧?你就這樣送出去?」

  「沒那麼貴。」

  「沒那麼貴最少也有十幾萬!你對她到底怎麼回事?你今天不說清楚,甭想去參加婚禮!」

  「……」蘇巖心煩,扭頭不理。

  梁奎給他扳過來:「你別逃避,給我好好說!」

  「她無條件對我好,我想真心回報她,希望她一生平安幸福,就是這麼簡單,你別亂吃醋,我又不喜歡女人。而且這玉是我幾千塊錢買的,你忘記了嗎?高中時我們在雲南買的。」

  梁奎一愣,仔細回想高中去雲南的事,結果哪還記得買了什麼破玉!但是他堅信,幾千塊錢在雲南休想買到這麼好品相的玉!

  「你也不想想,我要是對她有什麼心思,哪還歡歡喜喜去送禮?」

  「……」梁奎一聽,覺得也是這麼回事,他也看得出來,蘇巖是真心為陳燕高興。可是他就是覺得膈應,想著蘇巖對另外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也這麼用心,他就嫉妒。

  

  梁奎悶悶不樂好幾天,眼看婚期將近了,蘇巖有天笑著說在某法國餐廳訂了餐,約他去享受燭光晚餐。

  梁奎樂顛顛的趕去,交往這麼多年,這是蘇巖第一次主動約他玩浪漫遊戲。以前都是他張羅,蘇巖還偶爾不領情,說外國餐廳吃得不爽,玫瑰花太刺鼻巴拉巴拉不解風情,恨得他牙癢癢。

  

  梁奎特意換了西裝,帥氣逼人的趕到餐廳,從鏡子裡看見自己都覺得迷死人了。當他剛入座還沒喘口氣,同樣西裝筆挺的蘇巖一個響指,立即有奏樂,一侍應捧著九十九朵嬌紅的玫瑰花過來,蘇巖接過,笑得無比迷人。對面的梁奎看傻了眼,蘇巖笑微微的起身,捧著玫瑰花親手遞給梁奎:「梁先生,請接受我的花。」

  梁奎滿臉通紅,紫紅,黑紅……

  變化極其精彩,手忙腳亂接住花,就傻呆呆的不知道動了。

  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送人花有這麼令人害臊呢?

  真是見鬼了。

  蘇巖瞧他那樣差點沒笑噴,回到座位,蘇巖又拿出一對紅色絨盒,將其中之一遞給梁奎:「打開看看。」

  梁奎心中暗叫完蛋了,這不是求婚的必要步驟嗎?靠,怎麼被蘇巖搶先了!他幻想過很多次的畫面,可是裡面的角色卻對調了!

  梁奎懷著吐血的心情打開盒子,眼眸頓時一驚,竟然是上好的玉指環。

  對面的蘇巖伸過手指,低笑說:「不是應該為我戴上嗎?」

  梁奎幡然清醒,入魔似的拉著蘇巖的手,幾乎顫抖的將玉指環圈在他的右手無名指上。

  蘇巖安安靜靜的笑著,不再言語。取出另一枚指環,拉著梁奎的手,指環無比合適的留在了梁奎的手指上。

  這一刻,兩人同時鬆口氣。

  就像完成了神聖的儀式。

  「這是我定做的玉指環,你可別取下來,記得要常年戴著。」

  「我怎麼可能取下來,這可是你求婚的證據。」

  「我可沒說求婚。」

  「火星人都不信。」

  

  去C市參加婚禮的梁奎,已經幸福的沒有嫉妒的閒心。蘇巖每每看他盯著戒指偷樂的傻樣,笑而不語。對付梁奎,小意思,蘇巖無比得意的想。

  

  婚禮依舊在紫籐花飯店舉行,蘇巖二人過來後才從一些女孩嘴裡得知,陳燕懷孕了。蘇巖再次被驚住了,梁奎更是大笑,敲著林強說:「你小子夠狠!夠快!你不悶騷誰悶騷?」

  林強無辜道:「我也沒想到這麼快,呵呵。」

  說起來還得感謝這個孩子來得准,不然他老媽還得一個勁的挑剔,儘管他媽不滿意陳燕,但是聽說陳燕懷孕後,只能妥協讓他們結婚了,對於能這麼快抱孫子,她還是很開心的。天天煲湯給陳燕送去補身體。

  

  陳燕初孕,肚子還看不出來。趁早結婚不至於穿婚紗難看,婚禮有點趕,但索性在年底,大部分人都休息,到來的賓客很多,光是兩人的同學老師就有好幾桌。

  

  蘇巖和梁奎,以及高中部分同學一起入場,拿著各自準備的禮物和禮金奉上,蘇巖的玉讓林強和陳燕大驚,他們雖然不知道具體價格,但一看就知道不凡,肯定不便宜。

  蘇巖搶先說:「祝賀兩位百年好合,永結同心!這玉養身,陳燕你以後戴著,對寶寶很好的,林強,結婚以後你就是真正的大人了,希望我們能做一輩子的好朋友,老了以後還能一塊兒喝酒。」

  兩人動容,感慨點頭:「謝謝,這話我們會記得的。」

  蘇巖之後送禮的是梁奎,當兩人聽到報出的『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元』,林強和陳燕差點摔倒了。

  「梁奎!我知道你有錢,可是哥怕以後還不起啊!」林強激動道,這種事向來禮尚往來,你結婚送兩百,他結婚還兩百,送來送去,最後是誰也不欠誰。

  梁奎拍著林強的肩膀狠揍:「我又不是要你還,再說,哥結婚沒打算請你。」

  「靠!」林強氣結。

  「哈哈,新郎官別激動,當我是朋友就別咋呼了,你知道哥有錢,我不在意的。」

  林強二人哭笑不得的被逗樂了。

  

  梁奎笑嘻嘻找到蘇巖旁邊的空座,他送得多,當然是向蘇巖看。

  蘇巖果然高興,含著喜糖說:「你這禮金選得不錯,好兆頭。」

  「那當然。」

  桌面上其他同學都議論紛紛,震驚兩人居然和林強陳燕的關係這麼鐵。陸陸續續的到來的客人越來越多,老同學也越來越多。

  瞅著林強和陳燕去招呼他們的大學同學了,蘇巖這一桌高中生笑著說:「真沒想到第一個出嫁的女生是陳燕。」

  「是啊,才剛畢業。」

  「呵呵,陳燕跟以前變了不少,聽說在XX中學當老師?真不錯,那家中學條件好,待遇也好,逢年過節福利更好,每年發給老師的米油就夠一年花銷了,能省一筆錢。還有寒暑假到處旅遊,真羨慕。」

  「是啊,比我工作的高中還好,高中累死人,一點休息都沒有,我快累死了。」

  「當老師再累也有寒暑假可以盼,哪像我在證券公司,以前還以為多好,現在跟推銷員似的,到處拉熟人開戶,我親戚買的股市跌了還怪我陷害他,我又不是神仙能保證股票賺錢。」

  「拜託,你們有工作不錯了,我還沒找到好工作了,愁死了。」

  「讀研的最舒服,還能逍遙四年。」

  「逍遙個屁,每天窩在實驗室,找女朋友都沒時間。而且沒錢花沒錢花,苦命。」

  

  蘇巖笑著聽他們說自己的現狀,今日不同往日,上次聚會還都是學生,說的都是大學那點事。現在都是更實際的話題,每個人的煩惱和壓力都更多了。

  「陳綰綰來了!」有人驚呼。

  蘇巖愕然看向酒店大門,果真看到了一身冬大衣的陳綰綰,陳綰綰送了一千的禮金,笑著對驚訝的陳燕二人說恭喜,他們沒有邀請陳綰綰,但是陳綰綰既然來了,當然不能趕出去。林強忙笑著領她走向高中同學那幾桌。

  陳綰綰開朗的沖大家笑:「大家都來了啊,我來晚了,呵呵,今天好冷哦。」

  當即有男生熱情接話,為她倒上熱茶暖手。

  「謝謝,大家都畢業了吧?都在哪裡高就?我也畢業回國不久,正在忙著工作的事。聽說老同學結婚,忙從上海趕了過來。」

  「你在上海?哎呀我也在上海,電話趕緊告訴我,我到時候找你出來常聚,在上海的都吭個聲啊。」

  「陳美女有沒有男友啊?不可能單身吧?」

  「我的確單身,呵呵。」

  「哎喲,我的福利來了,你們誰都別和我搶!」

  「一邊呆著去,公平競爭。」

  

  蘇巖和梁奎沒說話,拿著餐前的瓜子糖果慢慢吃。等待客人到齊,開席是很慢的。一盤果子都吃完了還在等,大伙倒是不著急,聊得津津有味。

  張偉路過大廳時向蘇巖那邊看了幾眼,便吩咐服務員切了一大盤各色水果端過去。

  「張總送給你們的,希望你們聚餐愉快。」服務員將餐盤放在蘇巖前面。

  蘇巖忙說:「替我多謝張總,吃了飯我去找他。」

  梁奎嗷嗷歡叫,抓起一塊西瓜便啃,嘟囔道:「吃半天喜糖,牙都膩壞了,正好換換口味。」

  雖然是大冬天,但一大盤水果,沒一會就搶完了。

  梁奎吃多了,低聲對蘇巖說:「我去上個廁所。」

  蘇巖點頭,幫他拿住了包。

  

  梁奎解決完生理問題,愉快的走到洗手台,邊洗手邊打量鏡中的自己,看哪裡亂了順手整理一下。

  「你手上的翡翠戒指真好看。」

  梁奎一頓,無奈的沖陳綰綰笑笑,沒接話。

  「蘇巖手上的和你一樣。」

  梁奎乾脆點頭:「嗯,是他特意定制的情侶戒指,我們倆的關係你也知道的。」

  陳綰綰笑著垂眸,「我沒想到你們兩個男人居然這麼常情,這麼多年了……從高中,到大學,畢業了,還在一起。而且……你們的感情似乎越來越好的樣子,戴著一樣的戒指,還以為你們已經結婚了。」

  「就是那個意思,目前不可能結婚,不過以後會有的。」

  「是嗎?你和蘇巖……結婚?」陳綰綰似乎不相信。

  「不是他,還會有誰?」梁奎笑容裡隱含著霸道的獨佔欲,最年少時他就遇到了蘇巖,當可以考慮婚姻時他身邊也是蘇巖,除了蘇巖,他從未幻想過第二個跟他結婚的人,也絕對不會有那一天。

  

  他回答的乾脆果斷,陳綰綰眉眼一跳,心中一片恍惚,她很清楚自己已經不喜歡梁奎,可是看著對她沒有半分遐想的梁奎,卻是那樣無力。哪怕不喜歡,但如果選擇婚姻的對象,梁奎比誰都合適。何況,感情還可以培養。而且,喜歡上梁奎也不難。

  

  可是,他根本不需要和女人的婚姻。

  

  陳綰綰勉強笑了笑,聲音裡有幾分疲憊:「我回國發展了。」

  「嗯,我知道。你聰明,肯定大展宏圖。」

  「呵呵,希望吧。」

  「我先出去了。」梁奎走向門口。

  「梁奎。」陳綰綰喊住他。

  「嗯?」

  「你知道我現在的男朋友是誰嗎?」

  「……不清楚,這是你的私事。」梁奎歎氣走回大廳。

  

  直到快開席了,陳綰綰才從洗手間出來,眼尖的人發現她似乎哭過,眼睛有點發紅浮腫。頓時有人怪異的看向同樣去過洗手間的梁奎。

  

  梁奎哪注意這些,正好第一個菜上了,忙伸出筷子去搶:「我快餓壞了,等個喜酒還難。」

  接二連三的菜餚端上來,梁奎吃得心滿意足,蘇巖也吃得爽快,兩人的架勢惹人笑:「你們口味真好,我只有青春發育時期才有這麼大口味,哈哈,好羨慕。」

  梁奎當即露出潔白的牙齒:「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藍天六必治!」

  「哈哈哈哈……」

  

  熱鬧的婚宴在兩點左右圓滿結束,有些繁忙的同學匆匆走了,有些還留下來等著晚宴,還有吵著要去看新房的。

  蘇巖二人不急著走,早就說好要鬧洞房。

  同樣是借了張偉的車,兩人上個廁所就出來,蘇巖說:「我去取車,你在門口等我。」

  「行。」梁奎和幾個同學站在門口邊等邊聊天,一輛紅色保時捷緩緩的從雨中停到門口來,車門打開,走出來一人。那人不畏寒風,悠閒的靠著車等人。抬起眼時看向門口,掃到梁奎,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像陌生人似的又掃到別處。

  

  梁奎的眉頭跳了跳,沒說話。

  旁邊有人好奇低語:「好帥的車,這麼年輕的車主,富二代啊。」

  不一會,蘇巖開車繞到前面來了,正好歇在保時捷屁股後面,蘇巖下車並未看到沈城,直接朝梁奎等人招手:「你們快上來,冷死了。」

  「終於有車坐了。」幾個同學跑過去。

  梁奎微笑走下台階,剛要邁步小跑,陡然被人拉住了手。

  梁奎驚訝回頭,卻看到一張放大的臉直逼而來,柔軟的嘴唇,女人的香水,熟悉的臉。

  

  所有人都呆了,愕然的望著寒風中的兩人。男人高大,女人漂亮,倒也養眼般配。頓時有些同學想起,這兩人以前不就是一對嗎?高一就在一起了,指不定現在是死灰復燃了。男未婚女未嫁,如果重新在一起,也是很好的緣分。

  

  有男生起哄吹起了口哨,鼓掌歡呼。

  誰都沒看到蘇巖的臉色鐵青,更沒有看到另一個男人的熊熊怒火,等他們反映過來,男人已經粗魯的拉開了兩人,陳綰綰幾乎被拽得摔在地上,滿臉的煞白,那雙眼睛卻是倔強的望著男人,充滿了挑釁。

  

  梁奎狠狠擦拭嘴唇,瞪著這一男一女:「草!」

  罵完一句,掉頭就走。

  

  此時,蘇巖已經回到了駕駛座。

  梁奎心神不安的坐到他旁邊,想解釋一下,但是又有外人在,愣是沒法開口。偷偷望著蘇巖冰冷冷的臉,梁奎心中氣急,陳綰綰簡直是他的霉星,總是給他找麻煩!

  回到林強的新家,大伙還在圍著梁奎說陳綰綰的事,有幾個男生無不酸葡萄心理的刻薄相對,但女生卻眼睛雪亮,冷哼哼道:「那個保時捷的才是陳綰綰的男友吧?她為什麼不承認啊?還當眾吻梁奎,真奇怪,美女的心思果然難猜。」

  「這還不好猜,陳綰綰肯定不喜歡那傢伙,沒看她臉色很不好嗎?呵呵,大概對梁帥哥舊情難忘啊。」

  「梁奎加油,把美女搶過來。」

  要是以前,梁奎一定笑笑打哈哈混過去,不會說得太絕傷人面子。

  但現在他哪敢,積極表現道:「我沒興趣,老黃歷了別拿出來翻炒。」

  「哇,這麼絕,是不是有更好地啊?」

  梁奎點頭:「那是當然,我老婆天下無雙,誰都比不上。你們可別瞎嚷嚷了,讓他知道了,我就倒霉了。」

  「噗哈哈,梁奎你還氣管炎啊。」

  梁奎輕咳:「氣管炎有氣管炎的幸福,我樂意。」

  「真欠揍,看你這得瑟樣兒。」

  「下回帶來給我們看看!我瞧瞧是什麼天仙絕色!」

  梁奎偷偷看蘇巖的臉色,奈何蘇巖根本不參合,安靜的看電視新聞。梁奎頓時一臉苦相,無奈地癱在新床上悲嚎:「我好命苦啊……」

  「大家揍他!」

  「上!」

  

  這天晚上,一群人玩了通宵,到了天明吃過早餐才一個個東倒西歪的去休息。梁奎開車直接拖著蘇巖走人。

  拉著蘇巖進酒店,一進房間梁奎就抱著蘇巖認錯:「是她突然撲上來,我真沒有怎麼著,你別對我不理不睬了!」

  蘇巖總算說話:「你們起碼抱了一分鐘,很纏綿吧?」

  「絕對沒有!那是你心理作用!我錯了,以後我戴口罩出門!」

  蘇巖想著他出門戴口罩的樣子,噗嗤笑了。

  梁奎頓時軟綿綿塌下:「你終於笑了……」

  蘇巖橫他:「我去洗澡睡覺,困。」

  「嗯嗯,我也去洗。」

  

  婚禮圓滿結束了,兩人卻沒急著走,被馬老師熱情的拉回梨花高中,一個勁的要他們去班上開個小講座,和他現在的學生聊聊天,指引指引未來升學的方向,說說A大的現狀。不巧,馬老師今年帶的就是高三快班!蘇巖和梁奎,以及舒守仁是從他手上考出去的第一批A大高材生。現在三個人都在高校繼續求學,他滿心驕傲。

  

  「不用你們準備什麼,只是以輕鬆聊天的形式就可以,還記得以前的班會嗎?元旦晚會嗎?就是那樣的形式,大家暢所欲言,想說什麼說什麼,把他們當成弟弟妹妹就好。」

  本來想拒絕的二人聞言也心中一動,對高中他們很懷念,那段生活更是充滿了美好回憶。

  「那就聊聊吧……」兩人心裡沒底,也不知道和年輕一大截的學弟學妹們,有沒有話題可聊,三歲一代溝,他們之間代溝可不小。

  

  蘇巖二人,外加舒守仁,在第二天下午兩點趕到梨花高中。

  已經放寒假,但是在辛苦補課的高三一班學生們,尖子生,意味著更大的壓力和更多的付出。高三補課的,只有文理科快班而已。或許他們心中不滿,會抱怨會疲倦,但他們依舊可以堅持,誰都知道熬著熬著,熬到了夏天,未來就美好了,這就是高三的他們,曾經同樣經歷過的體驗。

  

  當三人踏進溫暖的教室,一眼望去青春活潑的少年少女,課桌上一壘一壘幾乎高過頭頂的書本,教室後面黑板上寫著『奮發圖強,展望未來』的公正黑板報。還有最是醒目的,高考倒計時。

  

  三個人都笑了。

  

  作為當年的狀元,蘇巖是最先開口的。

  他笑著說:「走進教室,我就想睡覺了。」

  底下的學生哈哈大笑。

  蘇巖坦言:「高中那會最期待的不是高考,是休假,想好好睡一覺,期望哪一天可以不用五點鐘起來,不用擔心遲到。以前上課時總愛打瞌睡,但是不敢睡,只好硬撐著眼皮煎熬到下課。有時候恨不得把老師殺了,討厭他們管東管西,但是大多時候還是心理很健康的,沒扭曲成變態。」

  下面的人又發笑。

  「A大是最高學府,但是我最喜歡的是高中三年。很可惜以前的梨花高中已經被夷為平地,以後只能緬懷。我很羨慕你們,以後就算想回來看看,也還找得到自己的高中。A大很好,會讓你學到很多用於將來謀生的知識和榮耀。但是A大不會給你最好的少年時代,更不是你曾經早戀的地方。那裡絕對沒有嘮叨的像老媽子一樣的老師,更沒有高考倒計這樣瓦亮的指明燈。」

  

  蘇巖說完,便有同學大膽問他:「你早戀在高中嗎?」

  蘇巖失笑,這年紀的孩子果然最關注這個問題。

  「是。」

  馬老師瞪眼,笑說:「我竟然不知道,還以為你是好學生。」

  「那是我技術高超。」蘇巖笑。

  「哼,那是,你向來第一,比梁奎強多了,這傢伙什麼都愛鬧騰。」

  梁奎無辜道:「又不是我鬧,我其實比誰都乖。」

  「我不是請你們來討論早戀的!別教唆學弟學妹!」

  「咳,好,來來來,我們來討論學習這個嚴肅的問題,看到後面的倒計時沒有?你們數著日子記好,到了那一天拿著准考證去考試就可以了!考試以後記得來學校填好第一志願,這都弄好了,等著通知書就OK了。」

  「你正經點!」

  「我很正經,學習上你是老師,我可不是。我教他們升學的技巧,這很重要。」

  「哈哈哈,梁奎學長,你是怎麼考上A大的?」

  「知道天才嗎?我就是其中一個。」

  「哈哈,那蘇巖學生大狀元是什麼?」

  「他是好學生,很刻苦的。如果不是天才,刻苦是唯一的捷徑。」

  「你為什麼說自己是天才?」

  「因為我是遲到早退打架早戀無惡不作的壞學生,但是照樣考了第二。你們行嗎?要是行,也可以來做我的大學學弟,到時候請你們喝酒。」

  「那舒守仁學長呢?」

  

  舒守仁淡定的扶一把眼鏡,正色道:「我是書獃子,寒窗苦讀十多年,一日高中,得償所願而已。」

  「哇,書獃子啊……學長現在有女友嗎?」

  「……有,低我一屆的學妹。」

  「你混得蠻開的說……」

  舒守仁微笑:「書獃子不影響找女友。」

  「就是,昨天剛好有個S大的書獃子結婚了,兒子都快有了。」梁奎笑瞇瞇掃視教室,戴眼鏡的『書獃子』可真不少。

  「蘇巖學長有女友嗎?」

  蘇巖歎氣:「有的哦,你們對這個話題可真是興趣濃厚。」

  「就是,老馬都快哭了。」

  

  熱熱鬧鬧的交流會勉強順利結束,三個人很哈皮,學生們也很哈皮,唯有老馬苦逼。

  

  走出校園,傍晚時分,天色已經如黑夜般暗沉了。

  今天沒開車出來,三人搭車返程,舒守仁回家,梁奎二人回酒店。

  回酒店之前,二人去了步行街閒逛,滿足口舌之欲。

  吃飽喝足後走出步行街,外面飄起了雨雪。

  梁奎抱怨:「下雪就算了,還下雨。你等著,我去買一把雨傘。」

  「嗯。」蘇巖戴上手套,望著濕淋淋的街景靜靜等候。

  撐著雨傘在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如麻,很多人從蘇巖身邊擦肩而過,帶過一股股輕輕的冷風寒氣。

  蘇巖低頭跺跺有點僵硬的腳,又扭過頭看向梁奎離開的地方。

  一股蠻力陡然襲來,蘇巖還來不及回頭,嘴巴便被人狠狠的摀住了,刺鼻的味道熏得蘇巖眩暈,搖搖欲墜。

  「快走。」有人說。

  暈暈乎乎的蘇巖費力抬起眼,看到梁奎正瘋狂地朝他跑來。

  可是那身影,卻越來越遠,最後,再也看不見。

  

  蘇巖沒有徹底暈掉,只是四肢乏力。他被帶上了車,堵住了嘴巴,蘇巖掙扎幾次抬頭,仔細去辨認這三個人。

  一個,兩個,三個……

  三個人沒有說話,但他們在彼此對視,眼神交流,一切行動看起來默契又專業。

  周圍一片死寂,太過於安靜,這顯得詭異。

  

  蘇巖迷迷糊糊的,很快又聽到了警笛聲。

  終於有人狠狠踩油門:「糟了。」

  「動作快點。」

  車子瘋狂地往前開,蘇巖在想,這裡是C市啊,不是D市,那個曾經埋葬他的廢棄工廠,已經不存在這裡。

  

  後面有警車在追,三人卻並不顯得特別慌忙。

  車子依舊往前開,最後停下來時,蘇巖被拖下車,聞到了惡臭的垃圾味,偏僻的小地方,儘是生活垃圾。

  三人毫不猶豫,飛快掏出匕首,直接刺向蘇巖。

  蘇巖急急躲閃,手臂被劃開了長口子。而後抬頭虛弱獰笑,張開雙手狠狠撲向他們,當警車找到這裡時,只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蘇巖,而三個歹徒和車都已經不見了。

  警察隊長立即下令:「繼續追!」一部分警車呼啦啦追下去。

  梁奎悲聲嚎叫,眼淚下得比雨大,瘋狂地撲到蘇巖身邊,「蘇巖!蘇巖!」

  蘇巖的肚子上猩紅一片,醒目的插著一把匕首。梁奎兩眼一黑,差點暈厥,他顫抖著握住匕首,想要拔出這恐怖的東西。旁邊的警察見狀立刻制止:「別魯莽!拔出來就壞事了!快弄上車送醫院,他還有氣。」

  「蘇巖,蘇巖,蘇巖你要撐住啊!」

  警車飛快將蘇巖送去醫院,在送進搶救室之前,蘇巖勉強醒過來,只這一眼,已經讓梁奎喜極而泣。只這一眼,他已經感到心中充滿了希望。

  他守在手術室外不停的安慰自己,蘇巖福大命大,一定可以平安無事。

  警察們在忙,卻始終追不到歹徒。只能把最後的希望放在蘇巖這裡。

  

  守候了整整一夜,蘇巖平安度過危險。

  他眼睛雪亮的望著做筆錄的警察:「買兇的人是沈城,殺我之前有個人告訴了我。」

  「這三個人的模樣我都牢牢記住了,我可以拼圖。」

  警察大喜,沒想到這麼容易就突破了案件,立即回去調查真偽,收集證據。

  

  「我差點害死了你……」

  蘇巖盯著他哭紅的眼睛,嘲笑:「像女人樣,哭得難看。」

  「蘇巖……」梁奎抱著蘇巖嗚咽。

  蘇巖輕不可聞道:「你能為我哭就夠了……」

  梁奎不知道是不是聽見,埋在蘇巖頸項間,哭得泣不成聲。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哭得無法控制,為什麼哭得這麼悲傷,哭得心裡空洞洞的一片黑暗,看不到亮光。

  似曾相識的過往,痛徹心扉的遺忘,墓碑上的笑臉,讓他止不住眼淚在心中流淌。就像那時候,聽到蘇巖身亡的噩耗。他的心臟便被破開一個口子,所有血淚都決堤了往外流。他說不相信這種消息,可是蘇巖的相片灑落在地上,一張張都是蘇巖的死相。他憤怒了,一張張的將相片燒成飛灰。那時候他還沒有哭,他依舊不相信,他沒有親眼看到,怎麼能相信。

  

  可是一切在看到墓碑上的淡淡笑臉時,崩潰了。

  除了哭,找不到任何發洩的方向。

  他此生唯一愛過的少年,已經永遠離他而去。他死了,他還活著。他為他哭泣,哭得用盡心力,他要怎麼才能解釋心中依舊駐留的愛戀,他不知道。一切都太遲了,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再也看不到他了,看不到他冷淡的臉,看不到他吝嗇的笑,看不到他偶爾的風情,看不到他認真地神情,看不到他說著我喜歡你,那樣堅強的樣子。

  他已經死了,因他而死。死在無人的角落,唯有寒風冷冷呼喚。他死的冤枉,死無人相伴。他愛的少年,竟然如此死去。

  怎麼可以這樣淒涼,怎麼就是這樣……

  他瘋狂地怨恨,恨上心頭,淚如泉湧。

  

  「……我愛你,我要跟你永遠在一起,我要跟你白頭到老,我要活得比你長,我陪你喝酒,我唱歌給你聽,我願意為你,什麼都願意……」

  梁奎抱著蘇巖,狠狠的抱著,哭得心口抽痛,幾乎窒息。

  溫熱的眼淚如泉水般滾滾落下,濕透了蘇巖的眼瞼衣襟,那些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流進了心口裡,燙得他鮮活了生命。

  

  【我上一世活得不順,死得淒涼。

  飽含怨怒而重生,被世俗紅塵重新洗釀。

  世間多辛苦,多坎坷,多哀傷。

  心中渴望明月光。

  

  有一人免我哀,免我苦,免我顛沛流離,免我老無可依,免我死無人葬,免我心中,月光黯淡。】

  

  用我一生英年早逝的代價,換我一世月光明亮。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THE END

 

 

83、番外壹 執著

 

  「你為什麼要買兇殺害蘇巖?你憑什麼殺他!就憑高中的老黃歷就憑你女人神經病似的強親我一口?只有這些幼稚的理由嗎?可是你為什麼找蘇巖!你沒種!你有種怎麼不找我!老子不是第一次被捅,老子不怕死!」梁奎抓著鐵欄杆,幾乎歇斯底里的衝著獄中的人怒吼,攥著欄杆的手青筋直跳,指尖煞白。

  守在一旁的獄警皺眉,幾番想要勸他冷靜點說話,但是望著另一旁沉著抽煙的獄長,獄警還是保持了沉默。

  監獄中的沈誠面對梁奎的激動憤怒,他像沒聽見的,始終連腦袋都不抬一下,紋絲不動。

  梁奎更加暴躁,他已經來幾次了,這傻逼一聲不吭,每回來都氣得他回家連飯不想吃。

  他問不出半句,警察也問不出半句,沈誠不是普通犯罪,不是警察嚇唬嚇唬就會點頭認罪的,他被抓了,卻變成了『啞巴』。對於自己的罪行,完全不吭聲。

  警察也很難辦,不能光憑受害者一面之詞,雖然他們從那把匕首上找到了除受害者以外的指紋,而且三個行兇者的拼圖已經弄了出來開始通緝,可惜硬是抓不到人。

  沈誠對於C市的警察來說不是陌生人,誰都直到他不是好鳥,本來就是混黑的老大之一,而且後來還沾了毒品,可是要抓人也不是那麼容易,想找到證據更難。這一次有人要打壓他,C市警察正好打擊了沈誠的勢力,關了他手下若干黑店,收出若干違禁品,走私品,包括毒品。就算沈誠不肯認罪,他也必須得死。

  毫無進展,梁奎氣憤的搭車回到醫院。

  一見他那臭臉色,蘇巖就知道他沒進展了。

  蘇巖住院整整十天,身體已經徹底脫離生命危險,只等時間來治癒了。親朋好友都來看望他,梁家夫婦更是留下了一人,他爸和後媽也來了好幾天,後來他爸公司忙就回去了,留下後媽在這裡照顧他起居。

  得了消息的老師,同學,也紛紛來過。陳燕和林強更是每天來探望一次。住院期間還挺熱鬧的……

  蘇巖也不明白沈誠的真實動機,那三個兇手被他弄進空間,奈何他們也是給錢辦事,不明白老闆的理由。蘇巖當時故意讓自己被捅一刀,兇手和車卻被弄進了空間,當時是匆忙之舉,此時聽說沈誠不吭聲,蘇巖心想要是那三個兇手可以作證多好,可惜弄進去,不可能再放出來。

  梁奎洩憤似的削著蘋果皮,狠狠道:「我非要他開口說清楚,他死不要緊,死得要讓我明白。有膽子殺人,現在裝什麼沉默,王八蛋。」

  蘇巖窩在被子裡歎口氣,道:「你把陳綰綰找去。」

  「……」梁奎一愣,隨即也明白了,想了想,於是點頭:「好主意。本來我不想牽扯無辜的外人,既然他嘴硬,就怪不了我了。」

  梁奎第二天就打聽了陳綰綰如今的住處,當即帶著幾個打手過去了。

  陳綰綰住在一棟豪華別墅裡,看見梁奎闖過來,陳綰綰臉色煞白想躲,但跑了幾步又停下來,求饒似的望著梁奎:「不關我的事。」她看見梁奎身後的彪勇大漢更是嚇得臉色發青,身體抖了抖,兩腿差點軟下去。

  梁奎遠遠站著,陰著臉說:「別廢話,跟我去找沈誠!」

  「我……我不去……」陳綰綰想跑。

  梁奎大吼:「你要不去,以後永遠別出這道門!」

  陳綰綰聞言立即停下來,怨怒的瞪著梁奎。大門再次打開,一人慌慌張張衝進來,看見屋中的男人們,立即尖叫:「你們想幹什麼?出去!你們再不走我可報警了!」

  梁奎一瞧,這還是見過的熟人,雖然看起來老了些,但的確是陳綰綰的那位母親,讓他第一次被打臉的女人。

  梁奎頓時嘴角抽搐,瞪著女人發飆的悍婦模樣,真想給她一拳。女人大聲恐嚇半天不見人動,喘著氣的功夫倒也看見了梁奎,愣了愣,茫然的看向女兒陳綰綰。

  「怎麼回事?」

  梁奎不想浪費時間,再次道:「陳綰綰,你走不走?不要然把你老媽一塊兒綁去。」

  陳綰綰眉頭狠狠一跳,憤恨咬牙,不情不願的走向梁奎。

  梁奎冷哼一聲,將人弄上車,直接帶去見沈誠。

  陳綰綰越是接近沈誠,越抖得厲害,牙齒幾乎在打顫。梁奎暗暗嘀咕,沈誠那變態真是人才,用什麼手段能把人嚇成這德行?

  陳綰綰崩潰似的倒在監獄門口,捂著臉哭泣求饒:「梁奎……我求求你別讓我進去……我不想見他,我不要見……我求你,別帶我去。你要我幹什麼都可以,我不能見他,我不要見……」

  梁奎見她如此,很有點莫名其妙,幹什麼怕成這樣?沈誠喜歡家暴?但是他都被關起來了,去看一看又不會怎麼樣。

  「你冷靜點,他現在被關著,注定死刑,不會再對你怎麼樣,你怕個球。跟我進去,我向你保證他不會對你如何。」

  陳綰綰依舊哭個不停,哆嗦的令人可憐,但是梁奎不想功虧於潰,強硬的將她拽了進去。陳綰綰使命掙扎,手指在梁奎手上留下若干血痕,血紅的嘴唇張張合合,瘋狂地反抗掙扎,梁奎被抓一身傷痕,更是又氣又急,心中越發困惑,不由怒吼:「你怎麼回事!他已經是死人一個,以後不會對你怎麼樣,你還怕毛啊毛!」

  陳綰綰拚命搖頭,淒厲的大哭不止,那模樣真是令人百般傷腦筋。

  梁奎氣結,幾乎是半抱著將人強弄了進去。

  短短的路程,陳綰綰哭得幾乎休克了。

  梁奎見她反應這麼大,心裡還挺有點愧疚,但是他沒心軟,硬是將陳綰綰拽到沈誠面前,這一會兒功夫,他整地渾身是汗,手一鬆,陳綰綰便軟倒在地上,低垂著腦袋,一副恨不得鑽進地縫裡的模樣。

  梁奎不管她,瞪著沈誠諷刺道:「你老終於肯抬頭了?那你回答我的問題,你不回答也可以,你反正要死了。你喜歡陳綰綰,有多喜歡我不瞭解,不過我可以拿她當做威脅你的籌碼?你吭個聲。」

  沈誠仰著頭,憔悴的眼眸死盯著地上的陳綰綰,他並未說話,就是直勾勾的看著她,看著她越哭越崩潰,越哭越淒厲。那張漂亮的臉還有些病態蒼白,那臉上的恐懼表情,比以前更深刻。

  他一直知道陳綰綰不喜歡他,逃避他。高中時候不肯接受他,畢業後又偷偷跑出國。後來回來,最初重逢時,她還很冷靜,很悠閒的對他笑,他還以為她變了,想通了,願意接受他了。結果卻不是,她已經不是那個他念念不忘的單純女孩。他在心中銘記的,始終是曾經那個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裙子,留著瀑布似的黑髮,安靜又高傲,清冷又自信,偶爾霸道偶爾可愛的女孩。她就是他心中的獨一無二,最特別的女孩。他不僅僅想做她的男朋友,他還想跟她做夫妻,他覺得有這樣一個女孩,足以讓他幻想結婚後的未來。

  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個最合適的妻子。

  男人花心,可以遊走花叢,可以閱人無數,但能讓他心甘情願娶回家的,始終只有那麼一個。而陳綰綰,就是他心中的唯一。

  他玩過很多女人,各種各樣,多的是美艷動人,乖巧聽話的,陳綰綰不是最美麗的,也不是最溫柔的,更不是最愛他的。

  可是,為什麼就這麼執著?

  她剛回國那會,他無比高興。甚至不計前嫌,跟她約會,買車逗她開心,買她喜歡的別墅,買她看中的鑽石。

  流水般刷出去的錢,換回來的不僅僅的是奢侈品,還有被粉碎的夢。他不在乎那點錢,他有的是錢。但他在乎這些錢換來的價值,他用錢想買到的是她的笑容和對他的感情。而不是潑出去了,只讓他看到她和其它女人毫無二樣的白癡虛榮。更無法容忍她對他的敷衍。

  他以為他在和她戀愛。

  事實卻是,他似乎在包養。

  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他在自取滅亡。

  明明知道不應該衝動,為了這個女人不值得,更不該對少年時期的憧憬念念不忘。

  可是,他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沈誠滄桑的眼眸落在陳綰綰的肚子上,嘲諷笑道:「看我要死了,你以為翅膀硬了,所以迫不及待把我兒子打了?」

  陳綰綰聞言哭得更凶,抱著肚子嚎啕道:「沒有,沒有,是不小心摔跤,孩子流產了。」

  沈誠譏笑:「我忘了,你現在跟夜總會的女人一樣愛撒謊,會騙人。摔跤了?你別把我當傻子。」

  旁觀者梁奎震驚的望著陳綰綰,這才從陳燕的婚禮離開幾天,竟然完全沒看出她懷孕了。於是想起陳燕婚禮上,陳綰綰穿著大衣,那大衣似乎很好的遮住了肚子,何況懷孕頭幾個月,肚子的確看不出來。

  「真的沒有……」陳綰綰哭得可憐。

  沈誠面無表情道:「我反正要死了,你怎麼樣都輪不到我操心的。呵,真是傻女人。」

  哭泣的陳綰綰臉色蒼白,突然衝到欄杆前嗚咽:「沈誠,我求求你……」

  沈誠失笑:「你求我沒用,我已經沒有辦法幫你什麼。我能為你做的都做了,可是女人都一樣,永遠無法滿足。」

  「我也不想這樣的……」陳綰綰蹲著嚎哭不止:「你們為什麼不諒解我,你們知道一個女孩在外面漂泊有多辛苦嗎?你們知道我想追求夢想的渴望嗎?知道我的堅持和理想嗎?知道我最需要什麼嗎?你憑什麼扼殺我的追求,我也想過好好跟你談戀愛,好好跟你過,我以前討厭你的糾纏不休,可是我試著把你的感情當做癡情,你有錢,有長相,我可以不在乎你的家世,我真的這麼想過。也許這輩子再也沒有男人像你執著於我,我甚至感動過。但事實根本不是那樣,勉強的感情根本不行。我沒有辦法喜歡你,你還是那樣讓我討厭。」

  「你霸道固執,不可理喻,甚至變態可怕。你根本不尊重我,不尊重女人,在你眼裡,女人就是被捧著的白瓷器,要純潔無暇,要像一件收藏品。我跟以前的男友網上聊兩句,你就砸我的電腦。我對陌生男人笑一笑,你就打人。我才走到酒吧門口就被你拖回來。我的朋友,都被你拒絕進門。你換掉我的手機,換我的號碼,讓我不能跟朋友聯繫。固執的只存你一個人的電話。我回我爸媽那裡,你還要催我早去早回。我媽苦口婆心勸你改邪歸正,你還恐嚇她。你還說結婚,我才剛大學畢業,我這麼年輕,我的事業還沒有開始,你要我結婚!要我回家給你生孩子,養孩子!你以為你賺錢給我和孩子最好的物資生活就是我要的?連我媽都不同意,她是一個老人了,不過提出反對而已,你就揚言說不結婚就殺了她。有你這樣的男朋友嗎?有你這樣愛人的嗎?你根本就不懂愛情,你變態,你不配擁有愛情。」

  「我更不想為了這樣的你生孩子!不止我可憐,那個孩子有你這樣的父親,才是最可憐。我無法想像,自己的孩子將來有一天和你一樣。」

  「就像你說的,孩子是無辜的。」

  陳綰綰慘笑,豁出去似的暢所欲言,再也沒有顧忌。

  沈誠久久沒有言語,他只是愣愣望著地面。

  許久後,他抬頭說:「以前你討厭我,會真的告訴我,一次次拒絕我。」

  「現在你卻不會告訴我,一邊暗暗討厭我,一邊跟我在一起,接受我對你的好。」

  「以前你從來不對我笑。」

  「現在你倒是很會笑,幾個勉強假笑能換到名車,別墅,鑽石,這生意很值得吧?」

  陳綰綰怒吼:「沒錯!我就是這樣!我虛榮,我貪婪!我不是好女人!我更不是你心中的純潔少女!那都是你的臆想和憧憬,是你變態固執,是你把我想的那樣好,我早就不是十幾歲了!人都是會變得,不是我變化太快,是你執迷不悟,你幼稚,你不懂女人。是你自己讓自己失望了!」

  「世界上那麼多女人,你為什麼執著我?你既然選擇我,又為什麼不讓我過得更如意!為什麼不能包容我的一切,為什麼還要對我失望!為什麼不能為我改變!為什麼不能尊重我的一切!」

  「我過得不開心啊!你知不知道!」陳綰綰衝他怒吼,慟哭不止。

  沈誠再次垂下頭,沉默不語。

  一旁的梁奎真不知該露出什麼表情,作為旁觀者,他覺得這種事誰不上誰對誰錯,兩個人性格不合,是死穴。

  但是!

  梁奎吐氣:「你們兩位消停一下,我不是帶你們來敘舊。沈誠,你倒是給我開口!我要知道真相。」

  哭泣的陳綰綰又顫了一下。

  沈誠沒有抬頭,沉聲說:「沒什麼好說的,我跟黃盛安是志趣相投的兄弟,他為了受過重傷,我欠他人情。他媽死後,他自甘墮落,吸毒太狠,身體早就撐不了。他說只想殺你解恨,動手之前他就跟我說好了,如果他死了,你還活著,就替他報仇。買兇的錢他都給我了。」

  「那你又為什麼找蘇巖下手!」

  「……呵呵,黃盛安說的報仇,就是殺死蘇巖啊,呵,如果你從他手裡活下來,就殺死蘇巖。讓你活著體驗一下,失去最重要人的滋味。」

  轟!

  梁奎的腦海被狠狠一撞,他何曾想過,會是這個答案。如此用心良苦,只是為了讓他痛苦的活著……梁奎咬牙切齒的獰笑:「好,很好!他倒是想得很對,是,蘇巖死了,我還得痛苦的活著。呵呵,他連死了都這麼噁心我。」

  「你們一直在A市,我沒機會下手。這次你們來C市,我怎麼能錯過這個機會。」

  「呵呵,本來陳綰綰懷孕了,我很高興。打算讓你們多活幾天的。但是這女人似乎對你舊情難忘,我忽然覺得黃盛安的提議很好,把蘇巖弄死了,看看你什麼表情。」

  梁奎一拳砸在欄杆上!恨恨瞪著沈誠,他表情猙獰,卻一個字都沒說。看也沒看哭泣的陳綰綰一眼,轉身離開了監獄。

  從此以後再也不用來。

  他的蘇巖,還活著,真好。

  不然沒有他的日子,他此生會怎麼走下去?

  哪怕黃盛安復活,也無法瞭解他的痛苦。

  梁奎走了,陳綰綰還在哭泣,她蹲在地上,哭得止不住眼淚,抬不起頭。

  沈誠靜靜聽著,不言不語。

  獄警過來催促陳綰綰快走。

  陳綰綰搖搖晃晃站起身,淚流滿面地嚎哭:「沈誠……我不會愛你!永遠也不會!」

  沈誠紋絲未動,哪怕她的身影徹底遠去。

  春暖花開後,蘇巖出院了,回到了A市,繼續和梁奎一起的學習生活。

  夏天來臨前,沈誠被槍決。

  那時候夏天還沒真的到來,但是天氣已經很炎熱,兩人徹底換上了清涼夏裝,短袖襯衫,薄牛仔褲,單鞋,忙碌穿梭在校園。

  傳達室的告訴他們,有人在校門口等他們出去,那人說是姓沈。

  能和這個姓氏聯繫上的,只有一個,而那個人剛死不久。

  如今找來的,只怕與死人有關。

  兩人沉著臉走到校門口,看到了靠著車站著,西裝筆挺的五十歲男人,那男人有幾分沈誠的影子,兩鬢已經白了。

  梁奎毫無畏懼的走了過去,對男人譏笑:「怎麼?來為你兒子報仇?」

  男人面無表情,沉默的將頭探進車窗。

  梁奎二人這才看見,車裡還坐著一個十歲的年輕女孩,女孩抱著一個小嬰兒,正拿著奶瓶給孩子餵奶。

  男人拿出一個封閉的紙盒包裹遞給梁奎:「我覺得這個有必要交給你。再見。」

  男人很快上車,遠去。

  梁奎拿著那紙盒子,臉色有點白。

  蘇巖說:「怕是炸彈?」

  他說著拿過來要拆,梁奎推開他,蹲□手腳麻利的拆了包裹,最上面是一封潔白的信封,梁奎拿起來剛想拆,眼睛瞥到信封下的東西,臉色鐵青,受驚似的起身連退兩步:「草!骨灰盒!」

  「……」蘇巖也變了臉色,心道這沈先生真變態,兒子死了,送骨灰來膈應他們?

  梁奎沉著臉拆開信,飛快讀完,臉色變了幾變,最後拽著信紙,一句話沒說。

  蘇巖拿過來讀,臉色頓時驚訝無比。

  『我兒子的確買兇殺人,但是陳綰綰脫不了關係。那天他們從同學的婚禮回來就開始吵架,保姆要她喝雞湯她不肯,我兒子要帶她去醫院檢查她不肯,她說同學都笑話她,瞧不起她,她過得不好,不開心,都是因為我兒子害的。』

  『她說她受不了,無法忍受自己連一個比女人還不如的男人過得差勁。她還不如同性戀幸福,她活著枯燥無味沒意思,不想生孩子,不想活著。她拿水果刀要自殺,被我兒子阻止。』

  『她說她看到男人都比她幸福,她恨不得他死。』

  『我兒子動了殺手,也害死了自己。』

  『懷孕是她唯一能活著的籌碼,她打胎了。』

  『我兒子死了,孫子也死了,她不該活著。這是她的骨灰,我送給你們。在我心裡她就是兇手。』

  『從此以後兩不相干,希望你們不要把上一代的仇恨延續到下一代。我好不容易才留下另一個孫子,不希望被無辜的牽連。』

  梁奎二人簡直無言以對。

  骨灰盒像燙手山芋一樣,擱在地上誰都不想碰。

  多日後,陳綰綰的骨灰盒被秘密送回她父母家。

  春去秋來不相待,年華歲月日漸老。

  二十七歲那年,仍在求學的梁奎迎來第一個孩子,取名叫梁書(梁蘇)。

  這一年的復活日,昏睡十年之久的秦越,張開了雙眼。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完成了第一個篇番外!問一下想買定制的各位……你們希望有肉肉番外印在書裡嗎?希望讀者長評印在書裡嗎?

  番外還有要寫的··不過都是和正文相關的,秦越的會單獨開,不V。關注秦越的可以關注專欄新動態,秦越的番外文名字《老男孩》,來自一首我很喜歡的歌_

 

 

 

 

 

84、  番外貳 養兒

  中國人有句老話,叫養兒防老。

  80年代,中國開始實行計劃生育,抑制人口增長。

  蘇傳志在那個年代和心愛的女孩順利結婚了,雖然他是知識分子,吃著國家公糧,但骨子裡傳統觀念,還是希望妻子能給他一舉得男。

  如果是個女兒,他當然不會討厭,但說到底還是會覺得失望。

  他們趕上這個時代,又為了保住工作,怎麼都沒可能去超生。

  一輩子只能有一個孩子,還是養兒好。

  妻子懷胎十月,真的給他生了個兒子,取名蘇巖,希望他將來心志堅強如岩石,不可輕易撼動。男人,唯有一顆堅強不屈的心,才能在繁世裡站穩腳跟。

  蘇傳志抱著小兒,面色泛光,覺得這日子越發燦爛了。

  夫妻倆都要上班賺工資,孩子的奶奶便過來幫忙照應小孩,但每天下班後,夫妻倆都會寵愛的抱著孩子逗弄,蘇傳志很喜歡這個兒子,因為眉眼像他。

  蘇巖一歲出頭時開始搖搖晃晃的學走路,蘇傳志每逢休假都會耐心的引導他,教他。蘇巖不愛哭,比其它孩子乖許多,蘇傳志很得意。

  蘇巖三歲後,還是和別的男孩子一樣,開始調皮搗蛋了。家裡每天被鬧得亂七八糟,蘇傳志時常覺得心煩,氣不過時就揍他屁股,打得小鬼亂哭。

  夫妻倆都受不了孩子的鬧騰,只好將他送去了幼兒園。

  第一天送他去,蘇傳志連半天安穩都沒享受就被老師叫去學校,小孩子大概適應不良,早晨又吹了冷風,在幼兒園發燒了。

  蘇傳志無奈,只好請假將兒子抱回去看病。

  第三天,蘇巖好了。

  夫妻倆再次將兒子送去幼兒園。

  小鬼抓著媽媽的手放在自己額頭上,委屈說:「我今天也發燒。」

  夫妻倆逗樂了,硬著心腸將不肯上幼兒園的小鬼塞給老師。

  遠遠的還聽見小鬼哭著跟老師說:「你摸嘛,我這裡真的病了……嗚哇……媽媽……」

  老師見怪不怪,初來幼兒園的孩子,千姿百態。誰都有個適應期,小孩子尤其搞怪。

  蘇媽媽最終還是不放心,怕兒子吃不好,玩不好。中午午休時間,抽空從工廠跑來幼兒園探望,

  幼兒園鎖著鐵院門,幾十個孩子被關在裡面,嘰嘰喳喳像一群麻雀在叫,老遠就可以聽到。

  蘇媽媽一瞬就聽到了裡面哭聲最大的就是她兒子,連忙跑過去看,卻見她兒子兩手緊緊抓著鐵院門,使勁搖晃,一邊出力一邊哭嚎:「嗚哇……哇……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哭得嗓子都啞了,眼睛腫得像個核桃,惹人憐惜。這副景象,活像被困在籠子裡的寵物,暴躁抓狂的刨門,渴望外面的自由。

  蘇媽媽當即心疼的不得了,忙衝過去:「巖巖!哎喲,怎麼哭得這麼凶。」

  蘇巖看到媽媽從天而降,當即委屈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拚命打滾,哭得震耳欲聾。

  蘇媽媽失笑,老師無奈解釋:「這孩子認生,不肯跟小朋友說話,鬧一上午了,怎麼哄都沒用。現在要他吃飯也不肯,非要回家,要媽媽。」

  蘇媽媽頭疼將兒子抱起,拍打他身上的灰塵,抹掉兒子的眼淚笑哄:「好了好了,媽媽不是來了嘛?別哭了,媽媽給你買了小蛋糕,你要是還哭,就給別的小朋友吃哦?」

  哭得剎不住的蘇巖當即憤恨的搶過蛋糕,含冤帶怒的哭瞪著媽媽,蘇媽媽呵呵直樂,狠狠親了兒子一口,拆開蛋糕一點點餵他吃。

  小鬼中午吃飽喝足,很快就睡著了。蘇媽媽鬆口氣,連忙趕去上班。她可以預見,等小鬼醒來,看不到熟人又會哭鬧。

  晚上回去,蘇媽媽將兒子的趣事講給蘇傳志聽,蘇傳志聽後哈哈大笑,摸著自己努力用勺子吃飯的兒子腦瓜說:「大男孩怎麼能這樣鬧騰,哈哈,要學著適應哦。」

  三天後,蘇巖果然適應了,知道早晨起來要穿好衣服,要去幼兒園,和很多好朋友一起玩。他會提醒媽媽別忘了他的小書包。

  蘇巖就這樣,和很多孩子一樣,一路讀書,慢慢長大。

  他成績很不錯,數學常常滿分,每年都有獎狀,每次考第一蘇傳志都會給他買禮物。自行車、名著、灌籃高手的光盤、卡通的電子手錶、運動鞋等等,禮物類別很豐富。蘇傳志不是死逼著兒子讀書的那種父親,他也不是要兒子次次第一。他一點不反對孩子看課外書,包括漫畫,動畫。

  兒子一年年長大,他一年年『老』去。

  人到中年,他無法滿足於死板枯燥的工作,拿著一層不變的工資。男人活到這個年紀,再不行動一把,一輩子就晚了。

  蘇傳志的行動能力向來很出色,說幹就幹,果斷的辭職,果斷的投入商場。

  靠著自己的本事,靠著這麼多年來圓滑的交際關係,他很快就嘗到了第一次成功的滋味。野心在心中瞬間放大,膽量越發十足。

  也許就是這樣忙著全國各地跑生意,忽略了家庭,忽略了妻子。

  男人常常在外面,不甘寂寞的妻子最容易紅杏出牆。哪怕給她再好的物資,已經無法挽回她奔走的心。女人是貪心的,要的不僅僅是金錢,還要男人的呵護關懷,男人的愛。

  一旦她覺得你不愛她了,她就會胡思亂想。

  想蘇傳志成天在外面跑,是不是其實已經外遇了?搞不好在外面養個家,另外有妻子和兒子。這種戲碼,周圍不是一個兩個。

  就這麼懷疑著,猜測著。她就外遇了,人到中年,青春不再,卻被另一個男人浪漫的追求,一下子彷彿年輕了十幾歲,重回到少女時代。那種美妙心情,蘇傳志已經無法給她。

  雖然覺得對不起兒子,但是強烈渴望第二春的她,還是狠下了心。好歹兒子已經十幾歲,沒有什麼需要操心的了。

  蘇傳志在跑生意的歲月裡認識了A市的一個寡婦,丈夫剛病死沒多久,女人無奈搭手丈夫公司留下的爛攤子,拖著一個沒成年的女兒,心力交瘁。蘇傳志跑的是木材生意,他很健談,從不拿眼看低人,見誰都能說一番貼心話。他對這明顯不善於做生意的寡婦沒有絲毫瞧不起,很厚道的跟她談生意,不欺她,亦不騙她,並且教了她很多需要注意的常識和經驗。這女人被騙也不是一兩次了,早就煩心透了,奈何又不甘心丟下生意,生意雖然沒落了,但每年還有不少收入,總算可以讓她生活過輕鬆點。

  蘇傳志倒不是老實人,也不是看上她。只是有心想跟她打好關係,她生意上沒什麼本事,但她和她娘家好歹有點地位,總比他初來A市,一個都不認識的好。

  一來二去,這女人倒是看中了他。

  她那點心思,蘇傳志怎麼看不出來。

  只是最初蘇傳志沒有往那方面想,直到妻子事發,他才覺得沒意思了,乾脆離婚各奔前程去,正好省事。

  至於兒子,兒子那麼大了,有什麼好操心的。

  給錢他不愁吃不愁穿就夠了。

  離婚,離開C市。

  蘇傳志沒有絲毫不捨和內疚,他壓根沒有想到這些情緒。

  去了A市,再婚後的生活並不如想像中的好。妻子娘家人口多,屁事也多,三姑六婆都喜歡發號施令,喜歡拿他當『外地人』『上門女婿』來看。這種歧視他無法接受,他不喜歡那些親戚,更不喜歡便宜女兒。

  小丫頭心直口快,還不懂什麼叫『有些話放在心裡就好,不要說出來』。

  有什麼說什麼,罵他王八蛋,更過分的也不是沒有。

  他如果因此退縮了,來A市的目的等於泡影。

  這點小挫折他根本不在意。

  他將妻子前夫留下來的,那家幾乎面臨倒閉的建材公司重新辦了起來,這都是靠他的本事。

  事業穩定後,他也提過把兒子接來小住,跟她們認識認識。但是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這種話一出口,立即就尖酸刻薄排斥起來。那副樣子他是頂不喜歡的。憑什麼他可以接受便宜女兒,這女人卻不肯接受他兒子?何況只是住幾天而已。

  但是公司剛上正軌,他也不想因雞毛蒜皮的小事跟妻子鬧心。

  只是女人的小心眼,男人永遠猜不著能到什麼地步。

  他白天在公司忙,晚上回家了,偶爾會冷不丁想起來要給兒子打個電話,結果妻子就跟幽靈一樣,冷著臉說:「又想你寶貝兒子了?是不是怪我年紀太老,沒法給你生兒子呀?你那麼想兒子,乾脆搬回去跟他住,你們父子倆一起過,我們母女倆一起過。說白了悠悠不是你親生的,你才不把我們母女放在心上。」

  他很想說當然如此,這不是廢話。別說這便宜女兒討厭的要死,哪怕她乖巧可愛,她也比不上他親生兒子啊。

  但是面對女人的無理取鬧,不能跟她吵,一吵就沒完沒了。

  他雖然對這個家不是多喜歡,可還沒想過這麼快離第二次婚!何況這時的他離婚,基本等於淨身出戶,太不划算了。

  三年光陰很快就過去的。

  聽到兒子要高考時,他還覺得訝異,不知不覺已經這麼大了。

  本想回去看看,但是便宜女兒唐悠也要高考。夫妻兩一起去陪同,去陪兒子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高考結束的當天晚上,他就打電話給兒子,結果根本沒人接聽。他想大概是慶祝高考結束,陪同學瘋狂去了,這麼想著就笑笑,翌日依舊忙於工作中。

  之後,成績還沒出來,他收到一封意外的信件。

  那封信很簡潔,放在他家門口的郵箱裡,是被妻子收進來的信件。他下班回家時看到妻子幸災樂禍的笑容,心中還挺納悶。當他看完了信件,真覺得是誰惡作劇,跟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同性戀,這麼陌生的詞竟然離他這麼近。

  他多番打電話回去,但是每次都沒人接。直到夏天都快過完了,才接到兒子自動打來的電話。

  這個時候,他已經沒那麼激動了。最起碼還能冷靜的問他:你是同性戀?

  聽到沉默的答案,他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那一刻,他永遠不知道他掛斷的電話,等於掛斷了什麼。

  多麼神奇,明明曾經也欣喜兒子的到來,曾經也為他驕傲過。但時間是個可怕的東西,異端更是可怕的存在。

  就像一支股票,曾經他用心投資過,賺了。但隨著形勢變遷,它一支在跌,一直跌的股票,還有留著的必要?或許有一天它會上漲,但不是每個人都願意長期投資。再有更好的選擇時,可以毫不留念的放棄它。

  同性戀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哪怕他是個男的,也要斷子絕孫了。

  蘇傳志做事,向來目標明確,說幹就幹。

  長子不中用,那就趁現在還寶刀未老,趕緊再生一個要緊。

  他這麼想的,妻子也是這麼想的。

  但是男人和女人不同,四十以上的男人想生孩子並不難,四十以上的女人就很難了。為了自己和女兒的將來,她寧可冒著危險給丈夫生個孩子,給女兒生個弟弟妹妹,不管怎麼說有血緣關係,女兒將來也輕鬆些。

  夫妻倆便認真開說計劃這件事,經常來往醫院。

  兩人年紀都大了,要孩子不是那麼容易,好不容易懷上又流掉,最後嘗試試管嬰兒,依舊很難成功。

  一年兩年……光陰似箭。

  歲月不等人,夫妻倆都著急,吃藥比吃飯還多,身心疲憊。

  蘇傳志老早就偷偷存了想法,他覺得自己肯定沒問題的,有問題的是妻子,女人身體本就弱,年紀一大,要懷孕太難了。折騰這幾年,希望更加渺茫。蘇傳志將主意打到外面的年輕女人身上,這樣的候選人不是沒有,他雖然年紀大,但有錢,長得風度翩翩,自有成熟男人的獨特魅力。向他示好的女人中,有一個剛三十歲離婚的,長得丰韻,標緻,皮膚白,看著很舒坦。女人想要錢,他想要孩子。而且這個年齡的女人不像小丫頭嘰嘰喳喳有理說不通。這女人懂得進退,更懂得男人需要什麼,不需要什麼。她絕口不提名分的事,願意為他生孩子,報酬是A市一套房子,這種交易他很滿意。

  妻子還在就醫,他已經悄悄在外面築起新家,年輕的女人就是不同,努力半年多就懷上了,後來肚子慢慢長大,每次去醫院檢查結果都很健康,蘇傳志無比滿意,比期待第一孩子時,更加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

  他處處小心提防。害怕妻子知道後去鬧事。但是怎麼防還是有疏漏,眼看預產期就要到了,孕婦卻被車擦了,當場流血,送進醫院剖腹。

  孩子不得不早產,蘇傳志焦急又期待的漫長等待之後,等到一個死嬰,男孩。這孩子就差一步,便可以健康來到這個世界。可惜命不好,最終死在母親肚子裡,一起帶走的,還有他母親。那車子看似擦身而過,卻一屍兩命!

  蘇傳志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麼沮喪過,極大的失落後,幾乎有股想哭的慾望。他茫然的站在醫院走廊裡,良久未曾動作。他從玻璃窗裡看見自己臉上無法掩飾的皺紋,歲月渲染的風霜,他真的覺得自己老了。無論怎麼賺錢,怎麼努力,他都只能隨波逐流,飄幾年飄到五十,再飄幾年飄到六十……七十……

  他開始覺得恐懼。而恐懼也隨之猛烈而來。

  一個陌生電話,一聲機械的客套。

  那警察似乎用無比惋惜的語氣告訴他:「蘇先生,我們在某某地方,發現了疑是你兒子蘇巖的屍體……請您盡快來確認……」

  什麼叫雪上加霜,莫過於此了。

  那個幾乎被他故意拋棄,不願去想的長子,竟然以這種姿態重新出現在他的腦海裡。就像一個大鐵錘子,狠狠的敲在太陽穴上,腦袋直接爆炸了。

  當他再次醒來,迷迷糊糊的已經不知何年何月,妻子冷著臉在病床邊說:「腦淤血。」

  他甚至聽不真切,但自己身體什麼狀況他明白,難受,頭暈,疼,耳鳴,眼花,一絲力氣都沒有,只能躺著,張口說話都覺得困難。

  他沒有想太多,因為很快又虛弱的昏睡過去。

  再後來他時而昏迷,時而甦醒,總看見醫生在眼前晃。當天恢復一些,可以說話可以動的時候,那年秋天都過半個月了。

  他掙扎的爬起來,乾澀的對妻子說:「我現在動不了,你去一趟D市平安區公安局,幫我……」他幾乎說不下去,想著還是自己去最好,可是他這身體,他又要用什麼臉面去?他想到多年沒與兒子聯繫,隻言片語都沒有,如今對著死去的兒子,他要如何面對?

  妻子卻說:「是要給你大兒子收屍的事?你昏迷的時候警察打你手機,我接了。你昏迷不醒,我也不好拿主意,我打了錢過去,讓警察幫忙先火化,買最好的骨灰盒先放在殯儀館,本想等你好一點,你去處理。不過好像不用了,我打聽過,他媽媽從國外回來了,買了個挺好的墓地把他下葬了。你好一點再去看看。這孩子也是命苦,年紀輕輕就這麼走了……警察也沒用,人都下葬了還沒查到兇手,世風日下啊。」

  是啊,年紀輕輕就死了。他兩個兒子都死了,而他還活著。得了這種隨時可能要人命的病,卻硬是沒死。

  不知道是老天眷念他,還是懲罰他。

  他不但活著,還活得很長,活到了六十,七十……

  活到白髮蒼蒼,滿臉滄桑。

  人越是年紀大,越容易寂寞。老人和小孩一樣,害怕孤單,害怕沒人愛護自己,害怕沒人惦記自己,害怕沒人討好自己,害怕親人不要自己。

  世間孤兒,無依無靠,幼年孤苦。

  世間孤老,無依無靠,晚年淒苦。

  久病床前無孝子,他活得算長壽,卻時常光顧醫院,他早已不能指望有孝子在病前伺候。更不能指望毫無血緣關係的便宜女兒,和如今每天只顧著照看外甥兒的妻子了。

  她們母女倆也時常來醫院,卻不是為了看他。

  便宜女兒會帶著女婿和兒子來,說的總是公司股份那些事兒。

  妻子也常常單獨來,慈眉善目的對他說我們都老了,現在都是年輕人的時代,你看你成天操心公司的事,活活把自己累病了。還不如讓孩子們折騰去,我和你也享享清福。

  他請來了律師,那一家人興奮的圍在病房裡。便宜女兒第一次叫他爸,甜滋滋的說:爸你放心,以後我和景輝會好好給你養老。

  這種話誰信得起?反正他活了一輩子,看了一輩子,和這家人相處了半生,他比誰都瞭解她們的德行。大概她所謂的養老,就是不讓你餓到,不讓你死在路邊上,死了會給你找個墳地,有一處安身。

  但是老人需要的養老根本不僅僅如此,沒有什麼比親人在身邊陪著更重要。他已經老得吃不了香的喝不了辣的,躺在病床上更不用什麼好衣裳,那些東西都不重要了。

  他久病這麼多次,哪一次住院,這便宜女兒給他買過半個蘋果?給他餵過一杯水?至於這女婿,更像是頭回見。

  律師的聲音在病房迴盪,送走喜氣洋洋的一家人,蘇傳志孤零零地躺著等好戲。她們回去後會發現,所謂公司百分之八十的股份,只有零星幾點錢,甚至連他身前的房屋都早已換了屋主。也不想想,這家人多年來,從未經手過公司半件生意,她們不懂,也不願意去懂,不喜歡費腦子,喜歡伸手拿來。大概是覺得自己女婿有那個才氣,所以才慫恿他接手上任。傻女人,真有資產豐厚的公司留給女婿,她女兒還想安身?

  沒多久他的病房重新熱鬧起來。

  妻子指著他憤怒的哭吼:「蘇傳志!你不得好死!你忘恩負義!你憑什麼把我唐家的資產轉移出去?憑什麼捐出去?你要死快去死,你要死了還欺負我們母女,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你要這麼狠心對我,你存心不讓我好過!」

  蘇傳志躺著,沒什麼力氣跟她對罵,乾脆不說話。

  便宜女兒更是暴跳如雷,「我就知道你不是好東西!真不知道我媽瞎了眼怎麼嫁給你,你這種人沒良心,活該你兒子早死!活該沒人送你送終!」

  蘇傳志終於說話了,聲音噶啞的說:「我是活該……你們也活該……人在做天在看,誰都別想逃過……」

  「老不死的!我看你做得這麼絕,等你死了誰給你收屍!鬼他媽給你買墳地!」

  ?「我自有安排……不勞你操心……年輕人,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太早了……」他虛弱一笑,很多次回想起來,他那個兒子除了同性戀這一點不好之外,其它竟然都是好的,長得好,性格也聽話,腦子聰明,哪怕不叮囑他也知道上進學習,不會亂花錢買奢侈品,不會當面背面辱罵他,更不會在他病了後不聞不問。這些優點說起來似乎無比平常。可是如今卻有些年輕人,早已失去了這些平凡的優點。他家的兒子如果好好培養,將來不怕不出息。

  「我為你們省心……公司給你們……遲早還是要賣出去……你們……做不來的。」蘇傳志貼心微笑。

  他做得很絕,和這一家人的關係斷得喧鬧。

  自打這以後,那一家人就再也沒有來過。倒是有幾個好友禮貌的來探望過,蘇傳志請求其中一個好友,等他死後買塊地葬了,這些錢他早準備著。

  死亡來臨時無法控制。

  人之將死,愛說胡話。天馬行空什麼話都能冒出來。

  守著他的護士偶爾聽到他迷迷糊糊的說『我是天上太上老君』『我有很多錢』諸多令人發笑的話。

  但聽得最多的,卻是他嘶喊『你們都沒良心』『你們都不來看我』『不孝順』『巖巖,考了多少分?』『巖巖你討打,你怎麼沒去上學?』『生活費又沒了?省著點花。』『考得不錯,買個籃球給你』。

  「巖巖,什麼時候放假?來醫院陪爸說說話……」

  蘇傳志說完人生最後一句話,在護士的歎息裡離世。

  -----------------------------

  「老蘇!你醒了!護士,醫生,我先生他醒了,你們快來瞧瞧。」

  「叔叔聽得見我說話嗎?頭好疼不疼?」

  蘇傳志睜開眼睛,努力的抬頭想看清病床前圍著的是哪些面孔,他方纔如夢非夢,一時都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爸,你好好躺著,別動。」

  這聲音……

  蘇傳志釋然一笑。

  只是舊夢。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PS:之前說秦越的文叫老男孩,後來有讀者說著名字容易帶入那部電影,很囧。所以我還是換個名字,叫《我的少年》吧……我知道有很多讀者在幫我推薦代價,真心感謝大家!

  再PS:我在作者專欄掛了個留言版,那個很容易留言,大家無聊的,有啥要問的,JJ抽搐時都可以去留言版留言,我看到一定會回復,那個回復留言不抽的……

  因字數有40萬,所以定制印刷是上下兩冊,兩個封面都已經做好了!俺很喜歡!(*@ο@*)俺今天把肉寫好就可以開定制了,希望大家支持~~~無力支持的也幫俺宣傳下~謝謝·~

  謝謝大家!這次也好多雷哦!興奮!╭(3)╮第二個番外嘎嘎~~~~

 

 

 

  85、番外三十年

 

  蘇巖做了一個夢,夢到一頭猛獸,張開獠牙,用滴著口水的舌頭在他臉上舔舐,塗得他面孔濕噠噠的粘稠,令人發抖。

  蘇巖渾身一激靈,陡然就張開了眼,視線還未徹底清明,一個帶著奶香的肉巴掌便結結實實扇在了他臉上,還伴隨著小屁孩咯咯咯的傻笑聲。

  「……」蘇巖兩眼無神的盯著小屁孩,小屁孩在他旁邊使勁翻滾,揮舞著雙手拉扯被子,拽蘇巖的頭髮,耳朵,打他臉蛋,一副你必須起床陪我玩的架勢。

  小屁孩見他醒了,笑得越發燦爛,慢吞吞湊過圓臉,用口水嗒嗒的嘴巴在蘇巖臉上塗抹。

  蘇巖無聲長歎,猛一拉扯被子將自己和小屁孩一起連頭蓋住,小傢伙當即笑得跟瘋了一樣,那叫一個興奮撲騰。

  蘇巖掐他臉蛋,摸他的光頭,看他好不容易烏龜翻身了又故意將他反過去,小傢伙不厭其煩的翻了好幾次,最後累得滿臉通紅,踢著兩腿委屈大哭。

  蘇巖鑽出腦袋,把床邊的小鬧鐘丟給孩子玩,小傢伙立刻不哭了,津津有味的摸索鬧鐘。

  此時早晨七點半,蘇巖半坐起來靠著枕頭,揉著亂糟糟的頭髮有氣無力大喊:「梁奎,你搞好了沒?快把他看著,我要穿衣服起床了。」說完一邊盯著小孩不讓他滾下床,一邊穿戴衣服。

  廚房那邊當即傳來梁奎的聲音:「馬上就好,兩分鐘。」

  蘇巖穿好衣服,趴在床邊陪小孩玩一會,梁奎很快就端著一個卡通小碗進來了。玩得正哈皮的小鬼頓時兩眼放光,屁股往床邊蹭。

  蘇巖直接將他抱到小客廳,梁奎急急忙忙的吹著小米粥,小屁孩看到吃的就等不及,見他不過來喂,又想開始哭。

  梁奎氣惱罵道:「王八蛋一大早就折騰老子,媽的,五點不到就醒了!不肯睡,要老子起來陪他玩!好不容易給他換了乾淨衣裳起床,他丫的半瓶奶粉沒喝完就拉粑粑了!裡裡外外的褲子全髒了,老子又給你重新洗澡,重新換衣服,洗你的髒衣服,折騰一大早晨啊你知不知道!嗯?還給我哭?遲早暴打你一頓。」

  梁奎罵完單手勒住孩子的身子,熟練的抱到自己腿上,圈著他開始喂米粥。蘇巖跑去刷牙洗臉,弄得清清爽爽回來,聞著米粥的香味,吸著鼻子道:「香。」

  梁奎呵呵一笑,「我這技術自然越來越好,今天試著加了胡蘿蔔汁,味道挺不一樣的,有點甜。」說著舀起一勺子遞到蘇巖嘴邊,蘇巖不客氣的張嘴嚥下,衝著雙眸亮晶晶盯著他的小傢伙做鬼臉,逗弄道:「把你的飯碗搶了。昨天晚上怎麼睡的?半夜我醒來一次,發現他的小腳丫差點伸進我嘴裡。」

  「噗,最愛亂踢亂滾,橫著豎著怎麼都好,就是不喜歡正常的躺著睡。」梁奎親他額頭一口。

  蘇巖摸著他扎手的下巴說:「長胡茬了。」

  梁奎當即憤憤說:「早晨全為這小混蛋忙活去了,我能刷個牙洗個臉已經不錯了。」

  蘇巖失笑,腳步輕快的去廚房找吃的。

  和半歲嬰兒一樣的小米粥,兩個煎蛋,十個大白菜豬肉餡蒸餃,一大杯熱騰騰的玉米汁。自從滿三個月的小屁孩斷奶後,家裡每天早晨就會為他準備小米粥,米糊這類食物。

  蘇巖和梁奎平時忙,小孩就放在梁家照料,但是雙休日必定將他送過來,這短暫的兩天,梁奎要為他親自做羹湯,不然家裡的老媽會來揍人。用她的話說:「你身為孩子的父親,平時忙著學習工作,我們幫你帶孩子這是應該的。但是雙休日你必須跟孩子在一起熟悉,不然你想孩子以後喊你叔?」

  梁奎當時聽了忙搖頭,雖然覺得帶小孩子真的比跑工地還累,但是他還真不敢面對兒子將來喊他叔叔的事實……太打擊人了。

  連他家嚴肅的老爸,年輕那會兒也不敢成天不著家,就怕跟很多戰友一樣,一年到頭見不到老婆孩子,回家後孩子見到爸爸就躲,壓根不理睬。

  星期一到星期五,只有兩人天地時,梁奎也會準備簡單的早餐,兩人在外面吃了太多年,如今越吃越沒勁,梁奎後來就自己動手,如今手藝還不錯。

  平時兩人過日子,只要雙雙能回家吃飯,就分工合作,蘇巖負責買菜,梁奎負責煮飯,蘇巖負責吃飯,梁奎負責洗碗。如是一個人在家,不想動手就去爸媽家吃吧。

  但是自從有了小屁孩,生活就必須圍著他轉。每到雙休日,梁奎都被小屁孩折騰得一臉血。

  拉粑粑了,梁奎解決,尿尿了,梁奎解決,餓了,梁奎解決,要睡了,梁奎解決,要玩兒,蘇巖坐陪。

  蘇巖最初逗著小孩說:「小傢伙挺可愛的,等我三十歲了也生一個。」

  後來蘇巖說:「真麻煩死了,我四十歲再生。」

  最近蘇巖說:「還是不要孩子省事。」

  梁奎說:「你就是嘴硬!」

  蘇巖:「……」

  蘇巖絲毫沒有梁奎的細心,對照顧孩子也沒轍。不過這孩子他挺喜歡的,小屁孩除了比梁奎圓潤太多,其他地方都像梁奎,鼻子眼睛,嘖嘖,簡直就是縮小版的梁奎。濃眉大眼,虎頭虎腦的,只要不哭不鬧時,蘇巖頂喜歡他,會抱著他玩兒,最初三個月幾乎天天給他買嬰兒服,車,玩具,後來家裡塞太多了才罷手。但是每逢出差,蘇巖依舊會給小屁孩買各種禮物,哪怕他現在用不著。

  蘇巖吃完早餐一抹嘴巴,收拾七七八八的東西,自己和梁奎的行李一個包,小傢伙一個單獨的卡通大麻袋。

  見梁奎已經餵好了孩子,提著東西過去說:「喂好了咱們就走,碗筷別收拾了,我打電話讓家政今天過來。」

  梁奎點頭,笑嘻嘻將吃飽了開始賣萌的孩子塞進大背袋,「OK了!走吧。」

  一家三口出門,蘇巖負責開車,穿越了大半個城市,花費兩個多小時終於到達目的地。小屁孩醒了睡,睡了醒都經歷兩次了。

  一家三口在豪華別墅門口下車,停車的地方已經佔了大半,儘是名車。踏進別墅內,走到待客的花園,噴泉,泳池,正在準備自助餐的忙碌傭人,閒坐著一堆聊天說笑的年輕男女們,組成一幅熱鬧的景象。

  梁奎懷裡的小傢伙剛睡醒,看見水嘩嘩的噴泉,當即歡喜的往那兒指,吵著要過去玩水。梁奎無奈將他抱到旁邊,管家連忙搬來桌椅和簡單飲品。父子倆就坐在水邊欣賞,蘇巖走出去跟幾個認識的打了招呼後折回來坐在梁奎對面,心情不錯,抱過小傢伙蹂躪,小傢伙樂不可支,仰著腦袋一個勁的在蘇巖臉上塗口水,蘇巖東躲西閃,小傢伙還以為他和自己玩,頓時笑得臉色通紅,站在蘇巖腿上又蹦又跳。蘇巖忍俊不禁親他一口:「跟你爸一樣二,來來來,站直了!腿別彎!」

  閒吃零嘴的梁奎瞪眼反駁:「你說太多,他以後不二也二了。」

  蘇巖笑容燦爛:「二也是一種優點,不然我怎麼看上你?」

  「噗!」梁奎一口果汁噴出來,蘇巖作勢驚叫,捏著小傢伙的下巴斜眼說:「看你老爸多髒,噴人一身口水。」

  這一家三口無比顯眼,兩個男人和一個孩子的組合,幾乎不用多揣測就可以認定什麼關係。何況今日來這別墅湊熱鬧的年輕人,大多都和梁奎二人認識,最起碼混過臉熟,聽過八卦。

  梁首長家的公子已經二十七,沒女友,沒妻子,成天和一個單身男人住一塊兒,這關係夠清楚了。哪怕現在多出個小尾巴,也遮不住梁公子身上閃閃發亮的玻璃光。

  再說,這兩人似乎也沒避諱什麼,光明正大的戴著同款戒指,同出同入。

  蘇巖的背影正對著泳池邊一桌男女,那些個男女好奇的打量蘇巖一家,其中一年輕女孩說:「看他們倆的玉指環,真漂亮,我喜歡。」

  「色澤好看,不過估計也就幾十萬吧。」

  另有人更關注八卦:「那孩子到底是收養的還是怎麼著的?辦滿月酒的時候我家長輩還去過,呵呵,真搞不懂梁興國夫婦的腦子想什麼,也忒開放了。竟然真的容許兒子搞基,搞基就算了,還搞得這麼明顯,他們家什麼喜事都有那個蘇巖出場,也不避諱一下,真夠膽。」

  「像我家老頭子說的,我要是有這怪癖好,准打斷我的腿。」

  「呵呵,你不行,你個死胖子噁心人,哈哈,要長那位梁家男媳婦兒那樣的才夠格,雖說噁心歸噁心,不過看著也沒那麼討厭。的確長得工整,比電視上那些小娘兒似的男明星靚多了。」

  「長什麼樣是次要,主要是這種行為,嘖嘖,離得近了,我還是覺得彆扭。」

  「你傻啊,那孩子當然是梁家的血脈,不然收養的孩子有這麼寶貝?我看梁興國才懶得給外面的孩子辦滿月酒。再說我看那小傢伙跟梁奎長得很像。」

  「嗯嗯嗯,一看就是父子。難道是梁奎不堪壓力,和外面的女人生了一個?」

  「有可能吧,再怎麼喜歡男人也不能斷了後代。」

  「不至於,那位蘇先生看起來不是好說話的主,能容許情人和女人生孩子,還能這麼開心的坐一起樂?」

  「你有多瞭解他?他脾氣再怎麼牛逼也生不出來孩子,生不出就必須低頭服軟,要是連孩子都不讓梁奎生,他還混個屁,早被梁興國攆出去了。」

  「孩子是代孕吧?」

  「這也可能。」

  「話說也奇怪,李輝訂婚請些朋友來玩兒,怎麼把這一家請來了?我沒見李輝跟他們有多熟,李輝這傢伙私生活亂七八糟,看著跟梁家的倆博士玩不到一塊兒去啊。」

  「好像和李輝說的什麼大師有關?」

  大伙兀自猜測,臨近中午時分,宴會主人李輝帶著未婚妻現身,大伙紛紛上前祝賀。李輝卻心不在焉四處張望,直到看見了梁奎二人才鬆口氣。

  蘇巖低頭看表,約定的時間也快到了。

  十二點整,一輛拉風的紅色跑車直接開進了別墅,彎彎扭扭停在上好的草坪上。車門打開,一身棗紅色西裝,留著一頭墨黑長髮的男人跳了出來。男人嘴角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俊朗異常的臉讓人一瞬間移不開眼。

  男人笑著往人群走來,一步兩步……

  「噗……」

  有人忍不住偷笑了。

  身材修長勻稱,棗紅色西裝為之添色,長髮更是襯得他獨一無二,有股濃濃的古典美男子味道。

  可是,他卻配著一雙雪白的運動鞋

  大咧咧的白,醒目的閃耀在眾人的目光下。

  男人聽到嘲笑聲絲毫不在意,一手插在褲兜裡,晃晃蕩蕩的直奔噴泉而去,最後停在那一家三口跟前。

  梁奎惡狠狠瞪著這男人。

  蘇巖漫不經心仰頭看他:「非讓我來這裡幹什麼」

  男人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抓起一把曲奇餅乾往嘴裡丟,斜睨著梁奎,慢悠悠對蘇巖說:「我沒說非要你拖家帶口。」

  蘇巖歎氣:「今天休假,反正出來也是出來,當然大家一塊兒出來玩更有意思,再說有吃有喝的,不帶家屬來太浪費了。」

  男人彈了彈小傢伙的額頭,小傢伙一揚手笑嘻嘻抓住他的長髮,拽在手裡樂滋滋的把玩。

  男人歎氣:「這小子長得可真慢,上次看到他是這樣,都過去幾個月了,怎麼還不會說話不會走路?」

  「……」梁奎無言看寶寶。

  蘇巖鄙視他:「你都混半年了,怎麼還不懂這裡的常識啊?腦殼被門夾了?」

  男人拍桌怪笑:「桀桀桀,門算什麼玩意,能夾到我才翻天了。」

  蘇巖失笑:「那你進展怎麼樣?以後有沒有什麼打算。」

  「桀桀,當然是一邊玩一邊修煉。」

  「你打算怎麼玩?」

  「怎麼玩都簡單,瞧到那邊的年輕人沒有?見我賭博贏了幾把,就喊我大師了,非要拜我為師,我見他根骨不錯就收了。」

  「……」蘇巖看了看李輝,為他捏一把冷汗。

  李輝正好走過來,慇勤的跟蘇巖梁奎打招呼,點頭哈腰將手中的酒水遞給男人:「師父,嘗嘗這酒,藏了好多年頭了。」

  男人一口牛飲喝乾,將空杯子還給李輝,李輝見怪不怪了,倒是驚壞了一堆外人。

  「李輝啊,這是蘇巖,以後你見了他就等於見了我,知道嗎?」

  李輝愣了下,還是點頭,沖蘇巖熱情一笑:「以後打擾了。」

  蘇巖嘴角抽了抽,抓起孩子的手打男人一拳頭,男人桀桀怪笑,好玩的戳著小孩的軟肚子,小屁孩笑得雙眸晶晶亮。

  「巖巖啊,我發現小孩子挺好玩的,你什麼時候也生一個?」

  「不用你操心。你快說,要我來這裡幹什麼?」

  男人趕走李輝,道:「我發現一個很奇怪的人,他不強,卻一眼看穿我的年齡,最神奇的是我發現他跟你有關係。」

  「誰啊?」蘇巖大驚,這傢伙根本是脫離的人的框框,有人能看穿他,那個人必定也不算凡人了。

  「一個叫甦醒的小鬼,巧得很,跟你同姓。」

  「蘇……醒?」蘇巖皺眉思忖。

  梁奎也在回憶:「沒見蘇巖認識一個叫甦醒的啊。」

  蘇巖驟然想起:「有這麼個人我的確認識,但是不太可能。」

  「怎麼不可能?」男人皺眉。

  蘇巖一頓,因為那是上輩子的大學同學。這輩子見都沒見過,甦醒怎麼可能和他認識。

  「你怎麼發現他和我有關係?」

  男人笑:「別忘了我是大師,我現在雖然算不出來他跟你具體關係,但是你們的確有一些關聯。好了,我問明白了,再見。」

  「拜。」

  梁奎沉著臉目送男人離開,蘇巖好笑的扳過他的腦袋,在他額頭親了一下:「別每次都吃醋,你心裡懂的。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

  梁奎沉默點頭,有些事他的確懂,卻不會說出來。就像蘇巖有些事,一輩子也不會說出口。

  到點後,李輝的訂婚正式開始了,李輝牽著漂亮的未婚妻走在中央,二人在眾人的見證下交換了訂婚戒指。

  李輝親吻未婚妻,說:「寶貝,以後我會對你好。」

  未婚妻激動的回吻他:「老公我愛你。」說完又嬌嗔的瞪他:「你還沒說愛我!

  底下觀眾哈哈大笑,女孩也不惱,含笑帶怒的望著李輝。

  李輝當即擁抱女孩,甜蜜蜜道:「這三個字我要留到我們結婚七十週年那天再對你說!見證我們的天荒地老。」

  女孩僅剩的一點兒怒氣當即煙消雲散,激動的抱著李輝幸福的哭道:「我會等到那一天!親口聽你對我說,誰也不准食言!」

  底下的人又捧場的鼓掌大笑起來,有人在拚命撒花,有人在吹口哨。

  站在人群後的蘇巖莞爾,一道陰影飛快襲來,梁奎的吻就這麼猝不及防的落在他嘴上,蘇巖微訝。

  梁奎卻意猶未盡的舔了舔他的嘴唇,低聲道:「我記得我十七歲那年,有個人對我說,十年後,我會對你說三個字。不知道那個人還記不記得,是不是想食言而肥,三天下不了床了?」

  蘇巖噗嗤被逗樂,「你記錯了,應該是四個字。」

  梁奎搖頭:「三個字。」

  「四個。」

  「三個!」

  「明明是四個。」

  蘇巖,你怎麼從不說喜歡我?

  為什麼不說?

  十年後,我再跟你說。

  十年?二十七歲!

  那我也不說了,七十歲再對你說。

  十年後。

  如果我依然可以看見你。

  如果我依然喜歡你。

  如果我依然可以把十七歲當做美好回憶。

  如果我們依然幸福的牽手在一起。

  如果我依然,可以說出我喜歡你……

  「是三個字!」他笑著堅持。

  蘇巖默默無語,靜靜望著焦急的二十七歲大男孩。

  看一抹笑,一皺眉,一點天真,一點傻氣。

  看他十年間不曾變過的眼神,那麼多執著,那麼多誠摯,那麼多澄淨。

  看他依然如往昔般孩子氣的固執。

  蘇巖笑了,輕聲低語。

  「十年後,我再對你說。」

  二十七歲的大男孩掰著兩手歎息。

  「十年後?三十七歲!」

  十年相識,十年相伴。

  十年十年,了了幾個十年,從牽手到白頭。

  我所擁有的幸福,就是和你在一起,牽手了了幾個十年。

  如此而已。

 

 

 

86、番外肆 聚餐

 

  這一年的聖誕節,很多人都在熱切期待。

  很難得的,那天早晨梁奎睡到八點起來,見窗外的天空似乎隱隱約約有藥出太陽的跡象。

  梁奎當即心情大好,嘴角扯開一個笑容,快步走回大床邊一屁股坐下,歪著身子伸手去揉蘇巖的頭髮,還沒醒的蘇巖往被子裡鑽了鑽,梁奎笑著捏他的臉,湊在他耳邊說:「快起來,今天是大晴天,有太陽哦,半個月前你就說哪天出太陽就哪天出門逛逛,還想去嗎?」

  蘇巖微微張開眼睛,依舊想睡,於是懶得理睬梁奎,繼續睡。

  梁奎無奈歎氣,笑著去準備早餐。

  

  用半個小時做好了早餐,梁奎把自己打理清爽後便端著水晶蒸餃進入臥室,坐在床頭上慢悠悠的吃蒸餃。蒸餃的香氣瀰漫,特有的蝦肉餡令人胃口大開,梁奎吃得津津有味,床上的蘇巖終於慢慢動作起來,他轉過頭來望著梁奎,沙啞道:「我想吃。」

  梁奎哈哈笑:「起來就有,鍋裡多的是。」

  「現在就想吃。」蘇巖口水氾濫,渴望的盯著蒸餃。

  梁奎敲他:「你還沒刷牙,快起來。」

  蘇巖煩躁的揉頭,不甘不願急躁的起身穿衣,飛快鑽進洗手間刷牙洗臉,頭髮還沒梳就跑去廚房找自己的早餐。

  

  有一盤蝦餃,一大碗豬肝番茄粉絲面,一個水煮雞蛋和一大杯剛搾好的熱豆漿。

  蘇巖愉快的哼哼著坐在餐桌邊享用,梁奎立馬挨過來陪他一塊兒吃,邊吃邊說:「看外面太陽已經出來了,今天可以曬被子了。待會我們上哪兒轉悠去?」

  蘇巖走到窗邊往外瞧,太陽的確出來了,可是風有點大,吹得人臉上幹幹的,蘇巖搖頭說:「不想轉,冷。打遊戲升級去,要不然去你爸媽那吃中飯。」

  梁奎當然不滿:「今天是聖誕節,去我爸媽那幹什麼。我們倆出去找地方玩吧。」

  蘇巖呼啦啦吃粉絲面,熱得鼻尖出了一層細汗,不以為意道:「每年都那麼過了,沒啥玩頭。正好小傢伙今天不在,我們叫幾個朋友來家裡吃飯吧,說起來自從我們搬到新房子,大家還從沒來過。」

  梁奎聞言眼眸一亮:「這個也行,呵呵,我負責做飯,讓他們常常我的手藝。」

  「嗯,記得把電烤爐拿出來,我負責買食材。」

  「先打電話問問有幾個人能來,估計大家都約會去了。」

  

  蘇巖和梁奎開始一個個電話聯繫朋友,結果能來的比他們想像的要多很多,還有情侶要一起來。

  梁奎崩潰:「十九個人,這麼多,還是訂一些熟菜吧。」

  電話預定了幾樣口碑好的熟菜,兩人分工合作,朋友們陸陸續續的來了,大部分都是想來看看他們的新家,兩百平的新家,是梁奎二人合力設計的裝潢,施工一年完成,停放半年才帶著孩子搬進來,正好住了兩個月而已。

  

  屋主由著朋友們在家裡東看西看,梁奎忙著做飯,蘇巖幫忙洗菜折菜,,他雖然不善於下廚,但打下手這些事兒,動作還是很麻利的。

  本來就是冬天,家中豪華大冰箱裡儲存的食材類別很多,再加上買回來的,所有一搭配,菜色很豐富。

  梁奎做好一道菜就放進保溫櫃中,空蕩蕩的保溫櫃不知不覺便佔滿了三分之一。這時候蘇巖已經將所有配菜準備好,立即笑著招呼外面的人:「來陽台燒烤,不會弄的就別來了。」

  新家的陽台特別大,幾乎可以比擬一間兒童臥房,陽台上放著麻將桌,棋盤,和一排紅顏怒放的臘梅盆栽,全部半人高,一共八盆,崎嶇優美的矮小枝幹,嬌艷欲滴的小巧花朵。

  大夥兒一愣,舒繼業當即拍手道:「這臘梅開得真好,怎麼養的?傳授一下心德。」

  蘇巖得意道:「獨家秘方,概不外傳。」

  舒繼業抱臂冷笑:「其實過年加班也不錯的。」

  蘇巖插上烤爐插頭,忙著調試溫度,毫不在意道:「翹班挺不錯的。」

  舒繼業無奈輕哼,笑道:「待會回家,我直接抱兩盆回去。」

  蘇巖倒是隨意點頭:「可以。還有誰喜歡養花的,可以自己挑一挑,這邊大陽台都是臘梅,樓上還有個小陽台擺著雜七雜八的花,隨你們挑,你們拿回去也不用多麻煩,記得放在向光的地方就可以,可以養很久的。」

  舒繼業大喜,忙跑到樓上去看。

  電烤爐溫度已經起來,蘇巖和幾個朋友歡歡喜喜的將肉片往上面放,刷油,塗抹各種調料,幾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烤爐,肉香逐漸瀰漫,圍過來的人更多了。

  蘇巖又將香菇,黃瓜,藕片,金針菇,土豆等種種類類的蔬菜往上面依次燒烤,午飯還沒開始,大伙便先填了填肚皮。

  

  臨近十二點時,門鈴再次響起。

  蘇巖奇怪這時候還有誰會來,該來的早就來了。

  舉著有些髒的雙手跑到玄關,從貓眼看出去,門外站著的是裹著像個圓球一樣的秦越和她的母親。

  蘇巖頓時驚喜不已,呼啦打開門:「秦越!阿姨!你們怎麼來了,不是說來不了嗎?」

  卓蓮枝忙笑說:「正好醫院那邊檢查提前結束了,想著你們這裡熱鬧,我就把越越送來了。你們年輕人好好玩,我先走了。」

  「阿姨別啊,您來都來了不如一起吃午飯,已經煮好了。」

  梁奎聞訊趕了過來,咋呼道:「我午飯都煮好了,小姨你要走掉,回頭我媽肯定罵死我。真是,就是一頓飯,小姨你客氣啥。」

  屋中其他年輕人也跑過來熱情相邀:「阿姨別客氣,我們都很乖的。」

  大伙噗嗤笑,卓連枝莞爾,終於留了下來。

  而秦越從始自終沒有說一個字,幾乎完全被遮在帽子和圍巾裡的臉,看不出表情。

  梁奎心疼的攬住秦越往客廳沙發那兒走,擁著他說:「最近感覺好點沒?外面風冷,過來沒吹到吧?蘇巖,給越越倒一杯玉米汁。」

  秦越搖頭,靠在沙發上慢慢說:「不冷。」那聲音,卻是低啞的過分了。

  梁奎神色一黯,蘇巖端著熱騰騰的玉米汁遞給秦越:「喝吧,很暖和的。」

  秦越點頭,摘下厚厚的手套,捧著茶杯慢慢的喝。

  梁奎對大伙笑著介紹:「這是秦越,我表弟。越越,這些都是我和蘇巖的朋友,你和他們熟悉熟悉,對了,讓蘇巖帶你去燒烤吧,他不會做飯,但是燒烤很拿手,你們好好玩,我繼續做菜,還有三個菜就可以開飯了。」

  秦越似乎不想動,蘇巖輕輕拉住他,微笑著走向陽台,秦越沒有拒絕,逐步靠近了烤爐,聞到瀰漫的食物香味。

  專注烤玉米的舒繼業抬頭,只看見秦越遮在圍巾下的一點兒臉孔,蒼白瘦削,不由笑說:「秦越是高中生?」

  秦越的眼睛投向他,卻沒說話。

  蘇巖解釋:「不是的,跟我同年,秦越身體不好,剛出院不久,心情有點低落。」

  舒繼業恍然大悟:「哦,剛出院最好別吃燒烤。」

  蘇巖皺眉:「不要緊,都是自己準備的食材和作料,健康得很。」

  舒繼業失笑:「隨意。」

  

  蘇巖將烤好的小黃魚塞給秦越:「給你吃,味道很好。」空間主人雖然已經自由,空間卻暫時還在他這裡,作用也就是儲備糧庫了,魚是空間裡面出的,營養得很。

  秦越接過去咬一口咀嚼嚥下,心情似乎很不錯的說:「好吃。」

  「呵呵,我烤魚最拿手了,你等著,我把這條小鱖魚烤好給你,這魚味道更好。」

  「蘇巖不厚道,我要吃你烤的魚!討厭,我烤的糊掉了。」

  「活該,我早提醒你要多加油。」

  「嘗嘗我的土豆,我覺得我技術很大師。」

  「還是菌類好吃,香菇,金針菇,誰都別和我搶。」

  「我的雞雜啊!味道沒烤進去,好寡淡。」

  「喂喂,不好吃也必須吃掉,別浪費食物。」

  「別亂丟啊!」

  「靠,辣椒油濺我臉上了。」

  陽台上吵吵嚷嚷的,襯得這寒冬溫暖了許多。

  

  秦越手裡一條魚吃得很迅速,三兩下解決了,雖然沒說話,但蘇巖知道他正殷切的等著他下一條魚。

  

  但是烤魚最慢,一時半會熟不了。

  蘇巖耐心的翻烤,身旁靜靜等候,一動不動,一聲不吭的秦越像一座雕塑,與周圍的熱鬧格格不入。但是,他的確存在這裡。

  

  卓蓮枝站在陽台門口含笑望著這群年輕人,摁下手裡的快門。

  梁奎踩著棉拖鞋噠噠跑過來大喊:「收攤了!快來吃飯,喜歡先喝湯的自己去廚房盛。」

  

  蘇巖將小鱖魚遞給秦越,輕推著他去餐桌就座。大圓桌上擺滿了菜,大伙讚聲連連,直把梁奎捧上了天,梁奎笑的得意,蘇巖亦很滿足。他們家梁奎,現在可能耐了。

  梁奎端著大湯罐子出來說:「今天咱們只喝湯吃飯,不喝酒!有飲料果汁,呵呵。」

  這話一出,正準備要酒的幾個男士便收了口,無奈笑道:「行,喝湯!今天不應酬,多喝湯。娘的,平時上班天天喝酒,喝得我肚子暴漲。」

  「那是你懶得鍛煉。看看咱們舒總,三十好幾了,身材呱呱叫。看看咱們蘇總,這分明是模特精英。再看看咱們蘇總的那位,嗯哼,肌肉不錯哦。」

  蘇巖斜睨此人:「你哪只眼睛看見他的肌肉了?難不成你透視眼?」

  「咳咳,風太大,我沒聽見。蘇總在說啥?」

  這種玩笑蘇巖常常領教,因此並無多大反應。

  坐在蘇巖旁邊默默吃菜的秦越卻忽然噗嗤笑了,蘇巖愕然看著他,連卓媽媽都驚異的看了過去。

  秦越似乎察覺到大家的關注,又收起了笑容,繼續吃飯。

  梁奎感慨微笑,熱情的往秦越碗中夾了一堆菜:「多吃多吃,千萬別給我剩下。」

  大伙這才認真打量秦越,此時因為上桌吃飯,秦越摘下了大圍巾和帽子,清爽的黑色短髮,視力好的卻能看見黑中夾雜著不少絲絲的白。一雙大眼睛,尖尖的下巴,白皙的過分的清秀臉蛋,纖細的脖子,有人心中一跳,暗道這表弟果真是病人。還有人暗忖,真瘦弱,身型像十幾歲的少年郎,還是發育不良的那種。也有人歎氣,長得真俊美,可惜太過瘦了,長點肉多好。

  

  不過更多的人心驚,這有二十七歲?除了那些白髮太突兀,看他氣質,感覺只有二十左右。

  而且,少年白也很常見。

  

  吃過午飯,大伙開始找樂子,有人牌癮大,迫不及待地上桌。另有人唱歌,打撲克,看電視,上網,一個個都很隨意。

  梁奎收拾好殘局又開始調料,打算下午烤個聖誕蛋糕出來。

  小傢伙最愛吃蛋糕了,錯過了可惜。

  蘇巖便主動請纓:「我去把小胖子接回來吃蛋糕。」

  「嗯。」

  蘇巖拿著鑰匙往外走,瞥到秦越在那兒看電視,不由喊他:「秦越,你陪我一起去吧。」

  秦越點頭,卓蓮枝笑著叮囑:「出門把圍巾和帽子戴好。」

  

  蘇巖開車,秦越坐在一旁。

  蘇巖溫和說:「覺得中午的飯菜好吃嗎?」

  秦越點頭:「好吃。」

  「呵呵,以後記得常來。下次我還烤魚你吃。」

  「嗯。」

  「醫生有沒有說你什麼時候可以去上學?」

  「明年……」

  「你想去什麼學校?有想過嗎?」

  秦越沉默了。

  蘇巖也沉默了。

  

  身體的傷勢,蘇巖從不為秦越擔心。他已經醒來,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感動。

  秦越甦醒後,心情一直是很低落的,話少,像一副畫中,最奇怪的那一個靜物。

  「秦越,等你好一些,我帶你去見見以前的老師和同學吧。」

  「想去嗎?」

  秦越垂頭不語。

  「去吧,雖然學校已經不在了。」

  秦越一顫。

  「但是很多人,依舊在你身邊。」

  「我們陪了你十年,以後會繼續陪著你。」

  

  車子慢慢停在梁家門口,蘇巖獨自下車嗎,不一會提著大包小包,抱著小屁孩回來。

  蘇巖將東西隨便往車裡一丟,抱著孩子回前座,然後將孩子塞到秦越懷裡:「抱著,我開車。放心,他兜了尿不濕。」

  小屁孩一身的奶香味,臉蛋圓乎乎的,眼睛也圓乎乎的,連嘴巴都圓乎乎的,真的非常可愛。

  小屁孩對秦越很好奇,坐在他懷裡不安分,扭著圓腦袋好奇的盯著秦越,嘴巴翹翹的,不言而笑的爛漫天真。那雙眼睛更是黑黑亮亮,純潔得令人身心舒暢。

  「呀啊,哇哦咿呀。」小鬼扒拉秦越的圍巾,嘴巴嘀嘀咕咕個不停,不時的傻樂,口水順著留下,秦越汗顏,手忙腳亂給他擦口水。

  蘇巖笑說:「小傢伙沒長牙,咧嘴一笑就口水嗒嗒。怎麼樣,他長得和你傻表哥特像吧?」

  秦越點頭:「像,很像。」

  「呵呵,幸好沒像他媽媽。」

  秦越一頓:「他媽媽……」

  蘇巖莞爾解釋:「是代孕媽媽,雖然法律上他們沒有關係,不過說媽媽沒錯。」

  「代孕……你不介意嗎?」

  蘇巖樂道:「你沒懂我的意思,現在已經有代孕公司那種存在了,頗正規。算是做生意吧,你情我願的事,簽合同辦事,生了孩子後就互不認識。」說完,蘇巖望了眼秦越:「男人只要提供JZ就可以,不用和女人接觸。秦越,以後你也可以養個孩子,小孩子挺可愛的。」

  「……我沒想過。」秦越拽了拽小屁孩的毛茸茸小熊帽子。

  「嗯,不急。」

  「你呢?」秦越問他。

  「我?」蘇巖含笑道:「也許三十歲會要一個,現在還不行,家裡有一個小的太忙了,最起碼等他上幼兒園了我再考慮。」

  「……挺好。」秦越低語。

  「秦越,你現在應該是幸福的。」

  

  「因為你最在乎的人,一直在你身邊。」

  

  最在乎的人……

  秦越望著窗外急速倒退的風景,連眼睛都留不住它們的流失。

  就像這人生,有些光景,還沒經過,就已經倒退到你眼睛捕捉不到的遙遠後方。

  

  秦越收回視線,坐正身體,那雙眼眸,只能向前看。

  

  

 

 

更新~番外就寫著幾個吧,再寫去沒完沒了……--

有些沒寫的全放《我的少年》中說,秦越主角,蘇巖梁奎重要配角,擇日發文,大家注意專欄動態。

 

番外伍I do ...

  番外伍I do

  五月初,風和日麗的上午,一輛出租車在某賓館門口停下。

  車門打開,走出來一對年輕情侶,東方面孔,拎著行李站在賓館前,眼眸似乎帶著些許遲疑和忐忑激動。

  「是這家酒店吧?你打電話給蘇岩,先問清楚了再進去。」陳燕謹慎提醒林強。

  林強忙撥通蘇岩的號碼,響了許久才有人接,傳來的卻是另一道熟悉的聲音,林強笑道:「秦越?呵呵,你和蘇岩在一塊兒啊?我們到了酒店門口,你們在酒店嗎?」

  那頭的秦越忙說:「不在,你們直接報身份進去,我們把房間定好了,哎哎蘇岩和我表哥都在化妝換衣服,現在沒空回酒店。對了,我媽在酒店,我讓她下去接你們。」

  林強一聽忙搖頭:「別,不用麻煩阿姨,我們自己進去,呵呵。」

  「那也行,有事打電話哦。」

  「嗯。」

  秦越又壓低聲音問了一句:「就你和陳燕來了嗎?」

  林強無奈的看向陳燕,夫妻倆對視,都沉默嘆息。

  「是啊,就我和陳燕來了,呵呵,帶著小孩子麻煩,丟給我媽照顧著。登機的時候那小子哭半天,恨不得在地上打滾,非要跟我們來,哈哈,他就是小屁孩盲目虛榮心,說什麼班上其他同學都出國玩過,就他沒有出來過,別人笑話他。這次硬要來,我就偏不依他,這麼點小跟別人攀比,以後還得了。媽的,上次期末考試沒及格,成天就惦記吃喝玩樂。」

  秦越哈哈大笑:「你們家的孩子已經上小學了還不省心,呵呵,我還以為只有我家表哥每天被小鬼氣得跳腳,蘇岩每次都安慰他說孩子長大點就好了,看來離長大還很遙遠哦。」

  「可不是,媽的,小學生算什麼長大,屁都不懂。等熬到初中,指不定還給我上演青春叛逆期,那要是真叛逆起來比小時候還糟心!沒聽長輩們說嗎?養兒養兒,養到老,累到老!」

  陳燕不耐煩衝他使眼色,催著林強拎行李進酒店。

  林強一邊講電話一邊進了酒店,身份證明還沒拿出來,手機顯示另有人打進來,林強當即說:「不說了,我接個電話。」

  「好,你們先在酒店休息一下,我們下午就回去。」

  陳燕忙著登記,林強衝她微笑低語:「是高子輝的電話,我估摸他會來的。」

  陳燕點頭,心中有些無奈,當幾天前蘇岩和梁奎通知高中同學,他們倆五一在美國加州舉行婚禮,希望他們能到訪祝福。機票,住宿,吃喝全包,哪怕如此盡善盡美請他們來美國度個假,結果願意來的有幾個?

  要不然陳燕夫婦也不會是單薄的兩人組合,事實上蘇岩他們邀請後,往日的同學都很震驚,各種想法的都有。早就知道的陳燕和林強見大夥不怎麼給面子,這幾日電話都打爆了,跟那些人說道理,希望他們能帶著平和的心情參加蘇岩梁奎的婚禮,送上最平凡的祝福。

  若不是同志婚禮,那些人不會拒絕這麼好旅遊機會的。可是就當做來旅遊的時候,順便見證了一對同志的婚姻,如此又會耽擱他們什麼?

  結果直到登機前,飛來的只有林強和陳燕。

高子輝在電話裡嘟嘟囔囔的說:「林強你們到了?」

  「嗯,剛到。」

  高子輝哦了一聲,小心問:「有幾個同學去了?」

  「暫時就我們倆。」林強話一說完,就見酒店門口涌進來一大群人,有男有女,年紀和他差不多,大約三十左右。其中帶頭的一男人用帶著本土方言的彆扭英文大嗓門咋呼:「靠,我們飛了十幾個小時趕來,梁奎他丫的竟然不來接小爺,是不是這家酒店啊,美女,你好,我們是來自……」男人色迷迷盯著前台洋妞巴拉巴拉一堆,一群人幾乎將林強夫妻擠沒了。

  陳燕拿到房卡,哭笑不得的退開去,林強卻舉著手機湊近問他們:「你們是不是A市來的參加蘇岩梁奎婚禮的?」

  「是啊,你是哪位?」

  「我是林強,這是我老婆陳燕,我們是梁奎蘇岩的高中同學。」

  「哦哦,你怎麼不早說,我們可以乘坐同一班飛機來,旅途長路漫漫,免得寂寞無人打發。」

  「……哈,那是。你們登記吧,蘇岩他們在化妝換衣服,估計還要蠻長時間。」

  「那是,待會我們先出去飽餐一頓,一起哦。」

  「嗯。你們都是梁奎和蘇岩的大學同學嗎?」

  「差不多都是同學,反正都是校友,高几屆低幾屆的都有。哈哈,你看看唄,臉皮發黑粗糙的民工爺們都是梁奎的同學,土木工程系,風吹日曬催人老啊!可憐!」

  立刻有土木系的姑娘踹他:「小劍你閉嘴!粗糙的是你們,老娘可不粗糙。」

  「呵呵,那是那是,師姐風韻猶存啊。」

  「小劍!」

  「哎喲喲喲,師姐手下留情,別在異國他鄉丟咱們東方美女的形象啊,要含蓄!要溫柔!你這樣是不行的。」

  「哈哈哈,別理那班民工了。林強在哪裡高就?我是蘇岩的同學,計算機系的學長,我身後的都是同系畢業生,還有幾個現在是蘇岩的同事了。」

  林強的眼往後一掃,暗暗嘀咕,計算機系和土木工程系挺好分辨的,瞧瞧這些IT精英,差不多都是四眼田雞。

  「我和老婆在C市工作……」林強介紹,那個叫小劍的大嗓門男人不滿插嘴說:「四眼怪你別一口一個民工,你們這幫所謂的IT精英,不也是另一種民工!切,半斤八兩少擠兌我們。」

  眼鏡學長含笑點頭:「是是是,我們也是IT民工。哪天我也去考個公務員,回去喝茶看報紙拿工資等死去,哎,三十歲的男人熬不起了啊。」

  「別別別,你最好還是堅持熬著,瞧瞧那邊幾個享福的混蛋,哈哈哈,這是男人要生孩子了麼?」

  幾個人老珠黃的大肚子男人當即反駁:「你們這是嫉妒!」

  一群人登了記也不急著回房,讓服務員將行李拿走,他們全坐在賓館大廳說笑聊天,這次要不是蘇岩二人結婚,大夥還不一定能聚在一起,今天註定是個好日子,有婚禮,有朋友,有美酒咖啡,有陽光燦爛,最美就是把酒言歡訴衷腸。

  如果緣分真的存在,所以讓他們這一生彼此相遇,相識,成為同窗,結為朋友。古言十年修得同船渡,多少年才可修得同窗情?又要多少年才可修得朋友誼?

 緣分曾經讓他們在一起共度了四年,甚至十多年。

  生活又讓他們各自散去,為前途奔波,為幸福尋覓。

  疲憊時,心酸時,失敗時,寂寞時,還可以回憶一段無憂無慮的快樂往昔。

  林強和他們坐在一起聊天說笑,將電話的事徹底忘記了。

  直到手機再次響起,來電依舊是高子輝,林強恍然大悟接聽:「不好意思,剛忘了。」

  「沒事,我聽見你們那邊很吵。蘇岩他們的大學同學嗎?」

  「是啊,都是大學校友,幾十個人可熱鬧了,哈哈。」

  高子輝嘆氣:「我已經在機場了,還有十分鐘可以登機。跟我一起的還有十多個同學,其他人去不去我就不知道了。」

  林強頓了頓,點頭說:「這是你情我願的事,既然來了就帶著笑容來。」

  「廢話,老子也想通了。不就是同性戀結婚嘛,俺不能太老土了,哈哈哈。」

  「嗯,來吧,今天有一場前戲,明天才是正式婚禮。明天中午前還趕不來的就別來了。」

  林強最後那話有點狠厲,他知道有很多人在猶猶豫豫,等那些傢伙做好決定,黃花菜都涼了再跑來有個屁的意義。

  下午快兩點的時候,蘇岩和梁奎幾人終於趕回酒店。

  兩人都化了淡妝,雙雙穿著黑色燕尾禮服,當他們攜手踏進酒店大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哪怕在美國人的審美觀裡,這兩人也很帥氣。身材高大勻稱,五官立體,再見兩人似乎是正要準備婚禮的同性戀人,當即有路過的美國人高聲說了句:

  Best wishes always!

  梁奎笑哈哈的拽著熱情洋人又是說謝謝又是拍肩的,幾句話聊下來就邀請了陌生人蔘加婚禮,陌生人欣然答應。

  無疑,今天的梁奎是神采飛揚的,長長的燕尾服像為他加上了一對輕巧的翅膀,他每一步走下去,都幾乎飛翔起來。

  他牽著蘇岩的手走向朋友,門口的清風拂過,吹動他們的燕尾禮服,在眾人眼中看去,這個瞬間,才恍然深信,這是天生一對。

  他們無比般配,他們在一起就是一幅色彩搭配最恰當的油畫,他們如果是鳥,就該是大雁,南來北往,永遠比翼雙飛。哪怕缺了任何一個,他們的人生都是殘缺的,他們就應該一起飛。

  而他們,他們這些朋友,他們只需要心中祝福,只需要一句,你們好好的飛。

  兩點後,大夥跟著這對新人去加州的婚姻登記處,長長的隊伍,歡呼的聲音,兩人的同學甚至還置辦了橫幅和旗子,更有女生心細如發,買了一大堆紅色包裝的糖果,在登記處熱熱鬧鬧的分發,見人有份。

  婚姻很神聖,結婚證卻很簡單輕便。兩人早就做好一切準備,因此來登記時,面對一堆問題考驗對答如流,迅速的取得了結婚證。

  當兩人走出來,當即有女生尖叫吶喊:「接吻!接吻!」舉著相機蹦蹦跳跳的等候激情上演。

  梁奎捂臉:「不要。」

  有人哈哈大笑,「梁奎你還知道害羞啊,我要吐了!」

  蘇岩眯著眼笑,舉著手裡的大捧紅玫瑰一揚,湊過臉便在花叢後吻到了親密愛人。

  尖叫,口哨,掌聲,絡繹不絕。

  「把花拿開!」

  「拿開!」

  「討厭!全擋住了!」

  「妹的,去側面拍!」

  紅艷的玫瑰緩緩落下,面對啥也沒看到的眾人。

  兩人笑微微的走過去,平靜無比道:「大家要淡定。」

  「淡定你妹啊!」

 登記後是悠閑漫長的拍攝,攝影師跟著兩人奔波,去一切他們想去的地方,美麗的地方,快樂的地方,製造幸福的回憶。

  晚上時,絡繹不絕的又有朋友趕到酒店,第二天早晨,兩人的至親一起到達,梁奎的父母,蘇岩的父親和後媽,梁奎的部分親戚,還有兩人的部分老師。公司的員工更是數量眾多。

  最讓蘇岩意外的是,竟然還有遊戲玩家……

  他和梁奎哪怕三十歲,也依舊喜歡玩遊戲,有空就會玩,再加上本來就是做遊戲的,玩起來更投入些。多年來在遊戲裡創建過幾個幫會,認識了很多玩家,但隔著網絡誰也不認識誰。

  不知道是哪個玩家透露了消息,當即在蘇岩梁奎所在地服務器炸開了鍋,一群女孩子徹底沸騰了,嗷嗷嗷叫著組織人員,一鼓作氣組團殺到了美國加州。

  「幫主!祝福你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早生貴子!」

  「哈哈,後面一句多餘了。」

  「罪過,念的順口溜就跑出來,最近念得太多了。」

  蘇岩和梁奎哭笑不得,望著這群活力十足的女孩:「謝謝。那個啥,貴子早就生了。」

  「納尼!

  蘇岩一指,女孩們立即興奮朝著兩老撲了過去。嚇得蘇傳志一個激靈,手一抖,懷裡的孫子癟嘴要哭了。

  後媽趕緊接過去哄:「乖哦,不哭不哭。」

  女孩們忙收聲,緊張兮兮的指著小嬰兒:「阿姨,叔叔,這是哪位幫主的孩子?叫什麼呀?多大了?男孩女孩啊?」

  「幫主?」蘇傳志納悶,但還是解釋:「這是我孫子蘇笑,蘇岩是我兒子,笑笑才兩個月。」

  「嗷嗷嗷,好可愛,怎麼這麼胖呀!哈哈哈。」

  「呵呵,小孩子都這樣。」

  「梁先生有小孩嗎?」

  「那個就是。」蘇傳志指向卓雲芝牽著的小男孩,男孩三歲左右,穿著很潮,很臭屁的仰臉站在那兒吃糖。見一群姐姐灼熱的看著他,小男孩眨眨眼,特神氣的板著臉衝過來,瞪他們幾眼,抬手拽蘇夫人:「蘇奶奶,我要抱弟弟,給我抱。」

  蘇夫人莞爾:「你抱不動他哦,呵呵,來來,坐下來跟弟弟玩。」

  梁書喊嬰兒為弟弟,卻是沒錯的。

  當蘇岩決定代孕一個孩子時,梁奎就找雙方父母商量了一番,最後決定了一個事。

  刻意找到了梁書的親媽,依舊請她代孕一個孩子,無論男女。

  這時候那位女士已經不再代孕,畢竟青春有限,當初她年輕,為了錢才幫別人生孩子,若是生活得好,哪個女人願意幹這事。

  可是在蘇岩提出更高的價錢後,女人最後還是同意了,於是,就有了蘇笑,梁書同母異父的親弟弟,血緣上,他們是真正的兄弟。

  蘇笑還太小,眉目沒有長開,分不清像誰。

  但兩人都開玩笑說過,希望他們長得像兄弟。

  隨後到來的,是二人的高中同學。高中三年下來,同學數量非常之多的,但是到來的也就十多位出頭,而且一大半是女同學。

  男生為首的高子輝攜妻子向兩人祝福:「恭喜你們。」

  「謝謝。」

  該來的都已經來了,猶猶豫豫的客人他們已等不起。

  兩人在親人朋友的簇擁下,走進了結婚禮堂。

  沒有牧師,也沒有禱告。

  只是租借的場地,計劃了自己想要的婚禮。

  有婚禮進行曲,有兩位朋友擔當司儀,有證婚人,有可愛的花童,還有一群微笑的朋友。

  婚禮是簡單的,卻也是濃重的。婚禮是獨特的,卻又是平凡的。

  兩位同穿一身黑色禮服,戴著同樣的玫瑰花,在司儀的慫恿下,宣讀了漫長而肉麻的誓言。

  不管風吹雨打,貧苦疾病,我會永遠陪著你,守著你,永遠愛你,照顧你,不離不棄。我會陪你哭,陪你笑,陪你一起老去。

  不管生活艱辛,世態炎涼,我會永遠伴著你,看著你,永遠愛你,保護你,不離不棄。我會陪你哭,陪你笑,陪你一起死去。

  「梁奎先生、蘇岩先生,無論貧窮疾病,酸甜苦辣,你們都會互相照顧,互相扶持,互相珍惜。今天你們要在這裡完成最神聖的婚禮,從此以後你們就是彼此的合法愛人,你們有義務,有責任,為彼此的人生負責。你們願意,結成一生相愛的伴侶嗎?」

  兩人相視一笑,戒指在彼此的手指上閃爍著永恆璀璨的光芒,相握的手高高舉過頭頂,靜謐的禮堂迴盪出異口同聲地宣誓。

  「I DO!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對代價的支持~~這是書中的結婚番外~OX的不能發~所以這是最後一個了~

系列文《我的少年》連載即將完結,可去作者專欄翻看。

新文《甦醒》即將連載~~有興趣的支持~~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XXHH腐文收藏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